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她与一个男人很早就私下定下了婚约,虽是联姻,却也情投意合。
但在她与那个人正式结婚的前两个月,她家中突然出了大事,一个大家族短短两月就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在去法国之前,她找到恋人,也是她的未婚夫,主动说他们可以分手,婚约也当不存在。
但男人不答应,执意要与她结婚,说爱她如生命。唯一要委屈她的,就是不能公布他们的婚讯,以防止给她造成伤害。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法国,在法国结婚生子。
她以为男人真的对她情根深种,忠贞不渝,却在婚后第三年,亲眼发现男人的背叛。
而在那时,她早就没了强大的家族可倚仗,也没有能力真正报复男人。
她只是被伤透了心,想带着孩子离开这个男人,可在权势面前,这根本就是她很难完成的事。
男人还在不断挽留她,威逼利诱她不要离婚。
如果她执意要自由,那她就要答应他一件事。
那件事,更像是一个赌约。
可她当时只有这一个机会,不得不应下了这场赌。
但她输了。
所以她要遵守约定,一辈子不能主动靠近她的孩子。
她
原本以为,这样或许对所有人都好,即使没有她,自然也会有很多人去爱这个孩子。
她也以为,她对孩子的思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冲淡。
可是没有。
这些年来,她确实过得很好,重新振作起来,事业有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她会不由自主深陷在那种自责与痛苦中。
因为今年又发生了一些事,她实在忍不住跑去她孩子的城市。
而现在她很茫然,也很煎熬。
如果无法相认,重逢还有意义吗?时常能看到他,可却不能以真实的身份关心他,于是思念好像比从前见不着他时还要旺盛。
梅贞未注意到,在她讲述时,沈云微的眼神逐渐变得微妙,明显是对应上了什么。
待梅贞停下讲述后,沈云微开了口,轻声问道:“那她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云微,她想逃。”梅贞回道。
“你堂姐确实很苦,可我觉得现在并不是该逃跑的时候。”沈云微努力劝说道,“这件事至少有两个人在痛苦,一个人心如明镜,另一个却茫然不知。即使暂时无法相认,也比彻底分离要好。更何况……那个人绝不会希望再次分离。”
“不。”梅贞摇摇头,“那个人不会想见她的。”
“你怎么知道呢?”沈云微反问。
“我就是知道。”梅贞回得极快,顿了几秒后,才补充道,“堂姐说,她的孩子厌恶她到了极点。”
“无论有多少苦衷,都掩不去当年抛下他的事实。世上任何一个孩子,应该都不会原谅这样自私的母亲。”梅贞继续道。
“可什么是自私呢?”沈云微不解,“被前夫逼迫到那个份上,几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只是为了一份应得的自由而已,这也叫自私吗?”
第54章
145
所爱
“是我的错,是我太黏你……
二十多年来,
梅贞的心事,连对她最亲近的朋友都极少提起。
乔南希是梅贞的徒弟,可梅贞并未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今日这样“贸然”告知沈云微,
自有梅贞的用意,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沈云微的理解。
而沈云微握住她的双手,
也让她一时恍然。
面前的女孩当真只把她的陈述当成一个故事吗?那又为何湿润了眼眶,
那样温柔地望着她?
“这种事,
除了当事人,
很难说得清。”沈云微轻声说道,
“可也该听听另一人的想法,而非主观臆断。”
“就拿秦砚修来说,他妈妈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沈云微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秦砚修身上,“但他还是会选择寻找他那不知踪迹的生母。”
听到这句话时,
梅贞便知道,这个女孩足够聪明。
这似乎也不枉她特意嘱咐乔南希,
将她的一部分过往主动告知沈云微,引起沈云微的好奇。
而她苦心孤诣,
也只是为了从沈云微这里听到些秦砚修的真实想法。
“秦砚修……”梅贞念着这个名字,
心里一酸,
“他一直在找他妈妈吗?”
