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朱晏亭 本章:第48章

    朱晏亭脚步停在了木桶前,道:“世子方才的话,已经可以枭首弃市了。”

    谢掩气急败坏道:“今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你待如何?直接说,不必再绕弯子。”

    朱晏亭只道:“要王后当今日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掩怔了。

    “孤可以代替陛下承诺王后,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封爵、封地、尊荣,一切都不会有变。等燕王叛乱一平,即刻送王后回去探望女儿。”

    木桶里一阵死寂样的沉默。

    朱晏亭且笑且说:“壁立千仞,前方就是深渊,踏出一步,万劫不复,你迟早会来谢谢孤拉了你一把。”

    “你还有三个时辰考虑,等陛下回宫,你会知道怎么跟他说。”

    ……

    朱晏亭令赵睿把守此地,将几乎羽林军中所有皇帝的亲信放在这里,以作证人是在城门口的木桶里搜出来的,这也是赵睿的建议。

    皇帝一向多疑,此番在他不在的时候擅自调兵,定会大大触之逆鳞,故而一步也不得行差踏错。

    安顿好了豫章王后,朱晏亭又到了长信宫一趟,郑太后闭门不见。

    只托亲信魏仓向她穿了一句话。

    “请殿下此时脱簪奉印戴罪,自请废后,现在还来得及。”

    朱晏亭没有答话,只笑了笑,便敛裾退去。

    无声的手已搅动了长安的一池水。

    风暴的中心无疑在椒房殿。

    “天狩门,安”

    “天镇门,安”

    “永安门,安”

    ……

    羽林郎各方报讯接连传来,暂时各路人马都还没有异动。

    朱晏亭回到椒房殿,经半日的奔波,辗转数宫,此际口干舌燥,腹下隐隐作痛,她喝了几口太医令送来的药,就解氅、脱簪,坐到了墙角的王母捧芝金漏前,望着水精沙窸窣细流,时间一滴一点的过去。

    时间过得从未这样慢过,寸寸光阴都像在煎熬。

    她看着自己耳坠打在漏上的阴影,看见自己捏着裙角的手在微微颤抖,又反手用更大的力气捏回去,攥在了一起。

    宫人渐次的来,太医把脉又走。

    每一道人影投进来,她都会转头去看一眼。

    如此这般挨着,见日影渐渐坠淡,朱晏亭撑案而起,咬牙道:“骑的什么样马,走得这样慢!”

    鸾刀寻不出什么词来安慰,只得轻轻捏着她的手,道:“再等等,再等等……陛下就快回来了。”

    听着又一列军马殿前走过。

    朱晏亭只觉心跳甚快,口干舌燥。

    站起身道:“不行,我不喜欢坐着等。”

    鸾刀讶然问:“那殿下待如何?”

    把她问住了,一时惶然不知何所适。

    她素性喜动,擅下先手,却偏逢这等需以静制动的局面,把自己高悬成了长安城最大的一个靶,等待不知从何处会射来的暗箭。

    她从墙角,走到正殿,黄金凤座在灯下冷冷闪着光。

    她扶着扶手坐下,抬眼前顾,幽幽大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整个未央宫都安静的埋在冬至日最深的凉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她不知坐了多久,忽有一种会被这安静吞噬的错觉。

    直到迅疾的快报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中垒校尉司马昂至朱雀门外,求见陛下圣旨。”

    来了。

    “虎贲校尉黄必至朱雀门外,求见陛下圣旨。”

    紧接着虎贲校尉也动了。

    南军动了两个校尉,朱晏亭忙问:“北军如何了?卫尉呢?”

    “一切如常!”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继而心又被提起。

    “卫尉寺丞急抽五百人,增守武库。”

    “卫尉有疑,为何不来问孤,何以调兵增守武库?”

