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希芮欲言又止，“先就这样，你快去接水。”
一人买药，一人喂药。
明柚眼皮很重，吃了药只想睡觉。
上午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晕车不适加身体免疫力下降，以及下午晚上又是几个小时的劳累，一整天空腹没怎么进食。
顾希芮买了药回来，明柚缩进了被子里，林艺阳坐在她这张床边刷手机。保温杯跟药盒都在床头柜上。
“体温计拿出来了吗？多少度？”
“体温计？”林艺阳一脸懵，“在哪儿？没看到啊。”
“……”
小心翼翼掀开被角，又不知明柚把温度计夹在左边还是右边了，怎么找？总不能左边摸了再摸右边吧。
拍了拍她肩膀：“明柚，温度计给我看一下。还有两种药，你也得吃了再睡。”
侧睡的人翻身平躺，闭着眼把夹在腋下的温度计取了出来。
“37.3℃，低烧，还好。”顾希芮看后，把药和水一并递给明柚，晓得自己劝不动，也就不再劝她去医院了。
吃药时，明柚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响了。
前一秒还迷迷糊糊的点了屏幕上的绿色键，下一秒就猛然睁眼，按了侧边的息屏按钮，被嘴里还没下咽的水给呛了。
“咳、咳。”这一剧烈咳嗽，真是咳得她从头到喉咙到胃都痛。
顾不上手机了，明柚又去卫生间待了几分钟才出来。一沾床就蒙头，手指头和脚指头都是软的。
只粗略看到一眼，镜头里的女孩头发凌乱，眉头深锁，双眼迷蒙，面色憔悴，足以令晏柠西心急如焚。
明柚摸到手机，眼睛胀痛，看了下消息，打字回复：
又进入表情包界面，一连点了好几下[心]发送。
折腾到十点多，林艺阳看了看时间：“顾希芮，晚上她要是严重了，给我打电话。我先回房间了。”
顾希芮点头：“好，今晚谢谢你了。”
……
送走林艺阳，关好房门，确认明柚躺好，也没再咳嗽，顾希芮才开始洗漱。
十多分钟收拾完，睡前给手机充电，准备帮明柚的手机也一起充了，刚一拿起，屏幕上就跳出了语音通话。
她一慌，右手顺手就滑到了接听。
看看熟睡的明柚，直觉告诉顾希芮，这个晏柠西大有来头。就当误接，看是谁，再决定说一句两句还是三句吧。大不了明天给明小姐道歉嘛。
她拿了手机轻手轻脚走进卫生间才开口：“喂，你好。”
听到陌生的声音，晏柠西稍微停顿了才说道：“你好，我找明柚。”
“明柚啊，她睡下了。“顾希芮还在想，该怎么刺探下情报呢，“请问，你是……”
“你是顾希芮么？”
“嗯？啊，对，是我，我是顾希芮，明柚的同学。”看来自己所料不差了，“姐姐知道我？”
“知道。她跟我提过，说她在大学有一个同进同出的系花好朋友。我看过你们的合影，很漂亮的女孩子。”
“啊？”她没想到明柚会跟这个姐姐介绍自己，还被夸了，“谢谢姐姐。我好像大概也许也看到过你们的合影，前段时间她找我帮她P过一张照片……”
“如果是在中间P了一个女人上去那张的话，边上那个是我。”
“对，就是那张！姐姐你也好漂亮。”
“谢谢。”相互认了人，该进入正题了，“能跟我说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姐姐你的话，能。今天是学校下乡活动，我们坐了五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她早中晚都没怎么吃东西，白天在车上就不舒服了，下午睡了一觉稍作休息后，又一直忙着舞台和彩排，晚上回来就上吐下泻，看症状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刚给她量了体温，还有点低烧。她说…不去医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去药房问了医师，也买了对症的药给她吃了，明天醒来若病情没有好转，我会陪她去诊所或医院的。”
顾希芮一五一十地交代完明柚今天从早到晚的情况，晏柠西有再多的担忧也只能化成对她的一句感谢。
“谢谢你照顾她。”
“不用谢，我跟她是好朋友呀，姐姐不用太担心。”
通完话，晏柠西也上网搜索了急性肠胃炎相关词条。网上所述，一般的吃了药两三天就能好，严重些的一周也能痊愈。
稍稍放下心后，喝了口热水。她其实没有用保温杯的习惯，都是普通水杯即接即喝。
