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对于学医的人来说，简直是耳熟能详。
听说当年国内的医学水平和技术都没办法与国外相媲美，他却仅凭一人之力，拿下了国内首个诺贝尔医学奖，拯救了数以万计人的生命。
她没想到，原来吴国盛竟然是她的师祖？
为什么师傅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吴老爷子摆了摆手，“那些都是虚名，不值一提。小姑娘，你说你是洛无双的徒弟？那这些年……你师傅过得好吗？”
苏瓷很敏锐地察觉到，吴老爷子在提起她师傅的时候，眼眶湿湿润的。
“师傅他……好像对不太愿意提起以前的事。”苏瓷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
吴老爷子却毫不意外，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苦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原谅我的。都怪我……”
“师傅，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这次带瓷瓷来，一是想告诉您，洛无双师弟还活着，二是想问问您这里有没有佛莲子这味药材。”
吴老爷子用手撑着膝盖，准备从凳子上坐起来。
容妈见状，赶紧上前去搀扶。
吴老爷子摆摆手，随即朝着两人道：“你们跟我来吧。”
他带着顾教授和苏瓷来到了一个大棚里。
虽然表面上看是和种植蔬菜水果的大棚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内里另有乾坤。
这里的温度以及土壤等全都是经过精准检测的。
一进去，就有一种冷意扑面而来。
佛莲子虽然成为莲子，实际上并不是真的莲子，而是一种长在雪山上的药草。
它生存的环境十分苛刻，哪怕有一分一毫的偏差，都会造成它的枯萎。
可是，它的药效极高，更是解毒的良药。
苏瓷望着里面成片的佛莲子，不由得一愣。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佛莲子？”顾教授也同样震惊。
吴老爷子看了顾教授一眼，眼神忽然有些飘渺起来，“想当年，我为了寻找一颗佛莲子，好几次爬上雪山。后来对它的生长环境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在这里做了模拟实验。”
顾教授低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苏瓷急切道：“吴老爷子，我知道这些药材很珍贵，您愿意卖给我吗？多少钱都可以。”
吴老爷子愣了愣，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啊，跟你师傅脾气太像了……算了，你想要的话，就送你几株吧。”
老爷子大手一挥，将大半生的心血都准备送出来。
就当是给徒孙的见面礼吧。
然而，苏瓷幽幽说道：“几株……恐怕不太够。”
吴老爷子：？？？
顾教授：？？？
第292章
对上两人惊诧的目光，苏瓷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我知道有些难为情，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它们……”
没有这味药材，苏瓷就没有办法制作解药。
没有解药，如果想要救治那些孩子的命，就得用沈之衍的血。
血液里的药物成分是被稀释过的，想要达到药效，需要得血液剂量绝对少不了。
她舍不得……
吴老爷子愣了愣，没想到苏瓷这么执着。
顾教授开口，打圆场道：“师傅，是这样的，最近半年来有好几个孩子陆续走丢。半个月前，被发现扔在了郊区附近。”
他知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但还是如实说了。
吴老爷子已经好多年都不问世事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
“解毒的药方能给我看一下吗？”
苏瓷立刻从自己的包里把两份药方都拿了出来。
一份是师傅写的，另一份是她找到可替代的药材后写的。
第二份的药效肯定比不上第一份，但是成本却能压得很低。
更适合大剂量的生产。
目前丢失的孩子，约莫已经有十几个了。
他们的情况至今尚未可知，苏瓷必须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她不希望那些孩子最后因为买不起药而丧命。
吴老爷子拿着两份药方，手微微有些轻颤，越往下看，越觉得激动。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眶因为激动而有些湿润。
许久后，他才开口问道：“孩子，这是你写的药方？”
苏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正是第二份，她写的那份。
她点了点头，如实回答：“是。师傅写的药方无疑是药效最好的，可是这些药材很难寻找，而且价格昂贵。”
很多丢失了孩子的都是普通家庭，他们根本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
吴老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望向苏瓷的眼中多了些赞许，“果然是个好苗子啊！无双的眼光果真不错。”
他沉吟了一瞬，视线落在自己种了约莫好几年，才渐渐长出来的药草，道：“这些你都拿走吧，给我留下两株就好。”
苏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全拿走？
她没有听错吧？
佛莲子何其珍贵？即使花高价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可是吴老爷子竟然要把这些全都送给她。
“当然不是无条件地送给你。”吴老爷子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就当是借。等你培育出了解药，从我这里借了多少，就得还多少。”
“没问题。到时候我可能要借用一下您的培育室。”
这间培育室是吴老爷子多次试验过后得出的，最适合佛莲子的模拟生长环境。
有这个地方，种植药材几乎事半功倍。
苏瓷欢欢喜喜地采摘药材，吴老爷子深深地看了眼苏瓷。
在某个瞬间，他竟然恍惚看到了洛无双的影子。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着顾教授挥挥手，“跟我去书房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顾教授也看了眼苏瓷，随即悄声离开。
书房里。
顾教授站在办公桌前，问道：“师傅，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老爷子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布满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
许久之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承森啊，收手吧。”
顾教授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随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师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老爷子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不，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两人无声地对峙，谁也不肯让谁。
许久之后，顾教授率先败下阵来，打破了沉默。
“师傅，我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了，只差最后一步，我不想放弃。”