    报讯郎官哑然。

    质疑在南北军之间涌动着,铺天盖地而来,萦绕未央宫的气息绷紧得如弓弦,对准了椒房殿孤掌难鸣的皇后。

    而皇帝的御辇,还在数十里之外的临渭。

    骏马疾驰,狂奔在驰道中间,这是数十骑精骑兵,通体一色雪白大宛马,神猛精壮。

    骑马的人一色玄甲,装饰简单,未挂旌旗,路过靠近长安后重兵把守的关隘,只是扔出一块令牌,便无人敢拦。

    天上飘起细雪。

    马喷鼻带出白雾。

    骑兵当中一骑之人装扮华贵,锦履踩入马镫,青狐之裘为寒风倒刮。

    每行出十里,卫士便问:“陛下可要暂歇?”

    他摇头不语,一路几乎没说过话,目光只遥遥望着长安的方向,快马加鞭只是赶路。

    至长安十里外,天色已经有些暗淡,骑兵要寻火挑灯照明,又要给马匹喂一餐,这才停下来休息。

    骑郎郑思危是郑氏的远房子弟,打小入的宫,因和皇帝亲厚,说笑随意些,就劝他:“陛下再怎么快马加鞭的赶,人要吃饭,马也要吃饭,饿坏了龙体可怎么办。”

    齐凌此时也只是勉强愿意停驻,拿鞭子催着他的御马埋槽,这马稍微一偏头,他就轻轻一鞭子抽下去,后来索性摁着马头强令它吃快些。

    听郑思危劝,也不抬眼,淡淡道:“你婆姨怀着孩儿又病倒了,你吃得下?”与数十个亲骑一起,都是士卒行伍,皇帝便没端文雅架子,出口便是京畿地区粗浅言语。

    他一直看着朱晏亭的脉案,知道胎像很不稳当,这日接到消息,心焦不已,勉强出现在临渭大祭上,提早离场,再来不及移驾,索性先率部分亲卫快马先回。

    郑思危有意缓他焦躁,遂开解笑道:“属下没有婆姨,不知道这个滋味。也请陛下上上心,都给武安侯世子指了门好亲事,属下跟着陛下这么多年,也没混到一妻半姨。”

    队列稍作休息,即刻便又上路。

    靠近长安时,诸人都首先发现了异常,将皇帝的一骑掩到了队列后方去。

    此时天色已擦黑,即便是外城,也不该如此安静。

    郑思危派出斥候去探,回来后是第一个嚷嚷出来的:“陛下,不能入城!宫里有变!”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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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定疆(八)

    此时长安城恰如铁桶一般,

    八外门紧闭,齐凌远看时,

    心中已起异样,

    闻郑思危一声断喝,他亦蹙眉止缰,立马原地。

    这日午时齐凌接到皇后病厥的消息,

    兼他一直知道皇后身孕艰难,情急中不假思索轻骑密归,快马赶回,

    未安排通报,

    身后只有护卫十数骑。

    恰朱晏亭没有想到,

    战时非常之际皇帝会不顾安危,摒弃大驾秘密归来,安排接应的人还在临渭等候圣驾。

    时间紧迫,又都没有安排其他人报讯。

    一来一去,一个望着临渭的大驾,一个奔着病榻去,竟隔一层城墙而互不知。

    是时一路兜头北风杂雪扑面,

    将奔马跑热的头脑也冷下来,齐凌心中狐疑大作,

    默然擒缰不语。

    少倾,

    郑思危感面门一物抛来,伸手一抓,沉甸甸竟是调兵虎符。

    齐凌道:“让执金吾……”语出一截,又冷然改道:“卫尉寺调兵来迎驾。”

    ……

    鹅毛样大雪渐积渐厚,

    已能没马蹄。

    椒房殿,

    人进人出。

    朱晏亭已在殿中僵坐熬过了四个时辰,

    甫弹压住朱雀门外的两个校尉,得到其中一个回营待命的消息,心稍放下些许,就听说南军有大异动,卫尉亲自带兵而出,她眼前一黑,险没抓住撑身的扶手。

    未央宫南的大军忽然出动,似大乱近在眉睫,羽林军奉她之命严守诸门,倘若发生摩擦火并起来,宫城必将大乱。而秩序一乱,便难免一场祸事。

    可到底是谁调动的南军?

    郑沅滔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争取到所有南军。

    莫非是太后?

    可郑太后被她名为保护,实则软禁在了长信宫。

    整整一日,莫说是人,就连飞鸟也不能从长信宫飞出来。

    幽居深宫的郑太后是怎么做到传讯出未央的?

