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祀宗祠
祠堂门环上的饕餮纹在月光下蠕动,青铜兽首的瞳孔突然转向我们。苏青黛的断臂血珠滴在青石台阶时,苔藓突然翻卷着退开,露出刻满镇尸咒的凹槽——那些凹痕的走向竟与八卦玉坠的纹路完全契合。
"这不是普通的镇尸纹,"玄冥子跃上石狮,金瞳映出凹槽深处的暗红色结晶,"是地脉锁龙咒的变体。"
我蹲身触摸结晶,指尖传来诡异的搏动感,仿佛在触碰某种巨兽的脉搏。结晶表面突然浮现龟裂纹路,拼出六十年前的场景:
祖父跪在祠堂天井,将七枚青铜钉楔入青砖缝隙。每楔入一枚,地底就传来沉闷的龙吟,震得瓦片簌簌坠落。
"林家老宅建在龙脉逆鳞上。"苏青黛突然撕开旗袍高领,露出颈后青黑色的"嗔"字刺青,"你爷爷当年借镇煞之名,实为截取龙气续命!"
黑猫突然炸毛尖叫。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集体转向,露出背面用血画的刑具图。最上层的"林怀山"牌位裂开,掉出本皮质日记。翻开扉页,祖父的字迹突然渗出血水:
"甲申年七月初七,地脉震动,井水泛金。掘地三丈见青铜锁链,锁头刻镇龙二字,方知祖宅竟压着龙脉逆鳞…"
日记残页无风自动,停在一段触目惊心的记录:
"丙戌年重阳子时,绣娘腹中双胎躁动,地脉随之震颤。接生婆剖腹取子时,龙吟声震碎半数瓦片…双生子血脉竟能平息龙怒!"
我后背突然窜起寒意。手机闪光灯扫过供桌底部,照出暗格里半卷泛黄帛书——那是《道术灵册》缺失的"地脉篇"。帛书上的朱砂符文正在褪色,唯独"以双生血脉饲龙"七个字鲜艳如血。
"小心!"玄冥子一爪拍飞突然坠落的牌位。木牌背面粘着张泛黄照片:祖父站在枯井边,手中提着个铁皮箱。箱体表面布满爪痕,缝隙里渗出暗金色的液体——那分明是凝固的龙脉地气!
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我们跌入个倒置的墓室,二十八盏鲛人灯嵌在穹顶,火光映出骇人景象:七条碗口粗的青铜锁链穿透墙体,链身刻满与八卦玉坠同源的雷纹。最中央的锁链拴着具焦黑尸骸,骸骨心口插着柄桃木剑——剑柄缠着的红绳,正是我幼时戴过的长命缕!
"这是截龙桩!"苏青黛的翡翠耳坠突然爆裂,碎片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图,"你爷爷把活人钉在龙脉节点上…"
她话音未落,焦尸突然抬头。溃烂的唇间吐出半枚乳牙,牙面上刻着"丙戌年重阳"——正是我被篡改前的生辰!玄冥子利爪撕开焦尸胸腔,拽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团纠缠的青铜丝——每根丝线都系着个村民的生辰八字。
整座祠堂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供桌滑落撞碎鲛人灯,流淌的灯油在地面汇成谶语:"双生现,龙脉断"。
手机在此刻收到彩信,点开是张高空俯拍照:老宅屋顶的瓦片排列成逆北斗状,而百里外的昆仑山巅,同样的逆北斗图案正在雪地上缓缓浮现…
"林氏宗祠,擅入者"牌匾上的金字突然融化,漆汁顺着门柱流成血字:"七苦噬魂"。黑猫的尾巴扫过门槛,门内骤然亮起二十七盏尸油灯,每盏灯芯都裹着片带符咒的指甲。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正在集体颤动。最上层的"林怀山"牌位突然爆裂,木屑中飞出半块翡翠簪头,与我手中的碎片完美契合。当完整的簪子插入供桌凹槽时,地面突然裂开条倾斜的密道,腥臭的阴风裹着纸灰扑面而来。
"是血祀井。"苏青黛用桃木剑挑开蛛网,"你听"
井底传来黏稠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搅动血浆。辘轳上缠着浸透血渍的麻绳,绳结处系着七个铜铃,每个铃铛表面都凸印着痛苦的人脸。当我触碰辘轳时,井中突然传出数十个重叠的呼救声,其中夹杂着儿时的自己的哭喊。
黑猫突然跃入井口。我们追着猫叫下滑三十米,跌进个圆形墓室。二十八具水晶棺呈莲花状排列,中央石台上摆着青铜椁,椁盖开着条缝,露出里面那本《活尸秘卷》。
"别动!"苏青黛拦住我伸向古籍的手,"看棺椁投影"
月光透过井口斜射而入,在墓墙投出巨大的星图。青铜椁的影子恰好覆盖天枢星位,而我的影子心脏位置,插着柄琉璃匕首。最外围的水晶棺突然炸裂,穿戏服的尸傀爬出棺椁,水袖甩出墨斗线缠住我的脚踝。
"贪、嗔、痴!"苏青黛甩出五帝钱击退尸傀,钱币嵌入墙面组成困煞阵,"这些是前六十年镇压失败的祭品!"
