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又在摔门。
这次是因为我物理试卷上那个刺眼的78。
江晚!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这道题我讲了多少遍!
尖利的声音穿透门板,也穿透我的耳膜。
我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闷闷地想,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说话。
为什么全世界只有邻居苏婉阿姨,愿意温柔地抱抱我,告诉我没关系
01
砰!
书桌上的台灯被震得跳了一下。
是卧室的门,被我妈吴静女士,用尽全身力气摔上了。
伴随着她离开的脚步声,还有一句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下周期中考试,你再考这点分试试!
试试就试试。
我把头埋得更深,被子上沾满了刚掉下来的眼泪。
湿漉漉的,凉飕飕的,就像我的心。
78
分。
确实不高。
可那张物理卷子,是出了名的难,连班长都只考了
85。
我已经很努力了,熬了好几个通宵,草稿纸都用了半沓。
为什么她看不到
为什么她眼里只有分数,只有我没做好的地方
江晚!客厅里又传来她的声音,赶紧出来吃饭!磨磨蹭蹭干什么!
我没动。
胃里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点食欲都没有。
听见没有!她提高了音量,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个家,就像一个高压锅。
沉闷,压抑,随时都要爆炸。
而我妈,就是那个不断拧紧阀门的人。
我猛地掀开被子,抓起校服外套就往外冲。
你去哪儿饭不吃了!吴静女士在后面喊。
不吃了!我头也不回,用力甩上了大门。
这一次,摔门的力气比她的还大。
晚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却让我混乱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踢飞脚边的一颗石子。
石子滚到了邻居家的院子门口。
那扇精致的白色雕花铁门旁,站着一个人。
02
是苏婉阿姨。
她穿着一条浅紫色的连衣裙,外面披着米白色的羊绒披肩,长发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垂在脸颊边,温柔得像一幅画。
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园艺剪,正低头修剪着篱笆旁盛开的月季。
粉色的花瓣沾着露水,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晚晚她抬起头,看到我,微微一笑,眼睛像弯弯的月牙,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一瞬间,我眼睛又酸了。
没……没什么,阿姨。我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就出来随便走走。
她放下剪刀,朝我走近几步,隔着篱笆,担忧地看着我:跟妈妈吵架了
她的目光太温柔,也太敏锐。
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胳膊,傻孩子,别在外面吹风,容易生病的。来,到阿姨家坐坐,我刚烤了小饼干。
我犹豫了一下。
妈妈一直不太喜欢我总往苏阿姨家跑。
她说:人家大人有自己的事,你别老去打扰。
还说:有那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可……
苏阿姨家,真的太温暖了。
不像我家,永远只有试卷、分数和争吵。
快进来吧。苏婉阿姨拉开了院门,向我伸出手。
她的手很软,很暖。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着她走了进去。
穿过打理得像童话世界一样的小花园,走进那栋总是飘着淡淡香气的房子。
03
苏婉阿姨家和我家,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家永远堆着来不及收拾的书本、杂物,空气里不是油烟味就是消毒水味。
而苏阿姨家,一尘不染,品味高雅。
客厅里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沙发上摆着几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丝绒靠垫。墙上挂着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油画,角落的留声机里,正淌出舒缓的古典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烘焙的甜香。
快坐。苏婉阿姨把我按在柔软的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她端出来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小饼干,和一杯温热的牛奶。
尝尝看,刚出炉的蔓越莓曲奇。她把盘子推到我面前,自己在我身边坐下。
饼干烤得金黄酥脆,蔓越莓干酸酸甜甜,入口即化。
暖暖的甜味,好像瞬间驱散了我心里的阴霾。
好吃吗她笑着问,眼神里满是鼓励。
我用力点头:嗯!特别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你这孩子,嘴真甜。她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了,随时过来。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哭,为什么跟妈妈吵架。
她只是静静地陪着我,给我递纸巾,给我添牛奶。
等我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她才柔声开口:晚晚,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很努力,阿姨都看在眼里。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从来没有人,尤其是大人,这样肯定过我。
我妈只会说:还不够!你看隔壁小张家的女儿!
老师只会说:有潜力,但不够稳定。
物理考
78
分,已经很不错了,那张卷子我知道,题目偏难。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别太苛责自己,也别太在意一时的分数。
我愣住了:阿姨……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笑:你们班主任在业主群里发了这次各科的平均分和难度分析,我看到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你妈妈……她可能只是太焦虑了,表达方式不太对。她心里肯定是爱你的。
这话听起来是在为我妈开脱。
但我心里却莫名地觉得,苏阿姨才是真正理解我的人。
她懂我的委屈,懂我的努力,不像我妈,只会指责。
我知道她也辛苦……我小声说,但我真的……受不了她那样说话……
阿姨懂。苏婉阿姨轻轻握住我的手,你这个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需要更多的理解和鼓励,而不是一味的批评。
她的手温暖而有力。
我感觉自己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但这次,是因为感动。
04
从那天起,苏婉阿姨家就成了我的避难所。
每次被我妈骂,每次考试失利,每次心情压抑,我都会跑到她那里去。
她总是有各种各样好吃的点心,有听不完的舒缓音乐,还有永远温柔的微笑和耐心。
她会听我吐槽学校的烦心事,听我抱怨我妈的专制。
她从不直接批评我妈,但总会在恰当的时候,说一些引导性的话。
比如,唉,其实很多家长都不太懂怎么跟青春期的孩子沟通。
或者,晚晚,你这么懂事,你妈妈有时候确实……要求太高了。
又或者,没关系,在阿姨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说任何你想说的话。
渐渐地,我在她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放学后写作业,甚至周末。
她会辅导我功课,她的思路清晰又耐心,比我妈请的家教还好。
她会跟我聊时尚、聊电影,聊各种我妈觉得不务正业的东西。
她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分数定义的差生,而是一个值得被爱、被欣赏的独立个体。
妈妈对此越来越不满。
江晚!你又跑去苏婉那里!作业写完了吗!
