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诺娃她她 本章:第一章

    1975年,我丈夫在任务中为了救他的战友,牺牲了。

    后来,我嫁给了那个战友。

    但是没有想到,那个战友已经有情投意合的对象,因为我,他俩告吹了。

    更因为要避嫌,那位女同志申请调职,路上突遇泥石流,人没了。

    重来一世,我不要再嫁给他了,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对吗

    1.

    重生时,高建国已经牺牲了。

    县里送来了抚恤金,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三百多块钱。

    这些钱,本该有我和女儿们的一份,但都被我婆婆抓在手里。

    我们没有分家,加上婆婆之前对我也还好,所以上辈子的我,从来没有觉得钱都在她手里有什么不对。

    直到后来,她对我们娘四个的态度骤改,我才知道,她就是一个面甜心苦的老虔婆!

    高建国是老二,向来爹不疼娘不爱,后来意外参了军,又当了排长,每月有五十多块钱的津贴,他大多都寄了回来,婆婆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对我那么和颜悦色。

    高建国一死,钱没了,我一个妇人,拿不了多少工分,三个女儿年纪又不大,只会吃,她自然就看我们不顺眼。

    我想过带着孩子们改嫁,可是一来,谁愿意接纳多三张嘴呢再者,婆婆也不答应我把她们带走。

    乡下女孩子五六岁就能帮家里干活,给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再大一点,十五六就能相看人家,收一笔彩礼嫁出去。

    婆婆精于算计,她要把我的三个女儿留下来,再卖出去给她其他几个孙子讨老婆!

    没有办法,我只好留在那个家里,被她搓磨。

    2.

    高建国虽然救下了常彬的命,但他还是受了重伤,养了两个多月才见好。

    他来村子里看我们,送钱又送票,婆婆以我性情木讷不得台面为由,又把那些东西全攥在手里。

    我知道,等他一走,我们娘几个还会受到苛待。

    我心想,我男人到底是因为救他而死的,他不能只管高建国的老娘而不管他老婆孩子吧

    于是我鼓起勇气,向常彬求助。

    他这才知道我们娘四个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问我想怎么办。可我一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我哪里知道啊,只晓得能让我娘几个吃到饭,不被打骂卖了就行。

    后来,常彬想办法让我去公社食堂里当打杂的临时工,一个月有十三块钱。

    我感激不尽,我想着十三块钱精打细算,勉强能养活我们娘四个。

    可是没有想到,就过了两个月,婆婆跑去公社里直接把我的工资领走了!

    她说我娘几个吃住都在她家,工钱上交也是理所应当的。

    乡下人家,没分家时,底下后辈的工资由长辈拿着,这本来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何况,我婆婆嘴巴能说能骂,不答应她就撒泼,公社领导不想招惹这么一个麻烦,就把工资都让她领走了。

    这还不算,大嫂家的大侄女十七岁了,不想下地赚工分,就怂恿我婆婆,要我把临时工让给她。

    我当然不同意,起码在公社食堂干活我能有一份工作餐,省吧省吧能让我女儿们吃一口。

    可他们就在家折磨我女儿。

    我大女儿六岁,两个小的是双胞胎,才两岁啊!

    我婆婆让她们去河里挑水,水桶那么重,大女儿掉进河里被冲走,要不是有邻居刚好在,跳下河把大女儿救上来,她就死了!

    我怕了,只得把工作让了。

    后来我也琢磨过来了,婆婆是不会让我去外面上班的,常彬给我安排一个,她就会让人顶掉一个,这样家里不仅多一份工资,我依旧在家里当老黄牛。

    家里的家务活都是我干的,我还要下地拿工分,婆婆还要克扣我们的口粮,我省下自己嘴里的给女儿们吃,但自己就扛不住了。

    有一天割稻子时一镰刀下去把腿割破了,人也晕了。

    醒过来时,三个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喊娘。

    我也跟着哭了,要是我就这么死了,她们可怎么办啊!

    没有办法,我请人写信给常彬,求他帮帮我。

    他后来又来了一趟,给婆婆带了东西,但比以前少很多,其他的,他都让我收好。

    他还说,每个月会寄十块钱给我,他写了我的名字,别人取不到。

    我对他感谢不已。

    有了这十块钱,好歹我们娘四个没有被饿死。

    但,我还是低估了婆家的狠毒。

    他们竟然造我的谣,说我勾引常彬,跟他有不正当关系!

    我一个寡妇,活得本来就难,这种事情一旦沾上,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何况我还有三个女儿,当娘的名声坏了,她们还能有好日子

    我知道,婆婆是记恨我把那钱攥在自己手里,可我也恨极了,捎信让常彬以后不要再寄钱了,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

    3.

