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妹妹杀了人。
一脸无辜的对我说:姐姐我不想坐牢
父母哭着求我顶罪:你是姐姐,最懂事了。
我跪在警局,签下认罪书,以为家人,是不会害自己的。
七年后,我出狱,看到她穿着白大褂,在领奖台上。
主持人说:这是许婉清,最年轻的医学新星。
我愣住了。
那是我的名字,我的人生。
原来她早就顶着我的身份上了大学,
还要嫁入豪门,活成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而我,成了她口中的死人。
现在,我要她活着,把真相一点点吐出来。
1
七年。
我从监狱出来那天,天刚下过雨,风刮在脸上冷得有些疼。
监狱门口一条窄路,尽头站着个快递小哥,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手机。
不是来接我的。
我站了半小时,手机没响,路也没来人。
我其实早该知道。
但心里那点盼头,就像鞋底那块不肯掉的泥巴,总以为,也许还有用。
爸妈没来。妹妹也没来。
我提着帆布包,走向马路边拦车时,还在给自己找理由:
是不是通知电话打错了是不是车堵了是不是他们不知道我今天出狱
坐在出租车后排,窗外的城市变了样,商场开了新店,连公交站的站牌都不是我记得的那一块。
司机看我一直盯着窗外:才出来
我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没再问。车厢里安静下来。
手机已经多年不用,没信号,我看着那张泛黄的纸质出狱证明,想起妹妹曾说:
姐,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出来后我一定一辈子报答你的恩情。
她是哭着说的,握着我手,说她什么都不敢,爸妈也在旁边点头,说我比她懂事,坐几年牢也不会毁掉一生。
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刚拿到医学院录取通知书。
我进了牢,她进了大学。
我总觉得自己撑得过几年,回来后能把自己的人生捡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可没人知道。
车开进老城区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看见一块巨大海报,挂在医院门口,是优秀医生评选的宣传。
我没太在意,只扫了一眼,远远看见一个人,笑容干净,穿着白大褂。
背影……有点像她。
但应该不是。妹妹应该还在实习期,她不是那种天赋型选手。
司机刚好也看见:那姑娘真上进,电视里也有她,好像叫……诶许婉清
我一愣。
你说什么
司机瞥我一眼:你也认识就前几天拿奖的那个医生,漂亮得很,叫……许婉清,我记得挺清楚的。现在姑娘有本事啊。
我没回他。
那一瞬间我没法解释心里的感觉。像有人在我胸口砸了一拳,又像心里一根线被拽断。
我一动不动坐在后座,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在反复:
她怎么会用我的名字
2
我从来没来过这家医院。
但我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是妈说的。探监的时候她随口提过:你妹不错,医院挺看重她的,前些天领导还说要重点培养呢。
我当时隔着玻璃窗笑了笑,说:那挺好。
我是真的高兴。哪怕这七年换来的就是她能安安稳稳地活,我也认了。
我记得妹妹小时候怕打针,躲在我身后哭,说她以后再也不进医院了。
结果还是走了这一行,想必也是挺努力的。
我们没断过联系,次数虽然不多,但她也给我写过几封信,还送过两次钱。最后一次,是五年前,她说:姐,等你出来,我带你去吃麻辣烫。
今天,我拎着帆布包站在医院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犹豫了半天。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百种见面的场景。
她应该会惊讶吧会哭,会抱着我说一句姐,你受苦了。
我甚至想过,她会不会推着我进门,笑着喊护士:这是我姐,她回来了。
但都不是。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五楼骨科走廊,她站在尽头穿白大褂,一只手拿着病例单,一只手插在兜里,头发扎着低马尾,背影挺直,像变了一个人。
我压着嗓子喊她:婉晴
她回头了。
目光落到我脸上时,明显愣了一下。
我快步走近。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眼神飞快扫了我一眼
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站在她面前,又像在盘算该怎么应付。
我站到她面前,笑了一下:是我。
她沉默一秒,很快换上一副礼貌又生疏的表情:您是
我一怔:你……不认得我了
她低头理了理袖口,声音轻飘飘的:不好意思,您可能认错人了。
我愣在原地。
我是你姐。
她愣了一下,眼底确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掩下,笑着说:您别开玩笑了,我哪来的姐姐
我一下子怔住。
你……什么意思
我还有工作,先走一步。她语气还是不咸不淡,手却下意识揪了揪袖口。
我看着她转身,步伐快得像逃。
她没问我怎么出来的,没问我过得好不好,甚至没喊我一声姐。
3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她不是不记得我。
她是在装作不记得我。
那年我20岁,刚收到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是我考了两次,终于拼出来的结果。
通知书还压在餐桌角,塑封都没撕开。
妹妹那年十七,刚高三,成绩一直不上不下,人长得漂亮,人缘也好,但爸妈早就说了,考不上就早点工作别瞎折腾。
事情出在一个晚上。
我正在房间看书,楼下突然乱成一团。我妈疯了一样冲上楼拉我下去,说婉晴闯祸了。
她脸色惨白,躲在沙发角落里,身上粘了血,裙子撕裂了一道,整个人瑟瑟发抖。
我爸把门关上,语气冷得吓人:别说出去,今晚这事,必须在咱家解决。
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没人回答。
我妈强压着哭音:你妹妹……她不小心杀了人。
我以为我听错了。
放学路上,有个男同学尾随她……想对她不轨。她的声音发抖,她挣扎的时候失手,把人推倒在楼梯口,后脑勺磕在石阶上,当场……死了。
我看向妹妹。
她一直不说话,只是低头站在那,肩膀轻轻抖。
我下意识的反应是问:报警了吗
不能报!爸猛地一拍桌子,她未成年,那男孩家可不一般,真查下来,咱家都得完蛋!
