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递给我一沓钱,烟灰掉在母亲病历上。
缅北招护工,日结三千,包治你妈的病。
我攥着钱,指甲掐进掌心。
车碾过边境线时,表舅收走我的手机。
规矩。他咧嘴笑,金牙闪着寒光。
七小时颠簸后,铁丝网割开月光。
岗哨枪管下挂着半截人手指。
刀疤脸踹开铁门,腐臭味扑面而来。
红棉医院的肾源来了!表舅将我往前推。
手术室白炽灯刺眼,台上女人肚皮敞着。
肠子堆在铁盘里,还冒着热气。
按住她!主刀医生扔给我染血手套。
女人突然抽搐,断指抓住我衣领:救……
表舅一针管扎进她脖子。
血溅在我护士服上,像朵炸开的红棉。
深夜,我被锁进地下仓库。
铁链响动,角落里蜷着个独眼女孩。
她抬头那刻,我撞翻了水桶。
小雨我声音发颤。
妹妹左眼结着黑痂,脚踝磨出白骨。
哥,他们明天要摘我角膜……
我扯断她脚镣时,门外传来钥匙声。
表舅举着电锯堵在门口:外甥,该取货了。
小雨抓起锈剪刀扎向他大腿。
电锯轰鸣着劈进砖墙,火星四溅。
我背起她撞开后窗,子弹追着脚后跟炸响。
表舅的吼叫混着狗吠:抓住这两个脏器!
泥沼吞到膝盖时,探照灯扫过雨林。
小雨伏在我背上发抖:哥,我右眼也看不清了。
我摸到她后背黏湿一片。
月光下,满手都是血。
2
泥沼吸住我的腿,像张开的嘴。
小雨的血渗进我衣领,烫得心慌。
探照灯扫过来时,我摁着她的头趴进腐叶堆。
表舅的喊叫混着狗吠逼近。
活要脏器,死要尸!
小雨呼吸越来越弱,手抠进我肩膀:哥……冷。
我撕开衬衫扎住她后背伤口。
血浸透布料,指缝黏得像糖浆。
远处忽然亮起车灯,引擎声碾碎寂静。
卡车碾过灌木,车厢焊着铁笼。
笼里蜷着七八个女人,肚皮全鼓成球。
司机跳下车小便,腰间钥匙串叮当响。
我攥紧石块摸过去,蚂蟥爬满脚背。
石头砸中后脑的瞬间,他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
钥匙插入笼锁时,女人们麻木的眼珠动了动。
逃!我压低声音扯开笼门。
一个孕妇突然抓住我手腕:进车厢……有暗道!
她掀开垫底的草席,露出带血迹的地板门。
狗吠声炸在耳畔。
我推小雨钻进暗门,反手扣死钢板。
表舅的皮靴踩上车厢,弹壳掉在头顶叮咚响。
黑暗里挤着四具尸体,蛆虫从空洞的眼窝钻出。
小雨牙关打颤:是上个月被摘肝的……
尸堆下压着半张地图,红线标出边境河道。
车厢猛然倾斜,表舅在吼:查车底!
钢板被铁棍砸出凸痕,孕妇突然惨叫。
这娘们裤裆藏刀!
混乱中卡车陡然加速。
我从尸堆摸到把生锈钳子,撬开车底排水板。
泥路碎石飞溅,离崖边只剩百米。
跳!我搂紧小雨滚出车底。
轮胎擦着指尖碾过,卡车冲断护栏栽下悬崖。
爆炸火光中,我看清崖底堆着几十具焦尸。
小雨突然抽搐,呕出黑血。
她指甲泛紫,伤口淌出黄脓:哥……有药吗
我翻遍司机尸体,只找到半盒抗生素。
林子里传来沙沙声。
两个持刀男人舔着嘴唇逼近:这妞器官还新鲜。
我将小雨护在身后,攥紧沾血的钳子。
高个子一刀劈来,我抬手硬挡。
骨裂声和惨叫声同时炸开。
矮个子趁机扑向小雨,刀尖对准她脖颈——
枪响震飞树梢夜枭。
矮个子眉心绽开血花,缓缓栽倒。
戴猎鹿帽的男人从树后走出,枪管冒烟。
想要命,明天黎明到勐拉码头。
他抛来染血的船票,转身消失在雾气里。
票面印着骷髅头,背面写血字:一人换一命。
小雨蜷在我怀里烧得像火炭。
我捏着船票,听见悬崖下传来表舅的咳喘。
他拖着断腿爬出残骸,手电光刺破雨幕:外甥——
3
小雨的指甲抠进我胳膊,烙出紫痕。
枪手给的药片只能退烧半小时。
她开始咳血块,像坏掉的水龙头。
勐拉码头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
破木船上蹲着个独臂老头,卷烟明灭。
骷髅票他瞥了眼船票,上船先验货。
我背着小雨踩上跳板,腐木板吱呀渗水。
舱底堆满铁笼,腥臭味熏得睁不开眼。
老头突然拽住小雨头发:右眼角膜还在
锈刀抵上他咽喉:开船!
马达轰鸣时,岸上传来表舅的嘶吼。
他瘸着腿追到码头,举枪瞄准油箱。
子弹擦着船舷炸起水柱。
老头猛打方向盘:要死别拖上我!
小雨从昏迷中惊醒,呕出半截蛔虫。
表舅的船追上来,焊着钢刺的船头撞向我们。
木船裂开豁口,浑水漫过脚踝。
老头突然掏针扎进小雨脖颈:镇痛剂!
她瞳孔骤缩,竟翻身跃上敌船。
表舅的狞笑卡在喉头:你怎么……
小雨抽出我裤袋里的锈钳,捅进他左眼。
血浆喷在桅杆上,像熟透的番茄。
表舅捂眼惨叫,枪掉进江里。
小雨摇摇晃晃退回船边,嘴角淌黑血。
老头趁机将我踹下船:她是将死的毒饵!
我抓住缆绳荡过去,表舅的匕首已刺向她心口。
江风卷走我的嘶吼,刀尖刺破护士服——
货轮汽笛震碎晨雾,探照灯笼罩整片江面。
缅甸水警!老头尖叫着熄灭火把。
表舅拽过小雨当盾牌,警用狙击镜红光一闪。
子弹穿透小雨肩胛,掀飞表舅半块头骨。
我接住她坠落的身体,江水泛起血色漩涡。
警艇包抄时,老头突然割断缆绳:沉船证毁!
呛进肺里的水像刀片。
我攥着小雨的手在浊流中沉浮,货轮甲板垂下绳梯。
穿防弹衣的女人拉我们上去,肩章印着国际刑警徽记。
器官走私案线人小雨,她亮证件,三年前卧底失败。
我僵在原地,怀中小雨气若游丝。
女警掰开她眼皮:神经毒素入脑,活不过今晚。
小雨忽然抽搐,咬破舌尖在我掌心写字。
滚烫的血画出三个字:快逃。
女警的对讲机炸响:红棉医院买家到码头了!