    我以为,大不了日子就回到以前那样苦呗,我教大女儿认野菜,摘了好多晒干偷藏起来,她很懂事,领着两个妹妹不让我操心。

    可,他们偏偏还不放过我!

    婆家的房子是高建国寄的津贴回来建的,五间大瓦房,当时花了三百多,我住了最偏的一间,出于孝道,我没说过什么。

    可高建国死后,婆婆以大侄子要娶妻为由,逼着我把偏屋让了出来,赶我们到后边的老屋子住。

    那是间土坯屋,以前喂猪的,后来大队上发猪瘟,没再养过,就一直空着。

    那屋子的门是坏的,可我也没有多想,前院住着大伯子和小叔子,也不怕外人进来。

    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摸进屋的,竟然是大伯子!

    我也曾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当初上门求娶我的人不少,我爹娘贪财,高建国看上了我,愿意出一百块钱的彩礼,才把我嫁给他。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一心一意跟高建国过日子,哪怕他死了,我也只想守着跟他生的三个女儿过一辈子。

    那一晚,因为二女儿有点腹痛,我不放心,一直没有睡踏实,听见动静就惊叫了起来。

    也惊醒婆家的其他人,他们看到了大伯子时,短暂的沉默之后,就像眼瞎了似的,不去质问他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去守寡的弟媳屋里,反而都推到我头上,骂我不守妇道,水性扬花,男人死了才半年,就耐不住寂寞勾搭大伯子。

    大嫂更是冲上来撒打我,我被她扯倒在地上拳打脚踢,又狠狠在我身上吐了把浓痰才扬长而去。

    我以为,受了这顿打,大伯子的心思被大嫂知道了,也该收敛一点吧

    大嫂是回去跟他吵了一架,可大伯子强势惯了,反把她打了一顿,婆婆向来是偏着自己儿子,当着我面骂我骚,当着大嫂的面骂她没本事,连自己男人都守不住!

    大嫂因此更恨我了,在背地里说我的闲话,还找着机会欺负我,她的孩子比我家的都大,专门追着我的女儿们打。

    上辈子的我,懦弱没本事,只会忍。

    可这世上的人啊,并不是你能忍,别人都会放过你,反而你越忍,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

    那天我正在上工,突然有人叫我把干稻草抱到一个地方去。

    我没有怀疑,去了之后才知道,大伯子伙同其他两个村民,想对我用强,他们嘴巴不干净地说这么久没男人了,他们来满足我。

    要不是我自那晚之后,随身带着一把小刀,帮我拖延了一点时间,又那么巧,几个知青从那里路过,他们怕兜不住那些外来人的嘴……那天我恐怕是逃不掉的。

    可大伯子走时那阴恻恻的眼神让我发颤,他是不想放过我啊!

    我怕得很,高家是大队里的大姓,大队长也姓高,往前几代都是一个祖宗,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至于跑上辈子我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公社,大字不识几个,出门都要介绍信,谁给我开我没处可跑啊,就算我自己能,孩子们呢

    门被我修好了,睡上不敢睡踏实,枕头底下放着一把菜刀,可时间一长,我哪里撑得住,那一晚,我还是睡了过去。

    半夜,有人爬到了我身上,他捂住我的嘴,我奋力挣扎,摸到菜刀后砍了下去。

    他大叫一声,原来我把他的耳朵削了下来。

    这一回,不是大伯子,而是小叔子。

    弟媳的眼神恨得要淬出火来,她扑过来打我,骂我不是个东西,亏她之前还觉得我可怜,塞给我两个红薯,谁知道我转头就去勾搭她男人!

    可是,我明明没有啊!

    他们把我押到大队长那里,要告我伤人,关我去坐牢,我被打得满脸肿胀,嘶着声音喊:我没有,是他摸进我屋里来欺负我!

    大队长敲着烟杆说:那你被欺负了吗

    我没有。

    他又说:你没有被欺负,可高老三却是真的被你砍伤了,要是报上去,你要赔他钱,还要被送去劳改。

    我觉得这话不对,可上辈子的我哪里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歪了。

    不过好在最后我也没被送去公社,因为大队长想评先进大队,要是有人犯罪,那指定评不上了。

    可是,我的日子比以前更难了。

    以前大嫂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三弟妹只是疏远我,偶尔见我可怜了,还会给一点吃的,那晚之后,三弟妹也开始欺负我。

    她恨小叔子对我有想法,也恨我把他的耳朵削了。

    我总是记着她以前对我的好,每回都解释,我没有勾引小叔子,可她总不信。

    我也是上辈子后来经历得多了,才知道三弟妹不是不知道错的是她男人,可她不敢恨自己男人,只有找一个对象把心里的气发泄出去,她的日子才能过下去。

    所以那时候,无论我怎样道歉求饶,她都不曾放过我。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他们逼得我去死。

    4.