妈握住我手,眼睛通红:婉清,就这一次。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已经成年了,只要你去说是你……法官会轻判。
我一瞬间觉得窒息。
我为什么要替她
她是你妹啊!她才十七,她要是进去,会被欺负死的。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你顶着,我们保你!将来你出来,咱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看向妹妹。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静,只说了一句话:
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坐牢。
我不知道那晚是怎么答应的,只记得第二天爸妈带我去警局,编好了口供,打印好资料。
我成了自首者,成了在校期间因感情纠纷致人意外死亡的加害人。
法院很快审了案,由于是过失杀人,我被判七年。
没人来送我进去。
走进看守所那天,天灰蒙蒙的,我看着墙上的影子,不停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她是我妹。她还小。等我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案子并不是我做的。
也没有人,替我说过一句话。
直到七年后的今天,我才意识到一件事:
她从来没说过她是被逼的。她说的是他想对我做什么,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只是她的讲述。
那晚发生的真相,我好像……从没问清楚过。
4
带着这七年的困惑,我回了老家那片旧小区。
小区楼下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树干裂得更深了,枝丫却疯长,像是活得很好。
我站在楼下看了很久。
记忆里,那扇门后,是我长大的家。
爸爸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在厨房炒菜,妹妹在阳台擦指甲油。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血红,说像电影里女杀手的手。
我没按门铃。
不是不敢,是知道他们早就不在了。
那年我妈来探监时,提了一袋衣服,嘴里说着:我们搬家了,旧房子卖了。
我问:那你们住哪
她说:先租着吧,等你出来我们再一起搬个新家。
我信了。
现在我回来,站在那扇旧铁门前,发现门牌号都换了。那道熟悉的剥漆已经被刷过,一切都像没留下痕迹。
我站在门口发呆时,旁边一个老太太拿着扫帚,朝我打量了一眼。
找人
我点点头:以前住这里的许家人,还在这儿吗
她警觉地皱了皱眉:你是
我是她家……亲戚。我故意停顿,多年前离开过,现在回来看看。
她眼里闪过点什么,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那家啊……早搬了,搬好些年了。
我:那她们还好吗
老太太迟疑了两秒:你是……说哪个家里的姐姐还是妹妹
我愣了下:妹妹。
她脸色立刻变了,压低声音道:她……不在了。那年出事以后,她爸妈说她情绪出问题,跳楼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姑娘长得漂亮,听说是被人缠上了,后来闹大了。唉……不过她姐姐争气啊,现在在市医院当医生,电视里经常看到她,叫许婉清。
我喉咙发紧,没作声。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只听见一句话反复在耳朵里炸开:
妹妹跳楼死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记忆在不停的翻涌。
那我昨天在医院看到的是谁
妹妹不是还活着,爸妈为什么要这么说
5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他们眼里
死的是妹妹。活着的,是姐姐。
但我知道,我顶罪那天签下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活着,却成了我。
我活着,却成了死人。
我突然不确定自己是谁了。
我去了派出所。
说是补身份证,其实只是想在谜团中找点证据。
柜台后的小姑娘打量了我几眼,问:原身份证号还有吗
我背得滚瓜烂熟:……身份证号是:3720——
她敲进电脑,噼里啪啦敲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
眉头轻轻皱起:你等一下。
她又调了两下系统,接着问:你有没有什么户籍注销证明
我一怔:什么注销
她语气谨慎了些:系统显示,这个身份证……在七年前已经做过一次‘死亡登记’。
我整个人僵住了。
什、什么叫死亡登记
她声音低了一些:你家人当时是以‘失踪死亡’名义上报的。公安审核后,户口被注销,档案也封存了。
我一下子没站稳,扶住了桌角。
这……这怎么可能我是本人啊,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告诉我我死了
