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生阴恻冷笑，可额头上却好像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伸手一摸。
血？
子弹正中眉心，朴生凤眼瞪大，满脸不可思议，嘴唇颤抖着，缓缓仰头倒下。
身体渐渐坠入巨大的眼球中，像是被冰冷的晶体包裹。
朝着那无底洞下沉，最后消失在无尽的黑色中，可他并没有死亡，而是站在了克罗多城。
黑色水工厂
但不是现在的废弃工厂，而是最开始的黑色水工厂，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在他印象中，这个工厂从他出生就已经在克罗多城了，以往听说是加工肉类的，但后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有很多人鱼从地下排水口爬上来，导致工厂紧急关闭。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一个男人朝着工厂大门走去，看背影非常熟悉。
朴生凤眸眯起，半晌后，看到对方腰间熟悉的左轮，赫然睁大。
这是……格芬？
而且是年轻时候的格芬。
格芬走进黑色水工厂，朴生想跟上去，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可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来到工厂内部。
工厂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他们穿着统一的绿色服饰，麻木的执行流水线工作，双目空洞，动作统一。
工厂的环境非常差，老鼠蟑螂遍地都是，每个人都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流水线的台子就是一块长长的铁板。
仔细一看，正在给罐头贴标签，标签上印着黑色水秘制肉类，朴生挖掘记忆，突然想起初次与格芬见面时的场景。
当时格芬在街上卖罐头，让每个路过的人闻一闻，那罐头的味道十分臭，一股子鱼腥味，可闻过的人都觉得香。
他觉得所有人都很奇怪，可现在想想，原来奇怪的人只有他而已。
那味道只有他和格芬闻得出，因为那是人鱼的味道，所以黑色水秘制肉类，其实就是人鱼的肉。
而也就是在他闻了罐头后，格芬的表情非常惊讶，第二天就带着礼品上门拜访了。
也许就是那个候，他注定就要成为人鱼猎手了。
思绪回笼，朴生看着年轻的格芬找到黑色水工??的老板，两人似乎早已认识，相见的瞬间就认出了彼此。
格芬拍了拍他的胸口＂好久不见，弗特。＂
弗特回以一个拥抱＂好久不见，猎手先生，你这大忙人不呆在布兰达城，跑来这个小地方干什么？＂
格芬＂第六代出现了。＂
弗特挑眉＂那你找我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第六代。＂
格芬笑道＂别紧张，我找你是想你帮我个忙，当然，是有好处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在盐市站稳脚跟，我可以写信给国王，引见你去布兰达城。＂
弗特眯眼半晌后，眉眼舒展＂这么大的恩情，那你要的帮助可不小呀，说来听听吧。＂
格芬＂借一步说话，请。＂
两人走入工厂的小隔间，朴生的画面也跟随一换，盯着弗特的脸沉思片刻后，瞬间确认这个人就是卢卡的父亲，真没想到弗特原本竟然是黑色水工厂的老板……。
格芬＂我知道有一种肉，它的味道极其鲜美，所有吃过的人都不会忘记，但他的获取途径有些困难，不知道弗特现在有没有兴趣？＂
弗特略有不屑＂会比黑色水秘制肉更美味吗？＂
＂美味一百倍。＂
＂什么肉？＂
＂人鱼肉。＂
＂什么？！不是吧猎手先生，你想让我去抓那种怪物，然后把它做成罐头？这东西谁敢吃？＂
＂又没让你吃，你不说，我不说，做成罐头谁知道那是什么肉，而且想在布兰达城占有一席之地，多得是地方要钱，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格芬步步逼近，弗特盘算一番后，盯着格芬。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又和第六代有什么关系？＂
格芬＂据我所知，黑色水秘制肉类拥有三条巨型商船运送，这样大范围的产量，独此一间，我需要用它来快速锁定第六代。＂
弗特一头雾水＂怎么锁定？＂
格芬抽出左轮，轻轻在枪管上落下一吻＂当然是靠它，我的宝贝，只要第六代闻到人鱼罐头的味道，左轮就会给我指引。＂
弗特＂……。
＂
朴生眉头紧皱，也就是说格芬来克罗多城只是偶然，并不知道作为第六代的他就在这座城里。
这也阴差阳错的导致弗特成为布兰达城最大的盐商。