    那天婆婆破天荒给了我两毛钱,让我去打酱油,还指明了要去公社供销社打。

    两条腿走着去,一来一回要四个小时,但我没有怨言,那时我还以为,婆婆终于看到我的忍让,愿意对我有好脸色了,要知道,闹翻以后,婆婆一分钱都没让我沾过,打酱油只要一毛五分钱,这一回,我还能落个五毛钱呢!

    我还幻想着,婆婆是个嘴硬的,她就算有心要缓和我们的关系,也不好明说,这五毛钱,就是她给的台阶。

    我看到了柜台里的糖果,我没有票,好说歹说跟售货员买了五毛钱不要票的瑕疵糖,满满一兜子,想着三个女儿好久都没有吃过糖了,这回能让她们都甜甜嘴,她们肯定很高兴。

    出了供销社,我觉得日头都那样好。

    本来打算走回去,没想到意外碰到个女知青,她骑着自行车,好心地搭我一程,说两人回去也有个伴,她胆小,一个人骑车怕路上遇到小混混。

    骑车回去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我喜滋滋地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准备回家。

    突然听到一个女娃的哭声,我好奇地看过去,一对男女抱着一个女孩,女孩不听话,又抓又蹬的。

    我本来以为是哪家不听话的小孩,也没放在心上,可那女孩突然喊了一句:妈妈,我要妈妈——

    我脸色大变,那女孩的声音我无比耳熟,是我的三女儿!

    我赶紧跑过去:放开我女儿,你们这些拐子!

    那对夫妻脸色也变了,不过很快就跟我呛起声来:什么拐子,这孩子是你们家人送给我们的。

    那女的还说:别想耍赖啊,钱你们都收了!

    我听得稀里糊涂,什么送,什么钱。

    我去抢三女儿,吼道:我是这孩子的亲妈,我从来都说没说什么送孩子,也没得过你们什么钱!

    那男的把我推到地上,指着我鼻子叫:这孩子是不是村东头高家的这孩子是她奶奶亲手交给我们的,我们可没有骗人。

    我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两人。

    孩子奶奶给的……

    我是懦弱没本事,但我不蠢,联想到婆婆突然给钱让我去县里打酱油,再到这对夫妻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婆婆是故意把我支出去的,要不是我搭了女知青的车回来,恐怕等到走回家时,三女儿早就被他们夫妻俩抱走了。

    到时候我哭闹又有什么用他们打定主意不会告诉我这对夫妻是哪里人,听他们的口音就不是本地的,以我的本事,根本找不到。

    啊——!

    我心头冒火,拼尽全力撞倒那男人,把三女儿抢了回来。

    她是我生的,我不会卖她!

    三女儿被吓坏了,抱着我哇哇哭着。

    那对夫妻见不好抢人,骂骂咧咧去高家找婆婆了。

    他们嚷着要退钱。

    你这老太婆不是说孩子你能做主吗结果一个赔钱货花了老子五十块钱还带不走,还钱,这事老子不干了!

    我不敢回去,但又怕他们得不到三女儿就盯了二女儿,她俩是双胞胎,都一边大呢。

    所以我缩在墙外边,听着屋里的动静。

    果然,婆婆抓着二女儿想把她送出去,但那对夫妻明显不乐意了,他们觉得二女儿有点聪明,记性比老三好,怕养不熟,怎么说不都愿意。

    最后他们不仅要回了那五十块钱,还说我推倒了那男人,要赔五块钱。

    不赔他就喊他兄弟来讨说法,到时就不是五块钱能了事的了。

    婆婆憋着气赔了钱,人一走她抓过二女儿一巴掌甩过去。

    贱人,都是一群贱人!

    看到二女儿挨打,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这一回,他们下了死手,我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哭:娘,她们是你的亲孙女啊,建国的亲女儿啊!

    婆婆呸了一声:高建国那个不孝子,老娘还没享到他的福就死了个干净,怎么,他死了还要他老娘帮他养老婆孩子我呸,不要脸的贱皮子!

    原来婆婆对高建国,不仅没有怜惜,还恨他,恨他早死让她得不到好处了。

    她还低声咒骂我们娘几个是赔钱货,灾星,高建国也是我们几个克死的。

    她骂着骂着,眼神更加狠厉,我搂着三个女儿,身体痛,心里更加害怕。

    晚上睡不着,起来时偷听到他们母子几个说话。

    5.

