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恢复意识的。
耳边传来车轮碾过石板的咯吱声,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我的脸颊上——是木质的车厢壁。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得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这位先生,您终于醒了。
一个沙哑的男声从对面传来。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仁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只剩下零星的碎片。我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视线渐渐聚焦。这是一辆老式马车,深褐色的木质车厢,挂着褪了色的蓝布帘子。对面坐着三个人:一位年约五十的大叔,穿着粗布衣裳;他旁边是两位年轻女子,一个穿着淡青色绣兰花旗袍,另一个则是朴素的丫鬟打扮。
您刚才突然昏过去了,可把大家吓了一跳。大叔笑着说,但我看不清他的脸——奇怪,明明光线充足,他的面部却像是蒙着一层薄纱,只能隐约辨认出轮廓。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我...这是哪里
咱们正往青石村去呢。大叔答道,您不记得了您说要来考察我们村的古建筑...
青石村考察我完全不记得这回事。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布,我看到外面是一条土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似乎有锣鼓声传来,像是正在举行什么庆典。
庙会我下意识地问。
大叔点点头:是啊,今儿个是我们村祭祖的日子,热闹着呢。
我注意到那位穿旗袍的女子一直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手帕。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阴郁之中。她身边的丫鬟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这位小姐身体不舒服吗我问道。
丫鬟刚要回答,旗袍女子却突然抬头,露出一双黑得惊人的眼睛:没事,只是有些晕车。她的声音很轻,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我心头一颤。
马车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左边出现了一个村庄,灰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却诡异得没有一个人影;右边是一片工地,几栋建筑只打了地基,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同样空无一人。
这是...我皱起眉头,一种强烈的既视感袭来,仿佛我曾经来过这里。
旗袍女子突然开口:有没有人提过要买这里的房子
她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大叔——现在我知道他是村长了——猛地坐直了身子,声音陡然提高:不卖的!我们自己村子的地,你们外地人来租住游玩我们欢迎,好吃好喝招待,但卖房子是绝对不行的!
他的激动反应让我和两位女子都愣住了。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变形。我眨了眨眼,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驶上了一条青石板路,速度飞快,两旁的摊位和行人化作模糊的色块向后掠去。
怎么这么快...我抓住座位边缘,胃部因颠簸而翻腾。
对面,旗袍女子脸色更加苍白,一只手紧紧按着腹部。丫鬟惊慌地扶着她:小姐,您怎么了
疼...旗袍女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村长也慌了: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就在这时,对面驶来一辆装货的驴车。道路太窄,我们的车夫不得不紧贴路边行驶,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车轮擦过石板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小心——我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歪,右侧车轮滑出路面。车厢剧烈倾斜,我们全都摔作一团。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听到丫鬟的尖叫声:血!小姐流血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旗袍女子的浅色旗袍下摆已经被鲜血浸透。她痛苦地蜷缩着,嘴唇咬得发白。
快!抬她下车!村长掀开帘子大喊。几个村民模样的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旗袍女子抬了出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我的脑海:她是村长哑巴儿子的媳妇,名叫林素娥,是从城里嫁过来的。村长儿子叫赵明德,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嗓子...
这些信息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真实,仿佛我一直都知道。我愣在原地,看着人们把林素娥抬向村口的一栋大宅院。
流产了!流产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村长的宅院很大,青砖灰瓦,门楣上挂着赵府的匾额。院子里乱作一团,女眷们进进出出,端着一盆盆血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妈子哭着从屋里跑出来:孩子...孩子没保住...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我站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屋子中央放着一具小小的玻璃棺材,里面躺着一个浑身紫黑色的婴儿尸体。
我走近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婴儿从胸口到肚脐的位置,竟然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头像,正是林素娥的面容!那画像如此逼真,连她眉眼间的忧郁都分毫不差,只是表情冰冷僵硬,像是被定格在某个痛苦的瞬间。
这是...什么邪术...我后退一步,撞到了什么人。
转身一看,是个穿着米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肩上围着一条异常长的白色针织围巾。他面容俊朗,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是两口枯井。
赵明德。这个名字自动浮现在我脑海中。他就是村长的哑巴儿子,林素娥的丈夫。
奇怪的是,他对棺材里的婴儿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站在一旁,任由四个丫鬟在他面前排成一列。她们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这时,赵明德突然转头看向我,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我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前方是一座石桥,桥上正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每个台阶上都站着一个人——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他们五官上穿满了银色小环,眼皮被割掉,露出浑浊的眼球。更恐怖的是,从肚脐到小腿的皮肤上,缝合着丑陋的绿色布偶,针脚粗大,血迹斑斑。
我走近其中一个——实际上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近——那个人突然四肢抽搐,做出扭曲的舞蹈动作,其他人也随之扭动起来,整座桥顿时充满了诡异的律动。
data-faype=pay_tag>
这是...献祭我喃喃自语,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女声。
一种可怕的预感攫住了我。我低头看向桥下的水面,倒影中,石桥上站着的分明是穿着淡青色旗袍的林素娥!