这个保温杯也是学生在教师节的时候送的，被明柚找了出来。
她们上山时一起喝过，下山后，她晚上也一直用它喝水。不是因为保温杯有保温的功能，而是因为，它亦是她和她好梦里的一部分。
梦醒得太早太快，她还没好好收藏。看着空掉的花瓶，上周没有花，这周没有花，下周会有花了吗？
……
明柚睡得早，醒得也早。
早晨六点多，伴随着呜呜呜沉闷的空调声，明柚睁开眼。微亮的天光透过窗帘，让她得以目能视物。
手机充着电。
她拔了数据线，看到跟晏柠西的聊天记录和未读消息，大致回想了昨晚的情形。
时间点还太早了，她怕发消息会吵醒晏柠西。
思绪万千睡不着，登录企鹅空间，写下了一篇名为《西柚不苦》的日志，权限设置为——仅自己可见。
＃＃＃
12月31日，雪，宾馆里，下乡进行时。
今天是元旦假期第一天，也是我认识你第一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却各在一方。
我又生病了。
这次，你不在身旁。
昨天难受得厉害，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想被你抱在怀里，想跟你撒撒娇，想吃你做的饭菜，想和你相拥而眠，想变得很小很小，小到藏进你的口袋。
这样，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能随时随地跟去哪里了。
人们都好似习惯了报喜不报忧。而我生病的这点忧，更是不足挂齿，所以不愿让你知晓。
若时间往前推一个月，我生病了，就一定要让你看见。好让你同情，让你担心，让你照顾，让你心软。
可现在，都不想了。
上次在酒店，你说你会和我做相同的选择。我又偷偷地想，若此时的我不是躺在宾馆的床上，而是躺在医院里，你是否能如你所言？
急性肠胃炎。
不，舞台事故，摔断了胳膊或腿的程度，你会来吗？
不来。
我会伤心，但会体谅你。
来。
我会开心，也会心疼你。
晏柠西，如果往后的日子里，你发现我曾喜欢过何老师，发现我是为了报复何老师才接近你、追求你，你会有多生气？气到打我骂我？还是气到万念俱寂？
打我骂我吧！等你把气撒出来，我才好哄你。
晏柠西，“我喜欢你”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我喜欢你，是想陪你长命百岁的喜欢，等我们都老到白发苍苍，我也还能陪着你沐浴阳光。
冬日雪景虽美，但一夜白头太短暂，一点都不浪漫。我要和你万里蹀躞，携手走过漫长岁月。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胜日萱庭小，西风橘柚长。西柚，是我和你。
第70章
想见
八点多，
吃过早饭，镇上文化.部的人来领了衡传的师生们前往小镇各处走访，这也是本次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路过一家正在开门的诊所，
顾希芮拉着明柚：“你真的不要紧吗？还是去诊所让医生看看吧？”
“不去。我没事了，
也没上吐下泻了，只是食欲不好。”
“嗯，那你跟…跟你姐姐联系了吗？”
“顾小姐，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
你都问了我八百遍这个问题了。”明柚好笑道，耳根子都快被催问得起茧子了，“她休息日一般是八点的闹铃，
等会儿到时间了我就给她发消息。”
顾希芮也笑：“谁让你不告诉我进展的？还说要第一个告诉我呢，骗子。”
明柚有点想翻白眼：“没有进展，
告诉你什么。”
早上顾希芮就和她说了昨晚“误接”晏柠西语音电话的事情，
两人的对话也简略复述给她了。
——她就是你喜欢的人？
——是。
明柚答得坦坦荡荡，
毫不含糊，没想瞒顾希芮。
“又是视频，
又是语音，
还不叫进展呀～你都表白了，
她还愿意跟你……”
“顾希芮！林艺阳那家伙身上的坏毛病都传染给你了是不是？”明柚瞧向跟另外几个男生走在一处有说有笑的林艺阳，
“到处招花惹草，你去管她。”
“……”顾希芮也扭头看到了林艺阳，“她有男朋友管。她那人就是异性缘比同性缘好，
也不能说是招花惹草。”
她们昨晚去买药时，
林艺阳接了个电话，
短短几句就挂了。顾希芮只模糊听出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也没想问什么，
