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爹爹:「我们父女这么多年,你因为这点事就打我?沈幼梧在云城十年,你和她难不成真的有感情吗?!」
我离开爹爹前,他军务繁忙,我是由奶娘带大的,平日里很少能看见父亲。
等到他闲下来,可以当一个慈爱的父亲时,我又不在他身边。
姐姐说的没错。
这辈子,爹爹的父爱其实只给过姐姐,从未给过我。
9
爹爹的眼里闪过悔恨。
他扬起的手终究没有再打下去。
姐姐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她心里恐怕是在说,同是女儿,她沈清梧就是比我高一头。
爹爹没有打她,却喊人把她捆起来丢进了马车。
我定定看着爹爹。
他没有要把我的死讯告诉姐姐的意思。
从信件里,他大概也能猜出,姐姐对我做了什么。
要我自力更生做活讨饭吃,要我不许沾染爹爹的光,也不许住在军营和城中的宅子。
他知道我的死多半和姐姐有关系,否则我为何会无缘无故跑出云城呢?
他不敢追究了。
也许是因为疼爱姐姐,也许是因为珍惜自己的官声,不想让众人议论沈家残害姐妹之事。
但总之,他想要我就这样潦草地死去。
他光辉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坍塌,我瞧见他脸上的悔恨,只觉得无比恶心。
10
我本以为自己的骸骨会无人收敛,被羌敌扔在荒郊野外。
可宋叔半夜领着一队人马抢回了我的头颅。
剩下几截散乱的骸骨,是在羌敌退兵后,他领着人去收敛起来的。
但依旧拼不全一具完整的尸身。
城中的百姓家家户户挂着白幡,远远望去像是大雪压城。
爹爹没想到我的死会引起百姓的共同祭奠。
宋叔看了眼爹爹:「百姓们自发祭奠是因为幼桐用命护住了一名孩童,和她是镇北侯的女儿无关。」
爹爹一听,脸上血色褪去。
我至死都未享受过他的荣光。
姐姐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了我死去的消息。
尤其在听闻我的惨状后,连连呕吐,几日里都不曾用饭。
惊惧交加下,她这次是真的病了。
爹爹却再也不信她,执意拽着她去我的灵堂磕头请罪。
姐姐死死扣着床头,脸上满是惊恐:「不!我不去!」
她的指甲抓到劈裂,也不愿去灵堂见我最后一眼。
可见她是真的心虚。
爹爹却直接喊来几个丫鬟拔去她头上的金簪,给她换上一身素衣,押着她去了灵堂。
一路上她脸色煞白,见到漆黑的棺木后腿脚一软,直直栽倒在软垫上。
爹爹按着她的头,狠狠磕在地面上。
直到玉白的额头沁出血痕,他才罢休。
他走到棺前,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幼梧,你姐姐知道错了,爹会为你报仇的,你安息吧。」
心头的恨意宛如刀尖般直抵胸腔,随时都要穿破胸膛。
知错?
安息?
凭什么?
磕几个响头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沈清桐听出了爹爹的言外之意,当即拽着他的衣袖卖乖讨饶:
「是的,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给小妹日日祈福,绝不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