    正朱晏亭万念纷杂,心焦如沸之际,半晌,又有一个内监飞奔也来:“是陛下回宫了。”

    她心下骤松,又陡然生疑,下令再探,放出去的人又如石沉大海。

    忽说皇帝已秘密归京,又说是卫尉寺误传。

    忽又说卫尉寺接到密旨,要去临渭迎驾。

    直到丑时三刻,才看到皇帝近卫郑思危来报消息:“陛下已入未央前殿。”

    至此,朱晏亭手才从椅子扶手上放下来,其上已留下微微汗湿的痕迹。

    郑思危身后大氅覆了一层雪,到温暖如春的殿中化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陛下听闻殿下身体有恙,令丞相主持大祭,秘密归来,不想见羽林军封城,故令臣请卫尉迎驾。”

    朱晏亭敏锐察觉这话里隐而未说的事,抬眸问道:“司掌御前先导的明明是执金吾,为什么越过执金吾,这么大阵仗让卫尉寺迎驾?”

    郑思危哪里敢多说半个字,垂着头几乎要点到下巴,讷讷只是:“臣……臣……”

    “陛下怀疑孤设计谋逆是吗?”这句话一度滚到朱晏亭口边,纵是她满腹滚火,质问炽迸欲出,也紧叩贝齿,好歹咬在了唇间。

    朱晏亭也没有再问,挥手令他退下。过一会儿,曹舒也来了,说赵睿已将这日的事秘密禀告,皇帝在紫阳殿提审豫章王后和世子。

    此时天色已近白,羽毛样雪扑廊下,朱晏亭几乎是昏厥了一样睡过去。

    这一睡满廊北风呼啸不停,昏昏然至翌日擦黑,鸾刀扶她起来侍奉汤药,说皇帝来过几次,太医令也来过,说是伤身有些见红,叮嘱她静卧半月,切不可再有伤动。

    她呷了几口药,歪回枕上。

    “豫章王后怎么处置了?”

    “送回了王馆,一切如前,只看守的人多了些。”

    朱晏亭点点头,复问:“内应找出来了吗?”

    “廷尉还在密审。”鸾刀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仿佛,郑家摘得很干净,唯有……”她朝旁使了个眼色“唯有她,拿着了丞相的把柄。”

    这一来,朱晏亭忽想起朱令月还关在椒房殿里。

    她对这个妹妹本只有憎恶之情,但是在朱恪毫不犹豫舍弃她之后,莫名有些物伤其类之感,她自小娇生惯养得一副傲慢浅薄的脾性,失父丧母后,竟能做出杀人逃逸通传报讯的事,也有些令她吃惊。

    现在她的位置变得微妙起来——她极可能是唯一摸住郑家和此事有关联的人。

    她给自己挣了一张活下去的筹码。

    怎么安排她却成了一件麻烦的事。

    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朱晏亭想起皇帝归来那晚先调卫尉的举动,胸中发凉,望着地上柔软雪白地衣沉吟良久,道:“请玉藻台为孤拟请罪书上呈陛下,取印绶奉还御前,请陛下宽宥,恕我有病在身,不能亲自脱簪请罪。”

    鸾刀不知其中的缘故,不知郑无伤两三句话,她怎么就伤了心了,以为她孕中焦躁,忙劝道:“陛下从紫阳殿天没亮就来了,今一日来了好几趟,殿下这滔天的功劳,陛下那样精明人,记在心里的。何必要说这么伤夫妻情分的话。”

    又压低了声音,细细劝解:“就算为了腹中的皇子公主……这个时节也万万,莫失了君心。”

    朱晏亭听了,只是不语,鸾刀再要劝时,她索性转过头去假寐了,只得传下去照办。

    ……

    玉藻台即便皇后沉睡着也运转自如,不过半日,那金印就奉上了齐凌身前的大案。

    然而如若投石入海,毫无回音。

    听闻,朱晏亭没醒时,皇帝一早上就来了三遭。

    待她醒了吩咐了这件事,他却只看脉案,一本不辍,却奇怪的不再涉足椒房殿。

    ……

    皇帝开始了血腥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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