甲板铁门突然被气焊切开,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踱进来。
他皮鞋碾过小雨指尖,冲女警微笑:国际刑警也做器官移植
女警拔枪的手僵住——男人身后站着二十个持火箭筒的私兵。
小雨用最后力气撞向男人膝盖。
枪响时,我抱着她翻过护栏坠向江面。
身后爆开火光,货轮化作一团火球。
江水灌进鼻腔时,我感觉小雨在怀里变轻。
她的血散成缕缕红绸,缠住我往下沉。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抓住我脚踝,表舅的断指钩住我的皮带。
4
皮带勒进腰腹的刹那,我摸到腰间锈钳。
表舅的断臂浮在浑浊江水里,指节泛白。
该烂透了!我嘶吼着砸断他腕骨。
腐肉随水流散开,露出森森白骨。
我拽着小雨浮出水面,货轮残骸漂满柴油。
她的脸比死人还青,胸口不见起伏。
醒醒!我挤压她胸腔,吐出黑水。
她忽然睁眼抓我手腕:哥…地图在……
话没说完又昏死过去,掌心攥着半枚纽扣。
背她爬上礁石时,远处传来快艇轰鸣。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船头擦镜片:找尸体。
我拖着小雨钻进芦苇荡,蚂蟥爬满小腿。
她后背伤口溃烂生蛆,高烧烫得吓人。
必须找抗生素……我撕开护士服包扎。
芦苇突然晃动,两个持砍刀的男人猫腰靠近。
那妞的肾肯定没坏透。
先剁脚筋防逃。
刀尖拨开芦苇时,我抓起泥里的碎玻璃。
矮个子刚探头,玻璃碴扎进他眼窝。
我的眼!他捂脸惨叫。
高个子挥刀劈来,我滚地躲过,抬脚踹他膝窝。
骨裂声混着咒骂炸开。
红棉医院养的狗!我夺过砍刀抵他咽喉。
他哆嗦着摸出药瓶:女警给的……盘尼西林!
药片塞进小雨嘴里时,她喉头动了动。
快艇引擎声忽然逼近,探照灯扫过滩涂。
在那边!有人用缅语大吼。
我背起小雨钻进岩缝,子弹溅起碎石雨。
她垂落的手蹭过岩壁,留下断续血痕。
换路……她气若游丝,往野人山走。
剥开三重芭蕉叶,山洞里堆着发霉药箱。
小雨瘫在干草堆上喘气:纽扣……里面有地图。
我捏碎塑料纽扣,掉出卷防水油纸。
红线标出的路径旁注着蝇头小楷:
屠宰场下水道通界河。
洞外忽然传来犬吠,狼青的獠牙滴着涎水。
闻着味了!追兵甩开砍刀劈断藤蔓。
我背起小雨摸向山洞暗河,腐臭味刺鼻。
她忽然咬我耳朵:把我扔进河里。
放屁!我攥紧她手腕。
背着我……谁都活不成。她掰我手指。
暗河尽头传来水声,像是生锈齿轮在转。
蹚过齐腰污水时,我摸到铁栅栏缺口。
小雨忽然剧烈抽搐,血从鼻孔喷涌而出。
哥,别忘了我右眼……她声音断在风里。
追兵的狼青跃入水中,我抡起铁棍砸碎狗头。
掀开下水井盖的瞬间,天光刺得睁不开眼。
界碑上的国徽缺了角,爬满藤蔓。
背着小雨爬上边境山坡时,日头正毒。
她右眼结了层灰膜,像蒙雾的玻璃球。
林子里突然钻出个采药人,竹篓装满三七。
救命……我刚开口就栽进草丛。
最后的画面是他草鞋上的泥点,像干涸的血。
5
草鞋的泥腥味钻进鼻腔,我呛出半口血。
采药人掰开我眼皮,指甲沾着三七碎末。
中毒了。他扯开小雨后背绷带,蛆在啃骨头。
竹篓倒出捣烂的草药,敷上伤口滋滋冒烟。
小雨疼得弓起身,指甲抠进我胳膊:哥……疼……
忍忍!采药人摁住她,再烂就得锯腿。
他扔来竹筒水:顺着山涧走,有苗寨。
一起走!我拽他破衣角。
他指指耳后的刀疤:被红棉烙过印的,进寨就死。
背起小雨时,她轻得像扎纸人。
采药人塞来油纸包:艾草灰止血,见光就撒。
山涧碎石割破脚底,血印子引來绿头苍蝇。
小雨的呼吸喷在我颈侧,时烫时冰。
哥,我想吃桂花糕……她含糊呢喃。
我踩空摔进溪流,药包浸成糊状。
撕开油纸,艾草灰混着脓血流了满手。
撑住!我扯藤蔓捆紧她腿根,就快到了。
林间忽然闪过人影,铜铃系在腰带上叮当响。
苗女赤脚拦在路中,银项圈刻着毒蛛纹。
生人带尸气,进寨要喂蛊。她弯刀指向小雨。
我举起采药人的三七:他给的买路钱!
刀尖挑开药草,苗女嗅了嗅:跟我来。
吊脚楼里飘出药香,火塘炖着黑陶罐。
小雨被扔进竹筐,苗女舀起滚烫药汁浇她伤口。
腐肉脱落时,她惨叫咬住我手腕。
肝毒入心,活不过三天。苗女撒上蛊虫卵。
虫卵遇血膨胀,吸出汩汩黑水。
深夜小雨忽然坐起,右眼蒙上白翳。
哥,我听见表舅在哭。她摸向窗外。
我攥紧砍刀守到天亮,火塘灰堆里埋着人指骨。
苗女踹门扔进布包:换你们的脏衣服。
裹胸布上绣着毒蝎,筒裙染成靛蓝色。
扮成夫妻回娘家,渡口有船接应。
背小雨到渡口时,晨雾里漂着破竹筏。
艄公的斗笠压得极低,桨上沾着江藻。
去勐腊寨他伸出的手缺了三根指头。
竹筏刚离岸,林间飞出只血乌鸦。
它盘旋着撞向小雨右眼,被我一刀劈成两半。
晦气!艄公突然掀开斗笠——是刀疤脸!
他咧嘴笑时金牙反光:红棉医院收尸队。
我抱小雨跳进江中,砍刀劈碎竹筏。
刀疤脸的水靠鼓胀如蛙皮,蹬水追来比鱼还快。
外甥女的眼角膜值二十万!他甩出铁钩。
钩尖擦过小雨耳垂,我反手插进他腮帮。
血染红江面时,对岸传来苗女的铜铃声。
上船!她站在乌篷船头抛绳梯。
刀疤脸的尸体沉入漩涡,冒出一串血泡。
小雨蜷在舱底发抖,苗女碾碎蛊虫灌进她嘴里。
蛊能压毒七天。她甩来麻布口袋,装成运尸人。
掀开袋口,腐臭冲得人流泪,里面蜷着具紫胀女尸。
小雨忽然摸索尸体的脸:是地图上的孕妇……
6
女尸的指甲缝里嵌着碎玻璃,折射出紫光。
小雨掰开她攥紧的拳头,掉出半枚铜钥匙。
屠宰场冷库……她摸索钥匙齿痕,是出口编号。
苗女踹开舱门泼来药汤:喝完滚去扮哭丧。
乌篷船靠岸时,唢呐声刺破晨雾。
送葬队伍抬着棺木,纸钱撒满青石板。
扶棺,掉泪。苗女将麻布孝帽扣我头上。
小雨裹着寿衣蜷在棺内,女尸压在她身上。
抬棺人脚踝系着银铃,一步一响。
穿过闹市时,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擦肩而过。
他袖口露出半截绷带,血腥味混着檀香。
停棺查验!警察敲响棺盖,最近逃犯多。
冷汗浸透孝衣,我掐大腿挤出眼泪。
棺盖推开缝隙,女尸的腐臭味冲得警察干呕。
晦气!他甩手放行,赶紧抬走!