我是...林素娥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我的脑海。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我,林素娥,城里林记绸缎庄的独女,被迫嫁给青石村赵家哑巴儿子冲喜。婚后发现赵家祠堂供奉的不是祖先,而是一尊邪神。怀孕后,我无意中得知赵家要用未出世的孩子献祭...
时辰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村长——不,现在我能看清他的脸了——那张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像两粒黑豆,毫无生气。他身后站着赵明德,那条白色围巾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血红色。
素娥啊,村长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该上路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那件染血的旗袍。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低头,看到鲜血正汩汩涌出...
不——我尖叫着向后倒去,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桥上那些被改造的人齐齐转向我,他们肚皮上的绿色布偶同时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冰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肺部像是被火灼烧。我挣扎着下沉,却在水中睁开了眼睛——
河底铺满了森森白骨,每一具骸骨的腹部都缝合着那种丑陋的绿色布偶。布偶们突然齐刷刷转头,用纽扣做的眼睛盯着我。
救...命...我无声地呐喊,手脚胡乱扑腾。
哗啦!一双手猛地将我拉出水面。
我剧烈咳嗽着,发现自己跪在一条青石板路上,浑身湿透。面前站着一位穿藏青色长衫的老者,手持铜铃,眉心一点朱砂。
姑娘,你怎么在河里老者皱眉,这青石河邪性得很,每年都要收几条人命。
我抬头,发现天色已近黄昏,远处赵府大门紧闭,门前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
我...我是...
话未说完,老者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拽到路边树后:别出声!
一阵阴风刮过,赵府大门缓缓开启。八个身穿红衣的壮汉抬着一顶黑轿出来,轿帘上绣着诡异的符文。轿子后面跟着村长和赵明德,还有那四个丫鬟——她们现在穿着鲜红的嫁衣,面无表情地走着。
那是...什么我颤抖着问。
老者捂住我的嘴:赵家送礼的日子。姑娘,不管你是谁,天黑前必须离开青石村。
轿子队伍转向通往祠堂的小路。我注意到轿子底部不断有暗红色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他们要把她送去祠堂。老者低声道,每年都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今年轮到...
他的目光落在我湿漉漉的旗袍上,瞳孔骤缩:淡青色绣兰花...你、你是林小姐!可你明明已经...
老者的铜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下意识后退,后背撞上坚硬的树干。
张天师认得我我惊讶于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
老者——张天师弯腰捡起铜铃,手指微微发抖:三日前老朽亲眼见你被装进那口黑棺材...你的魂魄怎会...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我低头看自己在月光下近乎透明的手臂,终于明白为何村民都对我视而不见。
我死了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那现在的我是...
张天师突然掐诀念咒,铜铃发出刺眼的金光:不对!你身上有生人气!
远处传来唢呐凄厉的声响,送葬队伍正在祠堂方向转弯。张天师拽着我往反方向跑:先离开这里!
我们穿过几条幽暗的小巷,停在一栋破败的宅院前。门楣上林府二字已经斑驳,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繁华。
这是...我抚摸着掉漆的门环,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父亲书房里的账本、母亲梳妆台上的银簪、后院那棵歪脖子枣树...
你家旧宅。张天师推开发霉的木门,十年前林家举家迁往省城,只留这处老宅。你嫁到赵家后,这里就彻底荒废了。
院子里杂草丛生,月光下,东厢房的窗纸破了个大洞,像一只空洞的眼睛。张天师点燃随身带的蜡烛,昏黄的光线下,我看到堂屋供桌上摆着个奇怪的牌位——没有名字,只画了道血红的符咒。
这是镇魂牌。张天师声音发紧,你父母早知道你会...
会死在赵家我冷笑,突然全都想起来了,他们收了赵家五百大洋卖女儿,就为给哥哥凑留洋的学费!
供桌突然剧烈震动,牌位啪地倒下。一阵阴风卷着腐烂的气息从后院扑来,烛火瞬间变成诡异的绿色。
不好!张天师甩出三张黄符,它们发现我们了!