她有些慌: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系统里确实是这样记录的……
我撑着桌面,声音发哑:那现在呢我能补回来吗
她咬咬牙:得去民政局开恢复证明,再报公安复核。但我先提醒你,你名下的信息已经被重建了。
什么意思
她点开另一张页面,屏幕上的文字我扫了一眼,就感觉像有人从我脑后重重一锤:
姓名:许婉清
出生日期:1995年×月×日
学历:市医科大学本科毕业
工作单位:市第一人民医院
骨髓资料匹配编号:××××××(已使用)
医疗背景认证:国家医师资格证【已绑定】
这……这是我的……我脑子一片混乱,这是我的体检信息,我十八岁那年查过一次,做志愿捐献用的
她小声问:你说你是许婉清,那她是谁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不仅死了。
我这具尸体,还被她拖出来,顶替我的身份上了大学、进了医院工作、上了电视领奖……
她偷用了我的一切,连我的身体,都是她的工具。
6
我本来没打算要回本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她的人生,像一张巨大的网,早就把我困在里面。
我是在手机营业厅,想重新办号时听见的。
营业厅里排队人多,一个女孩正在跟旁边朋友讲微信里那场订婚宴的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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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林衍知你知道吧林家老二,干细胞项目发家的那个。
哦!我知道,就是妹妹得白血病那个!说是出现奇迹,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捐献,才救回来!
对啊对啊,他未婚妻就是那个捐髓的医生,叫许婉清,我真服了这对天命CP。
我一下子抬起头。
那个名字太熟了。熟得像咬在我骨头里。
但她说的是医生。
我不是。
我高考完那年,捐了骨髓,是志愿配型,去医院留了全套资料,院里还专门给我发了感谢信。
但我还没进大学,就被拉去顶罪。
七年后我出来,发现那个感谢信、那段配型资料,成了另一个人的闪光点。
是她拿去救了人。
我站在营业厅里,眼前发黑。
你知道他俩怎么认识的吗女孩继续八卦,听说男方高中时候就暗恋她,但那时候俩人没在一起。后来是得病的妹妹找到她配型,才联系上,林家人也挺感动的。
你说他俩是不是命中注定啊
我听见高中暗恋联系上这几个词时,喉咙一下发紧。
林衍知。
我记得他。
那年他坐我后排,数学练习册借我用到烂,他总是说:不急,你看完再还。
高三毕业那天,他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书里:
大学见。
我还没来得及回。
然后我就进去了。
现在,他要结婚了。新娘子,是用我名字活着的那个人。
我站在营业厅外,风一吹,像把我所有过去都吹散了。
他喜欢的,是许婉清这个人,但不是我。
救他妹妹的,是我留下的配型,但救人的内个时候我已经在监狱里面了。
他要娶的,是用我所有人生拼图拼成的复制品。
我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连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我是谁。
7
我找到他们的地址,是从医院档案系统里查到的。
她用我的名字实习、转正、登记职称,连紧急联系人都填的是家里新地址。
我站在那栋新小区楼下,阳光照在玻璃外墙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门禁密码我不知道。电梯口有个快递小哥上楼,我跟着一起上去。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2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门上贴着风水符,门铃换成了可视对讲。
我犹豫了三秒,按了下去。
叮咚—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条缝,我妈探出头。
她看见我,眼神顿了一下,然后立刻想关门。
我抬手挡住。
妈。
她不说话。
我看着她,喉咙干得发疼:我出来了。
她低头盯着我的手,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我张口想说什么,她却抢先一步:你别来我家闹。
我愣住:我回来看看你们。
我们过得挺好,不需要你看。她像是怕被邻居听见,声音压得很低,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你妹妹。她才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像炸开了一道口子。
我才是你女儿。我咬着牙,我坐牢七年,是替她。
她眼神一闪,像被说中了什么,立刻骂道:你小点声!
