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郎心里好受了点儿,点头道:“现在周满要待产,不上衙,你没事儿可以去找她玩,至于公主那里……”
赵六郎摇头道:“你还是别去了,我这个表妹学识渊博,现在又开了个女学,我怕你去多了短处显露无疑。”
赵六夫人生气,“我什么短处?”
“不学无术啊。”
“我不学无术?明明是你不学无术!”
“我怎么不学无术了,我好歹是国子监和崇文馆里出来的,你才读几本书?”
赵六夫人气死了,因为这话,她第二天就去找明达,结果明达在周满这边,她立即找过来,问道:“公主,听闻女学事情繁多,可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明达一听,精神一振,“表嫂怎么突然对女学感兴趣起来了?”
赵六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家中闲着无聊,想要找些正经事来做,听说女学现在很缺人手,我虽不才,但也能管些事情,所以就来问问。”
明达求之不得,并且,“我记得表嫂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也在适龄的年纪,可有想过进学?”
赵六夫人没有亲生的妹妹,堂妹倒是有两个,都只有十二三岁,的确正在读书。
赵六夫人心中一动,心领神会,“如今女子读书已成风尚,女学又有众多学子交流,到书院里进学的确更好。”
周满在一旁吃瓜,闻言问道:“现在女子读书成了风尚?”
赵六夫人笑着点头,“是啊,这还是因为郡主您呢。”
“我?”
“是呀,因为您,京城周边只要家中有条件的,都会让女儿跟着读书,就是想着将来说不定能和您一样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周满眼睛大亮,“真的?”
赵六夫人点头,“真的。”
明达立即扭头和周满道:“你现在就有空,准备准备去女学给我学生们上一堂课吧。”
她道:“说什么都可以,闲聊也可,所以不用太费时间备课。”
话是这么说,但周满是这么不认真的人吗?
晚上,她就靠在床上沉思,还询问白善的意见,“你说我给明学的学生们上课,那该讲什么呢?”
白善摇头,“能讲的太多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你随便选一个话题?”
第3303章
生产
“不行,我在明学的第一堂课,怎么能随便选呢?”
白善就问她,“那你在太医署上的第一堂课讲的是什么?”
“那可太多了,我那一堂课可是讲了一个多时辰呢,医学对人类发展的重要性,太医署发展的前景和重要性,以及医道……”周满沉思起来,“女学的话,我总不能也和他们说医道吧?”
白善:“她们只怕不感兴趣,也听不懂。”
“是啊,那说什么呢?”
白善上床,给她拉好被子,哄她道:“别想了,先睡觉,反正这事儿也不急。”
“谁说不急,明达让我后天便去讲课呢。”
最后周满也没选好话题,只是坐在了明学教室的讲台上,目光柔和的看着教室里坐得满满的小姑娘们,“你们的四书五经,诗词经义都有先生讲授,我第一次在明学授课,虽说每一篇经义每个人的理解都有可能不同,但重复说一篇文章,不免无趣,所以我在这里的第一堂课,我不讲这些。”
她顿了顿后道:“但我也没想好要与你们说什么。因为明学算是我大晋开国以来的第一所女学,甚至在古来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所这样这样大的女学。”
“以往,女子读书多在家中和族中,所谓女学,能称得上也就一些大家族培养族中女子所设的私学,”周满道:“他们只接受家族中的女郎,或者亲戚家的女郎就读,似明学一样,可与平常书院一样招收女子学生,不论出身的,从没有过。”
教室里的学生们听得认真。
周满便继续道:“我不知你们是为何来明学读书的,想来激励之事,你们的山长明达公主已经说过了,我便不再重复,今日便与你们聊一聊女子在这世上有所作为的艰难吧。”
有学生举手相问。
周满抬手,示意她问,“周先生,您也会有此感触吗?”
周满笑道:“当然了,世间男子想要出人头地都极为艰难,更不要说女子了。”
“可观周先生的升迁速度,似乎极为顺利啊。”
周满颔首道:“那是因为我聪明啊。”
坐在教室最后的明达差点儿被口水呛住,她连忙看向周满,想给她使个眼色,让她谦虚一些,结果就听她大言不惭的道:“因为我聪明,所以我医术很好,在官场中,有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丢弃的,只要一直拥有这两样东西,便是坎坷,也会比别的官员要走得顺。”
众人好奇,“是什么东西?”
