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时,正瞥见西装革履的蛇坐在沙发上发愣。
他没想到蛇会用法术直接传回家,所以扎了红礼袋的蛋糕盒就搁在茶几最显眼的地方。不等猫想出两句掩饰的话,蛇便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你送我的吗?”蛇问着,紫水晶似的眼亮得像有星星在流淌,“我可以拆吗?”
这话一出口,猫便彻底断了转移话题的心思,只是搭在毛巾上的手不自然地顿了顿。
“……嗯。”
猫垂下眼避免对方发觉他的窘迫,而蛇此刻并无暇留意男朋友的神情。那个由蝴蝶和碎花瓣形状点缀成的蛋糕引走了他全部目光。
奶油是浅黄色的,淡紫色的蝶轻盈地落在三层波浪花边,最上面则用层叠的渐变色绘出一池幽深的潭。自中央有一条带着皇冠的小蛇,歪歪扭扭地斜起身子吐信子。
蛇缺乏的人类社会常识有很多,但他在零碎的记忆中意识到了这份食物代表着什么。
和他从前追猫时买的那些甜点都不一样——这是礼物,是在属于他的节日里由猫选来送给他一个人的。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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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在脑海里捕捉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吐出这个他没怎么使用过的生词。猫困窘地用手指按着挂在脖颈间的毛巾,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显得有事在忙。
“你的申请表有写。”猫磕磕绊绊地交代说,“我们……交往之后,我找我哥问的。”
蛇的眼眶有点红了。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那个蛋糕,又强打起精神开玩笑说:“怎么会有蛋糕店卖条蛇啊……那么吓人,又不好看。”
但猫在这方面相当迟钝。他没听出蛇的弦外之音,只以为蛇对他的作品不满意,于是耷拉着脑袋低声解释道:
“我想给你买个漂亮的。但是他们做的,我不太喜欢。我在店里挤了一下午奶油,那条蛇是我自己弄的。蛇头还是有点大了……你的脸更小一点。”
猫歪歪头打量他的脸,目光又移向蛋糕上那条蛇,对比过后看起来有点遗憾。
蛇把他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回过神时已经有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他尽力敛住哭腔,吐出来的却还是语不成句的哽咽:
“你打电话就是想……等我回来吃蛋糕……”
泪水划过脸侧时有异样的触感。蛇抬手一摸,他左脸下的蛇鳞已经浮出一小片,还有继续外显的趋势。
蛇慌张地一把攥紧那半边脸,另一只手去擦汹涌不停的泪,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孤寂,还红着眼眶急促地对猫说:“我控制不住……对不起。不要怕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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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害得男朋友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蛇手忙脚乱地往回按他的鳞,不管不顾的幅度颇有种崩溃边缘的意味。猫望着,抬手握住蛇的手腕,在对方下意识停止动作时移开它,转而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猫五指分开,用小拇指抿去蛇眼角的泪,湿润的指节转而抚摸蛇的鳞片。
蛇鳞是冷的,摸起来有种古怪的触感。而猫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轻刮着他的脸,一下下缓慢而轻柔。
一直到猫的鼻尖抵住他的,脸上细软的绒毛触着坚硬的鳞,蛇才大梦初醒般看向猫凑过来的面孔。
猫两手捧住他的脸,在唇上亲了一下。他没挑开更深处,亲吻只停留在最表层,猫却吻得很庄重。
蛇看着那双澄黄色的眼。它像片清可见底的湖,水波不兴,又似乎能制服最热衷作乱的龙,一切狂躁的情绪都被拆解后安静地溺在池底。
有水滴落在地上绽开的声音。很多个清脆的响后,猫轻轻把唇移开,不像热吻那样藕断丝连,猫的吻和缓得像他从没来过。
“我不会怕你。”他说,“这样就很好。”
蛇摸了摸留有余温的唇,眼角挂着笑,把脸埋进猫的肩窝闷声道:“你肯定觉得我像没见过世面……但我真的很喜欢蛋糕。我从小就觉得它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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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小幅度摇了摇头,开口问道:“要我变成猫吗?”