后来黑色水工厂的倒闭。
难怪格芬见到他的瞬间，会露出那种表情……。
亏得连底裤都不剩了，结果要找的人近在眼前。
Chapters·89
灵魂之诲
朴生目睹着格芬与弗特一起出海捕捞人魚，以格芬的血为饵，捞上一条又一条狰狞的人鱼。
这些人魚全被运回黑色水工厂进行处理，费特买了一批奴隶，将他们锁在工厂的密闭房间，处理这些完整的人魚。
他们是整个工厂唯一知道是人鱼肉的存在，人鱼将被砍去头部，刮掉鱼鳞，割掉鱼鳍，掏出内脏，从后背取出脊椎，放入绞肉机。
送到第二程序时已经变成肉泥，工人只需要对食品进行调味，然后放入搅拌机。
就会送往第三工程，也就是朴生看到的第一幕，进行流水线的贴标签，最后装进箱里，通过巨型商船运出。
而进行第一工序的奴隶，要么一辈子都只能关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处理人鱼，要么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可以离开黑色水工厂。
朴生看得反胃，在一次捕鱼行动中，弗特问格芬。
＂你这么大费周章去找到第六代，究竟是为了什么？＂
格芬凝望着无际的大海，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你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鱼猎手吗？＂
弗特摇头＂不知道。＂
格芬脸上凝重的表情突然一转，大笑道＂那当然是因为这世上有人鱼啦！＂
弗特＂………………
。＂
漫长的沉默后，格芬嘴都笑僵了，弗特依然面无表情，最后吐出一个字。
＂哦＂
格芬＂这么冷淡干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弗特选择沉默，完全不想理会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格芬只好讪讪地挠了挠头，转过身，背靠围栏，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无奈道。
＂我听上一任猎手说，人鱼猎手是为赎罪而生，说什么消灭怪物，实际上是消灭罪恶的灵魂。＂
弗特不以为然。
格芬干笑兩声＂你觉得很奇怪是吧，其实我也不明白，怪物就是怪物啊，扯什么罪恶的灵魂，不过这一当就要付出一生，太麻烦了，现在接盘人出现，那我也能甩掉这负担了，这样艰巨的任务就交给那个倒霉蛋吧！＂
说完，格芬就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
弗特莫名有些同情那位倒霉蛋。
朴·倒霉蛋·生＂……
。＂
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亮，四周变成一望无际的灰色海洋，天色阴沉，挂着血色月亮。
他站在海面上，低头看去，倒影依旧，眯眼审视着倒影中的自己，莫名又想起那句话。
＊人们站在海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他们的灵魂。
朴生额角流下汗水＂该死！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远处出现一个黑点，有人在朝他走来，不等朴生看清那人，就发现另一边也出现了黑点。
黑点越靠越近，兩人的面容显现，竟然是半人形态的以撒和海神
，这兩只怪物怎么会同时出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兩只怪物每走一步，脚底的灰色海都会泛起涟漪，身后的绿色尾巴拖地而行，带起水波。
怪物们面无表情地逼近，朴生脚根不由后退，不想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口，猛然回头。
青年高大的身躯矗立。
朴生惊呼＂道，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盯着他半晌，勾起一抹淺笑＂好久不见，猎手先生，没想到我们会在灵魂之海相遇。＂
朴生揪起对方的衣领＂灵魂之海是什么鬼地方！＂
道格拉斯摸着下巴，佯装苦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
朴生的脸瞬间阴沉，手缓缓松开＂那你要怎样才知道？＂
＂也许……。
＂
道格拉斯眨了眨眼＂您亲我一下，我就知道了。＂
朴生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扭曲，见对方的眼神不像作假，好一会儿才从惊涛骇浪中缓过神。
