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橙安静的听秦濯说话，低头看着怀里的周庭宴。
想把他垂落在睫毛上的碎发拨开，抬手时发现被他握着，抽不出来，就用另一只手拨开，拨开后，指尖落在他苍白侧脸，轻轻慢慢揉着。
简橙想起秦濯的那个电话，解释了一句。
“秦濯哥，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孟糖在忙别的事，没听到，后来看到，国内都半夜了，就没跟你回，第二天想起来，林野先回的，你没接，直接挂了。”
简橙抬头看他。
“你同时给我们三个打电话，应该是问孟糖和林野的事，因为你没接林野的电话，所以我们也没回了。”
其实是孟糖说，没必要跟秦濯解释。
说他们现在没关系，她跟林野在一起，不需要跟秦濯汇报，以后结婚了，可以给他送请柬。
这话简橙没跟秦濯说。
秦濯听她提到电话的事，没说什么。
他当时其实不该打电话，没立场打，没资格打，完全是喝酒冲动了，后来清醒后，他也后悔了。
幸亏她们没打来。
去庄园的这条路实在太长，后来简橙也靠着座椅睡着了。
秦濯看她一眼，让司机把音乐声调小，空调调高，又倾身把周庭宴推醒了。
周庭宴临躺下前跟他暗示了，等简橙睡着了，就把他叫醒，他担心时间久了简橙腿麻。
很快，两人换了个姿势。
简橙坐在周庭宴腿上，靠在他怀里睡着，周庭宴抱着她，低头在她唇上亲一下，靠着座椅闭上眼。
秦濯从后视镜看见全过程，目光微暗，心塞的一塌糊涂。
他想到了后面的那辆车。
孟糖也不能熬夜，以前逢年过节，母亲总要喊她去家里玩，除非有事，否则她十点半之后就得睡觉。
偶尔在客厅沙发上睡着，都是他抱她回房间的。
现在已经快凌晨，她该困了，是不是也在林野怀里睡着了？林野会不会也吻她一下？他们接吻了吗？
秦濯不敢再想下去，身子往后一靠，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可惜半点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刚才周庭宴亲简橙的那一幕。
只是周庭宴的脸换成了林野的，简橙的脸换成了孟糖的。
草！烦死了！
后面那辆车里，孟糖确实睡着了。
她本来靠在座椅上睡的，林野见她的脑袋乱晃，睡得不安稳，就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觉得她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就拿手机对着两人自拍一张。
准备发朋友圈，又想到前车的秦濯。
算了，还是别刺激秦叔叔了，毕竟年纪大了，老刺激不好，还是他自己留着欣赏吧。
......
简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
周庭宴不在，偌大的卧室，只有她自己。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却给她一种亲切感，大概是因为，床头柜上放着她的照片。
是第一次去嵩城拍的照片。
她站在那颗古老的许愿树前，孟糖帮她拍的，后来她洗出来了，只是还没拿出暗室，就被简宏云一个电话叫回家了。
后来发生很多事，她都忘了暗室那些照片了，没想到周庭宴带过来了。
相框下压着一张便签，是周庭宴清隽的字迹。
简橙下楼之后，马上有佣人跑过来，态度恭敬的问候几句，然后带她去餐厅。
简橙吃饭的时候跟她聊几句，才知道周庭宴回国之前，一直跟母亲关灵住这里。
周庭宴14岁才回国，所以这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吃了早饭，简橙给孟糖打电话问她在哪。
孟糖此刻正趴在林野背上，目光哀怨的往四周扫一圈，先吐槽。
“橙子，你们家这个庄园太大了。”
早上简橙没醒，周庭宴说让她睡到自然醒，别去打扰她。
孟糖和林野吃了饭没事，就说散散步，他们沿着旁边那条河一直走，走到头又拐了几个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没在意，因为一直跟林野聊天。
从两人第一次在他母亲的律所见面开始，聊到她姑姑失败的婚姻，聊到他那花心大萝卜渣爹，聊到他去孟氏当翻译的那一周。
林野话多，很会聊天，她也被带进去了，回神时已经走很远了。
准备回去的时候她脚踩了个小土坑，崴着脚了，林野非要背她，她刚趴林野背上，简橙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们还得半个小时。”
其实还可以更早，旁边有佣人在干活，他们有小车，让他们送一下很快，林野不愿意，说就想背她。
挂了电话，孟糖伸手戳戳林野的脸。
“我其实挺重的，一会你肯定会累，要不还是坐车吧。”
林野把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一点都不重，我还想说太轻了，你以后多吃点饭，越来越瘦了。”
孟糖：“......”
