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抽新芽的那天,秀兰蹲在窑洞前的青石板上分拣辣蓼草种。
晨露凝结在草种的绒毛上,像给每粒种子都戴了顶水晶帽,她指尖划过褐红色的种荚时,去年秋天埋在石板缝里的醋渍突然泛出酸香——那是地震后第一坛复酿的醋不慎打翻留下的印记,此刻竟成了天然的驱虫剂,让爬过石缝的蚂蚁都绕道而行。
牛皮纸信封上的“山城县技工学校”红章被晨露洇湿,露出底下模糊的“抗震救灾专项”字样。
秀兰捏着招生简章的手指微微发颤,“食品加工”专业的课程表上,“微生物发酵”西个字被她用铅笔圈了又圈,笔尖在“实践课:传统酿醋工艺改良”处戳出了小凹痕。
虎娃举着半片放大镜跑过来,镜片是从地震废墟里捡的,边角还留着铁锈:“姐,放大镜里的字会跳舞!”
阳光透过镜片,在她辫梢的蓝布绳上聚成金蝴蝶,落在“学制两年”的字样上,像给山坳醋坊画了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
县科委的王干事踩着带泥的胶鞋跨过新修的石板路,裤脚沾着的红壤正是后山梯田的土色。
他怀里的文件夹夹着《1977年社队企业扶持政策》,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糖纸——边缘印着“上海”字样,正是去年冬天秀兰随救灾物资寄到唐山的那种。
“你们看这菌丝照片,”他指着显微镜下的玻片,淡金色的绒毛在煤油灯里泛着微光,“省轻工所的专家说,这种自带槐花香气的醋酸菌,细胞壁结构和普通菌种差了三个肽键——就像老槐树的年轮,每圈都带着山坳的经纬度。”
铁蛋从半开放式发酵池里首起腰,手里的木耙还沾着新拌的醋醅,辣蓼草的红茎在黑褐色基质里格外显眼。
这发酵池是他用三个月时间改良的,池壁用老窑洞的夯土混合蜂蜡砌成,每隔两寸就嵌着片晒干的槐花瓣,“去年冬天试过,同样的菌种在县城自来水培养基里长不出花香——有些味道,是水管子带不走的。”
他说话时,指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