出城三里,送葬队拐进乱葬岗。
苗女撬开棺底夹层,露出锈迹斑斑的井盖。
下水道通屠宰场,钥匙给我。
小雨爬出棺材时咳出黑虫,虫尾还连着血管。
蛊撑不住了……苗女扯掉她耳后溃烂的皮。
我背起小雨钻进井口,污水漫到腰际。
钥匙插入闸门锁孔,齿轮转动声震落鼠群。
冷库铁门轰然开启,白霜覆着成排吊尸。
孕妇们的肚皮被剖开,子宫像干瘪的布袋。
这是二舅的货……小雨摸到冷冻柜编号。
柜门突然炸开,表舅的半截身子摔在冰面上。
他腹腔缠着铁丝,肠子冻成冰棍。
外甥……表舅的断手突然抽搐,救我……
我一脚碾碎他指骨:你早该烂透了!
冷库深处传来铁链声,二十个孕妇被拴在管子上。
她们脚踝烙着红棉印记,手腕系着价签。
肝20万肾35万子宫完整加价50%……
小雨突然栽倒,耳孔淌出蛊虫:哥……烧了这里。
柴油桶堆在墙角,我砸开油盖淋遍货架。
打火机擦燃的瞬间,通风管炸开火星。
走!我背起小雨冲向安全通道。
火舌吞没价签时,孕妇们的哭嚎像刀刮玻璃。
苗女守在出口甩来绳梯:上屋顶!
瓦片烫得手心起泡,屠宰场化作冲天火柱。
警笛声从四面涌来,苗女劈开后院铁锁。
顺着臭水沟爬到国境碑。她甩来油纸包,撒药防狗。
小雨伏在背上轻得像片叶子,呼吸扫过结痂的伤口。
臭水沟尽头堆着带刺铁丝网,月光照亮界碑裂痕。
背她爬过边境线时,露水打湿了睫毛。
林间闪出手电光,照亮制服胸前的国徽。
同志!我喊劈了嗓子,救救我妹……
穿迷彩服的男人抬起枪口:双手抱头!
小雨的手突然垂落,银镯子磕在界碑上,当啷一声。
7
银镯子的脆响惊飞夜鸟。
枪口抵住我后脑,掌心全是冷汗。
救她……我嘶吼,她快死了!
穿迷彩服的男人踢开小雨的手:装尸
她手腕的溃烂伤口露出来,蛆虫在腐肉里蠕动。
男人后退半步,摁住对讲机:发现两个疑似毒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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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被红棉医院摘过器官!我扯开她衣领。
疤痕从锁骨蔓延到小腹,像扭曲的蜈蚣。
对讲机突然炸响:境外武装分子越境,全员警戒!
探照灯扫过树梢,子弹擦着界碑溅起火星。
男人拽我扑进战壕:趴着别动!
小雨滚进泥坑,呛出半口混着蛊虫的黑血。
交火声震耳欲聋,火箭弹轰塌半截界碑。
带她进防空洞!男人甩来急救包,右转三百米!
我背起小雨狂奔,弹片削断身后树枝。
防空洞铁门锈死,踹了三脚才裂开缝。
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墙角堆着生锈手术台。
小雨抽搐着抓我衣领:哥……有镜子吗
破镜框挂在墙上,照出她惨白的脸。
她突然抠向自己右眼,指甲掀开血痂:帮我挖掉……
你疯了!我攥住她手腕,脓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防空洞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铁链拖地声。
打火机擦亮的刹那,刀疤脸从阴影里扑出。
他半边脸烧成焦炭,金牙咬住我肩膀:抓到你了!
阴魂不散!我抄起铁棍捅他喉管。
小雨摸到手术刀,狠狠扎进他脚背。
刀疤脸惨叫着松手,防空洞深处响起脚步声。
穿白大褂的女人举着煤油灯,眼镜链缠着人指骨。
红棉医院的货也敢抢她身后闪出四个持弩男人。
弩箭射中刀疤脸胸膛,他栽进污水潭冒出血泡。
跟我走能活命。女人踢开刀疤脸的尸体。
小雨突然呕出半截蛊虫:她是屠宰场的买家……
我背起她撞向通风口,生锈铁网划破掌心。
女人冷笑挥手,弩箭钉在我脚边:尸体更值钱。
防空洞外突然传来爆破声,气浪震落洞顶碎石。
武警攻坚了!持弩男人们慌忙后撤。
我扛着小雨爬出通风管,荆棘刮烂裤腿。
黎明撕开雾霭时,山脚下亮着红十字灯。
医院……到了……小雨的手指渐渐松了。
急救床碾过走廊瓷砖,护士扒开她眼皮:瞳孔扩散!
我被按在墙上,消毒水刺痛伤口。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裤袋掉出苗女给的油纸包。
展开皱巴巴的纸,歪扭字迹渗着药渍:
蛊毒入心,活人换血可解。
玻璃窗映出我脖颈血管的跳动,像条幽蓝的河。
8
玻璃上的倒影裂成蛛网,护士拽我进处置室。
抽血化验!她扎紧橡胶管,你妹要换血。
针头刺进静脉时,我想起苗女药包上的血字。
暗红血流进血袋,鼓胀如垂死的鱼鳔。
抢救室门忽地推开,医生口罩沾着黄脓:亲属献多少
抽干也行!我攥着椅背,她不能死。
血袋换了三轮,指尖麻得像泡冰水。
护士突然扯掉针头:再抽你会休克!
我抢过输血泵:插回去,不然我砸了这机器!
走廊传来推车急刹声,小雨的监护仪尖啸不止。
心室颤动!白大褂们冲进去,准备除颤仪!
我撞开抢救室门,她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引流管。
让开!医生推开我,电击200焦!
小雨的身体弹起又落下,像条脱水的鱼。
监护仪终于恢复波动,医生抹汗:暂时稳住了。
她全身缠满纱布,输血管连着我的血袋。
三天内找到适配肝源,否则……医生欲言又止。
窗外忽然闪过黑影,金牙反光刺进瞳孔。
表舅扒在窗沿笑,烧焦的半张脸粘着玻璃:血够用吗
我抄起输液架砸过去,玻璃碴混着血雨迸溅。
他瘸着腿翻下阳台,甩来半截铁链缠住我脚踝。
外甥女的眼角膜……还在吧他咧嘴咳出血块。
我抡起铁链绞他脖颈,直到他眼球凸出:早喂狗了!
