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来了,你是这些女人中最美的一个,你只要跟了我,我让你做这掖庭的皇后娘娘,怎么样?”
晚余拼命往后缩,整个身子都贴在后墙上,尽量不让他碰到自己。
原来他的靠山是祁让,难怪敢在掖庭如此肆无忌惮。
可祁让身为皇帝,紫禁城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有没有可能,祁让早就知道赖三春的所作所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就像赖三春说的,充入掖庭的都是罪奴,没有人关心她们的死活。
祁让这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就更不会在意了。
那么,祁让明知赖三春的所作所为,还要把自己打入掖庭,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赖三春的盘中餐?
他说,他等着她求他的那一天,难不成就是要等她受不了赖三春的纠缠转而向他求救?
他好狠毒的心肠,好卑鄙的手段!
第35章
晚余在极度的恐惧与绝望中,反倒被祁让激起了斗志。
祁让想让她屈服,她偏不!
他以为手握无上皇权就能令她低头吗?
她偏要与这无上的皇权抗争到底!
晚余定了定神,眼泪汪汪地对赖三春比划道:“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瞧了你,只要你别向皇上告发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发发慈悲,让我缓两天再伺候你行吗?”
她突然如此卑微,如此顺从,赖三春意外之余,还保持着警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缓兵之计,你想先稳住我,然后再叫徐清盏杀了我,是吗?”
他大笑两声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你吗,因为徐清盏被皇上派出去办差了,最快也要大后天才能回来。”
晚余又是一惊,连忙摇头否认,指着他手上的伤比划道:“您有免死金牌,我怎么敢杀你,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不需要包扎吗?”
赖三春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儿,都快忘了自己的伤,被晚余一提醒,才惊觉自己的血一直不停的在流,地上,床上,他自己身上,流得到处都是。
他真怕自己这样下去会血尽人亡,便也不再纠缠,急忙忙回去包扎伤口。
临走丢下一句话:“你最好老实点,别出什么夭蛾子,否则我就把你和徐清盏的事告诉皇上。”
晚余听着他脚步声远去,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徐清盏出远门回不来,就算自己眼下逃过一劫,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办?
赖三春个狗东西拿捏着她的把柄,肯定不会放过她,还会趁着徐清盏不在宫里逼她就范。
她连祁让都不愿委身,难不成却要毁在一个太监手里吗?
晚余想了一夜,直到天色泛白都没合眼。
五更天,她准时起床,顶着浮肿的双眼吃过早饭去干活。
新领班没叫她再去洗衣,而是让她留在了熨衣房。
理由和香蕊一样,说她手上没有茧子,不会刮花了主子们的衣裳。
晚余服从安排,默不作声地干活。
其他人虽然眼红,也只在私下里说说,大家表面上相安无事。
晚余想着赖三春受了那么重的伤,至少会安生一两天,她也好趁这时间想想对策。
谁知赖三春上午就来了浣衣所,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钻进熨衣房,走到晚余跟前一脸猥琐地问:“小乖乖,一晚上没见,想咱家了没有?”
他的右手从小臂直到手掌都被白布缠裹得严严实实,用一根布条吊在胸前。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使坏,一上来就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去捏晚余的脸。
晚余偏头躲过,吓得脸色煞白。
“躲什么,别忘了你的把柄在我手上。”赖三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只落在自己陷阱里的小兔子,满脸都写着你是我的,你跑不掉了。
晚余胃里翻腾,对他强装出一个笑脸,手上比划着:“这里人太多了,大家都看着呢!”
赖三春头一回看到她的笑,半边身子都酥了。
“你乖乖听话,公公给你面子,晚上再去找你。”他没有再强迫晚余,扔下一句话,心情愉悦地走了。
晚余僵硬地坐着,直到赖三春走没了影,才捂着嘴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吐得昏天黑地。
她缓了一会儿,擦掉眼角的泪,慢慢走回去,刚到熨衣房门外,就听到里面一阵窃窃私语——
“难怪她被留在了熨衣房,原来是搭上了赖公公。”
“想也想得到,长这么好看,早晚都是赖公公的人。”
“之前我还奇怪赖公公怎么没对她下手,原来早就背着咱们勾搭上了。”
“嘘,别说了,回来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晚余无声无息地走进去,坐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干活,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这几年她在祁让跟前受尽了羞辱,祁让嘲讽她的话比这些人有过之无不及,她早已练得刀枪不入。
说闲话的几个人却很不自在,极力转移话题。
“哎,你们听说了吗,平西侯府的小侯爷回京了,皇上要在乾清宫设宴给他接风呢!”