明明越来越胖了，在伦敦那几天胡吃海喝太放肆，她感觉腰都粗了一圈，回家想减肥呢。
......
孟糖还得半小时，简橙就自己出门转转。
庄园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头，她现在的位置，是周庭宴自己在庄园里面的独栋别墅。
据佣人说，这里有十栋别墅，老爷子的遗体在最里面那栋，离这最远。
周庭宴之前提过，关灵的骨灰撒向了大海，她临死前自己要求的，她渴望自由。
老爷子也想海葬，但他的身份不允许，周家祖宗的规矩不允许，生前他没有自由，死后他依旧没有自由。
他的遗体火化后，周庭宴和周百川会带着他的骨灰回国安葬，落叶归根，风光大办。
周庭宴和秦濯出门，就是去忙火化和回国手续的事。
昨天夜里下了雪，小路边的雪佣人们还没来得及扫，简橙踩上去，耳边是清脆的‘咯吱’声。
“简橙。”
快走到高尔夫球场时，有辆车在她身边停下。
简橙抬头，后座的车窗降下来，是周成帆。
“三哥。”简橙往前走两步，弯身跟他打招呼。
视线与车内平齐，才看见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周聿风。
简橙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跟周成帆说话，想着他们应该刚从机场过来，就问了一句。
“三哥，你们吃早饭了吗？”
“没呢，哪来得及吃。”
周成帆叹一声，有风灌进车里，他打了个寒颤，朝简橙道：
“我们先过去，中午一起吃，今天挺冷的，简橙啊，早点回屋吧，我刚才给庭宴打电话，他中午就回来了。”
简橙应了一声，然后直起身退几步，车子从她旁边开过去。
走远了些，周成帆见旁边的周聿风还朝后看着，半是警告，半是提醒的开口。
“聿风啊，你们这帮孩子，三叔是最疼你的，当初你非要娶蒋雅薇，三叔怎么说的？你会后悔的。”
“三叔这辈子就没看错过人，简橙有福相，我让你别作，你非要逼着人家恨你，如今呢，你们都结婚了，你过得不幸福，那也是你自己选择的，简橙现在过的好，那是人家的造化。”
“现在你和蒋雅薇闹离婚，是你们的事，你们怎么闹无所谓，有件事你得清楚，简橙啊，现在是你小婶。”
言外之意：你后悔没用。
周聿风收回目光，没吭声。
简橙等他们离开后，又往前走了一段，后来接到孟糖的电话，说他们回来了才返程，半路又有人喊她。
“简橙。”
简橙回头，是周百川。
周百川是过来吃早饭的，他昨晚通宵，吃过饭得休息一会，不然真熬不住。
“老三和聿风他们都到了，在那守着，那边没饭，我来庭宴这边吃个饭。”
周百川解释了一句，然后看着简橙道：“你是在散步吗？我陪你走一会？”
简橙看出周百川是有话跟她说。
她虽然跟周聿风闹掰了，但对周百川的印象一直挺好的，记忆里，周百川一直是慈祥的长辈，也没刁难过她。
“好。”
第137章
今天风大，简橙穿的是羽绒服，出门前她回去拿了围巾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沿着高尔夫球场走，周百川先打破沉默。
“庭宴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母亲的事？”
简橙实话实说，“给我看过照片，但当年发生的事，他没提，每次提起他母亲，他情绪都不太好。”
周百川看向远方，声音压抑。
“不怪他，他能跟你提起他母亲，就已经不容易，至于当年的事，提了，那是在用刀捅他的心窝子。”
当年的事。
当年发生了什么呢，周百川至今不敢轻易回忆，可每每午夜梦回，那些过去又历历在目，总搅的人不得安宁。
他从前也不敢提，如今老爷子走了，好像事情该散了。
“我第一次见到关灵的时候，才高一，我们学校是关灵的母校，关灵那时候大二，回母校演讲。”
那天，她在台上，他在台下。
她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微卷的马尾，最简单的打扮，却是最耀眼的存在。
周百川长在周家，见过的美人不少，家族晚宴上也见过各类模特明星，所以他的眼光其实挺高。
关灵确实是肤白貌美的大美人，不过只论外貌，周百川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但是，关灵，就像她的名字，她有灵气，浑身透着灵气。