“官品和能力。”周满道:“官品即为官的品格,能力自不用说了,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周满这一堂课便是告诉他们为官的艰难,一个男子出仕的过程和几条路选择,男子尚且如此艰难,更不要说女子了。
因为男子出仕还有好几条路可以选择,女子就不一样了,她们的路不仅少,还窄,她们想要在将来的官场中占一席之地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世间前程并不是只有官场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是以官场为例,其他的前程方向,对女子的要求也是比男子更严格的……
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但她们对周满本人更感兴趣,她说的那些话她们大多还不能理解,在大部分小姑娘的认知里,周满所说的那些前程都不是她们将来要走的路。
她们在这里读书学文,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管家理事,相夫教子,所以她们每次举手问的问题都是有关于周满的。
比如,“周先生,您真的将王御史骂吐血了?”
再比如,“周先生,明明你比白大人小,为何你是师姐,他是师弟呢?”
一堂课结束,周满起身严肃的离开,一到办公房她就松懈下来,呼出一口气道:“你这群学生真是问题太多了。”
明达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为何?”
明达:“你们有共同的爱好——话多!”
周满:……
她正要说话,突然肚子被重重的踢了两下,她觉得有点儿疼,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明达忙起身,“怎么了?”
“没事儿,胎动。”周满说完感觉不对,摸了摸肚子,不由的给自己摸了摸脉,惊诧的问科科,“我这是要生产了?”
科科扫描了一下后道:“没有,但快了。”
周满抱着肚子问,“这个快了的意思是……”
科科直接把数据给她看。
自己把脉或许会有不准,但看数据还是不影响自己的判断的,周满仔细看过后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的时间,那就好,那就好,她虽然一直在准备,但直到现在也没准备好。
明达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问道:“怎么了?”
周满抓住她的手道:“我得回去了,胎动,可能这两天就要生产了。”
明达一听,连忙扶住她,“要生产了?那可得小心点儿。”
“是过两天……”
明达已经不怎么听见了,小心翼翼的把周满送回郡主府,交给刘老夫人和郑氏后才放心离去。
周满一回到家就吩咐九兰去厢房里布置产房,再把生产用到的东西都检查一遍,然后道:“去请稳婆吧,我们再交流交流。”
她还算好,刘老夫人可比她紧张多了,见她开始安排生产的事便道:“还是把稳婆请到家里来住吧,稳妥些。”
周满笑道:“今日还不急,明后日再看吧。”
刘老夫人:“多请几个,你快生产了,这些事不要劳神,全交给我们便好。”
又道:“家里最好再请一个大夫候着,这样才万无一失。”
周满挥手道:“让三娘和立如来就是,她们对生产也熟了。”
不仅因为她们自己生过孩子,更因为她们这几年在京城没少给人接生看孩子。
刘老夫人松了一口气,“你心中有数就好。”
他们做了很多准备,却没想到很多都没用上。
因为周满生产得很快,第二天傍晚,还没吃晚饭呢,周满便发动了。
白善把人抱回产房,让人去将预计明天才住进家里的稳婆请来,又让人赶紧去请刘三娘和周立如……
结果稳婆还没到,西饼和九兰就在周满的指点下给她接生了,刘老夫人和郑氏站在一旁打下手,等抱到孩子时整个人都是僵住的。
好在稳婆及时赶到,连忙接过孩子,剪了脐带后抱去清洗,另一个则和西饼一起打理周满。
周满呼出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强打起精神问,“孩子如何?”
稳婆才把孩子放进水里,他便哇哇大哭起来,稳婆立即笑道:“是个小公子,大人放心,手脚有力,声音洪亮,甚是健康。”
周满还是相信稳婆的判断的,闻言松懈下来,靠在床上便觉得肚子饿了,但她又不想吃东西。
第3304章
不同意
白善将周满扶起来,端起碗道:“喝点汤吧,或许能把胃口打开。”
周满看了一眼碗里的汤,有些犯恶心,扭过头去摇了摇头。
白善便把碗交给九兰,吩咐道:“去,让厨房再熬一碗汤,把油都撇去,注意去腥气。”
“是。”
白善湿了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轻声问道:“这也是病吧,要不要开个药?”
刘三娘端了一杯温水上来,笑道:“不必开药,先喝些温水,一会儿再喝一碗红糖水便可。”
她将水递给周满,道:“师父,母亲已经在厨房煮糖水了,一会儿就好。”
周满接过水喝了一口,问道:“孩子呢?”
刘老夫人亲自抱了孩子过来给她看,笑道:“你看,这孩子养得真好,刚才哭起来的时候,整个宅子的人都听到了。。”
周满倾身去看,点了点他的脸颊,“跟他姐姐小时候真像。”
刘老夫人笑道:“姐弟俩,自然相像。”
“爹爹,娘亲,你们让我进去可以吗?”
白景行小朋友被五月抱着拦在门外,只能扒拉着门朝里面喊。
白善转出内室,将她从五月手上救下来,“你娘亲刚生了弟弟,累得很,我们不要打扰她休息。”
“那我能看弟弟吗?”白景行问:“为什么你们都可以看弟弟,我不可以?”