“可是你做的事情本身就是错的，你所有的坚持根本没有意义。”吴老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顾教授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他双目赤红，眼底满是愤怒和怨恨，“为什么我做的事情就是错的？洛无双做的就是对的？师傅，偏心也该有个度啊！”
顾教授这辈子最怨恨的，就是师傅的偏心。
就因为洛无双的天赋比较高，所以他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吴老爷子怎么都没有想到，顾承森竟然会这样想。
他被气得不轻，身形晃动了一下，指着顾承森大骂道：“我偏心洛无双？我如果偏心他，你如今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顾承森冷笑：“我没有良心？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给洛无双开小灶，还把手里最重要的项目全都交给了他。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现在我好不容易要成功了，你还要来阻止我？”
“师傅，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差吗？我就一点都比不上洛无双吗？”
望着顾承森这副狰狞的样子，吴老爷子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他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被气得不轻。
“顾承森，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你在医学上的天赋和能力，但是你不能因为证明自己罔顾人命！那些孩子是无辜的！”
吴老爷子最后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怒吼起来。
顾教授冷笑：“为了医学的进步，有时候适当牺牲是有必要的。”
“你凭什么替别人决定生死？”吴老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
“师傅，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你忘了吗？”顾教授忽然笑出了声，黑沉沉的眸子里压抑着阴郁的风暴，“你说过，为了医学的进步，牺牲在所难免。”
吴老爷子：“我说的是自我牺牲，不是让你把人命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重要了。”顾教授轻笑一声，“我现在在做的事情，不就是您当初想做的吗？”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为了这个实验，您当初不惜把极力反对您的洛无双赶走，还差点害得他没命。我只是替你做之前没完成的实验而已。”顾教授嗤笑一声，望向吴老爷子的眼底满是讽刺。
第293章
这件事一直是埋藏在吴老爷子心里的痛，他捂着心口，身体缓缓佝偻下去。
那张苍老的脸闪过一丝无力和痛苦。
是啊……
他当初年少轻狂，总是想着做出一番成就。
一念之差，差点踏上不归路。
是洛无双离开前的那番话彻底将他惊醒，才没导致悲剧发生。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进行的实验资料，竟然被大徒弟给偷走了。
还造成了十七年前那场灾难。
他捂住脸，虚弱地跌坐在了沙发里，眼底满是懊悔。
当初……他就该把那些资料全部销毁的。
不然也不会被顾承森钻了空子。
顾教授望着吴老爷子，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师傅，你种植了那么多佛莲子，就是为了赎罪吧？”
吴老爷子愣了愣，随即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顾承森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为了赎罪。
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这个实验，可是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能够解毒的药材，就是希望能够挽回些什么。
没想到，十七年后，顾承森和他背后的组织竟然又卷土重来。
如果不是苏瓷来这里，他恐怕还会被蒙在鼓里。
“师傅，十七年了，解药你应该早就已经研究出来了吧？”顾教授走到吴老爷子面前，“我听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收集各种药材。”
“砰——”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惊动了正在谈话的两人。
吴老爷子和顾教授脸色骤变，扭头看向门口。
顾教授慌忙推开门，往外面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走廊里一片寂静，门外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但顾教授行事向来沉稳，放轻了脚步走出去，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
暗处的角落里，苏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容妈本来是想来书房给吴老爷子和顾教授送茶的，但她刚才不小心扭伤了腰，差点摔倒。
苏瓷眼疾手快，将她搀住，她才没有跌倒在地。
容妈无奈，只好将这件事交给苏瓷来做。
苏瓷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些秘密。
她刚才听得太过专注，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盆栽，茶水差点洒了出来。
她察觉到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赶紧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期待顾教授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内的吴老爷子道：“有人来过？”
顾教授收回目光，转身回到书房，“没有，可能刚才闹出动静的是猫吧？师傅，你家的猫越来越调皮了。”
吴老爷子的家里只有他和容妈，还有一只黑色的猫。
苏瓷此刻应该还在培养室里采摘药材，容妈也没有出现，那么最大的可能，就只有那只猫了。
吴老爷子心里缓缓松了口气，颓然地坐在了沙发里，情绪也平复下来。
他压低嗓音，对顾教授道：“承森啊是，收手吧。之前那个实验的初衷，是为了造福人类，改善人类基因状况。可你和那群人做了什么？你们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啊！”
“收手？已经晚了。”顾教授冷笑，“这些年我一直都憋着一口气，就是希望能做出一番成就，证明自己比洛无双强！”
眼看他就临门一脚，马上就要成功了。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回去的路上，顾教授忽然开口道：“瓷瓷，现在最后一味药已经找到了，接下来是不是准备进实验室了？”
“是啊。”苏瓷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光平静地回答。
顾教授眸光微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瓷瓷，我能和你一起研究吗？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比较感兴趣。”
苏瓷：“好啊。”
顾教授愣了愣，诧异地望向苏瓷。
她以为苏瓷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我原本就是想邀请您和张院长一起参与的，你们都是我的前辈，我向你们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教授掩下心里的激动，谦虚道：“我们已经老了，将来就得指望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