    小叔子自从被我割掉耳朵后,整个人都变凶狠了许多,今晚打我也是他打得最狠,他恨声道:不应该把人叫过来,改天我们直接把那几个带出去卖了完事。

    大伯子还提到了我,似乎对没有睡到我耿耿于怀,婆婆骂了他一句贪吃,又骂我骚贱勾引男人,她三个儿子都没放过。

    小叔子还说了一句:小孩子好卖,大的也能卖。

    婆婆跟着说:我看行,那骚贱货有几分姿色,又能生养,卖到大山里,几十块钱是有的。

    大伯子更是说:就当是二弟交给娘的孝敬钱。

    他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们娘四个当成牲口一样估价卖了。

    偷摸回到屋里后,搂着三个女儿,我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以为忍受他们的搓磨,忍受那些不怀好意汉子的调戏,就已经够苦了,可事实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寡妇被卖我听说过,隔壁大队有个女的刚嫁进去没一年,男人就死了,也没留下孩子,后来被婆家卖进大山里了,娘家来闹了一通,分走了一份钱就算了。那女的嫁的那家有三个兄弟,凑钱买了一个媳妇回去,那日子可想而知。后来听说她想跑,从山上摔下去,腿断了活活疼死在山沟里。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颤,难道这也将是我的命吗

    还有我三个女儿,我不会天真地以为婆家会把她们卖个好去处,以后她们的命,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一刻,我绝望了。

    既然怎样都是死,那还不如现在就死,起码我们娘四个在一起,起码我们是干干净净的!

    6.

    我偷了婆婆仓里的粮,做了一顿饱饭,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然后,我带着女儿们去了河边。

    我用旧布条把我们绑在一块,免得被冲散了,只能当个孤零零的鬼。

    大女儿落过水,她很害怕,我搂着她:乖,不怕啊,娘和妹妹都陪着你呢。

    望着急流的水,我拉着她们纵身一跳。

    真难受啊,水不住地往鼻孔里灌,呛得我喘不上气。

    再熬一会,死了,就不难受了。

    扑咚!

    有个什么东西落水了,然后我感觉自己被托了起来,我晕晕沉沉地在水上浮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被救了。

    救人的,是常彬。

    他刚好休假,放心不下我们,就过来看看,一开始没想到跳河的是我们,他只是单纯地发挥军人本色下河救人。

    没想到,跳河的会是你嫂子你们几个!要是我来晚一点……

    他震惊又后怕。

    孩子们呛了水,哇哇哭得难受,他也顾不得跟我多说什么,送我们去卫生院。

    看到我们手上绑的绳子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还好现在气温高,落水时间也不算长,孩子们都没有伤到肺,这也算是万幸了,不过三女儿咳得厉害,医生让住两天院。护士不了情况,给我们扎针时叹了一句: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一家子都落水了。

    等护士离开,孩子们也累得睡着了,常彬才问我:嫂子,为什么

    他很激动:嫂子,你为什么要带着建国哥的孩子跳河你……

    我抖着唇,轻笑了一下,声音发颤:……活不下去了啊。

    眼泪涌了出来,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濒死的痛楚与绝望,让我嘶吼出来:我没有办法了,既然迟早要被逼死,那不如我们娘几个一起走!到了底下还能有个伴儿!

    面对我的崩溃,常彬一开始有些恼怒。

    对于当兵的人来说,生命很珍贵,他们这些人每次在战场上都想着怎么活下去,所以对于我这种轻生的人不理解,也有些愤怒,但我的哭,让他捡回一些理智。

    嫂、嫂子,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想办法帮忙解决,但是不能轻易寻死啊,要是建国哥知道了,他得有多难过,他说过自己拼命就是为了能让家里人好过一点……

    提起高建国,我忍不住哭得更厉害。

    我十七岁嫁给他,结婚八年,其实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一年,但他活着的时候,我很安心,远在天边也是我的依靠,可是他死了……

    哭够了,我擦了擦眼泪,把高建国死后我所遭遇的事统统都说了一遍。

    他一脸震惊,他上回来只是觉得我婆婆有些强势,但没有想到,我和女儿们的日子竟然这样艰难。

    他喃喃道:难怪你要跳河。

    常彬理解了我的做法,但是不赞同。

    嫂子,要不,我重新给你找个工作吧或者,我再寄钱,你藏好一点

    我苦涩地摇头:常兄弟,不是嫂子拈轻怕重,嫂子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什么本事,你能给我找到的活儿,家里其他女人也能干,婆婆迟早会逼我把工作让了,她是建国的娘,身份摆在那里,我争不赢她的,村上也不会有人站在我这边,我是嫁进来的媳妇,生的又都是女儿,在他们眼里,都是外人。

    至于寄钱……

    我叹了一声,还是坦白了:常兄弟,我上次不让你寄,是因为他们说我跟你的关系不清白……这样的名声,会害死我们,也会害了你,没必要。

    常彬没有想到我让他停止寄钱还有这个原因在,他面露难色,低头思考起来。

    7.