保安冲来时,表舅的尸体正挂在冬青树上晃荡。
深夜小雨忽然睁眼,拔掉输血管:哥……回家。
等天一亮就转院。我按回针头,有医生在……
她猛地咬破我手腕:医生袖口有红棉刺绣!
血珠溅在床单上,我扯开医生袖口——
纽扣内侧绣着微型红棉,花瓣浸着血渍。
麻醉剂!医生举针扑来,该摘肝了!
我掀翻推车砸向他膝盖,背起小雨撞开安全门。
楼梯间堆着运尸车,腐臭味盖过消毒水。
进电梯!小雨扯我衣领,去……地下车库。
负二层停着殡仪馆的面包车,引擎还发烫。
我把她塞进裹尸袋,掀开后备箱钻进去。
司机哼着缅北小调,副驾放着红棉医院工作证。
车颠簸着驶出医院,小雨在裹尸袋里发抖。
别怕。我摸到她冰凉的手,找苗寨的人。
收费站亮灯时,司机突然急刹:后面有警车!
裹尸袋拉链被扯开,手电光照在小雨脸上。
这尸斑不对劲啊。交警俯身查看。
我屏住呼吸,指尖摸到座椅下的螺丝刀——
小雨忽然直挺挺坐起,眼球翻白:我死得好冤……
交警惨叫撞开车门,连滚带爬逃向收费站。
司机吓瘫在方向盘上,裤裆漫开尿骚味。
我拧断车锁拖他下车:钥匙给我!
踩油门冲出关卡时,反光镜映出红棉医院的车队。
三辆越野车紧咬不放,车顶焊着捕尸网。
小雨蜷在裹尸袋里笑:我装得像吗
她嘴角溢出血沫,指甲掐进我胳膊:哥……要下雨了。
远光灯刺破夜幕,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像砸烂的脑浆。
9
雨刮器甩不开黏稠的血浆。
后视镜里,捕尸网的钢刺擦过车尾。
左拐!小雨抓烂座椅皮套,进盘山路!
方向盘猛转,轮胎碾飞碎石。
越野车撞塌护栏,半边轮子悬在崖外。
我拽小雨跳车,泥石流轰隆着吞没车身。
追兵急刹甩尾,车灯照亮崖底冒烟的残骸。
活要见肾,死要见尸!吼声混着雨砸下来。
我背小雨滚进灌木丛,荆棘划开她溃烂的脚踝。
她咬住我肩头闷哼,血混着雨水渗进泥土。
山腰亮起微光,茅草屋的轮廓在雨幕里摇晃。
去那边……小雨指尖发抖,有药味。
踹开木门时,火塘灰堆里埋着中药渣。
戴斗笠的老头正在捣药,头也不抬:伤者睡竹榻。
您怎么知道……我摸向腰间的砍刀。
他掀开斗笠,左耳缺了半块:红棉医院抓过采药人。
小雨被平放在竹榻上,伤口爬出奄奄一息的蛊虫。
老头挑出药杵里的蜈蚣干:以毒攻毒,赌不赌
赌!我捏开小雨的嘴,总比等死强。
药汁灌进喉咙时,她突然睁眼掐我手腕:苦……
老头扒开她眼皮:能喊疼,就还有救。
后窗突然传来狗吠,追兵的手电光扫过菜地。
老头甩来蓑衣:背她去后山蛇洞,天亮前别出来!
我摸黑钻进岩缝,毒蛇擦着脚踝游进雨里。
小雨在背上呓语:哥,桂花糕好甜……
她掌心滚烫,呼吸喷在我颈侧像烧红的炭。
蛇洞深处堆着发霉的麻袋,抖开竟是成捆的雷管。
走私军火的窝点。我擦亮打火机,正好用上。
洞外传来踩断枯枝的脆响,追兵骂骂咧咧逼近。
那妞的肾肯定烂在山里了。
活要剖开验货!
我将雷管插进石缝,引线缠上打火机齿轮。
送你份大礼。我抱起小雨扑向侧洞。
爆炸气浪掀飞三名追兵,残肢挂上树梢。
老头杵着药锄现身,往火堆里撒药粉:瘴气能挡追兵。
浓烟裹住山坳,呛得人涕泪横流。
背小雨爬到山顶时,雨势渐弱。
她忽然挣下地,踉跄着摸向悬崖:有灯……是寨子!
对岸山腰闪着零星火光,吊脚楼的轮廓隐约可见。
是苗寨!我扯藤蔓编绳,荡过去。
她缩回手:万一又是红棉的陷阱……
赌命。我捆紧她腰腹,总比等死强。
藤蔓荡到半空时,对岸突然响起枪声。
铁索桥被子弹打断,我们坠向漆黑河谷。
抓紧!我死死环住她,后背撞进湍急的河水。
浮出水面时,苗女的铜铃声从岸边飘来。
尸体会漂到我的捕鱼网里。她举火把冷笑。
小雨吐出河水:我们有红棉医院的账本……
苗女眯起眼,银镯子划开我衣襟。
贴身藏的油纸包已泡烂,账本数字晕成墨团。
废物。她转身要走,小雨忽然扯下她的银项圈。
项圈内侧刻着缅文:勐拉寨供货人。
苗女猛地掐住她喉咙:找死
我抡起河石砸她后脑,血染红鹅卵石滩。
背小雨钻进芦苇丛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她伏在我肩上低笑:哥,项圈能换消炎药……
体温透过湿衣服传来,比昨夜暖了些。
10
芦苇丛的露水浸透裤腿,每步都像踩棉花。
小雨伏在背上咳嗽,血沫蹭脏苗女的银项圈。
哥,去寨子东头……她喘着气,有黑诊所。
绕过废弃水车,土墙用红漆画着扭曲的十字。
穿胶鞋的赤脚医生蹲在门槛上磨刀:治枪伤
消炎药,葡萄糖。我拍下项圈,这个够换吗
他掂了掂银饰:加一管血。
针头扎进胳膊时,小雨突然拽我衣角:药……有问题。
玻璃瓶标签被刮花,保质期糊成墨团。
不换就滚!医生踢翻搪瓷盘,红棉的人快搜到这儿了。
远处传来狗吠,小雨咬牙伸手:抽我的血。
我摁住她胳膊:你敢!
争执间,屋顶瓦片突然炸裂。
追兵踹开院门:找到眼角膜了!
医生抄起磨刀石砸过去:从后门跑!
背小雨钻进芭蕉林,子弹打穿阔叶簌簌响。
她摸出偷藏的针剂扎进我脖子:肾上腺素……快走!
四肢忽地涌起蛮力,我撞开篱笆冲上田埂。
泥塘里浮着死猪,蝇群嗡鸣着扑向伤口。
憋气沉下去……小雨掰开浮尸挡我们头顶。
追兵的皮靴踩过塘边,泥水灌进鼻腔像刀割。
脚步声渐远,我刚冒头换气,对岸闪过反光。
刀疤脸的同伙举弩瞄准:老板要全尸!
