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四时整,三辆雷克萨斯l招摇地驶入博贸都郡小区大门,缓缓停在四单元二号楼的门前,蹲点的娱记闻信一窝蜂扛起摄像机堵在了雷克萨斯周围,坐在副驾的陈延看见这阵势,下意识去注意归林神色,果然,后座那位皱了皱眉,一副烦心的模样。
副驾车门打开,陈延正要下车疏散,归林却一反常态,按开了后排车门,堂而皇之地牵着州巳走下了车。
“哥?”州巳还没反应过来,记者就已经围了上来。
“归林先生,您与州先生已经开始同居了吗?”
归林面无表情,“嗯。”
“二位的缘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两年前。”
“听闻林总去岁喜得千金,二公子这一次有结婚的打算吗?”
“这件事州机长说的算。”
归林耐性见底,拉着州巳加快步伐上了电梯,陈延立时会意指挥保镖在电梯前拉出一堵人墙,转而侧身跟进电梯,“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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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看陈延按下楼层按钮,州巳晃了晃与归林紧握的手,“哥,搬家等风头过了我自己收拾就好,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太折腾你…和陈先生了。”
“明天开始加训,紧接就要直播,年节之前你没有假。”
“…好吧。”州巳认命地耷拉着脑袋走到自己家门口,不等他指纹解锁,里间便传出来噔噔地脚步声,门被从里推开,宋时驭热情地拥了上来,“州巳!好久不见。”
“时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州巳惊讶地问道,他松开归林的手回抱了宋时驭,“是好久了。”
“?”归林眉宇微压,似乎是觉得在这里看见宋时驭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宋时驭如法炮制,归林有多意外,他就比归林更意外,装出一副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两个高得显眼的人的样子,宋时驭松开州巳,顺手握上了他手腕,“这位是…?”
“是林教。”州巳有些腼腆地笑了。
“是林总啊,“宋时驭表现得很自然,他侧身让了让归林说:“请进林总,恕我有失欢迎。”
州巳踩着鞋跟把鞋一脱就往屋里走,边走边粗神经地搭腔,“哥,快来,我带你认识一下我的兄弟们!”
归林面沉如水,站在门口不进不退,陈延看得忐忑,只能讷言敏行,他试探地帮归林拿了双拖鞋摆好,接着蹲身握住皮鞋鞋跟,待归林踩上拖鞋,他才直膝撤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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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在门外等?”陈延站在玄关问。
归林微微颔首,未及宋时驭转身,陈延已经退到了门外。
从逐渐缩窄的门隙之间,宋时驭依稀与门外隐在镜片后的那双眼对视了片瞬,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浮上心头,他握在门把上的手忽的一顿,可还没等反应过来,门便被彻底关合了……
宋时驭盯着门上猫眼思忖片刻,不几时就整理好表情,转身笑着走向归林,“不知道您要来,是我招待不周了。”
他神情言动不卑不亢,待归林的态度也全然不似情敌针锋,反像故友相逢一般,令人挑不出差错,“林总培养这样一位合心意的秘书想必要费不少心力呢。”
归林神色自若,“不费心力,费钱罢了。”
“花钱就能培养出个得力的人,不算赔本买卖,只是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不见陈先生,还以为他被辞退了。”
宋时驭话里有话,归林懒再去应他,只收冷神色,笑问了句,“记得你是你哥带大的?”
“林总记性真好。”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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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什么?”
“你总是和他很像,连说起话来都一样。”
一样自恃聪明、拐弯抹角。
“林总,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望着州巳拐进房间,宋时驭低声说。
“讲。”
“州巳知道你是,也愿意跟着你吗?不蛮林总说,哥哥与我讲过你和州巳的事,而且上次lion公演,我也在场。”
“嗯。”
“他只是个普通人,碰巧在as航司当机长而已,你们注定不会长久。”
“……”
对于宋时驭所下断言,归林什么都没说,他的情绪反馈太平淡,宋时驭的话不过仿佛几粒无谓轻重的碎石,根本不足以使积年无波的古井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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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宋时驭所言不偏不倚,归林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他又没打算和州巳过一辈子。
想到这儿,归林忽然就被一辈子这三个字轻轻碰了一下。
所以呢,难道等自己死了,就要把州巳让给宋时驭这种货色吗。
他似乎从没设想过自己能活下来,能半途转运活够所谓“一辈子”,可下意识里,他又自作主张把州巳圈作了自己的遗产。
归林默然良久,宋时驭不敢窥探身边人的脸色,惟恐自己不慎失了底气,“ds关系的保质期林总想必比我更了解,”他望着窗外湖景说,“当然,相比林总而言我没什么优势,但至少我对他的好感是绝对真诚的。”
“我不急,已经四个月了,我想那一天离我们不会很远,你说呢,小林总。”
“谈情说爱…?”归林轻笑道,他声音很淡,但足让宋时驭背后生寒,“这儿不是你哥替你搭的伊甸园,小宋总。”
“哥!”
