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用擀面杖打了她半小时,打出血才满意,后来是那女人进来,给她简单处理伤口。
连着两天,傻子都在养着,她也得了两天清静。
第四天的时候,老头进来把她的手脚都绑了,晚上又把她和傻子关一起,她差点把傻子的耳朵咬掉。
连着两次,老头彻底恼了。
烧火棍几乎把她骨头打断,打去她半条命,等她身上的伤稍微好一点点,又把傻子带进来。
老头手里拿着干农活的镰刀,往旁边一站,跟死神似的。
说,要看着傻子跟她洞房,还挥着镰刀警告她,如果她敢反抗,就打死她。
简橙那会儿,真的没怕。
她袖子里有把刀,是那个瘸腿的女人晚上给她送饭换药的时候留下的,折叠刀,不大,藏袖子里正好。
她不知道那女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她没提醒她。
本来是想留着防身,没想到当晚老头就让傻子来了。
她有办法对付傻子,却不可能逃过那把泛着冷光和寒意的死神镰刀。
所以,她把刀拿出来了。
刀尖对准了自己。
她不想活了。
第九天了,没有人来救她,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与其在这暗无天日的小平房里没有尊严的被糟蹋,不如死了痛快。
刀不大,一刀捅不死,她不知道往身上划了多少刀,也不知道刺的哪里。
那时候不觉得痛,只是难过。
她等不到周聿风娶她了,她还没跟周陆和孟糖告别,还没等到小姨的新电影上映......
她命大没死。
毕竟是六万块钱买的,老头也不想钱打水漂,给她买了药,让那个瘸腿女人看好她。
她那时候确实是不想活了,绝食,不肯配合。
“我能帮你逃出去。”
这是她来那么多天,那瘸腿女人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她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那女人叫双禧,原本是个大学生,大一寒假在街上发传单,被两个声称是记者的人拉上车采访。
车门一关,再醒来,她也躺在这个十多平米的小平房里。
老头的第一个老婆死了,留了个傻儿子,老头想要个正常的孩子,村里娶不上,就把她买过来。
她最初也是天天想着逃,怀过两个孩子,都在初期被老头无意中打掉,伤了身子,不能再怀,还想着逃跑,老头直接打断她一条腿。
“我逃过很多次,有一次已经看见大路了,又被他们抓回来了,虽然我现在的腿逃不出去了,但路我还记得。”
“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村里的情况我也大概摸得准,等你身上的伤不碍事了,趁着半夜他们熟睡,我把你送出去。”
“你年轻,腿也没瘸,跑得快,只要你跑得够快,就能藏到山里去,到了山里,你就按着我给你画的地图走。”
这事得赌一把,如果失败,不但她完蛋,双禧也得被老头迁怒。
简橙问她,为什么帮她。
双禧沉默了很久,眼睛盯着远方。
“我那天故意给你留了把刀,是知道他们晚上要进来,我让你防身用的,我以为你会用刀保护自己,结果,你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你那时候,很绝望吧,等了那么久,也没人来救你,我也是,我当年,也等了很久,也幻想着有个人能来救我,可是没有。”
“所以,我救你,也算成全了当年的我自己吧。”
“我一直苟活到现在,是因为心里还有牵挂,我是单亲家庭,我妈还在等我,她最疼我了,她一定一直在找我。”
“所以简橙,我让你跑的时候,你一定要跑快点,你一定要活着逃出去。”
“如果你成功了,你救救我。”
……
那里离最近的镇,纯靠两条腿,得七八个小时,双禧让她从村后头的那条窄路往山上跑。