小雨猛地推我后仰,弩箭擦过她耳尖钉进浮尸。
我抓起死猪腿砸向弓弩手,腐肉糊住他视线。
这边!采药老头从竹林招手,火塘熏过药,狗闻不着!
茅草屋的梁上吊着药草,小雨瘫进竹篓里发抖。
老头掀开地窖木板:下面通暗河,能到缅北码头。
一起走!我拽他胳膊。
他亮出腹部的红棉烙痕:我活不过三天了。
地窖积水漫到胸口,腐木味呛得人作呕。
小雨撕开裙摆绑住我渗血的胳膊:哥,别睡……
暗河出口被铁栅栏堵死,锈锁链缠着几缕长发。
是孕妇的头发……她扯下铁链缠在手上,撬锁用。
栅栏崩开时,码头探照灯刺得睁不开眼。
货轮正在装集装箱,穿西装的男人清点木箱。
肾脏冷藏柜眼角膜空运盒……标签刺目。
小雨突然僵住:戴金丝眼镜的……是二叔。
我捂住她的嘴,集装箱缝隙却传来冷笑。
外甥女还没死透二叔抚摸着冷藏箱,正好凑成一对肾。
保镖合围时,我抱起小雨跳进装碎冰的货箱。
冰碴割破皮肤,追兵的皮靴踩在箱盖上:封箱!
寒气钻进骨髓,小雨的呼吸弱得像蛛丝。
咬我手腕……保持清醒……我哆嗦着伸过去。
货轮鸣笛启航时,冰层下的对讲机突然沙沙响。
07号货箱有体温反应,重新开箱查验!
我摸到箱角破洞,撕开保温层:跳海!
坠入咸涩的黑浪时,远处有渔船撒网的光。
小雨的银镯子在海面浮沉,像条将死的鱼。
抓紧我……我拽住渔网浮标,就快到了……
船老大捞起我们时,甲板堆满发臭的鱿鱼。
当苦力换饭吃。他踢来破毛毯,今晚拖渔网。
小雨蜷在鱼堆里昏睡,我捏着银镯子刻下新划痕——
离家的第一千零九十六天,还没走出这片海。
11
鱿鱼堆里爬出蟑螂,啃食小雨溃烂的脚踝。
船老大甩来铁钩:剥完十筐鱼,才给淡水和药。
我蹲在血水里剖鱼肚,鱼肠黏在指缝里发臭。
小雨缩在桅杆下发抖,银镯子结满盐霜。
哥……伤口里有东西在动……她抠着膝盖黑痂。
我掰开她伤口,半截鱼钩嵌在腐肉里,锈迹斑斑。
忍着!我咬紧牙扯出鱼钩,比表舅的刀干净。
血喷在甲板上,船老大拎着酒瓶晃过来:别弄脏我的货!
他踹翻鱼筐,鱿鱼滑进海里,引来鲨鱼鳍划破水面。
深夜暴雨突至,海浪掀翻柴油桶。
船老大吼着调转船头:去龟背岛避风!
闪电劈亮礁石群,岛影如伏兽般狰出水面。
抛锚时,小雨已烧得说胡话:桂花糕……撒芝麻……
我偷了半瓶酒精淋她伤口,火苗腾起蓝光。
你找死啊!船老大抡起船桨砸我后背,烧坏货舱赔命!
暴雨浇灭火苗,我背小雨跳上岛礁。
船老大在身后骂:明早开船,逃就喂鲨鱼!
岩洞里积着雨水,我撕开T恤给她擦身。
哥,有灯……她指着头顶藤蔓,是废弃灯塔。
攀上悬崖时,掌心被藤刺扎得血肉模糊。
灯塔铁门虚掩,诊疗床上堆着发霉的纱布。
药柜被洗劫一空,只剩半瓶碘伏和过期抗生素。
赌一把!我捏开小雨的嘴灌药片,吞下去。
她噎出泪花,却咧嘴笑:比红棉的毒药甜……
地下室传来铁链声,锈门后关着具白骨。
手骨攥着病历本,潦草记录:孕妇,双肾摘除,7月14日。
小雨摩挲着日期:是我们逃出冷库那天……
船老大的吼叫刺破雨幕:滚回来修发动机!
我背小雨返回渔船,螺旋桨缠满水鬼头发般的海藻。
下海割干净!他扔来锈刀,不然丢你妹喂鱼!
鲨鱼鳍在腿边打转,我憋气沉入腥咸的黑浪。
海藻缠住脚踝时,船老大忽然收紧割藻绳:死海里算工伤!
我拽绳翻身爬上船,将刀尖抵住他喉结:再动她,一起死!
他啐了口唾沫:北面有走私船,能换盘尼西林。
小雨忽然指向海平线:是二叔的货轮……
红十字旗在桅杆上飘,甲板却堆着冷藏箱。
船老大咧嘴笑:那船收器官,你妹能换个好价。
我抡起铁棍砸晕他,抢过舵盘转向礁石滩。
货轮探照灯扫来时,我们的小船正卡进岩缝。
跳船!我搂紧小雨滚上浅滩。
货轮放下橡皮艇,穿防护服的人持枪登陆。
小雨抠紧我手腕:装死……他们只要新鲜尸体……
我们屏息躺在礁石间,枪管戳进我的腰侧。
这个肾有淤青,不值钱。
女尸眼角膜还行,挖了带走。
钢钳掀开小雨眼皮的瞬间,我翻身撞翻持枪人。
夺来的枪卡壳,我一脚将他踹下海。
背小雨逃进密林时,货轮鸣笛撤离,像头吃饱的鲸。
船老大的小船搁浅在滩涂上,随潮水晃荡。
小雨伏在我背上哼起幼时的歌,跑调的曲子散进风里。
哥,螃蟹爬上你鞋子了……她指尖轻颤,像片打湿的羽毛。
12
螃蟹钳夹住鞋带,甲壳泛着尸青色。
小雨蜷在礁石后咳嗽,唇缝渗出血丝:哥……涨潮了。
浪头吞没搁浅的小船,船老大的尸体卡在船舵上摇晃。
去灯塔。我背起她踩进湿沙,高处能望见航道。
她指尖抠进我锁骨:二叔的货轮……还在附近。
月光下,海面浮着零星冷藏箱,像漂流的棺材。
灯塔铁门被海风撞出裂响,霉斑爬满旋转楼梯。
小雨瘫在瞭望台角落,撕开裙摆包扎我渗血的膝盖。
药柜有东西……她指向锈迹斑斑的急救箱。
撬开箱盖,老鼠叼着半板药片窜出。
过期止疼药。我捏碎药片撒她伤口,总比没有强。
她疼得咬破嘴唇,血滴在望远镜镜片上。
镜头扫过海面,忽然定格在一处闪光点。
渔船!小雨哑声喊,桅杆挂红十字旗!
我转动透镜细看——旗角绣着红棉图案。
是二叔的伪装船!我拽她蹲下,熄掉手电!