当初是你自愿的!你说你愿意保她,说你忍得住,说只要她能平安长大你就认了!
可你现在出来了就怪她怪我们
我摇头:你们从没等过我,对吗
她看着我,沉默了三秒,轻轻把门推开了一点,说:不是没等,是我们以为你……
我后背发凉。
她补了一句:她活成了你,而且比你更像你。
我突然有点想笑。
我声音都在抖:她活成我她拿着我名字、我体检资料、我志愿信息,骨髓也是我捐的……连我的人都能替
你以为你是谁她终于怒了,你现在除了坐过牢,你还有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脸,觉得这比进监狱那天还要冷。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
你不该回来。
她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你回来,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堪。
尤其是你妹妹。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连眼泪都没掉。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风从高楼间穿过,卷着一地灰。
他们早就决定不认我。
我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也只能,一个人继续活着。
8
我在她身上看过太多像我的影子。
她会在社交平台发那些我曾想过却没来得及实现的医学生日常;
她甚至还穿着我那年高考买的新西装外套,我认得那块剪裁尾线,只有我挑得出来。
她太像我了。
以至于让我开始怀疑,这七年,她是不是每天都在练习成为我。
我开始收集她的痕迹。不是因为好奇,而是……我想看看,她到底模仿得有多逼真。
我没资格直接以许婉清的名义去查资料。
所以我用了现在的名字许婉晴,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市医院有内部志愿者捐赠档案,我查到那一年,配型成功率极低。
我记得,那天我刚拿完高考成绩,下午就去了市红十字会登记,医生说我骨髓指标很特别,记录得很仔细。
我去了档案室,对窗口的护士说:我姐姐以前是你们医院的志愿者,我想替她复印一份骨髓捐赠资料,留纪念。
她瞥我一眼:你姐姐叫
许婉清。
她点点头,从电脑系统里调出一份资料,随手打印下来。
纸刚递过来,我手就抖了一下。
【骨髓志愿者匹配档案】
姓名:许婉清
年龄登记:20岁
体检医院:市第二人民医院
血液数据代码编号:ZK0913
志愿书签署时间:2013年7月9日
配型成功时间:2020年4月12日
配型用途:白血病患者林思怡救助
状态:完成捐赠
我眼睛扫过签名那一栏,整个人像被冻结。
那是我的笔迹。
我练了三年才定下来的签法,转折弯、尾钩细节全对得一模一样。
可我明明从来没完成配型操作。
我在她配型成功那年,还在监狱吃着冬天的冷饭,排着澡堂的队。
我脑子发麻,一行字在脑子里爆炸
她偷了我的骨髓。
我继续往下看,配型成功对象:林思怡,林家集团继承人之一,患急性白血病,病危期间紧急发起社会配型请求。
我手指颤了一下。
林家……那不就是她现在未婚夫的家
所以她不仅拿着我的身份救人,顺便救了未婚夫的亲妹妹,还顺势嫁进了豪门。
捐髓的光环,感人肺腑;救命的奇迹,天作之合。
她活得像个奇迹,而我连身份证都还没办法补回来。
我眼睛发热,喉咙干涩,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护士可能注意到我不对劲,朝我看了一眼:你姐的资料挺厉害的,年轻志愿者里真不多。她自己也在医院做医生吧我还记得她,长得可标致了。
我盯着她。
她说她记得许婉清。她指的不是我,是她。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我转身走出医院那一刻,阳光打在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她模仿我。
这是她在用我救命,用我攀高枝,用我活成她这辈子不敢做的梦。
而我连梦,都还没开始做。
9
巨大的痛苦让我七年前那晚的记忆不断清晰。
我一直以为那晚是个意外。
妹妹回家哭着说,一个男同学追她不成,放学路上拦她、想对她图谋不轨。
她说她挣扎、推搡,那人不小心摔下台阶,当场死亡。
我信了。
因为她哭得那么真,爸妈看我的眼神那么恳求。
我以为,我只是救了她的一条命。
可现在我忽然意识到一个漏洞:
尸检报告,我从没看过。
我去档案馆调取了那年的判决记录,案子早归入旧案封存,但只要提起协助恢复公民身份,还是能查到副本。
记录很简单:
死者:高明远,男,17岁,市三中学生。
死因:钝器致命伤,导致颅骨碎裂并伴随脑后枕部大量出血。
事件发生地:市区旧教学楼楼梯间。
判定:民事纠纷引发的失手伤害,属过失致人死亡。
钝器不是摔的
我看着那两个字,后背瞬间冷透了。
再调阅一份公安笔录,我才注意到另一处诡异的描述:
现场有砖头碎片,死者左手腕有一道非摔伤造成的划痕。
我看过刑法入门的书。过失杀人不会带有那么多动作痕迹。
尤其是,谁会随身带砖头
我记得那晚,她回家后,手上破了皮,穿的裙子有点泥渍。
她说:我不记得了。
我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她哭着摇头。
但尸检报告里写着,男生下颌有擦痕,是在死前发生的挣扎导致的,这说明他清醒着,是被追着砸中头部后摔下去的。
不是意外。不是挣脱推搡。是连打带摔。