    死过一回,被救了回来,一时半会也生不出再死的心了。

    那一晚在医院的病床上,睡得还挺好。

    醒来时,常彬买了早餐回来,他像是没睡好似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常兄弟,你要注意休息,别把身体搞坏了。

    虽然高建国是因为救他而死,但战场上的事哪说得上什么对错,他有他的兄弟情,我可以怨他生死关头没为我们娘几个活下来,却无法去恨常彬这个被他救下来的人。

    何况,常彬人也懂感恩,前前后后帮了我不少。

    他笑笑,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与坚决,说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把钱和票给了我,让我自己去买吃的,他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到了晚上,他才回来,我正在补大女儿的衣服,本来就没几件好的,这件落水的时候被枯叶挂坏了,破了好大一条口子。

    我机械地缝着针,脑子里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办。

    明天就要出院了,一想到回到高家的日子,我不由地打了个颤。

    嫂子,嫂子……

    常彬的声音把我唤醒了神:什么

    常彬坐到我面前,一副要认真谈的样子,他的手在大腿上搓了搓:嫂子,建国哥救了我的命,我不能把你们丢下不管。所以,我有个想法。

    我疑惑地看着他,片刻后,我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摆得飞快: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

    他竟然提出,让我改嫁给他,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照顾我们母女几个。

    我脸涨得通红:常兄弟,我是个正经女人,没想着要赖上你,你、你不能……这事儿说出去多不好听啊,本来婆婆他们就造谣我跟他的关系,真改嫁给他,那不是坐实了吗

    不行不行。我虽然懦弱,但也是要名声的,嫁给高建国之后,无论他是生是死,我就没想过要跟别的男人。

    嫂子!常彬提高了声音,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替三个侄女想。你留在高家,怎么保护侄女们他们能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难道你要再跳一次河吗

    他的吼声让我想起在河水里被呛的窒息感,还有三个女儿看见水时那害怕的眼神……

    我承认,我又怕又悔。

    我的三个孩子们,她们才那么大啊……

    我捂着嘴流泪,常彬缓下声音:嫂子,你也别多想,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很多。我们结了婚,才不会有人说嘴,三个侄女以后还要上学,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呢,她们已经没有父亲了,你这个母亲就得多替她们打算。

    我情不自禁顺着他的话往深处想,是啊,嫁给常彬,他的津贴足够养活我们母女,大女儿马上到上小学的年纪了,念了书才不会像我一样是个睁眼瞎……

    于是,我点了头。

    好,我嫁!

    我突然又想到:我是个二婚头,比你还大一岁,又有三个孩子,你家里人……会不会有想法

    常彬的脸色只顿了一下,就笑着说:我昨晚就在想这事,白天我出去打电话给我家人了,他们尊重我的想法。

    上辈子我真的没什么见识,也不太听得懂话里的潜台词,我只听说他家里人不反对,就以为是同意了,后来我经的历多了,才知道,不反对的背后,并不是支持,只是不得已撒手不管了。

    8.

    常彬很快打了结婚报告,婆婆本来还想阻拦,她恶狠狠地盯着我,恨我竟然能逃脱她的手掌心。

    可不知道常彬跟大队长说了什么,大队长出面后,婆婆心不甘情不愿地歇了声,让我们娘几个走了,走时,我们什么都没有带走,就一身破衣裳。

    婆婆还从常彬这里拿走了一百五十块钱,是她知道我改嫁一事不可更改之后,突然大变脸,说建国死了,她把我当成女儿,既然女儿要出嫁,那就要彩礼钱。

    我被她的无耻惊呆了,但常彬还是给了,他说:毕竟,是建国哥的亲娘,以后,我就不再来看她了。

    婆婆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最后在他身上刮一笔下来。

    9.