但林艺阳自己嘀咕说了句“例行查岗”。
查岗，不就是用在男女朋友或夫妻之间的词吗？
“有人能收服她，为民除害了。”
明柚说罢，低头给晏柠西发信息：
她刚洗了脸，就看到明柚的消息，还是想听听她的声音才能安心些。声音比文字更能传达情绪。
“我给她回个电话。”明柚对顾希芮说道，放慢脚步，落到了人群最后面。
拨通语音电话：“晏姐姐，早上好呀。”
晏柠西仔细听着她的声音：“你们起很早吧？吃早饭了吗？要是胃口不好，就喝点清淡的粥，别再饿肚子了。吃不惯那边的当地食物，也别太勉强自己，让顾…让同学陪你，你们自己去风味餐厅点菜吃。”
“好，我中午就脱离大部队，和我的队友去店里开小灶。”
“……”
自昨晚得到晏柠西的“慰问”以来，明柚心情大好，病痛去了一半儿，讲起了玩笑：“晏姐姐，天要下雨，人要生病，拦不住。不过都是小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还能乱改俗语，看来是又活蹦乱跳了。”
“对呀，我跳给你看！”
“别闹。”
轻松自在的亲昵语气，仿佛之前的“冷战”压根没发生过。
“晏姐姐。”
“嗯？”
“你回家了吗？”这个家当然是指县城的家。
“还没，等下就出门了。”
“哦。那后天，你是后天回怀安吗？”明柚他们的返程是明天，后天是元旦假期的休息日，她等不到下个周末再见了。
“嗯，没特殊情况的话，就后天下午回。”晏柠西悟出了明柚的心思，恳切地叮嘱道，“你身体还没恢复，那边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别一个人乱跑，明天跟老师同学一起走，回学校后好好休息。听到了吗？”
“你就不想见我吗？”这句话，明柚问得很轻，紧接着又以正常的音量说道，“同学在叫我了，我们下午演出，会比较忙，晚上再联系你。再见，晏姐姐。”
“祝演出顺利。再见。”怎么可能不想？不想见，就不会失眠，也不会有昨晚那条“破冰”的消息了。
几分钟后，晏柠西收到了明柚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背对镜头，屈膝高高跳起，高举的右手还比着“耶”。女孩卫衣的帽子露在黑色大衣外面，是她买的那件。
地面上没有积雪，但看得出来有点湿，远处背景是一栋只有几层高的砖红色大楼。
晏柠西点击保存图片，回复：
……
演出是在下午的三点到五点。
半开放式的广场舞台上，师生集体谢幕。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很精彩也很成功，获得了台下近千观众的满堂喝彩。
今晚的晚饭，是镇政.府领导出面招待，规格自然也是两天来最“高大上”的一顿。
林艺阳面前的杯子，被一个熟识的男生倒满了啤酒。领导举起杯，众人紧随其后，而开喝前，顾希芮将自己的那杯果汁换到了林艺阳手里。
“你还在生理期，别喝酒。”说着，抿了一口啤酒做做样子。
旁边的林艺阳，则抿了一口果汁。果汁明明也是冷的，喝进嘴里，喝到胃里，却如热水一般暖。
坐下后，顾希芮又先后给明柚和林艺阳各盛了一碗南瓜热汤，最后才是给自己盛。
喝了一小口，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有没有白开水。”
林艺阳知道顾希芮为什么要去找白开水，她低头喝着汤，第一次羡慕起了明柚，羡慕她有顾希芮这么好的“朋友”。
等顾希芮返回，她们面前多了一壶白开水，还多了几个杯子。装着果汁和啤酒的杯子，则都被顾希芮收走，放到了旁边的储物案台上。
明柚这两年早已习惯了顾希芮在各种细节上的体贴，也没多说感谢的话。夹了几片顾希芮爱吃的青笋放到她碗里：“希芮，晚上我们也买一点烟花去放。”
小村镇这边烟火管控没那么严格，在广场上就能放烟花，今晚的跨年烟火燃放时间集中在八点。
“好啊。”
“叫上你旁边的大小姐一起吧。”明柚胳膊肘碰了碰顾希芮说道，“她看过迪士尼的烟花，但不一定自己放过。作为结盟下乡的战友，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个掉队。等回了学校，她那翻脸不认人的臭德行，我就敬而远之了。”
“谁臭德行了？！”林艺阳是刚好能听到明柚的说话声，再往她左手边的人就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