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殿空旷，只有他一人的低语声，不断响起。

    一小时。

    三小时。

    五小时。

    天色渐渐亮起，晨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将影子拉得很长。

    小沙弥进来添香，看到男人整个身体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更是快要磕出血。

    施主，您这是为何快起来吧......

    不必管我。

    谢庭洲没有抬头。

    小沙弥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这寺庙里，他见过太多心有执念的人，但像他这样拼命的，还是第一个。

    谢庭洲从深夜跪到清晨，又跪到中午，阳光炙烤，他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尖锐的疼痛在身上蔓延开，可他仍不肯起身。

    所有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只求佛祖开恩，救救她。

    日影西斜，暮鼓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他的衬衫早已湿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佛祖慈悲，求您救虞知意，让她活下去......

    这句话他已经重复千百遍。

    风卷入殿内，所有的长明灯齐齐暗了一瞬。

    恍惚中，谢庭洲看见佛像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慈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佛祖！求您，救虞知意......

    他说出这一句，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倒在蒲团上。

    殿外的古柏上，一只夜莺唱起婉转的歌，路过的老僧抬起头，微微眯起眼。

    阿弥陀佛，因缘果报，终有轮回。

    ......

    谢庭洲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云端，脚下是翻涌的雾海，远处是万丈金光。

    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那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女孩，眉眼像极了他，又有点像虞知意。

    蹦蹦跳跳地，正咯咯笑着去捉飘落的花瓣。

    那是......他和虞知意的孩子是那个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谢庭洲的身体剧烈震颤，泪水夺眶而出。

    孩子，等等爸爸！

    远处忽然传来悠远的梵音，一声声，叩击着他的魂魄。

    世上痴人皆有妄念......

    一道恢弘的声音自九天落下，震得他心神俱颤。

    谢庭洲抬头望去，就看到金光凝聚成佛影，低垂的眉眼含着慈悲与威严。

    佛祖！

    他一下子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诚心乞求。

    求您救虞知意！

    有得便有失......佛祖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天命难违。

    谢庭洲呼吸仿佛骤然凝滞。

    佛祖，您的意思是......连您也救不了虞知意吗

    不！不可能，您法力无边，一定能救她......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只求她好好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佛祖叹息，哪怕代价是你的命

    谢庭洲愣住。

    谢庭洲，你二人因果纠缠，孽债深重，若注定只能活一个，你又当怎么选

    只求佛祖让她活！

    谢庭洲额头再次重重叩下。

    佛祖目光微微一动，当真现在尚有反悔机会，你想好再说......

    我已下定决心。

    谢庭洲脸色苍白，嘴边却一抹明显的笑意。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求佛祖救她，护她平安健康，长命百岁，我愿舍弃性命。

    好，谢庭洲，你的话我听到了......

    云雾忽然翻涌，幻象再变，佛祖的身影转瞬已消失不见。

    谢庭洲一边大喊着一边追寻。

    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将他往回拉。

    施主

    谢庭洲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