这与她的猜想相违背,
却与她的希冀殊途同归。
“是啊,梅总。”沈云微望着梅贞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
“他一直在找,从未放弃过。””
面前的女孩语气微顿,进而说出了更加坚定确信的话:“所以我不认为他会恨她。”
而梅贞等的,好像就是这句话。
时至今日,
为了当年的承诺,也怕被秦砚修的父亲发现,她并不能随意接触秦砚修。更怕仓促让秦砚修知道真相后,他无法接受,反而太早断了他们继续相处下去的可能。
于是梅贞从未奢求过太多,所求不过是在沈云微这里听到几句话。
他不恨她,她的心里就能好受些。
“谢谢。”梅贞起身,侧过身去,一边给茶壶加热水,一边悄悄拭泪,“云微,你告诉我的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我会转告我的姐姐。我想,她不会再舍得离开。”
“梅总,如果你姐姐还有其他要帮忙的,我可以……”沈云微隐隐看出梅贞在抽噎。
“没有了。”梅贞转身,撑起脸上的笑容,“她已经很知足了。”
留沈云微在办公室已经许久,也到了让她回去工作的时候。
梅贞的视线,从沈云微离开的背影,渐渐转移到桌上的那份检讨书上,目光宁静而祥和。
梅贞一字一句细细读着,沈云微连检讨书都不会偷工减料,或者投机取巧,从字里行间的文风与语气就能看出,这绝对是沈云微亲笔。
难怪秦砚修那么喜欢她。
换言之,又有谁会不喜欢她?
从沈云微身上感知到的那份美好,并非是梅贞由于秦砚修而产生的滤镜。
梅贞深知,自己在任何情形下,只要认识了沈云微,就很难不被她吸引,对她青眼相加。
哪怕沈云微与秦砚修并未结婚,也不影响梅贞对沈云微与日俱增的好感。
与此同时,回到自己工位的沈云微,其实心情很是复杂。
她今日算是彻底确认了梅贞的身份,即使她与梅贞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彼此心照不宣。
到了最后时,她也曾暗示梅贞,是否要帮忙做点什么,但看梅贞的意思,还不打算与秦砚修相认,于是也就不好再主动开口。
但这样一来,沈云微心中就多了一个秘密。
帮人保守秘密这种事,沈云微很少做,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
偏偏这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上蹦出来秦砚修的微信头像。
她不想看内容,连忙把手机扣住了放在远处,可仍挡不住消息一条条发来。
“云微,今晚加班吗?”
“我下午没会,要不要我来接你?”
“好久没拼乐高了,晚上如果有空,我们要不要一起?”
……
没过多久,李善言就发现了沈云微的异样,疑惑问道:“你今天这么着急下班吗?坐立不安的。”
“没……”憋着秘密的沈云微欲言又止,借口道,“我在想秋拍之后的事呢,咱们要轮到下一个部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
“那你有什么想法?”李善言问道。
“哪个部门都好,但希望不要是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沈云微一想到那个总经理就有点无语,“我算是得罪他了吧?他在梅总那里告我状却吃瘪,不会让我好过的。”
“别担心。”李善言安慰她,“就算真的去了那边,我们也是一起的,我会保护你。”
刚入职时连主动打个招呼都不敢的李善言,如今也能一副护卫姿态,让沈云微心里一暖。
接着,桌上的手机突然又振动了两下。
“有人找你。”李善言提醒。
沈云微其实也注意到了,却有点不敢查看。
她很怕对方又是秦砚修。
一来是自己心里藏着秘密,面对当事人难免心慌。
二来……她还在为昨晚的那个吻而感到浑身不对劲,后知后觉的尴尬让她很想逃避。
但转念又一想,这消息也未必是秦砚修发来的。
万一是领导交代的任务……
沈云微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解锁了手机,第一条是领导的,而第二条,果然与秦砚修有关。
与月初相同的银行提示短信,银行卡到账元。
沈云微立马回了他微信消息:“?干嘛?一月打两次,钱多烧得慌?”