只能凌晨三点半出发,因为村里睡最晚的人,那个点才会入眠。
那条平时要走一个小时的路,她必须半个小时跑完,因为四点之后,村里有人起。
村里有去镇上的拖拉机,每天早上六点一趟,临时有事等不到拖拉机的,会在四点出发,年轻的会选从山上翻过去,近一半路程。
她当年就是偷偷跟着那些人找到的路,可惜运气不好。
双禧说,不能保证那天会不会有人翻山去镇里,但最稳妥的,就是半小时内跑到山上先躲起来。
第十六天的时候,等来一个机会,老头去镇上哪个亲戚家吃席,太晚没回来,双禧在凌晨三点半把她送到进山的岔口。
简橙那时候的伤口还痛,中间跑太快还摔了一跤,膝盖胳膊肘都磕破,没敢停,爬起来继续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再回头时,能看到猩红的火光。
双禧回去后,把关她的那间屋烧了,她说这样她有办法跟老头解释,万一那时候有人起床,也能帮她转移视线。
简橙方向感不好,手里拿着双禧给的地图,走的也很慢。
尤其是,在山里待了两天,她找不到路了,找不到双禧画的那颗有标志性的树,大概双禧很多年没来,树被砍了。
外面有动物的叫声,她躲在山洞不敢出去,然后那天,孙一淼闯进来。
简橙不想见孙一淼,跟孙一淼无关。
是她不愿回忆,那段过去。
第93章
简橙知道,孙一淼认出她了。
最初,她只是怀疑。
孙一淼是项目负责人,她是跟拍摄影师,开会的时候经常要碰到,但孙一淼似乎知道她有意躲着他,总是在无意间配合。
比如会上她偶尔走神,他就尽量避开摄影这块,会后,又把他的想法整理成文件,让林野拿给她。
比如在现场见了她,会远远的点头打个招呼,偶尔一个转身避无可避,简单打招呼后就会找个理由离开。
比如吃饭的时候,他每次都来迟,都是等她吃完他才来。
孙一淼其实表现的不明显,旁人无所察觉,但因为她也在避着他,所以比较敏感,细微的动作她都能揪住放大。
这不正常。
如果她是一般摄影师也就罢了,可她是周庭宴的老婆啊。
周庭宴谁啊,砸钱的啊,这次项目最大的甲方爸爸啊,没见过她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孙一淼知道啊,他们一起吃过饭啊。
不是说一定要多热切的态度,但正常的见面交谈都很少。
虽然怀疑了,但简橙依旧存着侥幸。
她给自己洗脑,应该是她想多了,肯定是她想多了,是她疑神疑鬼心思重,他不可能认出她的。
因为他们见面那会儿,她脸上又是血又是泥,脏的不行,后来跑进派出所,派出所的小姐姐帮她洗了很久才干净。
孙一淼根本看不见她的脸。
可今天,她确定了,孙一淼就是认出她了。
下午周成帆来了,因为孙一淼要离开一阵,周成帆喊着他们去吃饭,给孙一淼送行。
...
饭局上,简橙跟孙一淼其实没说几句话,因为周成帆把他老婆叶绮也带来了,说叶绮想她了。
简橙确实有段时间没见叶绮了,上次见,还是中秋节的时候。
国庆小长假她没回老宅。
周庭宴大概是看出她那阵心情沉闷,出钱让她和孟糖去玩,他发话不用去老宅了,她就真没去,欢欢喜喜的跟孟糖出去玩了。
叶绮不一定是真想她,但肯定,是真想跟她说八卦。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一直在说周聿风家里的事。
说蒋雅薇小月子的时候,婆婆曹瑛不管她,是她自己亲妈过来照顾的。
“亲妈照顾自己亲闺女,不是应该的吗?亲生的,没人疼,那可不得当娘的自己疼吗?我要是蒋雅薇她妈,我闺女在婆家受这委屈,我得跟曹瑛拼命。”
“哎呦,你是没见那老太太,闺女流产了,婆家也没人问,她非但没生气,还上赶着去巴结,拎着鸡鸭鱼蛋的跑老宅去。”
“你猜她去干什么?啧,去给她儿子求工作的,把儿子夸得跟朵牛粪花似的。”
“想让她儿子进京岫上班,你说哪有这样的妈?你这么一去,你闺女脸面往哪搁?”