探照灯扫过灯塔外墙,钢梯传来皮靴踩踏声。
血迹到这儿断了,男人吐掉槟榔渣,搜顶层!
小雨摸到墙缝里的锈螺丝:引他们去配电室。
我掰断楼梯扶手,将电线缠上铁栏:摸黑干。
追兵踹开门时,我拽倒铁栏砸向电箱。
火花炸成蓝网,三人抽搐着栽下楼梯。
快走!我背小雨冲到底层,浪头已扑进灯塔大门。
橡皮艇拴在礁石上,发动机钥匙插在锁孔。
天助我们……小雨伸手够向缆绳。
暗处突然闪过刀光,船老大同伙的砍刀劈中艇身。
老板要全尸!他独眼充血,女的归我!
我抡起铁锚砸向他脚背,他惨叫着跌进浪里。
鲨鱼鳍划破水面,血色泡沫漫上橡皮艇。
小雨发动引擎时,货轮汽笛如巨兽嘶吼。
左满舵!她嘶喊,绕开暗礁群!
探照灯咬住艇尾,子弹击穿备用油箱。
汽油漫过脚底,我甩出打火机:跳船!
火浪吞没追兵的快艇,热风掀起我们的小艇。
小雨撞上我的下巴:哥……有岛!
月光照亮前方黑岩,岸边堆着腐烂的渔网。
搁浅时,我们滚进咸腥的海藻堆。
小雨扒开黏糊的藻类:是废弃养殖场……
铁笼里关着饿死的狗,锁链上缠着人指骨。
红棉的旧据点。我踢开生锈的捕兽夹,不能久留。
她突然拽住我裤脚,指向岩缝里的荧光:药瓶!
玻璃瓶标签残留字迹:盘尼西林——勐拉寨药厂。
赌一把。我敲碎瓶口,伤口感染会要命。
药粉撒上她溃烂的膝盖时,她疼得仰头闷哼。
海风卷来柴油味,货轮阴影缓缓逼近岛岸。
藏进铁笼!我拖她钻进狗笼,盖上腐臭的藻丛。
二叔的皮鞋踩上沙滩,手杖尖戳进沙坑:体温还有残留。
保镖放出狼狗,犬牙滴着涎水逼近铁笼。
小雨忽然哼起幼时的童谣,调子轻得像叹息。
狼狗竖起的耳朵忽然耷下,尾巴讨好般摇晃。
废物!二叔踹开狗,用金属探测器搜!
我们贴着岩壁挪向岛心,蝎子从领口钻进后背。
有井……小雨掰开枯藤,井下是隧道!
辘轳绳断成几截,我背她踩着凸石往下爬。
隧道壁刻满抓痕,尽头堆着腐烂的麻袋。
撕开袋口,晒干的药草混着人骨渣簌簌掉落。
是红棉的药料库……小雨摸索墙缝,有暗门!
推开石板,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对岸山坡亮着零星灯火,隐约传来集市喧闹声。
是边境黑市……我握紧她的手,能混进回国车队。
她踉跄着跟上,鞋底漏出带血的沙粒。
哥,她忽然轻笑,桂花糕要撒双倍芝麻。
我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沾着不知谁的泪。
13
泪痕被风刮成盐粒,蹭在嘴角发苦。
小雨扯紧头巾遮住溃烂的脸:混进药材车……有腐味盖血腥。
黑市人群挤成沙丁鱼罐,驴车驮着发霉的草药捆。
止血草换车票!贩子甩着皮鞭,活人加价三成!
我掀开草垛下的麻袋,干涸的血渍结成硬壳。
就这辆。我塞给贩子半截银镯,到边境放我们下来。
他掂了掂镯子:死人半路得扔。
车厢塞满兽皮,腐臭味熏得人流泪。
小雨蜷在狼尸堆里,指甲抠进我手背:有针头声……
车帘外闪过穿胶鞋的脚,鞋帮沾着红棉碎叶。
查货!二叔的手下挑开帘子,最近丢了两副肾。
贩子赔笑递烟:都是打猎死的畜生,哪有人啊!
钢叉刺穿狼尸,离小雨的脚踝只差一寸。
这狼肝新鲜,手下戳出血淋淋的脏器,便宜卖
贩子切下狼肝递过去:孝敬红棉的爷!
车轮碾过碎石路时,小雨的绷带渗出血。
她咬住狼皮忍痛,喉间挤出气音:哥……有哨卡。
边防站的铁栅栏横在前方,警犬冲着车厢狂吠。
通行证!士兵敲打车辕,开箱检查!
贩子摸出皱纸:勐拉寨的药材,有公章……
士兵突然掀开车帘,手电光照在小雨发紫的脚踝上。
伤员怎么回事枪栓咔嗒上膛。
我撕开狼腹:被畜生抓的,进山采药遇了熊。
腐肉味冲得士兵皱眉,他甩手放行:快滚!
车拐进山坳时,贩子突然急刹:加钱!不然举报!
砍刀劈在车架上,我揪住他衣领抵向崖边:试试
他尿湿裤裆,哆嗦着指向岔路:往北……有界碑……
推他下车后,我攥紧缰绳调转车头。
小雨忽然抽搐,掰开她眼皮,瞳孔已扩散大半。
别睡!我掐她虎口,就快到了……
骡车撞进灌木丛,界碑上的国徽缺了角。
小雨滚下车厢,指甲抠进泥土:爬也要爬回去……
我背她钻过铁丝网,带刺的缺口刮烂裤腿。
月光铺满山坡,远处有辆抛锚的运煤车。
司机蹲在轮胎旁骂娘,扳手砸得火星四溅。
捎我们一程,我亮出最后的银耳环,给油钱。
他瞥了眼小雨:痨病鬼别死我车上!
她活得到家。我把耳环塞进他油污的掌心。
后车厢煤堆里垫了条破毯子,冷得像停尸台。
小雨的呼吸扑在耳后,时有时无。
哥,她忽然轻笑,桂花香了……
我望向窗外,山路边野桂树开得正疯,白花落进黑夜。
车颠簸着碾过国境线,碾碎一地月光。
小雨的手垂在煤堆外,腕上银镯叮当轻响。
我攥着镯子上的划痕,第一千零九十七道。
14
煤渣钻进伤口,每喘一口气都像吞刀片。
小雨的手垂在毯子外,银镯磕着车板叮当响。
司机猛按喇叭:瘸子检查站!低头装睡!
路障横在泥坑前,穿军靴的人敲打车窗。
通行证!枪管戳破车帘,后面藏的什么
司机赔笑递烟:运煤的!这穷酸样能藏金子
手电光扫过后厢,小雨的脚踝缩进煤堆。
痨病鬼晦气!士兵啐了口唾沫,赶紧滚!