我回想起案发那天
我妈说她惊吓过度;
我爸说不能毁了她一辈子;
妹妹一句话都没说,眼里却没有一点慌张。
那种神情,现在回想起来,不是恐惧。
是—等待我开口认罪。
我心跳越来越快。
我又查了另一条记录,案发前一周,死者曾报警一次,说有人威胁我。
报警记录里,联系人一栏赫然写着:许婉晴。
我手指紧紧攥着打印纸,指节发白。
她根本不是被骚扰。
是那个男孩拿了什么东西,来威胁她
她不敢让人知道,于是干脆让他永远闭嘴。
然后她回家哭,爸妈一听:完了,出人命了,得保护女儿。
她不用说,我就自动补上了所有剧本台词。
我自愿站上法庭,把过失杀人往自己身上揽。
原来,不是她需要我救她。
是她动了杀心,而他们,把我推出去,保她脱罪。
10
我还查到男生父母的地址,用的还是判决书里的一段旧信息。地址是老的,但小区还在。
门是一个中年女人开的,头发散乱,脸上皱纹密布。她看到我,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
您是……
我自报家门,说是想了解一下七年前的那件事。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打开门:你进来吧。
屋里很乱,沙发上堆满衣服,桌子上有一张相框,照片里男孩穿着校服,笑得有点痞。
她倒了杯水放我面前:高明远……我儿子,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该死。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想知道,他和……许家小女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眼神变了,低头沉了片刻:你知道那丫头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家里人都护得死紧,说她温柔、懂事,可我们那片学校谁不知道她高一就开始和社会小子混,抽烟喝酒染头发,穿超短裙翻墙出去,谈了不下四个男的。
我喉咙一紧。
她跟我儿子呢,是早期那种,你说恋爱也好,说玩也行。她咬了咬牙,后来我儿子被她绿了,被别人知道,她急了。
有天夜里,高远跟我说,他手上有她的东西,说要拿回点尊严,我问什么东西,他不说。
我低声问:是视频吗
她沉默。
我知道我猜对了。
她慢慢说:他是混的,不是什么干净人。他在宾馆装了摄像头,把她俩床上的过程录下来了。
她大概知道了,说约他见面说‘谈清楚’。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他说好去道歉、删东西……结果第二天尸体就出现在楼下。
我眼睛发凉。
她继续说:我去认尸时,发现他手上的手机碎了,但SD卡不见了。
你告诉我,这不是有预谋
我哑口无言。
她没再说别的,只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我。
他衣服上的血是干的,但外套口袋里还有一团纸巾,纸巾上有两个名字。
我接过来,看清上面的字迹:
婉晴
爱
某某某
婉晴是贱人
我再也说不出话。
我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您。
她没留我,门关得很快。
走出小区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顶的不是一场意外。
我替她背的,是一场肮脏到不能见光的局。
她不是被欺负的小白兔。
她是亲手引他入局、干净利落灭口的—刽子手。
11
她联系我是通过医院的内网信件。
一句话:能不能见一面,我想跟你聊聊。
我没有回,但我去了。
她选在一个安静的咖啡馆。那天她穿着一件风衣,打着细致的妆,像平时出现在媒体采访镜头里的样子。
我坐下,她第一句话就是:你查我
我没说话。
她顿了一下,眼神飘了一下,接着低声道:姐,你……能不能,别再往下查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陌生。
她的睫毛一颤一颤,嘴角还压着点无辜。
姐姐……她轻声喊我,你不是已经自由了吗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已经出来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晚我太怕了,我不是想让你顶罪,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说完,红了眼眶。
我看着她流泪,半晌没出声。
良久,我淡淡开口:你怕了,于是杀了人。
你怕了,于是让我去替你坐牢。
你怕了,于是拿走我的身份、学历、骨髓、恋人、人生—甚至把我在别人眼里杀死。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不是怕,你是很会算。
她神色一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打断她:你不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只是赌我不会回来调查这一切。
空气沉了一下。
她语气抖了:那你现在想怎么样你想报复吗你想毁了你的亲妹妹吗
我救了很多病人,我成了医生,我在做有意义的事。你出来了,你可以重新开始,为什么非得拉我下水
我靠近她,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你说得没错,你的确在救人。