晚余脑子嗡的一声,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握熨斗的手不自觉攥紧。
又有人说:“真的吗,听闻当年老侯爷病重,小侯爷替老侯爷去平定西北战乱,之后便驻守在西北五年未归,怎么今年突然就回来了?”
“你也说了五年未归,五年了,小侯爷难道不想家吗,回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
“小侯爷当年可是名冠京城的美男子,在西北那苦寒之地待了五年,不知如今是什么模样?”
“可惜咱们是最下等的掖庭奴,没资格去乾清宫伺候,也无缘得见小侯爷的风姿……”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继续,晚余已经听不真切,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人要进宫赴宴,她要想办法见那人一面。
可她现在也是最下等的掖庭奴,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乾清宫呢?
况且那还是自己心心念念想逃离的地方。
犹记得那人离京之时,说会努力建功立业,将来好风风光光地回来迎娶她,让她做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一别五年,斯人一身荣耀归来,自己却成了掖庭的罪奴,当真见了面,又让她情何以堪……
指尖传来钻心的疼,晚余猛地回神,几根手指被熨斗烫得通红。
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已经分不清疼的是手指还是她的心。
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他。
哪怕说不上话,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足以慰藉她这些年的辛酸,让她焦躁悬浮的心安定下来。
可是,要怎样才能走出这掖庭呢?
难道真的要她去求祁让吗?
她求了,祁让就会答应吗?
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赖三春,会心甘情愿放她走吗?
实在不行,她也只好放手一搏了。
晚余心神不宁地干了一天活,到了晚上,刚回到住处,赖三春就来了。
赖三春还带了两个小太监过来,给晚余拿了好些炭火,还有两根大红的蜡烛和两条崭新的鸳鸯锦被。
“公公爱你,给你足够的体面,把你当正宫娘娘一样看待,这喜烛和喜被,就是为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准备的,你喜不喜欢?”
晚余默默点了点头。
赖三春顿时喜笑颜开,又哄着她说:“你瞧,掖庭不是没有好东西,但谁有资格用,全凭咱家说了算,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跟定咱家,咱家保管你的日子过得不比在乾清宫差。”
他这语气,俨然已经把晚余列入了他的“后宫”,而他就是那温柔多情的皇帝。
晚余又温顺地点了点头。
赖三春见她乖巧柔顺,不禁心痒难耐,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晚余羞涩躲避,求他再给自己一天时间,明天晚上自己一定布置好洞房恭候他的大驾。
赖三春手上的伤还没好,真要干什么确实不方便,于是就答应了晚余的请求,约好明天晚上再来找她。
左右晚余已经是到了他嘴边的肉,想跑是不可能的。
晚余又逃过一劫,与此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她孤注一掷的决心。
第36章
第二天下午,孙良言来了掖庭,说是来拿他的斗篷。
吴淑珍和赖三春殷勤地陪在他左右,脸都快笑僵了。
晚余把洗好的斗篷叠得整整齐齐还给他,再次向他表示感谢。
孙良言接过斗篷,把晚余上下一番打量,温声道:“晚余姑娘这几日过得可还好,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晚余朝赖三春看了一眼。
赖三春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淡定。
他有江晚余的把柄,他怕什么。
江晚余要是敢在孙总管面前告他的状,他就把她的秘密抖搂出来。
看看到时候是谁倒霉。
晚余淡淡收回视线,对孙良言摇了摇头,打着手势说自己在这里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她。
孙良言说:“没有就好,倘若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用有任何顾虑。”
说着也看了赖三春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吴淑珍:“前天浣衣所弄坏淑妃娘娘衣裳的事咱家也听说了,你是宫里的老人儿,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
咱家奉劝你几句,别以为在掖庭就可以玩忽职守,应付了事,回头要是捅了什么大篓子,别说你资历老,就算有免死金牌,该掉脑袋照样掉脑袋。”
他明明是教训吴淑珍,赖三春却明显感觉他是在指桑骂槐,陪着干笑了几声。
孙良言适可而止,又叮嘱了晚余几句,就拿着斗篷走了。
走出好远,一回头,发现晚余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孙良言心里怪难受的,回到自己在乾清宫的值房,闩上门,把斗篷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张字条,看完之后,半天没有回神。
“师父,皇上找您呢!”小福子在外面叫他。
孙良言忙将那张纸条丢进炭火盆里,调整了一下表情,到南书房去见祁让。
他去拿斗篷是事先请示过祁让的,祁让见他回来,皱眉道:“掖庭才多远,你竟去了这么久,朕瞧着你这老胳膊老腿是越发的不中用了。”
孙良言噎了下,心说自己满打满算才三十八岁,怎么就老胳膊老腿了。
分明是皇上急着知道某人的情况,才觉得时间难熬。
他想起晚余夹在斗篷里的那张纸条,不禁有些犹豫。
祁让不耐烦地屈指敲击书案:“你也哑巴了不成?”
