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箫羿清离开尤府后,便再也没有上门,只是偶尔遣人送些补品过来,叮嘱她好生修养。
上朝也不见他身影,倒是萧乾元怒目圆睁,好似要吃了她一般。
再后来,林祭探查,说是不知为何,二殿下冲撞了慧贤贵妃,被打了板子。
怪不得这几日,他曾上门。
箫羿清不说,尤锦一也故作不知。
倒是因为诓骗萧乾元一事,银钿诚惶诚恐的度过几日,日日不得安眠。
好在萧乾元并未计较,至少没有在朝堂上找她麻烦,最多只是冷哼一声,一副厌恶她的模样。
九月初的暑热越发厉害,冰鉴中的冰若是太多,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每每天还未亮的时候,她就会因暑热醒来,清晨便要沐浴。
以致晚上每每练剑结束后,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
孤魈还是雷打不动的每晚都来,只是自从那次开口讲话后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惜字如金。
尤锦一不在意他的态度,毕竟他没有义务陪她练剑。
这一日同往常一样,银钿已将一切安排好,她正准备沐浴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类似风声的动静。
下一秒一个身影趁着月色跃入绣楼,由于体力不支,在跃进绣楼时直接倒地不起。
惊得银钿张开双臂护在尤锦一的面前,像母鸡护着小鸡崽。
待她看清地上的人时,惊呼起来:“楚竹!”尤锦一将楚竹搀扶到自己床上,遂命人前去请大夫,她则仔细检查楚竹身上的伤,银钿泪眼婆娑的处理伤口。
前去寒山郡的楚竹带着一身伤折返回府,哪怕她已经到达奉京城城边,追杀她的人依旧没有放弃。
追杀的人一批接着一批,饶是再厉害的人也架不住众人围攻。
楚竹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处了,新伤旧伤交替,往返途中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又被多少人所伤。
她双眼紧闭,明明睡着了,眉头却紧紧皱着,尤锦一抬手抚平她的眉心,轻声安抚道:“楚竹,你已经到家了,且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眉心渐渐舒展,呼吸变得沉稳,尤锦一方才安下心。
是夜,尤锦一也没有去偏殿休息,而是同银钿一样,守在楚竹的身边。
直到天明,楚竹悠悠转醒,尤锦一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开心。
“小姐,”楚竹方醒来瞧见眼前的人微微一愣,泪花在眼中打转,脸上的伤将她原本锋利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不负所托,属下确实查到一些事情。
”她声音渐渐哽咽,像是见到了当年的那场灾难:“漫天遍野的大火,小将军带领的军队被大火吞噬,故而尸骨无存。
”这些她已经从孤魈的口中得知。
楚竹愣了片刻,露出一丝不解:“属下在寒山郡待了许久,不曾有生存的迹象,倒是有人敛了众将士的骸骨将其埋葬到一处山脚下,落款为孤魈。
”“孤魈为何人?再查便也查不到什么了。
”因伤未好,谈话间气息总有不足,如今更是因为情绪波动咳嗽了起来。
楚竹查到的信息,倒是同那日孤魈所说对得上。
他既不肯以真面目相见,也不肯以真名相交。
一个人默默将三万将士的骸骨收敛安葬,若只是被尤思礼救过一命,能做到这一步,孤魈绝非一般人。
况且不是奉京人,却因为尤思礼的一句话,只身踏入奉京。
尤锦一眉头微微皱起,若是奉尤思礼之命而来,那他在决定将青铜虎符交给她的时候完全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怎地她生疑了,他倒主动袒露自己的身份了。
过于明显,反而露出破绽。
她抬手为楚竹掖好楚竹的被角,掩下心中的困惑:“既然回来了,你且安心修养,其他的事交给我。
”楚竹点点头,方要躺下突然又想起什么,唤住尤锦一:“小姐,跟踪我的人,除了贵妃娘娘和何云军的人,还有别的人。
只是行踪飘忽,只察觉出跟着我,查不到其他。
”尤锦一愣住,根本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好的,我已知晓,你且先休息吧。
”说完,尤锦一闭上门,径自离开。
跟在尤锦一身后的银钿,几步跟了上去:“小姐,如今有人要对楚竹下手,我们要不要招揽些人,省的他们在半夜偷袭。
”银钿的视线落在她的肩颈处,伤已经完全愈合,只是落了疤,她每每看到都懊悔没能将那些个黑衣人斩碎。
“小姐,不行,奴婢要跟着你们练剑?”银钿认真的模样让尤锦一停下脚步,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谑:“练剑啊?”她故作思考后继续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吗?”“小姐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尤锦一敛起笑容,同样很认真的回道:“那你先扎稳马步吧。
”银钿垂下眼眸不发一言,尤锦一当她打起了退堂鼓,也并未在意。
直到夜幕降临,她在演武场独自练剑等待孤魈到来的时候,一身干练的银钿,拿着并不称手的长剑闯入演武场。
初看到银钿出现的时候,尤锦一不可置信,这个向来最害怕利刃的人如今将利刃握于手中。
她微微叹气,不忍加以阻拦,便允她在一侧旁观。
