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拾叁 本章:第二十四章

    房间走廊,护工跟护士都识趣的躲进了办公室。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在杜大会首面前乱晃,生怕弄出动静惊了里边正在做治疗的那位,大家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空旷走廊,清风过隙寂静无声。

    杜大会首面朝内而立,走廊灯光不显,至使他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但一双深幽的眸子透过百叶窗紧紧锁在某处。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杜泽言第十二次看表的时候里边的治疗终于结束。

    冷启吁着气推门出来,看见这么一尊大佛守在门口,剩下半口气直接梗在胸口。里面的情况让人棘手,外面站着的这人更让他直呼脑仁疼。

    杜泽言到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拐角——一个既能看到病房里情况,又确保说话不会被里边听到的位置

    “说罢。”

    “做了催眠干预,现在许先生的情绪已经稳定了。”

    杜泽言望着里边床上那个背对着窗户的小鼓包,很小很小的一个,杜泽言有时候也不太明白一米七八的个子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的脆弱,“那他腿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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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处理好了,擦伤并不严重,只是……”冷启仔细斟酌了片刻,用杜泽言比较能接受的语气说,“他现在还不能受惊,尤其是……闻不得您的信息素,杜总您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还是尽量贴好阻隔贴,一定要收敛好信息素。”他不能不小心,一来毕竟是拿人钱财,二来在他看来眼前这位也是病人。

    冷启今年四十有二,跟在杜泽言身边已有七八年了,负责杜泽言身体的一应健康状况,两人很熟悉,但冷启心里门清他们不是朋友,只是主雇关系。跟外人传的一般无二,全球几大能源巨头之一的杜大会首并不容易接近,他就像雪峰尖千年不化的寒冰,孤独神秘。

    他不需要合群,看待生物也带着残忍的睥睨跟怜悯。

    固执己见,冷血偏执

    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冷启跟其他几个医师讨论过,这是一种病,很严重的病态。

    就像是一座活火山,一旦爆发,将害人害己。

    最关键的是最严重的病情却在最难搞的病人身上,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

    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不正常,也就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诊断。

    杜泽言乌眉一拧,他知冷启不敢直说,实际情况肯定比这更严重,许诺排斥的应当不止是他的信息素,“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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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法肯定有,且不止一次一种,可以心理疏导,可以药物干涉,也可以建议刺激源暂时不要靠近患者,再配合药物干涉跟心理疏导,其实最好的方式是最后一种,可这怎么好说,或者说怎么敢说,眼前这位显然也不是想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治疗方案。

    冷启拉起职业性微笑,“目前对抑郁症的治疗方式还是很单一,比起电疗,疏导跟药物的伤害是最低的,精神方面的疾病等同于慢性绝症,能不能治愈其实跟病患本身的意志有很大关系,其实……”说到这里冷启顿了一下,没有一口气说完,主要是他把握不住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可不可以说,说了会不会惹眼前这位尊主不悦。但几番思考,他本着对病者身体负责考虑,还是开口道,“其实您不妨告诉许先生实情,他要知道病况或许会积极配合治疗。”

    四四方方的玻璃窗框进一片蓝楹树田,盛夏花期正好,万紫簇簇却不及曾经摆在他桌上那一束,杜泽言一言不发看了许久,才说,“倘若他还是不呢?”

    这些他怎么会不清楚,曾经他把该试的方法都试过了,但都没有用。许诺不同于旁人,他看似随性淡漠,却有颗比谁都细腻敏感悲悯的心。天生共情力强者最会宽宥别人苛责自己,他就像块海绵,藏负纳浊的结果是自己先腐朽溃烂。

    他厌恶这个世界,没有一丝向生的欲望。

    不知道病况他还有的是方法哄他吃药,一旦知道病况许诺再也不可能配合。

    曾经,他就是这样看着许诺拒绝一切治疗,然后带着他们的孩子……

    外边天色接近尾声,夕阳已残,霞光如血,有几抹逃进走廊,恰巧落在杜泽言戴着腕表的左手上,像极了那年许诺染在他手里的血。

    许是有几抹霞光也逃进了杜泽言的眸子,冷启窥见这位尊主眼圈红了,但恐怕是错觉,因为下一秒他就听这位尊主冷声吩咐,“给我打抑制剂,另外让刘明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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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明是负责整个庄园安全的保镖头。