蛇不太爱分享以前的事,在别人的注视下声情并茂地讲这些无聊的事会让他感到难为情。而猫实在是一个优秀的聆听者。
所以当蛇忍不住想回忆过往时,猫会变回原形安静地缩进他怀里,方便他无所顾忌地倾诉。
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抖落出的小猫搂进怀里继续说道:“我刚进研究所不久,正好有人在过生日,好奇就瞥了眼,一下看见那个蛋糕金灿灿的……我当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了。”
“他们在说什么‘生日’。我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有了它就会有那个东西。我很想要,所以跑去问训导员生日是什么。然后他说我是野地里窜出来的,哪有什么生日。——但我还是很想要。”
趴着蛇胸膛上的小猫摇了摇尾巴,默不作声地在蛇抱着它的手臂上缠了一圈,毛茸茸的。蛇笑着捉住它的尾尖,轻声道:
“我还是条蛇的时候,巢穴里到处都是亮闪闪的东西,但在人类社会什么都需要钱……我没有钱。我第一次拿到钱是好几年以后,训练赛的奖金。我刚领到就跑出去买了蛋糕。”
“有玫瑰花和珍珠。我在珍珠上面试了新学的术法让它发光。”蛇似乎陷进回忆中,边给猫顺着毛发边出神地描述,“它很美……比我窝里的手表和玻璃片好看得多。我提着它走了好久,开心到一直在想把它放在房间哪个位置。”
“可能是心情实在太好了,路过宿舍时我居然想去给对手道个歉。因为他们都说我决胜局下手狠得像在发疯。”蛇嗤笑了一声,“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他们在议论我。那时我才知道打到最后我的鳞片完全露出来了。我本来没什么想法,直到听见他们其中一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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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贱货被人操到高潮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露出一身恶心的鳞?’”蛇淡淡地复述道。
蛇感觉身上的重量增加了。一低头是猫又把自己变大了一点,扬起软和的肉垫轻拍着蛇的脸。蛇随手把它抱起来跟自己对视,还带着点笑,状似无波无澜地问道:
“苗屿,我只跟你做过。那你呢?——我发情的时候你会觉得我恶心吗?”
蛇见到猫很无奈似的挣扎了一下,他心里沉了沉,松手把猫放下。猫咪爬到一旁甩了甩身上的毛,抖了抖身子变回人形,上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略带认真地叫他:
“佘承尧。”
蛇怔了怔,有点不太适应猫陡然严肃起来的口气,像被训的小孩一样下意识垂下脑袋。猫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不管他们,听我说。”
“你一直都最好看。”
蛇感觉自己又快哭了。他顶着还很浓的鼻音撒娇似的问猫:“真的呀?”
猫很重地点了点头,重到额前的碎发全扑到一块把眼睛盖住。猫下意识想甩头,刚侧了侧脸便反应过来,讪讪地用手把刘海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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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看得直笑,两步爬到猫的身上圈紧他脖颈,两腿分开半跪着,凑在猫耳边像谁家娇纵过的小少爷:“老公这么疼我?那我要什么老公都给吗?”
他说着,温热的吐息打在猫耳畔,被西裤包裹着的臀部也不怀好意似的在猫身上蹭来蹭去。
猫一下没了方才要他听话的气势,脸热的速度比升腾的水蒸气还快,嘴上倒也还游刃有余似的应道:“……嗯。你说。”
早在他准备给蛇过生日时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出。他男朋友一贯如此,他早就该习……
“那——”蛇刻意拖长的腔调打断了他的思绪。猫竖起耳朵去听。
“苗屿,你可不可以抱我睡啊。”
没什么预想中的羞耻花样,甚至不索求一场性爱。在许多过分要求都可能被容许的日子里,蛇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一个来自猫的拥抱。
猫愣了愣,望见蛇明亮的眼中闪了些泡沫似的雾。他不知道怎样才算庄重的回答,于是他说好。
他把蛇切好的蛋糕装进碟子里,为蛇别好生日帽,插上两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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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自己给蜡烛引了火,他把灯关上,在小片明亮的光中唱起家喻户晓而蛇从没听过的歌。
蛇不太熟练地双手合十,又十指相扣,闭上眼睛紧张地组织好一个足够圆满的愿望,就好像这句话真的能被吹散的风捎着一路飘到神仙面前。
把一切都搞定后他们接了一个有甜味的吻,苗屿牵着佘承尧的手一路走到卧室边。蛇像春游时第一次跟心上人睡一间房的高中生,仰卧在床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于是苗屿变回他本来的样子——一只毛发蓬松的蓝金渐层。它小小的,把蛇搁在一边的手抱了个满怀。猫爪扒着蛇纤细的腕,柔软的肚皮紧贴着蛇的胳膊,鼻尖嗅了嗅蛇手上的奶油,随后像霸占自己的毛线团一样搂紧蛇的手。
苗屿的睡相很一般,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熟睡时松开佘承尧滚到一边,而猫不一样,猫只有在怀里抱着东西时才能安睡。所以他想了想,也许这样才能更好地满足男朋友的愿望。
“生日快乐。”猫在讲前最后说道。
蛇摸了摸在他胳膊上跟铁钳子似的猫,轻笑道:“嗯,快乐。”
愿望是每年都听你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