她气质极佳，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概是读过很多书，一眼瞧过去，有古时文人身上的雅气。
声音像专业的女主播，又不乏温柔，像山涧清风拂过耳畔。
“关灵的父母都是手艺人，经营着一家陶艺馆，在南巷的老街那里，生意不算好，日子过得也不富裕，但他们会给关灵买很多书。”
“他们家最大的房间，都腾出来给她当书房了，像个小图书馆，市面上很多绝版的书，她那都有，她的气质真是从小养出来的。”
周百川就是沉迷在关灵那一颦一笑的雅人韵味里。
他对关灵一见钟情。
…
周百川年轻时候的性子，跟儿子周聿风年轻时一样，十几岁的年纪，都是感情奔放的热血少年，他喜欢关灵，所以就追。
关灵的学校离他们只隔了一条街，非常近，他高中不住校，所以只要得了空就去她那转悠。
关灵在江榆大学的天文学系，性格文静，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图书馆。
京岫在江榆大学有捐楼，也是江榆大学每年各类活动最大的赞助商，他拿到大学的图书卡很容易。
平时得上课，他只能掐晚自习过去，他成绩好，又是周家的少爷，老师不管他，所以他风雨无阻，在图书馆陪了关灵近两年。
一开始只敢在她后面找个位子坐，后来看她看过的书，翻一遍，才过去假装问问题搭讪，说自己是大一的学弟。
他会记下她借阅的书，然后去书店买下来，回家自己钻研，时间长了，他能跟她聊的话题越来越多。
越接触，越觉得她是宝藏，她是当年的省高考状元，进了大学也在成绩的金字塔尖。
她跟父母学了陶艺，她会养花，家里陶艺馆的花都是她自己培的，她会钢琴，学校元旦晚会上一首《卡农》在他记忆里跳动至今。
她很聪明，语言天赋高，会四门外语，古典舞跳的也不错，煮茶也有老一派的讲究。
他问她，学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她说，她不是为了学而学，她是有兴趣了才去学。
看书也有疲乏的时候，累的时候就挑一件喜欢的东西学，她学煮茶花艺那些，都能让她静下来。
这样优秀的人，不自傲，不骄纵，性子好，实在太有魅力。
周百川掉马甲是在高二的时候。
当时关灵回母校，找高中时的班主任，他跟班里几个同学打完篮球回教室，在楼梯口撞上了。
他那时也不再顾及什么，直接告诉她，冒充大学生是为了接近她。
关灵挺直白的告诉他，她不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完全陷进去，坦白了，他就天天往她学校跑。
尤其听说她学校很多人追她的时候，他甚至逃课去找她，还跟追她的人打过架，成绩下滑非常厉害。
关灵就说，“周百川，我喜欢优秀的男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喜欢，你好好上课，等你大学毕业，等你对自己的人生满意的时候，我再考虑你。”
男人都有自尊的，加上他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她的一句话，他真的好好学习了。
高考，出国。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找她。
实在没想到，再次见到她，是在父亲的婚礼上。
......
周百川至今无法形容，在婚礼上看到关灵的时候，他是怎么熬过那一分一秒的。
父亲离过两次婚，想嫁的女人依旧很多，因为他是京岫的掌权人，他是叱咤商场的枭雄。
谁都可以嫁给父亲，唯独关灵不行。
如果父亲再年轻二十岁，确实跟关灵很配，可父亲已经老了，能当关灵的爹了，关灵不可能为了钱出卖自己。
所以那时候他笃定，一定是父亲强迫她。
所以他盛怒下掀了桌子，他搅了父亲的婚礼，他要带关灵离开。
保镖把他按住了，把他带到了一个房间，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没过多久，关灵来了。
关灵说，她是自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