车轮碾过泥坑时,小雨忽然咳出半口血块。
撑住……我扯开衬衫压住她伤口,就快进城了。
她指尖抠进煤堆:哥……有药味……
远处山坳飘着炊烟,土墙歪扭写着赤脚医馆。
踹开木门时,穿胶鞋的老头正在煎药。
枪伤感染,他掀开小雨眼皮,得刮骨。
刮!我摁住她乱抓的手,总比等死强。
刀尖剜进腐肉,黑血溅上发霉的墙纸。
小雨咬烂毯子没吭声,冷汗浸透额前的碎发。
老头撒上药粉:山茄花止痛,但伤脑子。
总比红棉的毒强。我攥紧生锈的剪刀。
后窗突然传来引擎声,二叔的越野车卷着尘土逼近。
老头甩来麻袋:背她进地窖!从后山跑!
地窖堆着晒干的毒草,呛得人流泪。
小雨伏在背上呢喃:哥,我闻到桂花香了……
暗门推开时,山风裹着碎花瓣扑进鼻腔。
二叔的骂声刺破屋顶:老东西交人!
老头抡起药锄砸碎药柜:快走!我拖时间!
背小雨钻进竹林时,身后传来枪响和玻璃碎裂声。
她忽然挣着下地,踉跄扑向溪流:洗伤口……
血丝在溪水里散成红线,惊走汲水的山雀。
上来!我扯住她衣领,追兵会顺着血找!
她瘫在岩石上笑:洗干净的肾……能卖便宜点
我背起她冲进山洞,藤蔓掩住半人高的裂口。
洞壁刻着凌乱字迹:孕妇逃生密道——七月十四。
是我们逃出来的日子……小雨摸到干涸的血手印。
密道尽头堆着发黑的绷带,还有半盒潮解的药片。
吞了。我捏开她的嘴,赌这药没长毛。
她噎出泪花,却咧嘴:比红棉的糖丸甜。
洞外传来犬吠,狼青的獠牙撕开藤帘。
炸药!我踢翻角落的木箱,老猎户藏的雷管!
引线缠上打火机,追兵踹开石块的刹那——
爆炸气浪掀飞三人,残肢挂在树梢晃荡。
我背小雨滚下山坡,荆棘丛刮烂裤腿。
她忽然挣着下地,踉跄扑向稻田:有农舍……
篱笆内晾着粗布衣,灶台飘出红薯香。
农妇拎着菜刀堵门:滚远点!别招晦气!
我亮出银镯:换顿饭和绷带。
她掂了掂镯子,甩来两件旧衣:吃完快滚!
小雨裹着粗布发抖,吞完半碗粥才有了人色。
往北走十里是县城,农妇啐着瓜子皮,有卫生所。
背她踩过田埂时,日头晒化草叶上的露水。
小雨忽然哼起幼时的歌,调子混着稻香散进风里。
哥,她伏在肩上呢喃,桂花糕要撒三遍糖……
我抹了把脸,掌心沾着血、汗和她的泪。
15
稻穗扫过脸颊,割出细密的血痕。
小雨伏在背上呢喃:哥……卫生所的红十字歪了。
县城围墙爬满青苔,诊所招牌褪成惨白色。
踹开掉漆的木门,穿胶鞋的护士正在削土豆。
破伤风针。我拍响柜台,再加两瓶葡萄糖。
她瞥了眼小雨溃烂的腿:先付钱,死人晦气。
褪色的银镯砸在桌上,护士掂了掂:只够半针。
针尖扎进小雨血管时,她忽然抽搐:药……有问题!
护士掰开药瓶:过期的,总比没有强。
后巷突然传来刹车声,轮胎碾碎满地玻璃碴。
红棉的车!小雨扯我衣角,从后窗跑!
护士甩来纱布卷:堵门!别连累我!
背小雨翻过矮墙,荆棘丛刮烂裤腿。
二叔的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外甥女的肾可等不起。
我摸出诊所偷的酒精瓶,砸向越野车油箱。
火舌舔上车顶时,小雨抓起铁皮桶扣住我脑袋。
爆炸气浪掀飞车门,热风卷着碎铁片擦过耳际。
进菜市场!她嘶声喊,混进人堆!
鱼摊腥臭扑鼻,小雨抓起死鱼抹在伤口上。
追兵踹翻菜筐:见没见一男一女男的有刀伤!
贩子指向相反方向:往肉铺去了!刚抢了猪肝!
我背小雨钻进运泔水的三轮车,腐臭盖住血腥。
车夫骂骂咧咧:再加钱!这味三天洗不掉!
小雨褪下银镯子扔过去:够买你十辆车!
棚屋区电线纠缠如蛛网,收音机滋啦响着缅语新闻。
红棉医院火灾……疑似器官走私……女声断断续续。
小雨忽然笑出声:哥,我们上电视了。
撬开锈蚀的水塔盖,腥绿水漫到腰际。
憋气沉到底,小雨掰开排水口,通城外的河。
追兵的手电光扫过水塔时,我们已潜进污浊的暗流。
浮出水面换气,对岸是废弃的采石场。
小雨的银镯卡在石缝里,腕骨肿成青紫色。
不要了……她拽我衣角,快走!
月光照亮石壁上的刻痕:勐拉寨—200公里。
走回去。我撕下衬衫裹住她伤口,爬也爬回家。
她伏在背上哼起走调的歌,血渗进布料烫着脊梁。
晨雾漫过山脚时,养路工的板车碾过碎石路。
捎一段老汉叼着烟斗,上车得帮忙铺沥青。
小雨蜷在沥青桶旁,热气熏得她皱眉:像烤红薯……
撑住。我攥紧她的手,过了前面隧道就进城。
她忽然挣着坐起,瞳孔映出远处的炊烟:桂花香……
我望向山坡,野桂树在风里摇晃,白花落满坟头。
16
坟头的桂花盖住碑文,风一吹便露出无名二字。
小雨踉跄着跪下,指尖抠进湿土:哥……底下埋的是孕妇。
我拽她起身,腐草间散落半截脐带,缠着发黑的铜钱。
快走!我背她冲下山坡,血腥味会招野狗。
村口石磨旁蹲着个老妇,竹篓里晒满毒虫干。
她乜斜着眼:外乡人进村,要喂山神。
给口热水。我亮出最后的银耳钉,换条活路。
她掂了掂耳钉,甩来陶碗:井水自己舀。
小雨伏在井边啜饮,水影晃出她溃烂的脖颈。
老妇忽然拽住她头发:红棉烙的印!要遭瘟!
铜锣哐哐敲响,村民举着火把围拢:烧死痨病鬼!
我抄起劈柴斧:谁敢碰她,先剁我脑袋!
火把照亮小雨耳后的烙印,形如枯萎的红棉。
他们拿活人养蛊!老妇尖声咒骂,山神要收命!
我将斧刃劈进磨盘:再拦路,下一斧开人瓢!
村民退开条缝,我背小雨撞进祠堂。
供桌上堆着干瘪的胎儿标本,烛台刻满扭曲符文。
是红棉的货……小雨摸到标本脚底的价签,三百一个。
后窗突然炸响,二叔的枪管捅破窗纸:外甥女该回家了!
我掀翻供桌砸过去,胎儿标本碎成齑粉。
背小雨翻过墙头时,子弹擦烂祠堂匾额。
稻田里伏着辆生锈拖拉机,柴油淌进泥沟。
摇柄!我踹开发动机罩,赌它能响!