白善笑着点了一下她鼻子,“等着。”
他转身进屋里将孩子抱出来给她看。
白景行小朋友探头看去,张大了嘴巴,“好,好丑啊。”
白善笑道:“和你小时候一样,过段时间就长漂亮了。”
白景行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
“可他眼睛都没打开。”
白善:“那是因为他睡着了,你看外面天都黑了,你不也要睡觉吗?”
白景行小朋友一想还真是。
“好了,弟弟也看过了,你和祖母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看娘亲和弟弟。”
郑氏也过来哄她,白景行这才牵着祖母的手离开。
晚上白善便睡在外室的榻上守候,第二天周满平安产子的消息便送到亲朋家中,家里热闹起来,周家和白二都有过来看望。
其他亲朋则是洗三那天过来,不过他们也只能看孩子一眼,周满一直不喜婴孩接触太多外人,以免感染病症。
孩子的大名是在洗三那天公布的,白善为他取名单字“牧”,“夏牧,”白善笑着看向周满,意有所指的道:“这也应和了他母亲的字,希望他将来能和他母亲一样。”
白二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周满顺手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白善砸过去,白善一把接住,笑着放回床上,“先生也说这个名字极好。”
“你先前取的不是这个。”
“是啊,但他出生后我心有所感,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他。”白善道:“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还有比继承父母之志更好的名字吗?”
“是啊,是啊,”白二郎努力憋住笑道:“谦这个字多好呀,这下你们母子都与它结缘了。”
俩人这么一解释,周满略一思索,觉得还真不错,于是点头道:“行吧,就叫夏牧。”
她是没意见了,但来的白氏族人却惊住了,有人不解的道:“单字?那怎么叫夏牧?”
有的却知当年白周两家结亲的内情,立即问道:“这孩子是夏姓?”
等刘老夫人点头,他们立即反对起来,“这是至善长子,怎么能外姓?”
刘老夫人道:“这是一早定好的,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随夏姓。”
“不行,这是长子,必须白姓,就算不得不舍出一个孩子,也该是次子才对。”
“就是啊,从未听说过嫡长子他姓的。”
“这是乱家之根呀。”
刘老夫人不悦,“这是我的曾孙,不论他姓什么,身上的血脉从不曾改变。”
“伯母这话就太过理所当然了,祖宗来历志向皆在这姓氏之中,怎么会无关?”
“至善呢,今日是孩子洗三,他怎么就出来晃一下就不见人影了?让他出来与我们说。”
“不错,让他出来,他现在已是你们这一房的当家人,这时候还让祖母代他出面算怎么回事?”
刘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就要一力压下,一直陪坐在旁的庄先生突然道:“老夫人,既然大家心中都有疑虑,不如让人去请至善出来吧。”
刘老夫人惊讶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笑道:“孩子们长大了,这是该他们的责任。”
刘老夫人顿了顿,便吩咐下人,“去请郎主,就说族中的长辈有话要和他说。”
白善并不觉得这事需要和家族商议,他自个的儿子,自己取名,和孩子的娘商量就完了,这事便是他的亲祖母和母亲都不曾插手,又何须和族人交代?
所以前面洗三礼一结束他和白二殷或等人躲在后院里逗孩子,顺便说说话,下人来请时,他还皱了皱眉,“因为小郎君的名字起了争执?”
“是,”下人道:“五老爷他们都生气得很,说小郎君是嫡长子,不该他姓。”
白善便起身,扭头和白二等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前头看看。”
白二郎想了想,起身道:“我与你同去吧,虽然我家分支出去了,却还是同族联亲。”
殷或道:“这事不宜过于强硬,不如和缓些说。姓氏一事,可大可小,小的,不过是一家之事,姓什么,取什么名字皆可你一人做主;大的,那便是乱家乱族,涉礼仪之争,朝中是可以弹劾你的。”
本有些怒气上涨的白善冷静下来,皱起眉头思索。
周满靠在榻上,闻言皱眉,略一思索后道:“你别一个人去,叫上我爹和我大哥四哥一块儿去。”
白善瞬间领会,所以更加目瞪口呆,“你是要两家吵起来啊?”
周满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吵也是周氏和白氏吵,先在家里吵,看看情况,真闹到朝堂上,那弹劾的也是我爹,问题不大。”
殷或想起来,一拍手道:“对啊,你父母皆被封了诰命,也是可以被弹劾的。”
但是弹劾他们有什么用呢?
他们又不在朝中,甚至很少和京中官宦之家来往,被弹劾了,既不少块肉,面子也不会很难看。
白二郎立即转身,“我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