    常彬的级别不够随军,他还是把我带到了驻军那里,在不远的村子里租了间屋子,大女儿去上学了,我就在家带两个小女儿。

    那个年代,挣钱很难,不能做生意,我也不是村子里的人,靠工分赚粮食都不行。常彬说没有关系,他的津贴够养活我们一家人。

    但我怎么能把所有的压力都给他呢,我始终记得,他是为了帮我们娘几个才跟我结婚的,三个女儿都不是他的孩子啊。

    驻村地后面有大山,我就在山里弄些山货,还偷偷开了块地种菜种点粮,偷摸着拿去卖掉,也能有点收入。

    虽然觉得拖累了常彬,但远离高家人,那些恐惧都消失了,我整个人都松快许多,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

    常彬努力当着丈夫和父亲,休息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们玩,大女儿年纪大些,记事了,一直叫他常叔,但两个小的才两岁多,她们渐渐忘了以前的事,对这个让她们骑大马的男人,喊起了爸爸。

    关于孩子们的姓氏,我曾问过,要不要改成跟他姓。

    常彬笑说:不用,建国哥是个大英雄,孩子们跟他姓是应该的。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直到有天,我背着山货想去军属院置换掉时,听见军嫂们说起常彬。

    她们不认识我,说起话来就肆无忌惮。

    有人说常彬真傻,有人救他一条命,他就把人家老婆孩子都娶了。

    放着门当户对的对象不要,去娶一个乡下带拖油瓶的……

    也有人看法不一样:那是姓常的有良心,咱们部队里,娶了战友遗孀的还少了诶,你老实说,要是你家那个没了,你不希望有个战友娶你

    两人就这话题吵了起来,我却在想前面那个人说的,门当户对的对象……

    常彬提出跟我结婚那会,他有对象了

    这件事外头的人不知道,可在军属大院里不是秘密,毕竟常彬年纪轻轻就是连长了,很多人都想把家里的亲戚介绍给他,但他自己有对象,是个军医,比他小两岁,如无意外,他们应该会结婚,可他为了解决高建国死后留下的一摊子事,选择跟女方分手。

    军医啊,应该跟他很相配。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就觉得拖累了他,如今又知道害得他跟心上人分手,心里的罪恶感就更深了。

    我没忍住,问了他这事儿。

    常彬沉默了一会说:你别多想,跟她分手是我们俩共同决定的,没什么矛盾。

    可……我急了,就说,要不,我们离婚,你跟她还能……

    常彬大声打断我:阿云,我们是军婚,是很严肃的关系,以后,不要轻易说这个话。我既然跟你结了婚,就表示我会好好承担这个家的责任,你也不用有什么负罪感,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后悔就行。

    我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我碰到了那个军医,她叫许红英,漂亮又飒爽,主动跟我打招呼:云嫂子,侄女们还好吗

    她还给了我一包大白兔奶糖,说是给孩子们的。

    我呶嗫着问她:你不怪我吗要不是我太不中用,常彬也不会用那个方法帮我。

    她笑笑:云嫂子,这不是你的错。常彬做的决定,我理解并且尊重他,没什么可怪的。再说,我也得谢谢高大哥,如果没有他,常彬已经死了,他对你们好,也是应该的。如果他当真对你们的困境撒手不管,那我还要怀疑自己的眼光。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我没有看错他,挺好的。

    她说了那么多,我听得其实有些糊涂,不过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出来了,无论是对常彬还是对我,她都没有怨恨。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但用一句她说的话,这世上哪里事事都顺遂,我们都只能求一句问心无愧。

    可是半个月后,许红英死了。

    10.

    一次任务中,常彬又受了伤,许红英帮她包扎的,可能多交待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被传了出去。

    以前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大家都喜闻乐见,可现在常彬娶了我,他们稍微挨得近点,就容易惹闲话。

    但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军医,都是一个部队里,怎么可能完全避过。

    后来,许红英申请调到另外的军区去,因为赶得急,下雨天出发的,那么不巧,碰到了泥石流,连人带车,全被埋了。

    消息传回来时,常彬差点晕倒。

    谁能想到呢,命运如此残酷。

    好像谁都有苦衷,谁都没有错,可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没了。

    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去恨谁。

    许红英的大哥跑来打了常彬一顿,我就看着,没有拦架,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有人把我打一顿,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

    最后她哥走的时候,背对着我们说:我家红英是个洒脱性子,当了兵就有会死的觉悟,你们少拿她当借口,管好你们自己!

    常彬瘫在地上痛哭了一顿,但哭过后,情绪好了很多。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提过许红英这个人,可谁都知道,这个人,深深地藏在我们心底。

    11.