后院的枣树下,泥土正在翻涌。一只青紫色的手破土而出,手指上密密麻麻缠着红线。
那是...什么...我牙齿打颤。
张天师咬破中指,在掌心画了个血符:十年前被赵家害死的绣娘!她们怨气太重,尸身被赵明德用邪术——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三具女尸直挺挺地立了起来。她们穿着褪色的嫁衣,裸露的皮肤上全是针脚,像是被人用粗线重新缝合过。最恐怖的是她们的脸——五官被重新排列,眼睛缝在额头,嘴巴竖着嵌在鼻梁位置。
跑!张天师推了我一把,自己迎向那些尸体。
我踉跄着冲向前院,却听到大门外传来咚咚的叩门声。透过门缝,我看到赵明德站在月光下,那条红围巾像活物般蠕动。他歪头露出诡异的微笑,缓缓举起手中的东西——
那是我流产的紫黑色婴儿!此刻它正睁着没有眼皮的眼睛,对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
娘...亲...它发出黏腻的呼唤。
我腿一软跌坐在地。身后传来张天师的惨叫,回头看见他被三具尸体的长发缠住脖子吊到半空。女尸们用错位的嘴齐声吟唱:
新魂旧魄缝作衣,生人死人配成双...
赵明德开始用肩膀撞门,腐朽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绝望中我注意到供桌下有个暗格,隐约露出黄纸一角。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从暗格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日记和半块玉佩。日记扉页是我母亲的笔迹:吾女素娥十六岁诞辰,若有不测,持此玉寻柳...
轰隆!大门被撞开,赵明德踏着月光走进来,红围巾突然伸长,像毒蛇般朝我卷来。千钧一发之际,玉佩突然发烫,爆发出刺目白光——
白光中,我坠入无边黑暗。等视线恢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两旁是古旧的二层木楼,每户门前都挂着白灯笼。
阴阳交界处。身后传来温润的男声。
转身看见个穿西式衬衫的年轻男子,戴圆框眼镜,手里把玩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半块玉佩。
柳...先生我试探着问。
他微笑点头:柳青原,你母亲的学生。没想到再见时,你已是...镜片后的目光黯了黯,游魂。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几个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柳青原拉住我的手:阴差在巡查,先跟我来。
我们钻进一家名为往生的客栈。柜台后的老板娘头也不抬:活人免进,死人登记。
柳青原亮出玉佩:半魂人带半死人,借道黄泉路。
老板娘这才抬头,露出一张半边腐烂的脸:哟,林家丫头你娘当年——
一间上房。柳青原打断她,拍下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柳青原从行李箱取出罗盘、铜镜等法器,在门窗贴上符咒。
赵家用子母连心咒困住你。他边布阵边解释,你看到的紫黑婴尸胸口有你的面相,就是把你的魂魄钉在阳间的锚。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所以那个流产的...
不是自然流产。柳青原冷笑,赵家需要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怀胎七月时流产,这样的婴灵最适合做鬼媒。
窗外突然传来指甲刮擦的声音,雾中浮现赵明德模糊的脸。柳青原迅速拉上窗帘,点燃七盏油灯摆成北斗七星阵。
天亮前我们必须找到你的另半缕生魂。他递给我母亲的日记,你母亲早知道赵家供奉的是缝尸鬼王,特意留了后手。
我翻开日记,最后几页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赵家用活人缝制鬼偶,每具鬼偶能替一个赵家人挡死劫。而制作鬼偶需要...孕妇的胎盘和未成形的胎儿。
所以我是被选中的...材料胃部一阵绞痛。
柳青原沉默片刻:不止。你命格特殊,赵家要借你的魂魄打开阴阳路,把整个村子变成活人禁地。
突然,所有油灯同时变成绿色。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走廊上站着四个穿红嫁衣的丫鬟——正是赵府那四个!她们齐刷刷抬起手,指向我怀中日记...油灯绿焰摇曳,四个红衣丫鬟站在门外,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她们缓缓抬起手,指向我怀中的日记——
小姐……该回去了……
声音重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柳青原迅速结印,铜镜对准她们,喝道:阴魂退散!
镜面迸发金光,丫鬟们发出凄厉尖叫,身体如同被灼烧般冒出黑烟。但下一秒,她们腐烂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脚——她们早已不是活人,而是被缝制成鬼偶的傀儡!
她们……早就死了我浑身发冷。
赵家用活人缝尸,把她们做成了引魂婢。柳青原咬牙,她们是来抓你的!
