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冯天佑二人离开厢房别院后,尤锦一主仆二人才从屋檐上下来。
“怪不得胡朵的叔叔要将她嫁给徐大石老光棍,敢情是为了讨好郡守儿子。
”楚竹愤愤不平,恨不能现在就要为胡朵讨回公道。
尤锦一低眸思考,完全没有将楚竹的话听进心里。
“小姐,胡朵的事情已然明了,要不要向清河郡郡守表明身份?”尤锦一摇摇头。
刑部越过廷尉府直接接手此案,便说明问题。
以胡朵的身份地位,若能为冯天佑的妾室总好过为徐大石的妻。
正如冯天佑所言,她宁愿去杀人,也不愿为他妾室,或许并不单纯因为妾室缘故。
若不是因为妾室,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那郡守也有问题?”楚竹有此一问是根本不敢相信,一方父母官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所以,我们才要继续查,从周围百姓的态度态度来看,冯天佑横行霸道已经不是一两日了,他敢如此全赖他爹冯霖的身份。
”“若如此,那大殿下他们岂不是危险?”楚竹握紧手中长剑。
尤锦一倒不担心:“冯天佑只当我们是寻常人家,即便知晓你会武,也从未怀疑过我们的身份,因此大殿下他们尚且安全。
若真被他们知晓了身份,那就说不准了……”毕竟,即便他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无凭无据全凭清河郡郡守一句话,就像对待胡朵一样,徐大石明明没有死,却定胡朵谋杀亲夫之罪。
“那小姐,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这郡守府你可查过了?”楚竹点点头:“皆已查过,确定没有地牢之类的地方,只是有一处有重兵把守,靠近不得,属下也只是远远瞧了瞧,那是郡守大人的书房。
”既如此,便有了目标。
“楚竹,我写封信,你今夜送到大殿下手中。
”“是。
”若胡朵一案,真如她的猜想,那郡守大人为何要置人于死地?一个小小的清河郡郡守又为何值得刑部尚书如此掩护?胡朵的案子虽然越发明了,可疑团也越来越多。
夜晚的风中透着一股凉意,楚竹轻巧的跃上屋檐,飞快的消失在黑夜中。
大牢门前,守卫等待换班,加之晚上没什么人,守卫松散至极,有的人甚至已经掏出酒壶开始喝酒。
“喝喝喝,等出了事,小心你屁股开花。
”为首的守卫重重的打在喝酒的守卫头上。
喝了两口酒的守卫将手中的酒会递给头儿,自己则憨笑着揉着挨了打的脑袋:“头儿,你就是多虑了,咱们清河郡什么地方,但凡了解咱们清河郡的人,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说是不是?”为首的守卫不反驳,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
几人纷纷饮了几口酒,顿时松懈下来。
楚竹瞅准机会,随手捡起瓦片打在远处围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握紧手中的兵器立刻警觉起来。
“去瞧瞧。
”为首的守卫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丁管事叮嘱过,新关进来的两个人一定要看好。
他们齐齐查看围墙处的间隙,楚竹已经闪进大牢。
“头儿,你也太小心翼翼了,就是屋檐上落下的瓦片,明日寻工匠来修补一下。
”看到碎了一地的瓦片,为首的守卫稍稍安心:“还是乖乖等着换值,莫要误了事。
”几人悻悻然的返回岗位上,方才的兴致全无。
清河郡的大牢中,昏暗的见不到半点光亮,偌大的牢房几乎没有空着的,甚至个别的牢房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瑟缩在角落里,对于楚竹的到来并不甘心,好像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若不是楚竹先前来过,定要被这场景吓一跳。
凭借记忆,楚竹很快寻到萧乾元所在的牢房。
牢房中还有其他人存在,每一个都偎在角落里,只有中间空出大片位置,干草堆积成一座小山,萧乾元正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最先发现她的是秦起:“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安排了?”因为在牢房中待了些许时日,炎热的日头下,他的身上难免沾染上些许异味。
靠近的那一瞬间,楚竹愣了一下,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那冯天佑果然同胡朵案有关,小姐的意思是你们且先再忍忍,她想要从冯天佑身上找到相关证据。
”一直未睁眼的萧乾元蓦地睁开眼眸,眼中透着些许不耐烦:“忍?你倒是让她自己来这大狱忍忍。
”话音刚落,缩在角落里一个人骤然起身,全然不在乎谁在这里,他径直走到一个角落,面对墙壁解开自己的銙带,开始小便。
听着水流声,楚竹闭上自己的眼睛。