    常彬的家人一开始对于我不是很满意,我能理解,我确实配不上他,但他们很客气,该给我的体面都有,包括对我的三个女儿,也没有给过冷眼。

    慢慢的,接触多了,大家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关系也就愈发亲近。

    常彬三十岁的时候,常老爷子问了一句孩子的事,他膝下的三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老人家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个自己的骨血。

    回房后我问他怎么想这事。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怕要了孩子,她们仨个会有想法。

    我直接把孩子们叫到跟前,问她们介不介意再有一个弟弟妹妹。

    老大无所谓,她还说想要个弟弟,妹妹是什么滋味她体会过了,弟弟的还没有呢。

    老二喜欢热闹,还说要培养弟弟会打架,到时谁欺负她,她就招呼弟弟去教训对方。

    老三对性别无所谓,她就是想要个小的,想当一回姐姐。

    常彬又把我赶走,私下跟三姐妹说了些什么,反正眉眼间三人都挺开心的。

    虽然我和常彬是特殊情况下结的婚,但婚姻这种事,证一打,就是真的,所以我们有夫妻生活。

    只是,很少,少到我都不需要考虑怀孕这回事。

    直到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夫妻生活才多了起来,一年后,我顺利怀上了。

    生下来是个儿子。

    常彬没有因为是亲生的就宠溺他,反而因为是男孩,对他要求格外严厉,也没有因此冷落三个女儿,我自认为我换到他那个位置,也不会做得比他好。

    我知道自己没文化,眼界也低,所以我听劝,常彬教育孩子们,我从来不插手。他虽然忙,可有限的时间里还是会替孩子们打算。

    三女儿成绩平平,但意外的运动细胞好,他就想办法把人送进体队,后来成了一名运动员。

    哦,我后来也识字了,跟着儿子一起学的,是常彬说,识字了,能自己看报,也能自己出门,反正好处多多。

    再之后,他还鼓励我去上夜校,我还报了个缝纫班,我做的衣服可好看了,大女儿看我给外孙女做的衣服好看,就弄了一个短视频的账号,专门秀姥姥做的衣服,得了很多人的夸赞。

    后来社会越来越发达,我也懂得更多了,经常听些八卦,尤其是人家被婆婆欺负的儿媳妇,反击得多狠啊,有些手段我听得啧啧称奇,我不禁反思,自己当年怎么就被逼到跳河的地步呢

    如果再来一次,二十五岁的孙云,不会笨到那个地步了吧

    12.

    我和常彬都活了个好岁数,孩子们也都懂事出息。

    我比他先走一步,那一晚,他握着我的手,脸上悲戚。

    阿云,连你也要走了……

    我想笑着安抚他,却先一步哭了。

    最后,我想问问他,这辈子,你后不后悔

    想想还是算了。

    他却好像看出来我想问什么,努力笑着说:我这辈子,挺值!

    我笑着闭上眼。

    我们这个家啊,父母和睦,子女友爱,不能说不幸福,可终究,有一些意难平。

    13.

    再睁眼时,婆婆把我们赶到小破屋去了,我们娘几个干的最多,吃得最少,也就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上辈子我只会忍,这辈子可不了。

    我算着常彬上辈子来的时间,然后激怒婆婆,让她对我动了手,我就挂着那些伤,不求饶也不上药,还狠心设计几个侄子把女儿打了,我赶去及时,并没有伤到什么,可我为了效果,硬在女儿身上弄出看起来很严重的伤痕来。

    等常彬到的时候,我们娘四个看起来就很凄惨。

    他对高建国有愧,对他的家人就很宽容,上辈子的这时候我以为他不知道高建国在他父母那儿不重视这事儿,后来我才知道,高建国其实说过,他娘面甜心苦,对他有多利用,但是他没有办法,离得太远,我生的又都是女儿,在乡下腰杆子挺不直,所以他才会把钱寄给他娘,这样她娘看在他听话给钱的份上,会对我们娘几个好一点。

    事实上,高建国死之前,我确实也没觉得婆婆哪里过份,她偏心其他孙子我也能理解,我们没有缺过吃喝也就没放在心上。

    所以常彬知道高建国很在意我们母女几个,他总说自己还不够争气,没法让我们去随军。

    这辈子,他一看到我们几个受伤的样子,就非常生气,连带对着婆婆,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一回,他问我想怎么办时,我果断提出想去县里的制衣厂。

    托多活了一辈子的福,我缝纫的技术很好,上辈子那是没办法,不识字也没个技能,只能打打杂,但这一次,他领着我去制衣厂考试,我的技术让主任都赞不绝口,当场就拍板要了我,干得好三个月就能转正。

    上辈子我的工作被婆婆撒泼搞没了,那是我怂,被亲情和所谓的孝道绑架了,这辈子她再来试试

    果然啊,常彬走后,婆婆迫不及待想逼我让出工作,每个月二十多块钱的工资,还会发票券,他们眼红得很,我不肯,他们又对我动手。于是我一路哭着跑去妇联,又让大女儿通知军属办的人,婆婆都傻眼了,她抖着手直骂:要死了,反了反了……

    我顶着一身伤哭着让妇联和军属办替我做主,我丈夫为国牺牲了,政府不能看着他的老婆孩子被欺负吧

    我呜呜咽咽:娘,我都答应每个月给你三块钱,就当是替建国出的养老费,可你要我把工作也让了,那不是逼我们娘几个去死吗!娘,建国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看不起我没关系,可三个孩子是建国的亲女儿,你的亲孙女啊,你得给她们留条活路啊娘!