但你别忘了,你用的是我的命。
她神情终于崩了,眼睛红得发亮,牙齿咬得咯咯响,声音像从喉咙里拧出来的:
你回来就是为了毁我
我站起身,轻声说:不是。
是让你亲手看着,你抢走的东西,一件一件,都要还回来。
她还想说什么,我已经走出门外。
咖啡馆玻璃窗外,街道车来人往,天亮得刺眼。
我心里却空得像个深洞。
我没告诉她:
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是人生。
可我知道,那是我的尸骨。
12
我约他们一家吃饭。
用的名义是:我想谈谈过去那件事。
地点在老城区一家冷清的火锅店。开小包间,门一关,谁也不会来听。
我原本想直接找个记者或者律师来个当面摊牌,但后来又想,我要的不是赔偿,也不是热搜。
我只想要一句话。一个亲口的承认。
妈来的时候穿得很利索,头发盘得紧紧的;爸依旧沉默,一直看手机。她来了,神情紧绷,一身名牌,坐下第一句话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没绕弯子:我想知道真相。
没人动筷子。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当年,是她故意杀的人。你们知道的,对吧
妈张了张嘴,闭上。
妹妹没吭声。
我继续说:你们不报警,也不送她自首,而是把我叫回来,骗我、逼我、哄我,让我主动承认是我失手。
没人否认。
我声音低了些:你们怎么确定我会答应就因为我是姐姐
爸终于说话了,声音低而硬:因为你比她懂事。
我笑了:懂事
妈低声:你比她冷静,你能考上大学,她成绩又不好。那时候家里没办法,你要是进去几年出来还能重新考,她……她什么都没有。
我冷笑了一声。
所以她杀了人,你们让她用我的命脱身;然后你们怕她断了前途,就让她顶着我的名字去上大学;你们担心她承受不了,就干脆告诉全世界,我死了
这样,她的人生就干干净净,风平浪静,是吧
你们怎么能……这么冷静地算账
我看向他们,声音已经在抖: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是她回家那晚,还是在她杀人之前你们早就想好了对策,是吗
妹妹终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不是算计,是你自愿的。
那天你自己说,‘如果能替她承受这一切,我愿意’。
你自己说的,姐姐是天生要保护妹妹的。
我看着她。
她没有悔意,甚至没有羞愧。
她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妈也跟着开口了:婉清,你别这么咄咄逼人,你是她姐姐,有些事你就该担起来。
我们不是不疼你,可你毕竟比她强。我们只是……
她还想继续,我已经站起来。
我没哭。
我只是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说:
那你们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她姐姐。
13
订婚宴在一家私人会所办的,门口停着的清一色是黑牌豪车。
我没打招呼,也没人拦我。
他们没料到,我会来。
她穿着白色订婚裙,露肩,盘发,脸颊轻扫高光,唇色温柔。
那条裙子我认得,是我高三毕业时攒钱买的。
那年我说过:等我考上大学、学医出来,再穿它嫁人。
她现在穿着它,站在台上,挽着林衍知的胳膊,一笑一颦落落大方。
主持人在介绍她:这位,是市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生,也是七年前捐髓救人的志愿者,温柔、美丽、充满希望的—许婉清小姐。
掌声响起来,热烈而真诚。
我站在角落,看着他们笑,看着林家父母点头,看着她一脸端庄地说:谢谢大家,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医生,救人是我毕生梦想。
我的梦想。
我的名字。
我的骨髓。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她走下台来,亲吻林衍知的脸颊,目光随意一扫,扫到我。
她脸色变了,停顿了一秒,又迅速恢复过来,嘴角微弯。
像是没事发生。
我朝她举了下酒杯,眼神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她走过来,低声说:你来干什么
我笑了:来看你,许医生。
我没有预约。我轻轻补了一句,但你欠我太多,应该不收门票吧。
她咬牙:你想毁了我
我摇头:不。我想让你活着,看清楚你踩着谁的尸体往上爬。
她瞳孔微缩。
我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你想演完这一场,也可以。等订婚宴结束,我会送一份礼物到林家,包括你当年杀人前,和那个男孩私会的视频截图,还有你父母如何串改证词的录音。
她身体一颤,脸色唰地白了。
别怕,不是现在。
我笑了笑:你不是最擅长演吗那就好好演,别掉线。
我转身,留她一个背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杀人不需要一把刀。
只需要你,把她曾经信过的家,亲手撕碎还给她。
14
订婚宴第二天,林家取消了所有媒体通稿。
原因是,当天晚上,我匿名寄出了一份快递。
地址写的是—林家老宅,收件人:林衍知。
快递里,有三样东西:
一段时长3分48秒的视频,画面模糊但声音清晰。
高中时期妹妹与不同男生交往、露骨言语、私密画面,最后一段,是她和死者高远发生肢体冲突前的争吵音频;
一份录音,是父母与她的对话.