“不这样,你好像不会回我消息。”秦砚修也秒回她。
“我……”沈云微绞尽脑汁分辩,“我那是工作太忙。”
“好吧,是我的错。”秦砚修发来“冰冷”的文字。
隔着屏幕,沈云微都感觉他在叹气。
但他很快又发来下一条:“是我太黏你。”
啊,这家伙……
沈云微瞬间想到昨晚秦砚修的提议,现在表露的亲昵,应该也是一种铺垫吧?
可他这么一说,她都不敢回了。
“微微,你今天发呆的时间不短哦。”李善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什么特别的消息?我看头像是一只狗。”
“没什么特别的。”沈云微今天有点不想用“老公”称呼秦砚修了,只含糊道,“就我家里那位,给我打了点钱。”
“好男人啊。”李善言感慨,“听说秦砚修坐拥千亿资产,原来赚钱也会如数上交,全打给老婆账户。”
“但你能不能有点谈恋爱的样子?”李善言审视着她过于严肃甚至凝重的表情,“回他消息时,跟做了一百张PPT后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有那么吓人?”沈云微紧张反问。
等李善言笑而不语时,她才在心中反驳:
不对,谁跟秦砚修这家伙谈恋爱了啊!?
她今天明明只想躲着秦砚修!
躲避计划开启,下午沈云微没有再给秦砚修回消息。
对方倒也安静,一直到她下班时,都没有再打扰她。于是她安心地和同事们一起乘电梯下楼。
天冷之后,沈云微脖颈上加了条二姐送她的Fendi渐变粉羊绒围巾,粉粉糯糯的,她围起时,喜欢把耳朵也半裹住。
出了电梯后,沈云微从大厦一楼大厅往外走,与正门相隔还有十多米时,她一眼看到了秦砚修的挺拔身影,慌着立刻转身。
真不喜欢在这种情形下,被秦砚修发现,沈云微准备从侧门绕路溜走。
可当她就快要走到侧门时,身后却传来那道无比熟悉的男声。
“沈云微。”
秦砚修嗓音洪亮,人又足够瞩目,早就招惹来无数目光,以至于大厅里有不少人都随着秦砚修的视线望向沈云微。
沈云微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笑着走向秦砚修,主动抱住他,附在他耳边咬牙警告:“谁让你大声叫我名字的?赶快跟我走。”
说着,她就松开了秦砚修,先一步大步流星地往大厅正门走去。
秦砚修迈步跟在她身后,直到两人都上车后,他才在车里解释:“看你往侧门走,我才喊你的。但实际上声音不算大。”
“对我来说挺大了,不然你试试?”沈云微凑到他身前,但又打消了主意,“算了,要不是看你身患耳疾……”
“是心疼我么?”秦砚修眼底笑意渐深。
沈云微立马与他拉开距离,坐回了原位,不再看他:“想多了,我才不会心疼你。”
下午上班时,她就戴上了一副眼镜,此时骤然上车,又戴着围巾讲话,冷热气流交汇间,让镜片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那雾气很快就散了,却也让秦砚修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近视的?”
“我没近视……”沈云微就知道他根本不懂这些,“没度数,戴着玩而已。”
这副金丝眼镜,不过是充作装饰。沈云微从小视力就极佳,当年怎么玩手机都没近视。
秦砚修听了,却是又一次倾靠向她身,趁她不备,抬手将这副眼镜摘了下来。
“好多了。”他低声道。
“什么意思?”沈云微眯起眼睛,“我戴上眼镜很丑?”
“不是。”秦砚修摇头。
“只是镜框无论多窄,都会遮挡住眼睛。”秦砚修的那双眼眸,温柔望向她时,似乎隐隐动了情,“而你的眼睛那么美,没有阻隔地望着时,让我心安。”
“你不要花言巧语。”沈云微脸一红,总感觉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妨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昨晚的提议,我根本不打算接受。”
“我也没打算一定要你接受。”秦砚修看她紧张,不禁忍着笑意,“但你刚才逃什么?”
“就因为昨晚我们亲了?”他微微勾唇。
第5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