    冷启还在给他打信息素抑制剂的时候刘明就先已经到了,杜泽言没先见他,而是让冷启拿了阻隔贴给他结结实实贴了三层,确定密不透风一丝味道都不露后转身去了许诺病房。

    他推门关门下脚都很轻,但许诺早就醒了。

    不待他走近,许诺先开口,“我们聊聊吧。”

    他没起身,还是维持着侧躺背对着门口的姿势,以这样的姿势与人交谈其实很不礼貌,尤其是对杜泽言,当今恐怕没几个敢这样背对着跟他说话,可许诺不想面对他,也闻不了他身上的一点味道,只要他一靠近,身上就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被子是他的屏障和保护伞,他需要这小小的一个空间带来的安全感。

    杜泽言也不想刺激他,脱了腕表,放床头,然后在床边坐下说,“你说。”

    许诺在被子里挪动,床垫塌陷的垂感让他知道杜泽言离他很近,他不自在了,“今天的事,”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无论是为了自己本就稀薄的名声还是自己接下来的安全,他都有必要跟杜泽言说清楚,不能误会,杜泽言的怒气他承担不起,“我没有私会别人,棚子里的是许谚,他是我弟弟。”

    “我知道,”杜泽言脱了鞋侧身躺在许诺身边,撑头看他圆圆的后脑勺,“但是以后不许见他。”

    为什么?许诺不明白,皱眉重复,“他是我弟弟。”不是别的陌生的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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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杜泽言也重复,正因为是他才不可以,那小子对许诺安的什么心他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他伸手捋着许诺睡得东突西翘的头发,柔声说,“今天吓到你了吗?”

    许诺背脊立马就僵了,“没有。”

    “腿上的伤还疼吗?”

    “还好。”

    “很抱歉,伤了你。”

    今天的杜泽言格外温柔,但温柔注定是用来打破的。

    “没关系。”许诺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木然地望着窗外暗下去的天色,“杜泽言我不计较你伤害了我,所以……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杜泽言还顺着他的头发,许诺的头发很柔软跟他人一样摸起来很舒服,他没正面回答,“我说过,等我从斯夫拉特回来就放你出去,你想去哪里都行,但是要带上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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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工作,”许诺说,“是我想离开,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今晚夜色不错,月亮很圆,唯一美中不足,起了毛边,灰蒙蒙地挂在黛色山尖,比残月更凄凉。

    杜泽言没说话,片刻后伸出手揉着许诺的头顶,“说什么胡话,这一次我们是夫妻。”是要相缠相共一辈子的夫妻。

    “杜泽言,”许诺将自己缩起来,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最近我脑海里多了一段不好的记忆,很残忍,我没有经历过,这些都不是属于我的记忆,但很真实,我在想这些是不是都发生过,只不过是有人在别的地方替我承受了。”

    杜泽言瞳孔一震,身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记忆?”

    “生撞生殖器腔好疼,脚镣好重,地下室经常渗水,我好冷,”许诺麻木的数着梦里看到的画面,“还有孩子,还有血,大片大片的血……”

    “没有~”杜泽言倾身抱住颤抖的许诺,处变不惊的声线有颤动的风险,“没有的事,诺诺,没有那种事,都是幻觉。”

    外人所道的太湖背后当家人,手腕强硬山水不显,洪水过膝都有力挽狂澜的魄力,没人见过他像今日这样焦躁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许诺为什么想起了那些不该有的记忆。明明他已经提前把他们之间的障碍全都移走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这种始料未及的状况。

    怀里的人还在颤抖,像冻坏了般,一直在抖,杜泽言不得不紧紧抱住他,死死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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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隙,当乌云遮住最后一颗星辰的时候,许诺才停止抖动,幽幽地开口。

    他问,杜泽言,另外一个时空的许诺爱你吗?

    杜泽言愣了半晌,继而嘴唇贴在许诺的头顶,吻着他的秀发说,“爱过的,他爱过的……”曾经他非常非常的爱我,只是我把他弄丢了。

    他的声音彷佛也被那片乌云盖住了般,既沉且重,有着穿不透乌云的慌张跟沉痛。

    许诺一双眼睛没有光泽,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张嘴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句,杜泽言很费力很费力才听清楚。

    他说,可是杜泽言,我不爱你,我……没法爱你。

    一个人清晰的看着自己在另一个人手里受尽折磨,即便只是发生在梦中,也会觉得害怕。

    他没法爱杜泽言,一辈子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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