最前面的丫鬟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姑爷……在等你……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猛地膨胀,砰地炸开,无数红线如毒蛇般朝我射来!
柳青原一把推开我,红线缠住他的手臂,瞬间勒进皮肉,鲜血直流。他闷哼一声,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燃烧,化作火符将红线烧断。
走!他拽着我冲向窗户。
窗外是浓雾弥漫的街道,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阴差在雾中游荡。我们刚跳下楼,客栈的老板娘突然出现在巷口,腐烂的半边脸扭曲着:
活人走阳间路,死人过奈何桥——你们越界了!
她猛地张开嘴,喉咙里伸出无数黑色发丝,朝我们卷来!
柳青原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一掌拍向地面:开!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我们跌入其中,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站在赵家祠堂里。
祠堂中央摆着一口黑棺,棺盖敞开,里面躺着一具女尸——穿着染血的淡青色旗袍,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
那是我自己。
终于回来了赵明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他站在祠堂阴影处,红围巾像活物般蠕动。他的脸不再是活人的模样,皮肤青紫,嘴角裂开,露出森森尖牙。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颤抖着后退。
我他低笑,我是赵家养了百年的鬼媒啊。
他缓缓走近,红围巾突然伸长,缠住我的手腕。
赵家世代供奉缝尸鬼王,用活人缝制鬼偶,换取财运和长生。他咧嘴笑着,但百年前,鬼王要一个真正的鬼媒——一个能通阴阳的活死人。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你命格特殊,阴年阴月阴日生,又怀了阴胎……是最完美的容器。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意外流产。
我是被赵家献祭的。
我的孩子,成了鬼王的祭品。
而我,将成为新的鬼媒,替赵家继续缝制活人鬼偶!
时辰到了。赵明德狞笑着,红围巾猛地收紧,勒住我的脖子,该缝起来了……
---
就在窒息的一瞬间,祠堂大门轰然炸开!
柳青原手持铜钱剑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张天师!
素娥!张天师甩出七张黄符,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锁链缠住赵明德。
柳青原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燃起幽蓝火焰。他猛地刺向赵明德胸口——
噗嗤!
剑刃贯穿,赵明德却诡笑着,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无数红线!
没用的……他嘶声道,我早就是死人了……
是吗柳青原冷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对准赵明德的脸——
镜中映出的,竟是一具腐烂的骷髅!
你的肉身早就烂了,靠鬼王的邪术撑着。柳青原厉喝,现在——破!
铜镜爆裂,赵明德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如干枯的树皮般片片剥落。红围巾疯狂扭动,突然脱离他的身体,朝我扑来!
素娥!接着!张天师扔来一块燃烧的符纸。
我本能地抓住,火焰竟不烫手,反而在我掌心化作一柄匕首。
红围巾缠住我的瞬间,我狠狠刺下——
啊——!!
尖锐的鬼啸声中,红围巾燃烧起来,火焰顺着线头蔓延,眨眼间吞噬了整个祠堂!
火海中,我看到无数冤魂从墙壁里爬出——那些被缝制成鬼偶的女子、被献祭的婴灵、还有……我自己。
她们朝我伸出手,低语着:
烧了这里……
烧了这一切……
我闭上眼,将燃烧的匕首刺向地面——
轰——!!
---
再睁开眼时,我站在一条寂静的河边。
河水漆黑,岸边开满血红的曼珠沙华。远处,一座石桥横跨河面,桥上站着许多模糊的身影。
这是……黄泉路我喃喃道。
是。柳青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他站在岸边,手里拿着那半块玉佩。
赵家祠堂毁了,鬼王的契约断了。他轻声道,你的魂魄自由了。
我低头,发现自己不再是游魂的模样,而是穿着干净的素衣,身上再无血迹。
我……可以过桥了吗
他点头,却又摇头:你可以选择——过桥往生,或者……
或者什么
他沉默片刻,道:或者回去,了却尘缘。
我望向河面,水中倒映出两个我——一个是穿着旗袍的林素娥,一个是现代装束的我。
记忆终于完整——
我本是现代人,因一次意外魂魄离体,穿越到了林素娥将死之时。
现在,我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身体,或者……彻底放下。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柳青原:送我回去吧。
他微微一笑,将半块玉佩放在我手心:它会带你回家。
河水泛起涟漪,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柳青原站在彼岸,轻轻挥手。
再见,素娥。
---
刺眼的白光中,我猛地睁开眼——
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心里,紧紧攥着半块古旧的玉佩。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