第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孟劭宗宴西 本章:第9章

    应当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妇人,个头很小,身形微丰,鹅蛋形脸,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一个圆髻。

    她满脸惊喜,“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从哪儿来的?你妈那儿?”

    谈宴西说:“朋友那儿来的——您帮忙找双干净拖鞋。”

    老妇人打量着周弥,笑着颔一颔首,朝他俩走过来,打开门厅里齐天花板高的鞋柜,从里面拿出双拿无纺布袋子装着的一次性棉拖鞋,递给周弥。

    周弥微笑说声谢谢,换了拖鞋,脱了身上大衣,老妇人很自然地接过去,挂在角落的衣帽架上,随即转身,走回到走廊深处去了。

    周弥跟着谈宴西进了客厅,谈宴西叫她小坐,自己去浴室洗把脸。

    周弥坐在深棕色的牛皮沙发上,目光巡视一圈打量这屋子。

    里面不似建筑外观那样古香古色,除保留原本的房屋格局之外,其余都做了现代化改造。轻复古的风格,现代家具和老古董混搭,最显眼的就是客厅里的一台老式座钟。

    看一眼时间,是准时的,还在规律运作。

    一会儿,老妇人端着茶盘过来,将茶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笑问:“该怎么称呼?”

    “我姓周,叫周弥。”周弥微笑说,“我怎么称呼您?”

    “宴西打小叫我姚妈,周小姐你要不嫌弃,也这么称呼我吧。”

    周弥笑着点点头。

    姚妈朝谈宴西去的地方努努嘴,“他晚上可有吃了什么东西?”

    “我们都还没吃。”

    这么一说,姚妈反倒高兴,好似有了用武之地一般,“周小姐有什么忌口的?”

    “都可以。我不挑食。”

    姚妈说着就往厨房去了,一面高兴念叨,“还好今儿去买了新鲜的牛肉……”

    片刻,谈宴西从浴室出来了,脸上沾着水珠,额前头发让水浸得塌落几缕,眉目洗净,一扫靡靡,薄寒月光一样的清绝。

    周弥自诩不是视觉动物,又每每被他的皮囊所惑。

    谈宴西走过来,在周弥身旁坐下,端起一只茶杯。

    周弥急忙:“这是我喝过的。”

    谈宴西笑着,也不换一杯,就将手里的杯子送到了嘴边。

    周弥不动声色地别过了目光,诚然觉得这行为岂止轻浮,简直是故意,可也不让人讨厌。

    客厅里悬挂主灯,暖白色的灯光,一旁的落地灯是暖黄色,实木地板则是一种烤焦的板栗色,一切都有种融融的暖意。

    周弥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侧着身去看谈宴西,“这是你常住的地方么?”

    谈宴西说:“你觉得不像?”

    “有一点。来之前以为你住高楼大厦。”

    “这儿清净。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过来。”

    一个人。周弥琢磨了一下这个措辞,“……那你为什么带我来。”

    “要是撇下你,你还得自己找地方去吃晚饭,我过意不去。”

    周弥淡淡地笑了一下。

    论四两拨千斤,模糊重点,她可真不是谈宴西的对手。

    她转过目光看了一会儿那台座钟,问:“楼上两层都是做什么的?”

    “卧室,客房。”谈宴西朝着那圆形阳台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那是书房。”

    “可以参观么?”

    书房很宽敞,一色的实木家具,深胡桃色,显得空间很是沉静。

    宽敞的书桌上放了三两本书,一台笔记本电脑,靠窗的地方,则放了部黑色的三角钢琴。

    周弥背靠着书桌边缘,“你会弹钢琴?”

    “小时候学过几年。放这儿也不占地方,懒得搬了。”

    “你小时候是住在这儿?”

    谈宴西笑着来看她,“对我这么好奇?”

    “不行吗?”周弥也去看他,哪怕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半分动摇。

    “有什么不行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宽容而叫人无处招架的一种语气。

    周弥就转过身去,无意识地翻他放在案头的书,也没看,书页自手指间一页页飞速地划过去,出于一种莫名的本能,声音低了两分,问:“别的人来过这里吗?”

    “没有。”

    可能谈宴西地回答得太快,周弥无端觉得这不是真的,就笑了笑。

    而谈宴西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可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呢,嗯?”