你要冷静点,事情我们处理好了。
她愿意顶罪,这是她自愿的。
婉晴,你可要记住,你以后就是她了。
录取通知书也不能浪费,咱们家以后就靠你了。
一份调查报告,来自一位退休警员,证实当年证词中存在作伪嫌疑与关键物证缺失。
晚上七点半,我接到一通电话。
不是她,也不是林家。
是林衍知。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被逼到崩溃边缘。
婉清……这是他第一次叫对这个名字,我是不是……一直都弄错了人
我没回答。
他沉默了几秒,又低声道: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林家发出声明:取消婚约,终止一切与许家人的关系,所有慈善名义下的骨髓捐赠奖项全部撤销。
消息像雪球一样滚爆。
医院的群开始炸了
那个许医生出事了!
她不是救人英雄吗怎么会牵涉杀人案
真的假的有人看见她被叫去医院纪委了!
我没有再联系她。
她却找上了我。
我回出租屋的时候,她等在楼道口,妆花了,眼神疯了一样。
你毁了我!她冲过来抓住我手臂,像要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你这个疯子!
我甩开她,冷笑:不是我毁的,是你自己埋下的。
她大叫:你明明说过你不报复的!
我靠近她,声音平静得像刀:
我说的是—‘不会在你最风光的时候’。
现在,你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她扑上来想打我,我反手一推,她摔在台阶上,头发乱了,狼狈至极。
我低头看着她,轻声说:你演得很好。但观众已经退场了。
15
我把所有资料汇总成一份档案,匿名投到了市纪委和市检察院的举报通道。
不是复仇,是报案。
案件材料一共73页,封面一行字:
关于许医生虚构身份、涉嫌故意杀人、伪造证据、非法使用公民身份信息等行为的举报材料。
配套附件包括:
当年案发时被遗漏、但我追回的录音副本;
死者家属提供的手机残片与SD卡读取记录;
我在服刑期间体检信息与骨髓数据一致证明;
她以我身份信息去读大学、资格考试、医师注册的全记录。
每一样,都是她踩着我活过来的痕迹。
我没有留下名字,只附了一个联系方式。
第二天,我接到检方电话:许女士,我们想了解一下这份材料的详细来龙去脉,您能来当面谈谈吗
我坐在会客室里,面对着干净冷硬的茶几,心跳平稳。
桌上摆着我寄出去的那份材料,他们正翻阅第三页。
工作人员看了我一眼:这些事情……你都能提供原始来源证据吗
我点头:可以,部分是通过合法途径调取,部分来自受害者家属自愿协助。
他合上资料,点头道:这些问题一旦查实,会牵扯到刑事、教育、医疗等多个系统,一定程度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平静地说:动吧。七年都死过一次了,我不怕了。
调查开始后的第三天,医院叫停她的所有职务,暂停医师执业资格。
第五天,教育局介入她的高考资格调查,户籍系统重审她的升学记录。
第九天,她爸妈的银行账户被冻结,司法配合传唤函同时送达家里。
第十天,我接到一通电话。
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是你父母!