今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月至中稍,树影微动,很快一抹熟悉的身影自城楼之上一跃而下。
孤魈见到立于一旁的银钿时有些惊讶,在看到她手中的长剑时,疑惑的转头看向尤锦一。
“银钿觉得近奉京不安全,所以才动了想要练剑的念头。
”此刻站在面前的孤魈身上带着一抹清冷,好像并不关心此事,他同先前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抽出剑指向尤锦一。
她迟迟未动,似是在等孤魈的回答。
孤魈晃了晃手中的剑,示意她进攻。
尤锦一反将手中的剑置于一旁,向前倾身,追问道:“你是又变成哑巴了吗?”孤魈不发一言,任她如何说,孤魈依然紧闭双唇。
她靠近他便退,全然不似那天,谈及尤思礼时的态度。
她怔怔的瞧着他,面具下的眼眸有所闪躲。
尤锦一紧紧盯着那张面具,看到上面那道划痕时,目光蓦地一转。
犹记得在次日,孤魈的面具已然没有划痕,她当时还认定是孤魈给自己重新换了一个全新的面具。
如今重新看见面具的划痕,仔细想了下孤魈近日的行为,好像只有那次的面具没有划痕。
他总不至于为了同她讲话特意选择没有划痕的面具,也就在那一口,他恢复了本来不爱说话的样子,就连面具也戴回有划痕的那一张。
许是她想的久远了些,面前的呼啸长剑轻轻碰了碰她手中的剑,示意她出招。
孤魈上次说明自己身份的时候,尤锦一尚未来得及询问现下他住在何处,以何为生,如今想来奇怪。
一个从未在奉京城中生活过的人能在奉京城中不愁吃穿,确实有过人之处。
她忍下心中的悸动,不不动声色。
二人过招之际,她故意露出破绽,多次被击败。
如此一来坏了孤魈的兴致,在她的剑再一次被击飞之后,孤魈收起手中的长剑,哀怨的站在演武场上。
“今日不在状态,不妨改日?”她试探性的询问加解释,几不可闻的听到孤魈传来淡淡的叹息声。
对于她的解释,孤魈并未理会,脚尖轻点,随风起,越过高墙,不过瞬间,他已经离开了尤府。
尤锦一转身将自己的交给银钿:“你且先收好,我去去就回。
”声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风中。
“小姐,你要去哪里?”银钿的话融入风中,没有回应。
以尤锦一的脚程想要跟上孤魈的踪迹,着实有些困难。
不过她心中有一个目标,所以跟上孤魈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大皇子萧乾元在宫外的私宅元府无人不知,府前更是有他的私兵把守。
即将到达元府的时候,孤魈的身影闪过,再寻便寻不见了。
尤锦一并未瞧见那个身影进了元府,暗自懊悔自己方才没能跟的再紧一些。
树下,她捶手顿足,恨不能将孤魈的双手绑起来,亲手摘下面具,核实他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只是孤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尤锦一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计划,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边的环境。
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炙热的气息覆盖她整张脸,偌大的鼻孔喷出的鼻息差一点将她热晕。
高大的马儿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她的转身,张开马嘴就要嘶鸣。
尤锦一下意识的要去捂住马儿的嘴,奈何马背上的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握紧缰绳轻轻一拽,马儿受缰绳的控制径自转了方向。
尖锐的嘶鸣声震得她耳朵生疼。
不出所料,声音将府前的士兵引了过来,待他们瞧见马背上的人后纷纷跪下:“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尤锦一的双眼登时变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马背上的人,确实是萧乾元无疑。
只见萧乾元轻松的从马背上跃下,立刻有士兵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他挥了挥手,那些士兵训练有素的退了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处是我的府邸,”他缓缓靠近,抬眸看了看漆黑的夜,“这个时辰,你一个你女子不在自己府中待着,为何来我府邸附近?”萧乾元的话,尤锦一难以回答。
元府坐落在奉京城南城区,不知是不是他喜静的缘故,紧挨着城墙边择了自己的府邸,这个位置若是来他府上定然不会来到此处。
“这个……”尤锦一步步后退,脑海各种翻滚,想要为自己寻一个开脱的理由。
“还是说,你又起了什么贼心?”又?尤锦一不解,她好像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何来贼心一说。
不过,她在他嘴中背过的骂名好像不少,既然担了这罪名,何不……尤锦一毫不畏惧,故意倾身贴了上去,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若是心悦于你……”话只说一半,脸上浅笑的笑容已经说明一切。
“不知羞耻!”萧乾元登时红了脸,他甩甩衣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