墓室突然剧烈震动。七口柏木棺从井口坠入,棺盖上的北斗钉自动飞起,在我左臂刺青处灼出冒烟的孔洞。当第七枚钉子刺入皮肤时,青铜椁中突然伸出只长满绿毛的手,攥住了我的腕骨。
"丙戌年重阳子时"绿毛尸的手劲大得反常,腐臭的喘息喷在耳后,"该归位了"
苏青黛的桃木剑贯穿尸手,粘液喷溅处腾起青烟。我趁机挣脱,发现椁中尸体竟穿着祖父的中山装,但面部却是二十七个不同年龄的人脸叠加的状态。黑猫跳上椁沿嘶叫,金瞳中映出我背后浮现的七条锁魂链。
"小心嗔煞!"苏青黛突然将我扑倒。原先站立处的地面裂开,岩浆般的怨气喷涌而出,凝成个三头六臂的恶鬼。它每只手掌都握着刑具,最上方那张脸分明是苏青黛的!
翡翠簪子突然发烫,我本能地将其刺入恶鬼眉心。被刺中的头颅发出苏绣娘的惨叫,整个怨气团瞬间崩解。
散落的黑雾中浮现出段记忆画面:祖父将翡翠簪子刺入苏绣娘心口,用她的魂魄炼制镇魂器。
"原来我"苏青黛踉跄着扶住棺椁,耳坠渗出的血珠凝成符咒,"是第七个镇魂器"
墓顶突然塌陷,七个傩面人从天而降。他们手中的哭丧棒敲击地面,震出二十八道裂缝。当裂缝组成炼成阵时,我怀中的《活尸秘卷》自动翻到末页,显现出血字:"子时三刻,斩缘断亲"。
黑猫的尾巴扫过中央石台,露出刻在底部的林家谱系图。当我的血滴在"林怀山"名字上时,整张族谱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新的名字——林七苦,生辰正是丙戌年重阳子时。
"你才是真正的七苦煞本体!"苏青黛的桃木剑突然转向我,"林怀山当年将邪煞封入孙儿体内"
话未说完,七个傩面人突然融合成巨尸。它胸口裂开血洞,伸出无数婴孩手臂抓向我们。我本能地挥动翡翠簪子格挡,簪尖触到巨尸的瞬间,整座墓室的时间突然静止。
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六十年前的场景:祖父抱着婴儿站在法坛前,将七枚骨钉刺入婴儿七窍。每个骨钉都连出条红线,系在七个陶瓮上。当最后枚骨钉刺入时,婴儿的啼哭变成了我的声音。
"破!"苏青黛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时间重新流动。巨尸的心脏位置突然显现出琉璃骨的光晕,与我体内的碎片产生共鸣。当共鸣达到顶峰时,我手中的翡翠簪子突然化作流光,刺穿了苏青黛的咽喉。
"这才是真正的斩亲"她染血的手抚上我的脸,瞳孔中倒映出我背后升起的七苦煞真身,"快用琉璃骨"
傩面巨尸轰然倒地,化作七滩血水渗入地缝。青铜椁中的《活尸秘卷》突然飞起,书页裹住苏青黛的尸体,将她炼成具琉璃尸。当她重新站起时,眼中再无生机,唯有心口处插着那支完整的翡翠簪子。
井口传来公鸡报晓声,手机显示还剩十二个时辰。当我们爬出血祀井时,祠堂的祖宗牌位全部倒悬,每块牌位背面都用血写着"弑亲者昌"。
黑猫蹲在祠堂飞檐上,金瞳映出镇西荒山升起的七盏孔明灯,灯面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苏青黛的琉璃尸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器:"去乱葬岗那里有第七口"
话未说完,她的左臂突然炸裂,碎玉般的骨片在空中组成个卦象。卦象指向的方位,正是我童年时跌落的那口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