是我妈的声音,嘶哑、尖利,像撕破伪装的鬼。
我轻轻挂了。
我不需要他们理解,也不再等他们醒悟。
他们教会我什么叫牺牲,现在,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代价。
这七年,我不是在白坐牢。
我是在埋一口棺材。
现在,我要让他们亲手躺进去。
16
事情在第四周彻底爆了。
先是教育局官网公布一条声明:
关于某医科大学入学造假一案的调查处理结果:当事人许××于2013年非法使用他人真实信息进行录取及毕业注册,现决定撤销其所有学历认证与执业资格。
接着,是市医院人事公告:
即日起,终止与许××的一切用工关系,其医师资格将移交相关主管部门吊销备案。
她出不去了。
新闻推送滚动刷屏,有人扒出她领奖时的采访视频,有人翻出她社交平台的每一条鸡汤。
所有正能量的皮,被撕得七零八落。
她成了众矢之的。
连带着我们家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为了让一个女儿上大学,能让另一个顶罪坐牢
这哪是亲情,这是吃人。
虎毒还不食子呢,许家这对父母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我没有出现在任何场合。
我只是每天看新闻更新,看评论区刷屏,看她的世界像被踩爆的玻璃杯,碎得一地都是血。
听说她被医院辞退那天,在值班室砸碎了一个药柜,哭着喊:我没有错!我只是……只是想活成她那样!
没人理她。
听说她爸妈跑去找林家,说这不过是年轻时候的一点糊涂,结果被保安堵在门外,连大门都没进。
听说她去求教育局再给一次机会,哭得撕心裂肺,领导只回了一句:
你这不是糊涂,是犯罪。
她疯了。真的疯了。
从光环医生,到人人喊打的骗子、杀人犯、身份盗用者。
她花七年走出来的正道,在第八年全部塌陷。
我爸开始喝酒,我妈躲在出租屋里不敢出门,邻居见了面都绕道走。
他们终于明白:
那天让我走进监狱,是他们人生里最不清醒的一次算计。
而现在,他们正为那次算计,付出代价。
17
他们最终肯定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罪名很多条:伪造证据、教唆顶罪、非法使用公民身份信息……
尤其是在知道她曾主动毁掉关键证据、家人串供遮掩后,法官用了两个字:恶性。
判决书下来的那天,天灰得像我刚出狱的那天。
他们的刑期不重,但足够。
足够他们从操控者变成被审判者。
我去看望他们。
这次不是我坐在玻璃窗这边,而是他们。
我妈老了,脸上不再精致,声音有些发哑。
我爸戴着手铐,沉默得像石头。
她坐在最里面,眼神还是那么倔,但底色多了一层空洞。
她看到我,冷冷地说:你来看我们,是来羞辱的吗
我没有回答她,转向父母。
我想问你们一件事。
我语气很平。
你们后悔吗当年那个决定。
都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你们选的是她
妈哽了一下,嘴唇发抖,半天没说话。
最后,我爸说:我们害怕,怕她活不成。
她一出事就要死要活,我们怕她承受不了……
我盯着他: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呢
他们沉默。
我点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临走时,我看着他们,轻声说:
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从那天起,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
你们把我推出去,是为了救她一命。
而我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救我自己。
她忽然情绪失控,拍打着桌面大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如果不是你回来,我不会变成这样。
我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平淡。
错了。
你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我回来,是因为你从来没想好怎么收场。
18
我没有立刻离开那个城市。
我把资料交完,注销了之前的临时身份,重新申请了恢复公民信息的流程。
花了两个月,我终于拿回属于我的身份证。
名字:许婉清
状态:在籍
备注:恢复原始记录
我带着它,走进了医学院的成考大楼。
填志愿那一刻,我停了很久。
后来,我写上了—市医科大学。
七年前,我就是与它失之交臂,进了监狱。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他找到我,是在我刚入学那年冬天。
他站在医大门口,风把他衬衫吹得有点皱,他看见我时,眼里闪过一瞬的迟疑。
我没说话。
他说:我曾经……认错了人。
我轻轻笑了一下:现在认得了吗
他点头。
我问: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绕弯:想重新开始。
我问:从朋友做起
他说:不急,从同路人开始。
我们站在冬天的风里,像回到了那个高三毕业的午后,他把练习册塞进我怀里,说:不急,你用完再还。
后来我成了医生。
不是她那样拿别人身份编出来的医生,
而是每天五点起床、背书背到深夜、在手术室脚软但眼神不抖的那种医生。
我站在病房走廊里,看见另一个小姑娘拿着志愿表,眼神亮亮的问我:姐姐,做医生累吗
我笑着回答:累,但值得。
她又问:那你会一直做医生吗
我想了想,说:会,而且我还会一直做我自己。
这句话说出口那一刻,我才发现:
我不是赢了她。也不是赢了他们。
我是终于,赢回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