萧乾元同秦起默契的掩鼻转头。
难怪大牢之中一股异味,楚竹只在牢房中待了不足半日,对大牢的环境也并非完全清楚。
如今得见这一幕,对牢中的二人升起同情之心。
“我会将此处的情况告知小姐,只是你们切勿暴露身份,这清河郡郡守怕也不是什么善类。
”秦起应下,萧乾元沉默片刻,才开口询问:“那冯天佑要让她合离?”话虽然没有问题,可听起来竟有些别的情绪在话中。
楚竹点点头,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能做出抢人妻的勾当来,他爹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萧乾元好似忘记自己的身份,对冯天佑便是一顿批判,同他先前看不敢尤锦一是两副模样。
楚竹不解,看向秦起,秦起则耸了耸肩,同样一副不解的模样。
“大殿下可有什么话需要带给小姐的?”“小姐?”萧乾元抬眸直直盯着楚竹。
楚竹似也察觉到周身升起的寒意。
“罢了,你且告诉她,这个破地方,我再忍两日,若是她还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便交给我来处理。
”楚竹弯腰行礼径自离去。
“殿下为什么不将那丁辉来的事告诉夫人?”“人家都叫小姐了,你在这里称呼什么夫人,给谁听?”萧乾元瞥了一眼秦起,没好气的说道。
秦起噤声默默地走到一边,自家殿下对那位尤小姐的心思,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却看在眼中。
先前明明就是担心尤小姐,才到将军府,结果瞧见二殿下接尤小姐出府,回去便是这种状态。
他都已经懒得吐槽自家殿下,明明比二殿下优秀很多,偏偏在面对尤小姐这件事上优柔寡断。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屋檐上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楚竹回到厢房别院的时候,冯天佑去而复返,正陪着尤锦一用晚膳。
她踏入房中,便见尤锦一投来的目光。
“小姐嘱托你的事情可办好了?”冯天佑手上的动作没停,将一块泛白的鱼肉夹到尤锦一面前的碗碟中。
楚竹没有理会冯天佑,径直走到尤锦一的身边,弯腰行礼:“小姐,药材已经用尽,今日的药怕是喝不成了。
”尤锦一心有神会的轻咳了几声,引得冯天佑慌忙追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还吃药呢?”锦帕掩唇,尤锦一做出呼吸有些困难的样子,娓娓道来:“我身子骨自小柔弱,一直用药调理着,难为夫君一直未曾嫌弃。
如果此药断了,恐有性命之忧。
”“为何不早说,你手上可有药方?我这就遣人去拿药。
”尤锦一似是听到没药,咳嗦一直未停。
“药方在我们姑爷手中,怕是要前去同姑爷要药方。
”见尤锦一不便回答,楚竹才做解释。
尤锦一暗暗瞧了一眼楚竹,心中暗自疑惑,她没有病,萧乾元手中何来的药方。
若冯天佑真的派人去拿,萧乾元拿不出来岂不是麻烦。
楚竹神色凌然,说的煞有其事,这让冯天佑有些为难。
冯天佑的神色让尤锦一更加困惑,眼下他为难的样子不同于白日里逼她合离的模样的。
“可是我夫君出事了?”尤锦一骤然站起,因为着急,胸前起伏的厉害,也加重她的咳症。
“他无事,我只是担心他不肯交出药方。
倒不如我命府中的大夫前来为你诊治,说不定能彻底根除你的病根。
”尤锦一哪里能真的让他请来大夫,只做没听见他的后半句,只关心他所说的不肯交出药房:“我夫君他为何不肯交出药房?”削弱的尤锦一无力的坐下,“我们夫妻情比金坚,即便要劳燕分飞,我也不信他会置我性命如不顾。
”声音渐渐蒙上一丝湿润:“若夫君真的弃我于不顾,我性命恐难保。
”“冯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之所以许配姑爷就是因为姑爷有秘方在手,先前不能外人接触,在姑爷的医治下才能同常人一般,若是没有姑爷的药方,小姐恐怕要重新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牢笼中,不得与外界的人接触。
”楚竹看着羸弱的小姐,似是想起以往的苦楚,最后竟然也同尤锦一一般,眼中蓄满泪水。
冯天佑脸色大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病症,他半信半疑的在她们主仆二人之间来回观察,两个人一脸悲痛毫无破绽。
“竟然如此严重,你们或许不知,府中有一大夫曾在宫中任职,如今是我父亲一人的医士,我或许可以将他请来为姑娘诊治。
”尤锦一怔愣片刻,在听到是郡守一人的医士后,眉眼微转,竟有缓和之意。
“那就有劳冯公子了。
”见尤锦一应允,分天佑喜上眉梢,自是不敢停留。
直到别院中没了冯天佑的身影,楚竹才焦急开口:“小姐,我说大殿下手中有药方只是想借此机会让他们机会能出来,你若是同意那个医士来为你诊治,岂不露馅。
”比起楚竹的慌张,尤锦一倒胸有成竹,她唇角萦绕着一抹笑意:“今夜恐怕有我们忙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