是州巳在喊他。
“等着。”归林转过身,循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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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巳等不及,抱着头盔从衣帽间探出半个身子,“哥,你看我带哪几个盔走?你喜欢哪个?”
“都拿着。”
“骑行服呢?太多了…好纠结。”州巳为难地说。
归林环视一周,哑然失笑,“四个柜子,都是骑行服?”
“对呀,”州巳点点头,挨个介绍,“春、夏、秋、冬,四个柜子,每个柜子骑行服、拉力服、越野服、连体服、赛车服,休闲骑行服各一套,加上配套的护具。”
归林算是见识到州巳这些年挣的钱都花去哪里了,不然总还以为航司亏待了员工,克扣人家工资。
“还有,箱子里是雪服,柜子上面是雪板、冲浪板,”州巳说着,又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翻出一个伞包,“还有滑翔伞!前年年假我拿下了b证,没事的时候可以带你一起飞!”
归林走近,看见他身后原来还有一间储物室,推开门,头顶感应灯自动亮起,原来刚才衣帽间里的骑行服只是州巳藏品的九牛一毛。
储物室大概十五平左右,归林扫了一眼,都是些跳伞装备:大概五六个g4和kiss的头盔;的strix22定制翼装;七套跳伞服;以及出自的四个伞包,至于其他一众,数量太多又被散乱的堆放在一起,归林没看出是什么牌子,便也就忽略不计了。
“还玩翼装,跳数多少了?”归林随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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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巳坐在小板凳上拾掇他那一堆零零碎碎,“今年四月刚累计200跳,拿了c证,翼装才开始不久,而且今年没什么时间跳,都放着落灰了。”
“在哪学的?”
“南加州,三四年前就开始了,航司待遇好,正好我从f1到f4的那段时间班儿排的也不密,就有时间去玩这些。”
归林粗略一算,这小子在航司工作五年,存款可还能剩一百多万?
难怪租房子住,给了宋时驭可乘之机,摩托、滑雪、冲浪、跳伞什么极限他玩什么,这其中哪一样对于工薪阶层来说不是对钱包和精神的双重刺激?就算他现在转念要买房子,腰包里铁定连个首付也掏不出来。
“哥,这些就放这边吧,最近也用不上。”州巳收拾烦了,正起身时不小心碰到旁边架子,一个箱子“嘭”的一声掉在了两人中间,归林给陈延发过消息收起手机,提踝把箱子踢走,一条超长的银色人鱼鱼尾便出现在了眼前。
“?”归林看看鱼尾,看看州巳,“州机长真是…爱好广泛,ssi也是在工作时间忙里偷闲考的?”
州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些好兄弟成了打工摸鱼的证据,他忙收起鱼尾,心虚地捧着箱子转过身,“哈哈这个啊…我在学校里就考了。”
“这样啊,”归林走到州巳身后一臂环上他腰间,“有视频么,或者照片也好,我实在想不出你扮成人鱼是什么样子。”
“不好看的哥。”好不好看也不能给他看,视频的拍摄日期会出卖自己的,州巳放好鱼尾,痛心疾首地转过身,“我当时学的很努力,可教练总说我下肢不协调,游的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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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若有所思地哦了声,“是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归林不再逗他,转身出了储物室,陈延已经带着人进来了,“老板。”
归林微一扬颔,“都运走。”
即便运回家没地方搁也要运走,反正州巳的垃圾他都不带让宋时驭有机会捡。
“??”州巳抱着他的爱盔闪现到归林跟前,“等等我还没挑好!”
