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珉并不记得自己有个前nv友。光看他的反应，我就立刻明白这件事。

    因此我将刚才的对话全都告诉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反覆斟酌，深怕说错任何一个字。原先昏沉的思绪，到这一刻竟变得格外清晰。

    裴恩珉垂着眼帘，听得很认真。但我始终读不懂他的表情。

    对於那个nv人，我所知道的事寥寥无几——从刚才对话唯一得到的资讯是：她开花店，而裴恩珉的手机号码就正好这麽泄露出去。

    「还真巧，不是吗？」我故作轻松地说。

    这世上巧合已经太多，多得我不再为此惊讶。

    裴恩珉没有回答，工作室里陷入寂静。

    我不自觉苦笑，想着该怎麽安慰他，同时让自己听起来不要那麽悲哀，没想到却是他先打破沉默。

    「其实……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我双眸微瞠，心脏漏跳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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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来不及反应，裴恩珉突然站起身。

    这瞬间我以为他要走，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衣袖，但只抓到一片空无。

    确定他不是要离开，我才放下悬空的手，但仍忍不住耸起肩膀，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

    只见裴恩珉拉开工作桌下的ch0u屉，拿出一本笔记本。

    「这是我随手纪录灵感的本子。」他说，「上次你来这之前，我正在整理东西，看到它才想起来……」

    他侧身坐到我身旁，将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递到我面前。

    页眉处标记了年份和日期。

    「是你出车祸前一周？」我一眼注意到这个。

    「……嗯。」他声音有点闷，「我不记得自己为什麽写这些歌词，但我有隐约的印象——我是在抒发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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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就在我身边，但没有完全面对着我。

    本子就摊在面前，却有一只手横在我们之间。

    「……我真的可以看吗？」我盯着那串日期，视线始终不敢往下移。

    余光里，他缓慢点头。

    你说你要走走往下一个绿洲

    沙漠我们ai得太寂寞

    途经长满尖刺的滂沱

    你说你要逃逃向下一个拥抱

    天空我们ai得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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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定要埋葬彼此承诺

    你转过身背对不懂ai的我

    沿着我看不见的尽处

    把曾一起走过的路变成陌路

    我愕然抬眼，望进裴恩珉的眼底。

    就算我现在不是他另一半、就算我不是一个文字工作者……

    我一直是他最忠实的歌迷。

    歌迷与偶像之间有着某种默契，无须解释就能心领神会，共享有他的秘密。就像艾蜜莉的玫瑰。

    「你本来以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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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裴恩珉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我知道，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所以我始终……没能说出口。而且，我说过要相信你……」

    我想起他上次yu言又止的模样。他当时就是想问我这个吗？

    我忍不住触碰腕间的手链。上头刻的l像刺进我的心脏，汩汩冒出血来。

    原来，那个nv人口中的「对不起他」，指的是她劈腿？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写给她的……」他自嘲一笑，「我真ga0不懂，我失忆之前到底在做什麽？我怎麽会……」

    我忽然觉得心慌，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恩珉，你别说了。」再说下去，只会更令我难堪。

    「对不起，月季……自从失忆以後，我总是很混乱。」

    他反掌握紧我的手，眉头紧蹙，眼眶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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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快点记起一切、想快点拼回所有记忆，但我愈是心急，就愈是不知所措。每当我找回一块新的拼图，又会陷入新的迷惑，因为我根本不晓得该拼在哪里……」

    他声音微颤，像费尽所有力气在展示自己的脆弱。

    「也有人想替我捡回拼图，大家都在帮我，但无论我怎麽拼就是拼不上……我好怕拼错、好怕伤害了你——就像我现在在做的事。」

    我眼眶发热，心脏像被他攥在手心，无法呼x1，挤出一滴滴酸楚。

    「你没有伤害我，恩珉。」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历经多少挣扎？他向我坦白的瞬间，又鼓起多大的勇气？我凭什麽扰乱他的记忆、他的人生……被伤害的人，明明是他。

    「我知道我这麽说很自私，可是……」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就像在说，我们之间已毫无保留。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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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蓦然一怔。

    我怎麽可能讨厌他？

    我这辈子只讨厌过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裴恩珉执起我的手，低头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吻。他唇瓣微凉，却烫得我好想逃。

    「月季……我已经不能没有你。」

    月季。

    当他这麽呼喊，我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

    ——这是我这一生，最痛恨自己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