    “我信啊。”她替自己辩驳一下。

    “这秒钟才信的?”谈宴西拆穿她。

    周弥就笑起来。

    退人千里的冷艳感减退,另外一种很难形容的生动感取而代之。

    谈宴西看着她,一霎默不作声了。

    挺乐意看她笑。有种冰消雪融的清喜之感,才叫人意识到她也不过二十来岁。依她的性格,多半是不会撒娇的,被他逗笑,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撒娇了。

    谈宴西这一瞬觉得心痒,刚要朝着她走近一步,外头姚妈在喊:“宴西,出来吃饭了!”

    姚妈动作利索,不过只是一会工夫,做出来一道小炒黄牛肉,一道香煎豆腐,一碗银鱼莲子汤。

    还单给谈宴西做了一碗寿面,里头有个黄澄澄的溏心蛋。

    周弥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家常的一餐饭。

    自过来这里,她就在不断修改对他的想象:他不住高楼大厦里冷冰冰的黑白灰公寓,晚餐也不是牛排佐高级红酒。

    可因此她明白他为什么来,溶溶灯光下的一碗寿面,他三十年这么吃过来的吧?或许这里才是他所定义的一个“家”,而非住处。

    这一顿不知是晚饭是夜宵,周弥不过喝了半碗银鱼汤,她不习惯太晚吃太多东西,且胃口不盛。

    谈宴西倒是把一碗面都吃完了。

    姚妈陪坐在旁,半侧着身体,一副随时要回厨房干活的架势,但却陪着谈宴西聊了半席的话,问他:“你明天是在哪儿吃饭?”

    “不知道。反正我大哥定地方。”

    “你跟太太碰头了,千万别又跟她说两句就吵,到底是你自己生日呢,气坏了也是你自己的。”

    谈宴西说:“行。”

    周弥识趣地没插话,听他俩聊天,能意会七七八八。

    想他过年那会儿疲于应对,跑到她那儿躲清净,恐怕也不是没有理由。

    谈宴西吃完饭,放了碗筷,漱个口,又去拿烟。

    姚妈一记眼神过来,他很识相地笑说:“我出去抽。”

    他穿过客厅和门厅,出了大门。

    周弥站在客厅里向着走廊里看一眼,外头檐廊的灯光自门洞投进来,落在地板上,昏黄的一道,越往里,颜色被走廊的灯光冲得越浅。

    她走过去,在门厅脱了拖鞋,靸上自己的鞋,也走到廊下。

    谈宴西站在靠近台阶的地方抽烟,看她一眼。

    夜里风冷,她没披着大衣出来,抱着手臂,从他身旁越过去,下了台阶,去看那棵梨花树。

    听见叶子里疏疏的风声。

    谈宴西是什么时候走到身后的,周弥没发觉,听见他直接出声说:“姚妈有个儿子,十几年前肺癌死的。”

    所以见不得他抽烟,但又劝阻不得,只好赶他出去,眼不见为净。

    周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谈宴西是个和“柔软”一词不很搭的人,但此刻,这个词却莫名从她脑海里闪过。

    人非钢筋水泥的身与骨,内心袒露出来,总归有几分柔软吧。

    谈宴西没有头尾地说完这句,仰头看一眼,问:“你方才在看什么?”他看她立在树下,那身影很合一个成语,叫茕茕孑立。

    “我在看花什么时候会开。”

    “等花开了,我再叫你过来?”谈宴西笑问。

    周弥又抬头去望一眼,没接他的这句话,转而说道:“你的生日礼物,我能不能先欠着。没想好送你什么。”

    她想了好多天了,谈宴西这样富贵泼天的人,能有什么礼物是看得上眼的?最后决定还是暂且就算了。

    谈宴西低头去看她,这么默默地注视一会儿,笑说:“又是张空头支票。”

    周弥说:“……又?”

    来一阵风,簌簌的叶声,周弥被吹得打个寒噤,看谈宴西手里,烟还剩半截,她说:“我先进去了?”

    谈宴西看她一眼,她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修身款式,领口两粒圆形珍珠样的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身形清瘦,整个人似比一段月光还清薄两分,

    他顿了几秒,才说:“好。”

    可周弥还没走出半步呢,手臂便被往后一拽。

    身后就是树,被谈宴西一推,她肩胛骨抵上去,撞了一下,实有些疼。

    她抬头看见谈宴西晦暗不明的目光,声音一紧,低声说:“你不是说好……”

    谈宴西声音更低,“反正我说什么,你不也不信?”