孙良言忙定了定神,躬身道:“皇上息怒,奴才想事情走了神。”
“什么事?”祁让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低头继续批他的折子。
孙良言说:“是关于晚余姑娘的事,奴才怕皇上不爱听。”
祁让抬起头,冷笑一声:“行啊孙大总管,跟朕玩欲擒故纵是吧?”
“奴才不敢。”孙良言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吊皇上胃口,是因为奴才听说的这件事和赖三春有关。”
“赖三春?”祁让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孙良言往前跪行两步,小声道:“他看上了晚余姑娘,说是今晚就要和晚余姑娘入洞房。”
祁让手一抖,一滴朱砂落在奏折上。
鲜红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眯起来。
书房里半天都没有一点声音,孙良言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良久,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挺好的,她不是想找个如意郎君吗,朕瞧着赖三春挺合适的。”
孙良言吃了一惊,壮着胆子抬头去看祁让:“皇,皇上是当真的吗?”
祁让面色已恢复如常,把方才的奏折扔在一旁,又重新拿了一本翻开:“下去吧,关于她的事以后不要再和朕说,朕一点都不想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出去!”祁让厉声道。
孙良言无奈,只得爬起来退了出去。
赖三春是圣母皇太后的救命恩人,当年割过自己的血给圣母皇太后喝,皇上不想对外声张,私下里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
这事儿宫里没几个人知道,赖三春却仗着免死金牌作威作福了这些年。
以前偶尔也有人告到皇上这里,皇上念着他是圣母皇太后临终特地关照过的人,对他也就小惩大诫,没有真把他怎么样。
可如今他要动江晚余,皇上居然也能忍。
难不成一个伺候了他五年的大姑娘的清白,还比不过那点子割血的情分?
他要真不在乎,干嘛要死要活地把人留在宫里?
孙良言摇头叹息,心里急得像蚂蚁爬热锅。
怎么胡尽忠一枝梅花都能把皇上哄去掖庭,自己却不能?
难怪皇上要把大总管的位子给胡尽忠,看来自己确实没那孙子脑筋灵光。
书房里,祁让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直到天黑,才自己走出来,用了晚膳回寝殿歇息。
敬事房趁着他用晚膳的时候端了绿头牌过来请他翻牌子,不知怎的又惹到了他,晚膳也没吃几口。
回到寝殿,正要对着龙床挑剔一番,发现铺床的宫女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竟是那个病了多日没来当值的雪盈。
祁让对身边的宫女都不甚在意,只是知道雪盈素来和晚余交好,才对她稍加留意。
这会子见到她,难得缓和了脸色,坐在床边问道:“你的病好了?”
“多谢皇上关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雪盈跪在地上回话,“多日不见,皇上圣躬可安?”
祁让没回答,视线被她头上一根镶素色珍珠的银簪子吸引。
“这簪子好像不是你的。”他漫不经心道。
雪盈忙拔下簪子双手呈上:“皇上好眼力,这簪子是晚余的,她出宫之前,把她的东西都给了奴婢,叫奴婢留着做个念想,只是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脸色有些惶恐。
祁让的脸色也冷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把那簪子拈起来,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雪盈应是,起身退了出去。
孙良言守在外面,见她出来,忙小声问:“怎么样,皇上看到你什么反应?”
雪盈道:“皇上拿走了那根簪子,什么也没说就让我出来了。”
孙良言不禁有些失望,抱着拂尘道:“再等等吧,兴许正酝酿着呢!”
话音未落,寝殿里的灯灭了。
皇上居然就这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