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着火车头喷出的煤烟,让他想起前世在唐山火车站看见的场景:一位老大娘用陶罐装着醋,在废墟旁摆小摊,陶罐上的裂纹里渗着醋液,却成了最动人的招牌。
回程的马车上,秀兰突然指着远处的山梁:“铁蛋哥,你看!”
新种的荞麦在秋风里翻起波浪,像给山坳织了件带棱纹的外衣。
更远处,老窑洞的废墟上长出了野生的辣蓼草,叶片上挂着的露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个未碎的玻璃瓶,盛着山风与星光。
牛皮本的最新页上,铁蛋用蓝黑墨水写下:“1976年10月,首批陶罐醋抵达唐山,随物资车送去的还有500株辣蓼草苗。”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了句:“他们说,醋香能盖住消毒水的味道,就像希望能从裂缝里长出来。”
新窑洞的第一窑醋开坛时,山坳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铁蛋揭开桑皮纸的瞬间,酸香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秀兰用搪瓷缸接了第一瓢醋,缸沿的蜂蜡补丁在热气中微微软化,像在亲吻这坛新生的琥珀。
技术员小李从北京带来的显微镜下,醋醅菌丝呈现出前所未见的形态:主菌丝如老树根般盘结,支菌丝却像新抽的槐枝,每道纹路都刻着山坳的经纬度。
“这是独一无二的菌种,”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应该叫它‘坳菌1号’。”
载玻片上的菌丝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把窑洞里的月光,永远封在了玻璃片之间。
老周大爷把算盘擦得锃亮,这次他要算的是“希望”:“一坛醋能换三斤盐,五坛醋能换匹布,等开春蜂箱多了,蜂蜜还能换书——”算盘珠子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每颗都像从醋坛里捞出的星子。
虎娃趴在缸沿上舔醋,酸得皱鼻子,却盯着坛底的槐花瓣笑:“像星星掉进去了!”
铁蛋望着窑洞里跳动的灯火,突然想起地震那晚,醋液在地上冲出的逃生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