＂道格拉斯，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常人。＂
道格拉斯勾起的嘴角逐渐平直，朝着朴生走前一步＂在您眼里，我很不正常吗？＂
朴生后退一步＂你个恶心的变态靠过来干什么！＂
＂变态…
我只是让您亲我一下，您就觉得我很变态，那您一定不知道吧，您的每一件衣服我都偷偷闻过，您的味道单是出现就让我受不了，我想舔遍你的全身，猎手先生。＂
朴生呆滞地站在原地，道格拉斯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嘴角近乎贴在他耳边，气息下移，喷洒在颈侧，湿润的嘴唇亲在耳后。
＂啾。＂
朴生目眦欲裂，青筋突起的拳头重重砸在道格拉斯脸侧，可对方丝毫没有躲避，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道格拉斯的脸上被打的地方出现一个凹陷，下一秒，凹陷开始慢慢回弹，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朴生骇然，一步步后退，却被冰冷硬实的手臂掐住脖子，海神的声音从后响起。
＂你个卑鄙虚伪的人类，真以为吾会就此消失吗？告诉你，这世上只会有吾一个神，从今以后，别想再欺骗吾，因为你说的话吾一个字都不信！＂
＂啊……
放手……。＂
朴生仰头大张着嘴想呼吸，可空气却遇到了阻塞根本进不去，只有唾液从嘴角流出。
＂知道错了吗＂
朴生痛苦挣扎，等到意识模糊时，海神才勉为其难的放开手。
朴生立刻跪倒在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如一条干枯河床上的鱼，渴望大海的滋润。
＂哈……哈……。
＂
抬起发红的眼角，上方是居高临下的海神，眼前是面无表情的道格拉斯…
突然，脚踝被一条冰凉的东西缠住，朴生被强行拉至另一端，视线顺着尾巴而上，是以撒。
对方绿色的瞳孔中酝酿风暴，愤怒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为什么要背叛我…。
＂
朴生瘫坐在地上，卷着他脚踝的尾巴越来越紧，仿佛要将他的脚绞断，只听对方重复道。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朴生冷汗淋漓，崩溃大叫＂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的，又谈什么背叛！放开我！＂
＂喀啦。＂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腿被扭成一个不可能的方向，朴生粗气一喘，仰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
！！＂
兩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朴生亲眼目睹的自己被一点一点吃掉，而道格拉斯则捧起他的头颅，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随着头颅被以撒吞入胃中，朴生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站在了一个木屋里。
木屋家徒四壁，墙壁上挂着几条晾晒的咸鱼，和各种钓鱼工具，从布置上能看出是个渔民，而且还是个很贫穷的渔民。
Chapter·90
疑惑
＂嘎吱。＂
木屋的门开了，灰色头发的青年推门而入，抬起脸的瞬间，朴生心中诧异，竟然是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满身是汗，脸都被太阳晒红了，掀起腹部的衣服甩了甩，熱到呼气。
此时，帘子后走来一老人，从那双同样绿色的瞳孔中就能辨认出，是道格拉斯的父亲。
＂终于肯从那有钱人家回来了？＂
面对老人的嘲讽，道格拉斯充耳不闻，只是拿起桌面上的水一饮而下，擦了把嘴。
＂父亲，你找我什么事？＂
＂怎么？没有事情就找不得你了？是不是要先写一封信寄过去，等那家男主人同意了你才能回来呀？＂
道格拉斯继续装聋作哑，老渔民见状真是恨铁不成钢，气地抄起一旁的柴棍就往道格拉斯身上招呼，打的对方连连嚎叫。
＂给别人当奴隶你还当上瘾了！有家也不回，天天住在别人家，说！你是不是看那人有钱就想偷东西？＂
不等道格拉斯解释，柴棍已经招呼在背上，老渔民嘴里喊着＂看我打不打死你！＂
道格拉斯抱头鼠窜＂手下留情啊父亲大人！我只是好奇有钱人的家里是怎样的而已！我发誓什么都没有偷！＂
老渔民挑眉＂真的？＂
＂千真万确！＂
老渔民狐疑的盯着对方半晌后，丢掉柴棍，拍拍黑灰的掌心，道＂死小子，滚过来，有样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