“别费事了,去把衣服收拾下。”归林揽过州巳,给手下腾出了一个发挥的空间,州巳腿上跟着归林往外走,脑袋还往后面歪着,生怕他们手重碰坏了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们。
“这间是你卧室么?”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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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推开门,蓦地被阳光晃了眼,一阵目眩里,他恍惚间看见了一帧不真切的影像。
是那件曾被自己遗弃在法庭外的军装。
归林险些没认出来——这是彼时被他扔在雨里任人踩踏的军装么,什么时候它竟被人洗得干干净净用防尘袋罩着挂在了衣架上,一连十四枚军功章也被人擦拭得明光锃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喉结动了一动,归林却没说什么,隔着防尘袋,他单掌攥起军装后心,耷着眼睛看着覆满整个左襟的军功章。
一朝合浦珠还,即便是无所谓的东西,归林却还是走近反复确认了好些遍,任斑驳的光影将那抹刺目的空军蓝揉碎了塞进眼睛,他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屋子朝南,是四年前州巳一眼相中的,他很喜欢晒太阳,休息日的每个午后等日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州巳总会懒洋洋地躺在沐浴在阳光下的躺椅上惬意地睡个午觉。
现下归林就站在州巳最爱的躺椅旁,那是晒太阳的绝佳位置,可是如何灿烂的阳光,都照不暖他湛深的瞳孔,谁也猜不出他低下眼睛的瞬间究竟在想什么,是在军队的日子吗,严哲吗,还是州巳捡衣服那天雨大不大,有没有淋湿……
连归林自己也拎不清。
然而等这些纷扰凌乱的思绪在从脑中消失后,归林表情也沉了下来,回想二人情感纠葛,从一夜情到捡军装,一切是否太过刻意,是早有预谋,抑或他当真是对自己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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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身后人打断了他的想法,州巳上前两步抱住了归林,看着军装胸前的勋表,他附在他耳侧轻声说,“衣服是我从法院捡回来的,本来想什么时候当作礼物送给你…”
他说着说着,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它本来就是你的,用这个做礼物怪不合适,之后又没找到机会还给你。”
后来州巳又说了很多,而归林只是领会似的点点头,敷衍地嗯了两声就推开了州巳,回身要往门外走,可一条腿刚迈出房间,便觉温暖不再,周围在一刹那冷了下来。
他踟蹰着退了半步,驻足在了阳光的边缘。
“不必还了。”
“就当作……”
归林说。
离开时他话没说完,留下的声音也不清不楚,像是无端路过的风,把爱人眼里的光也吹得黯淡。
可他分明不愿轻易离开那间充斥着阳光的屋子,只那一霎,他心间缭乱,连措辞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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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州巳的大部分物件一应被搬到了君山,归林指挥人把什么骑行服护具雪板都分门别类地摆在别墅一层的客厅后就戴上手套开始一件一件的查看。
“雪板固定器有轻微裂口,换新。”
陈延颔首记录在册,“好的。”
州巳急的立马抱孩子似的抱紧了他那块雪板,“不能换,这是我第一块单板!!很有纪念意义!”
“护具磨损严重,换新。”
“好的。”
“不能换,他们跟了我五年了!!”
“这套灰色拉力服旧了,也换掉。”
“哥这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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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盔花色过时了,也换”
“不行!!”州巳打断他,声音又气又委屈,“不能换,这是我第一次开工资的时候奖励给自己的头盔!!!”
足足一个小时,归林坐在书房,陈延拿着文件问归林敲定州巳纪念品们的去向:wps三号仿宋,陈延记了两页a4。
“您要扔要换但州巳不准的,我都用红色字体标注了。”陈延说。
归林点开文件一眼看过去,好家伙,满江红。
看得眼晕,归林后靠椅背支肘揉按这太阳穴,“就三个黑的,下次可以反过来标。”
陈延抿唇,“是……”
正头疼,楼下就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归林没理,隔了一会儿,楼下又传出来像是东西倒塌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归林没理,再隔不两分钟,门外传来一阵唏嘘声后整个房子突兀地安静了下来,归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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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呢。”一面低声抱怨一面起身,归林压着眉目快步推开了书房的门。
“哥,这长江k533模型做得好真!!”州巳正站在书房门前的展台前兴致勃勃地端详着这架微型k533,“真漂亮,尤其是和台座的连接口这里,太精致了。”
“喜欢?“
州巳眼睛亮晶晶的,他点点头,期许地看着归林,“我可以摸摸吗?”
“嗯”归林似乎有些犹疑,却还是答应了他,“随你。”
陈延站在书房,望着归林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州巳在楼下没个消停老板不闻不问,好不容易安静了,他着什么急啊?
想不通,真想不通。
陈延叹了口气,不声不响地从另一道门离开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