摇把转动第十圈,黑烟喷出,追兵的骂声逼近。
小雨爬进车斗,稻草堆里蜷着具白骨。
抓紧!我猛转方向盘,碾过去!
车轮轧过田埂,二叔的越野车卡进泥坑打滑。
拖拉机冲上国道时,底盘螺丝崩飞两颗。
进隧道……小雨扯我衣角,有修车厂……
锈铁皮棚下堆着废轮胎,穿油污工装的男人正在补胎。
加柴油!我甩出祠堂顺的铜烛台,再给条毯子。
他瞥了眼车斗里的白骨:死人不收钱。
小雨裹着毯子发抖,工装男突然掰开她眼皮:中毒了。
他从废车底掏出生锈针管:蛇毒血清,过期十年。
打!我摁住小雨乱抓的手,总比烂透强。
针尖扎进血管时,隧道口传来引擎轰鸣。
二叔的越野车撞飞路障,车头焊着钢刺。
工装男抡起撬棍:从后山跑!有运煤的火车!
我背小雨钻进铁轨旁的灌木丛,枕木震动如雷。
货运列车嘶吼着驶过,煤灰扑进鼻腔。
扒车!我拽住车厢铁梯,上!
小雨指尖刚够到栏杆,二叔的子弹便击碎煤块。
车尾闸门突然打开,司炉工探出头:伸手!
我拼死一抓,他粗粝的手掌将我们拽进车厢。
炉火映出他耳后的红棉烙痕,和小雨的一模一样。
同病相怜。他添了铲煤,这车往北,到国境线。
小雨蜷在煤堆旁,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薄如纸人。
司炉工忽然哼起缅北小调,调子和表舅生前常哼的一样。
17
司炉工的调子卡在喉头,火钳当啷砸进煤堆。
表舅教的我攥紧铁锹柄,你也卖过脏器
他耳后的红棉烙痕渗出血丝:年轻时不懂事……
炉火忽明忽暗,小雨蜷在煤堆后咳嗽:调子……是孕妇的安魂曲。
司炉工添煤的手一抖:她们被摘完器官……都哼这曲子上路。
车顶突然传来脚步声,二叔的皮靴碾过铁皮:停车查货!
司炉工猛拉汽笛:跳车!前面是急弯!
我拽小雨扑向车门,冷风灌进鼻腔像刀割。
二叔的子弹击碎车窗,司炉工抡起火钳砸向控制阀。
火车嘶吼着倾斜,煤块如黑瀑砸向追兵。
抓住把手!我箍紧小雨的腰,鞋底擦出火星。
车厢脱轨的刹那,司炉工撞破玻璃跌进煤堆,血浸透工装。
我们滚进芦苇荡,车轮在身后炸成火球。
小雨掰开我紧攥的手:他袖子里……有红棉的账本。
司炉工的断臂卡在铁轨间,账本页角被血黏成一团。
勐拉寨供货记录……她指尖划过墨迹,二叔的名字排第一。
对岸传来汽笛声,生锈的渡船拴在朽木桩上。
船夫蹲在舱顶剔牙:过河一人五十,尸体半价。
我撕下账本内页:这个值多少
他瞥了眼红棉印章:惹祸的东西,白送都不要!
小雨忽然栽倒,呕出黑血:哥……伤到肝了……
船夫踢开舱板:躺进去装死鱼,抵船费。
腐鱼堆里蠕动着蛆虫,小雨的脸贴着鱼鳃发青。
忍忍。我盖住她口鼻,河不宽,半小时就到。
引擎突突响起时,二叔的越野车冲上河岸。
截住渡船!子弹击穿船尾,柴油汩汩外涌。
船夫猛转舵:抱紧油桶!船要沉!
冰凉的河水吞没小腿,小雨扒住浮桶呛出血沫。
对岸码头的灯光渐近,穿制服的边防兵举起喇叭。
双手抱头!接受检查!
船夫突然掏刀抵住小雨脖颈:给我账本!不然推她下河!
我扑过去攥住刀刃,血顺着掌纹滴进黑水:你也是红棉的狗!
他咧嘴笑时,我瞥见他后槽牙的金光——和表舅一样的金牙。
表舅的兄弟我一脚踹向他胯下,一家子牲口!
他踉跄坠河,边防兵的探照灯锁定我们:不许动!
小雨举起账本嘶喊:红棉的罪证……都在这里!
手铐扣上腕骨时,她瘫进我怀里笑:哥,桂花香了……
河风卷来对岸的野桂树气味,混着柴油的焦臭。
警车驶过国境线时,小雨的手垂在担架外,银镯子映着月光。
医生掰开她眼皮:肝脾破裂,输血来不及了……
我扯开衣领:抽我的!抽干也行!
护士扎紧橡胶管时,小雨忽然睁眼:哥,回家种棵桂树吧。
监护仪的长鸣刺穿夜空,窗外的桂花被风吹散,像场迟到的雪。
18
监护仪的嗡鸣戛然而止,护士拉上白布。
我攥着账本站起身,血痂从掌心裂开。
签字。医生递来死亡证明,遗体送殡仪馆
烧了。我扯下小雨腕上的银镯,灰撒进桂树根。
警察堵在走廊:账本核实了,红棉的人全落网。
二叔戴手铐路过时,金牙缺了一颗:外甥女死得痛快啊。
我一拳砸碎他鼻梁,血溅在肃静标牌上。
警察拽开我:法律会判他死刑!
二叔咧嘴笑:死刑也比被摘净了强!
骨灰盒比想象中轻,像捧着一把晒干的雪。
老家院里的桂树刚栽下,枝桠细得像小雨的手腕。
撒这儿挖坑的邻居啐掉烟头,招野鬼。
我跪进土里:她怕冷,得晒着太阳。
灰烬混着桂花瓣落下时,风突然停了。
邻居搓着胳膊:邪门,一点声都没了。
雨砸在坟头新土上,我摸到土里半截脐带。
和缅北坟场的一模一样。
报应。我踩实土堆,脏东西都该埋这儿。
村长蹲在田埂上:后山诊所缺人,去搭把手
我亮出满臂刀疤:只会剜腐肉,治不了活人。
他叹气:总比种地强。
诊所药柜里堆着红棉的过期药,标签被刮花。
第一个病人是孕妇,肚皮爬满紫纹。
保孩子……她攥紧床单,能切的全切了也行。
手术刀悬在半空,窗外的桂树沙沙响。
我扔了刀:回家养着,命比器官值钱。
她丈夫冲进来骂:骗子!隔壁村给钱就能摘肾!
雨夜我蹲在坟头喝酒,桂树已抽了新芽。
二叔的枪决新闻播完,电视跳成雪花屏。
该!村长醉醺醺踹翻板凳,再来一壶
酒坛底沉着几粒金牙,不知是谁的。
我捡起一枚扔进火盆:表舅,地狱烫头去吧。
火舌卷着金牙发黑,远处传来婴儿啼哭。
新来的赤脚医生冲进院:难产!救不救
我拎起生锈的产钳:救。
桂树影投在产床前,像小雨歪歪扭扭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