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斯已打过去至少三次视频通话，次次都是忙音，怎么就没接着？是手机又被糸师冴那混蛋收走了？！
内斯烦闷地扯过亚实没收起的睡衣，盖上脑袋，企图用气味弥补自己。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在哪歇息呢？酒店？
内斯忽然想到，不对，亚实是北海道人，那他们去的地方，会不会就是……
内斯拨出第四个视频通话。
这会不同，铃声响了大概不到五秒钟，就被接起来了。
“内斯！”
视频通话界面里，亚实可爱的脸庞离镜头很近，好像她就在他的身边。
可问题她不在他身边啊。内斯吊着的一颗心没放松半点，他质问她，“你这次又不接电话？”
又，上次是凯撒，这次是因为糸师冴？
亚实表情似是心虚，道：“内斯，我手机出问题，刚刚给我拆了。”
手机拆了？内斯拧眉思索，很快便放下了。
他有更在意的事想跟她说：“你现在一个人，还是跟糸师冴在一起？”
镜头顷刻拉远，亚实把手机斜举起来了，原来糸师冴正穿着藏蓝浴衣立她左边。
他们是去泡温泉了吗？还是刚洗完澡？做爱了吗？
内斯如果糸师冴不在，内斯好想和她说，亚实你知道么？格斯纳他跟女友订婚了。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还可以问她，亚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订婚呢？
但内斯没有说出口，这些话他突然觉得一辈子也说不出口了。
他听亚实笑着给自己做展示，“内斯，看，我给冴选的这身浴衣他穿好不好看？”
内斯觉得口里只剩苦味，他揉了揉酸涩眼角，“亚实，你让我看看你。”
亚实估计是把手机交给糸师冴了，视频里，他看到，那简直是一位少女，粉纱裙在她身上衬托得她清纯极了，亚实还转着圈，告诉他，这是她大学时候刚遇上糸师冴那会儿的样子。
内斯再也听不下去，他注意到亚实身后背景，日式风格，很像以前凯撒还在那会三人去海边住的民宿，只是更老旧些。
他开始也没多想，以为糸师冴顺便带她度假去的，“你们住在哪里的民宿？”
空气安静下来了，早知道后面的回答，他绝不会问这句话的。
只听糸师冴缓缓道，“这是她父母的房子。”
内斯恍惚了，他感觉自己一瞬间听不懂日语了，五雷轰顶一样。
亚实在一旁咬着唇，眼神将抬不抬地不敢看他。
内斯确定了。
他听到自己故作冷静道：“她老家在哪？”内斯握着手机起身。
“你要来？”糸师冴淡淡回复他，“这里可没你的位子了。”
“亚实，发定位给我。”内斯似乎铁了心，“我待会就请假。”
“等等！”
亚实喊住内斯，“内斯你不管两周后的决赛了？”
内斯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那你趁这时候带他回去见你父母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内斯感觉自己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他知道这平静下抑制着何种冲动。他相信亚实应该也知道。
“你爸妈现在在不在？糸师冴你见过她爸妈没有？”
他现在还能冷静跟她说话，今天格斯纳那家伙跟他面前炫肆，他现在还能这样冷静跟她说话，他已经尽他全力了。
“内斯，你停下。”
亚实温柔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温柔却无尽哀伤与歉疚的。
“内斯……我向冴他求婚了。”
内斯抬起头，他仿佛看清楚了屏幕另一端她的泪水滴落。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泪水也滴落下来。
“我一定要和他结婚。”
内斯听见这句美丽的话由他的亚实嘴里说出来。却不是为他对别的男人说的，而是为别的男人对他说的。
她快要说出那句道歉了，“对不……”
“住口。”
内斯发觉自己已经没法再从亚实嘴里听到这个词。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每次感觉他们关系拉近了，却总成为他们下一次推远的开始。
糸师冴这时似是想插进来，“内斯，我……”
“你别说话。”内斯声音颤抖，“你让我跟她呆一会。”
亚实把手机交给糸师冴了，让他帮她举着，帮他们举着。让亚实展示给他看，只给他一个人看。镜头反转，他们在房间漫步，他也算来过这里了，
“内斯，你看，这就是我的房间。”
亚实站到一面陈列墙前，内斯隔一道屏幕听她忍着情绪介绍，“这些都是我爸给我做的。你看这个迷你舞鞋，是他一针一线缝的，他手很巧的，你的手跟我爸的一样巧。”
再巧又怎样？还记得他第一次主动来这个家里找她，他给她梳头发，她也说他像把她看作女儿。可那时候是糸师冴来找他们，逃走的还不是他。
“他还会做微缩雕刻，你看，这个狼蛛就是他雕的，吓不吓人？他说有它在小虫子就不敢来了，结果小虫子还是一样来。”
内斯其实早听不进了，他只是习惯性贪婪地注视她的身影，追随着她。
她突然崩溃了，“内斯，我的内斯……”
原来他们两个都哭了。
为什么？
他问。
因为我们太相爱了。
她说。
太相爱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她说她永远爱他的啊，永远都不会拒绝他的啊。
她已泣不成声。
是我们都太像了，太像了。我们都只会纵容对方，让对方状况越来越差的。
所以你不想你的魔法了，我也不想去追我的梦了。
她红着眼说，内斯，你没发现吗？
但他们还会在一起的。
亚实抹去眼泪，说想给他看更漂亮的裙子。她抱了好多裙子过来，她说这些都是她妈妈大学给她买的，她高中不让她谈男朋友，大学却说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她一条条换上给他看，一条一条转着圈给他展示。
内斯早就看见她胸口上的痕迹了，就在心口的小痣下面一点点，谁给她掐出来的。
他都舍不得这么用力那家伙怎么敢的？！他想这么责问糸师冴，却感觉地位不匹配。咽下了。
这时亚实说她的妈妈回来了，她要出去一会。
内斯说，你说过你不会拒绝我的，你带我去见她。
内斯冲去卫生间抹了弹力素又收整脸蛋，他真正见到了亚实的母亲。
糸师冴都没见到呢，戴着口罩的，亚实连真名都不透露。但他一要求亚实就马上答应了，向视频里那位倔强底色的母亲说他的好话，介绍他来自哪里，他的名字。
亚实不常提起她，可她们真像，像到内斯见到她母亲的第一秒，他就得靠手遮住脸来掩饰他的失态了。
你们是……朋友？
他听亚实妈妈这么问。
嗯。
他听亚实这么回。
他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两处泫然视线隔屏幕相叠，阖上眼睛。
再也不愿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