    婆婆虽然也是烈属,但她可比我们娘几个好,她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呢,我比她弱势多了。

    上辈子后来很多人教过我,自身弱小如果利用得当,可以成为武器。

    所言不假,大家都同情我,婆婆是长辈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难听,他们就对准了大伯子和小叔子,告诫他们不能欺负我,还让他们孝顺好自己的老娘。两个儿子都活得好好的,还去压榨几个孤儿寡母,要不要脸!

    他们也就在自家的地盘上耍横,到了外人面前,尤其还是当官的面前,一个个怂得话都说不齐,弯腰讨好地像个孙子。

    我在心里嗤笑,也笑自己上辈子竟被这样的人欺压到寻死,真是蠢呐。

    14.

    婆婆见不得我好,后来还想来逼我,可是她两儿子都怂了,就阴着脸骂:我看你熊到哪里去,真当自己是个城里人了,我呸!

    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手里捏着我们的户口本呢,想用那个拿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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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那个年代信息极度不流通,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公社,可他们也都知道能进城上班吃商品粮是能顶顶好的事,都向往进城当工人。

    我在制衣厂上班,平时也注意打好关系,所以很快就知道厂里需要招装卸临时工,一个月十八块钱,我把这事透露给了大队长,叫他二儿子来上班,条件就是,他开介绍信把我们娘几个的户口迁出来。

    那个时候我工作已经转正,能迁户口了。

    婆婆想用户口拿捏我,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大队长姓高又怎么样,我能给他带来实打实的好处,他就知道该怎么选。

    果然,后来婆婆还想来找我的麻烦,被大队长压下去了,没有介绍信,婆婆连门都出不了。

    后来我因为技术出色,被调去省城的制衣厂,婆婆他们一家连我在哪都不知道,我彻底摆脱他们了。

    这辈子没有常彬的津贴,日子是要苦一点,但我都努力扛过来了,后来改革开放,我自己倒腾了一个裁缝铺子,赚得也不少,三个女儿受到的教育没比上辈子差什么。

    如果说,这辈子我最怕什么,那就是怕因为我没有嫁给常彬,而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所幸,一切都还好。

    跟常彬也一直有联系,他头两年坚持每个月都寄钱给我,后来我的工资上去了,就不再让他寄了。

    这一世,他跟许红英结了婚,我还去吃了喜酒,许红英单独找到我,敬了我两杯。

    云嫂子,一杯敬高大哥,一杯敬你!谢谢高大哥救了常彬,也佩服你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高大哥可是我们两口子的恩人呢!

    我坦然地喝了,看着她幸福的样子,又想起上辈子她那怅然的身影,我脱口而出: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她笑靥如花:云嫂子,一定会的。

    15.

    那些年因为交通不便,结婚后只有通信来往,很多年没有见面。

    直到常彬调去驻京部队,二女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我去送她,两家人这才又见到了面。

    算算,都十五六年没见了。

    他们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

    常彬抱了一盆花回来,许红英一看就笑得不停。

    你还没放弃啊!

    常彬一脸不服气:我一定能让它开花的!

    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原来有次他俩去南方玩,正好是栀子花开的时候,许红英很喜欢,就是有点可惜北方不太好养,常彬觉得那都不算事,他能养活。

    结果就是栀子花买了一年又一年,还是没能顺利养开花,这不,他又新买了一盆。

    其实许红英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她对花没有特别钟爱的,但常彬在这点还挺固执,还会去图书馆找养花秘籍。

    许红英拉着我的手低笑:云嫂子,你尽管笑,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恍惚了一下,她的话听起来像嫌弃,实际上却包含着宠溺。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此时有些细节又清晰地跳了出来。

    跟我一起生活的常彬成熟稳重,也笑,但每次的笑都要有个理由,比如孩子们懂事,考好了诸如此类,很少有这样因为一件小事就乐起来。

    我紧紧握住许红英的手,她的脸上因为常年大笑,眼尾有了细密的笑纹,整个人爽朗大气中又有一些天真的明媚,我眼眶不由觉得有些酸涩,这样就很好,很好。

    许红英说常彬孩子气,而她又何尝不是,年过四十眼中依然狡黠,只有极度安全和放肆的婚姻,才能彼此保持住一丝孩子般的天性。

    这是我做不到的。

    这一辈子,我们都挺圆满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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