“嘿,她还挺会挑时候,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来的,鸡是活的,往地上一扔,满屋的飞,两个金贵的富太太还被鸡爪子踩了一脚,脑袋上落了几根毛,哈,曹瑛那个脸啊,跟青豆一样。”
“蒋雅薇亲自过来把人接走的,这次流产没少受罪,脸色蜡黄,皮肤状态太差了,变了个人似的,被曹瑛甩了一巴掌,直接扇地上了。”
“也是活该,不该自己的姻缘,硬抢,那就得承担这些,周家这样的家庭是她能进的吗?既然进了,那就管好自己的家人,这下好了,曹瑛本来就烦她,现在更恶心了。”
“聿风那孩子现在应该烦透了,老婆和亲妈一天几个电话给他打,听你三哥说,他已经跟庭宴申请了,下个月想回来,再不回来,家里的房顶都要掀了。”
叶绮问她,知不知道周聿风要回来的事。
简橙不知道,周庭宴没跟她说,她也不想知道,周聿风现在如何,跟她没关系,爱回不回。
叶绮这个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尤其爱听八卦。
比如那会儿,见简橙不愿多说,也心不在焉,她讪讪住了嘴,就把眼睛盯在了孙一淼身上。
准确的说,是孙一淼手上那个牙印上。
“哎呦,孙主任,这谁咬的啊?女朋友吗?不是说你单身吗?我还想着给你介绍一个呢。”
简橙听到牙印就下意识看过去。
牙印,那是当年她咬的。
她当时以为孙一淼是村里的人,找她来了,第一反应是逃,被他抓住了,所以就一口咬上去了。
咬到满口是血,他都没打她一下,没粗鲁地把她拽开,她才觉得不对劲。
叶绮的问题,孙一淼回答的倒是很平静。
“家里小侄女咬的。”
简橙当时跟孙一淼对视了一眼,孙一淼很快移开目光了,那时候她还没深想。
是后来饭局结束,她想着林野还没吃饭,回去给林野炒两个菜打包。
路过电梯,听到孙一淼和他助理说话。
“你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再去跟小张他们开个会,结束后我们就走。”
“主任,台里的会是明天下午,明早走其实来得及,晚上路不好走。”
两个人面对着电梯站,孙一淼低头看手上的牙印,简橙在他们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叹了一声。
“走吧,我多在一秒,她就得多难受一秒。”
她是谁?
简橙想到了这两天的怀疑,想到了叶绮提到牙印时,孙一淼下意识看过来的眼神。
认出来了,孙一淼认出她了。
确定了这个,简橙就想到了周庭宴,她在医院门口见孙一淼那次,那么反常,周庭宴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什么都没问。
现在想想,周庭宴应该已经问过孙一淼了。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
那个女人叫双禧。
双禧。
周庭宴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到了常淮街尾的那家花店,双禧花店。
最初听到这家花店,是秦濯告诉他的。
“简橙让孟糖帮忙找个装修队,把常淮街巷尾那个刚退租的店面装修一下,说是开花店,你说简橙在国外还没回来,搞个花店干什么。”
“那花店是简橙出钱一手包,店主是个中年女人,从小县城过来的,毕竟是简橙的私事,我就没往深处查。”
秦濯没查,周庭宴查了。
那个女人也是离村多年,在简橙得救后的第二个月,突然回村。
他隐隐猜到什么,但因为简橙极力隐瞒当年在山里发生的事,连周陆和孟糖都没说,他觉得再挖就是她隐私了,所以就没继续查。
现在看来,那个叫双禧的,就是如今花店的店主。
不算宽敞的房间内,周庭宴抱紧简橙。
他其实能猜到,她在那里一定受了很多罪,他只是一直不敢往深处想,不敢想,她到底怎么跑出去的。
难以想象,她在那个十多平米的小平房,十六天,是多么绝望。
难以想象,她跑向山里的那半个小时,是怎样的害怕和恐惧。
简橙说完整个故事,就察觉到他比她还颤抖的身子,她往他怀里钻,脸蹭蹭他的脸。
“你别安慰我,我已经没事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把这些事告诉你,是我觉得,如果再瞒着,就对不起孙一淼了。”
“我还欠他一声谢谢,等下次有空了,我们请他吃个饭,我好好跟他道个谢。”
“还有双禧姐,当初你送我满屋玫瑰,我说把剩下的花都送到双禧花店,双禧姐就是店主。”
“当年我安全后,我不敢跟人说双禧姐的事,当时太多记者围着我,所以我偷偷给小姨打的电话,小姨认识的人多,找到了双禧姐的母亲,还找了他们市局的警察。”
青春不再,蹉跎了十年光阴,腿也瘸了一个,找不到工作,还要被村里的人揣测……
双禧姐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到国外,就让孟糖帮着装修了那花店。
把她们母女都接过来,双禧姐开花店,她母亲有裁缝的手艺,给了她一家裁缝店。
“我第一次去老宅穿的那身旗袍,就是双禧姐母亲做的,等这边结束,我带你见见她们。”
简橙噩梦后,出了一身的汗。
她从周庭宴身上起来,“我想去洗个澡。”
“好。”
周庭宴等她进浴室,在原地站了会,然后拿着手机和房卡出门,下楼给前台要了杯热牛奶。
……
秦濯在他等牛奶的时候打来电话。
“老周啊,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看见吗?”
“看到了。”刚才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周庭宴说,“不想回你。”
秦濯炸了,“靠!你不地道啊,我为了你的事,辛辛苦苦好几个月,王磊我都是亲自跑去见的,飞机就转三次,腿都跑细了,你......”
“孟糖不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