    言语是多余的。

    他一秒钟也没有停顿,随着阴影低下头来。

    周弥大脑有一霎的空白,等回过神才伸手去,搂谈宴西的后背。他只穿着略显单薄的衬衫,理应比她冷,手掌挨上去却是微烫的。

    像在被什么吞噬,抵抗意志无处可逃。

    这个吻无所谓试探或者温柔,碰上她的瞬间就有最充沛的情-欲。

    这才是谈宴西。

    那个初见就往她靴子里塞钞票的男人,恶劣,漫不经心。

    暴烈和征伐也因此顺理成章。

    她渴求一点氧气,手掌去推他的力道却约等于无。

    缺氧,略微的窒息感,肺里发疼,她因此知道这是真实的。

    在这一刻真实地旁观自己一边清醒,又一边坠落。

    ===11(白衣黑伞)===

    谈宴西脸退开去,手臂倒搂得更紧,低头去看她,也叫她抬起头来。

    手指碰了碰,她脸颊皮肤微烫,看他的眼睛却格外安静,像雪地里漏下一道月光,诚然是明亮的,但也是微冷的——简直如同方才主动搂他的脊背,投入回应的人压根不是她一样。

    谈宴西哑然失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摇摇头,很淡地笑,只说:“我在等你说我该走了……”

    “来都来了,还打算走?”谈宴西自然也想到了他们第二回见时说的话。

    “谈总体谅我们这种上班族,明天还要早起。”

    “你说你多没礼貌,”谈宴西声音里三分笑意,指尖无意识摩挲她的耳垂,“跑过来蹭我一顿饭,礼物也没带一份,现在又打算一走了之。”

    “那就只能求你多担待了?”

    “拿出个求人的态度我看看?”谈宴西搂她的腰,两人靠得更近,他很是浮浪地看着她,笑说:“叫我声‘三哥’听听,我就放你走。”

    周弥一下抿紧了嘴唇,片刻,笑说:“我说过我不这么叫你。”

    谈宴西一时无声。

    单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觉得她这人有些不识好歹。

    但周弥坚持着不妥协。

    片刻,谈宴西手掌轻轻地拊一把她的额头,有些像是安抚小孩子的那种不轻不重的力度。随即站直了身体,“走吧,送你回去。”

    周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去拿自己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

    姚妈走出来,冲周弥笑了笑,问谈宴西:“这就走了?”

    “把人送回去再回来。”

    姚妈高兴得很,“那你明儿打算几点起床?我给你包馄饨吃。”

    “七点吧。”

    “行。”

    姚妈将他们送到门口,谈宴西嘱咐她,“您到点了就直接睡,不用等我。”

    “我现在觉也少。”姚妈点点头,“那你们路上小心。”

    回去的车上,谈宴西很懒散地歪靠着身体,眼睛要阖不阖的,似乎随时能睡过去。

    来回得花去一个半小时时间,原本他可以不用亲自送。

    车无声地行驶了一会儿,周弥再去看谈宴西,他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呼吸微沉而匀净。

    她偏着头,安静地打量着他。

    夜因寂静而被拉长,从车窗外缓缓地流淌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谈宴西忽然睁开了眼睛。

    沉默地对视片刻,他伸手,将她眼睛一把盖住,另一手拽她坐近些,挨着他的膝盖,一侧身,将她圈在狭小的范围里,再度追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周弥笑说:“你也没说我不准看。”

    她伸手,掰开了谈宴西蒙着他眼睛的那只手,目光越过他肩头,看见窗户玻璃上出现线条状的水渍,“怎么下雨了。”

    谈宴西松了手,她转过身去,往外一挪,额头靠着玻璃往外看。

    是今年第一场春雨,灯光里雨线发着微光,不开窗似乎都能闻到空气里潮腥的气息。

    想来,等这场雨过,那树梨花就真的要开了。

    谈宴西无声地看着她,她额头贴玻璃,张眼观察的这动作很有种天真感。

    不过是雨,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叫他想到两人第一回见面,她也是坐在车上,扒着车窗看雪,呼了白气在窗玻璃上,还赶紧用手擦去。

    他其实也不是全能弄懂她,比如头几回见面,整一个带刺的状态。

    但认识以后就发现她其实本质很温和,有种超脱年龄的冷静、成熟和克制。

    再熟一些,就能发现她很自我的一面,比如固然经济条件一般,用以日常喝茶的茶杯却一点也不将就。

    再有就是现在,偶尔的孩子气流露。

    有时候她的一些心思他能摸透,有时候又觉得,她还是捂住了心里的一个角落,捂得很紧,滴水不漏地提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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