天天往别人家跑,像什么样子!
她一个外人,能比我还对你好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心里都充满抵触。
你看,你根本不理解我。
苏阿姨才不是外人,她比你更懂我,更关心我!
我开始反驳:苏阿姨对我很好!她还辅导我功课呢!
我去她家怎么了总比在家听你唠叨强!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激烈。
而每次争吵过后,我都会更加依赖苏婉阿姨。
她会心疼地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傻孩子,别跟你妈妈置气,她也是为你好,只是方式不对。
越是这样说,我心里越觉得她好。
越觉得妈妈不可理喻。
好像我和妈妈之间,隔了一堵无形的墙,而这堵墙,在苏婉阿姨的温柔下,越砌越高。
05
期中考试前一周,我的压力达到了顶峰。
模拟考成绩不理想,我妈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
你要是期中考不好,这个暑假就别想出门了!天天在家给我刷题!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一堆卷子,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焦虑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我的心脏。
就在这时,苏婉阿姨发来了微信。
晚晚,在忙吗阿姨做了你最喜欢的提拉米苏,要不要过来尝尝
我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
【要!】
放下手机,我偷偷溜出了家门。
苏婉阿姨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看到我,她笑着擦了擦手:来啦快坐,我刚从冰箱拿出来,现在口感正好。
精致的玻璃杯里,提拉米苏层次分明,顶上撒着一层细腻的可可粉。
我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
冰凉、醇厚、带着淡淡酒香的甜美,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虑。
慢点吃,别噎着。她递给我一杯柠檬水。
阿姨,我模拟考又考砸了……我沮丧地说。
没关系,她坐到我身边,语气笃定,一次模拟考说明不了什么。阿姨相信你,期中考试一定能考好。
她拿出我上次问她的那道数学难题的卷子。
你看,这道题你不是已经完全搞懂了吗这可是附加题的难度。她指着卷子上我写的清晰的解题步骤,你很聪明,只是需要一点信心,还有……放松。
她从旁边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打开看看。她神秘地眨了眨眼。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非常漂亮的银色手链。
手链的吊坠是一颗小小的、切割得很精致的透明晶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哇……好漂亮!我惊叹道。
这是白水晶,苏婉阿姨拿起手链,温柔地帮我戴在手腕上,听说它有稳定情绪、提高专注力的功效。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手链的大小刚刚好,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很舒服。
谢谢阿姨!太贵重了……
傻孩子,跟阿姨还客气什么。她帮我扣好搭扣,那搭扣看起来很特别,不是常见的样式,喜欢就好。戴着它,考试的时候就不会紧张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天气:这个搭扣有点特殊,不太好摘,平时最好就一直戴着,免得丢了。洗澡游泳都没关系的,材质好,不会坏。
我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苏阿姨真的对我太好了。
她总是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最想要的安慰和支持。
那天晚上,我戴着新手链,睡得格外安稳。
06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我进步很大,总分排名上升了十几位。
尤其是数学,考了历史最高分。
我妈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笑容,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还行,继续保持。
我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最高赞誉了。
我第一时间冲到苏婉阿姨家,想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比我还激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太棒了!晚晚!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支最新款的钢笔。
奖励给进步神速的小才女。她笑着说。
我爱不释手。
苏阿姨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满足我所有的期待。
那天晚上,我们在她家看了一部文艺片。
看到一半,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对了晚晚,你最近跟你那个……叫什么来着,小雅还在联系吗
小雅是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最近我们因为一点小误会,正在冷战。
嗯……怎么了阿姨
没什么,她剥了个橘子递给我,语气随意,就是上次听你说,她好像有点……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交朋友还是要谨慎一点,别被影响了。
我愣了一下。
我确实跟她抱怨过小雅,但那只是气话。
而且,她是怎么知道小雅以自我为中心的我好像没说过这么具体。
也许是我记错了
我们是有点闹别扭,我含糊地说,不过应该……很快会和好的。
那就好。苏婉阿姨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我心里却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疙瘩。
她好像……对我的人际关系,有点过于关心了。
07
这种过于关心的感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明显。
她会无意中看到我手机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界面,然后善意地提醒我:这个男生说话怎么油腔滑调的晚晚,你可要保护好自己。
她会称赞我新买的衣服,然后建议:不过我觉得,你穿上次阿姨给你买的那条蓝色裙子更好看,更衬你的肤色。
她会关心我的周末安排:要去图书馆跟谁一起啊哦……那个同学啊,阿姨好像听别的邻居说过,她有点爱贪小便宜……
她的语气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合情合理。
但我渐渐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好像我的生活,我的穿着,我的朋友,甚至我的想法,都在被她不动声色地指导着。
有一次,我妈给我报了一个美术兴趣班,就在周末。
我挺高兴的,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画画。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婉阿姨。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微蹙起了眉:画画晚晚,你现在高三了,时间这么紧张,怎么能分心去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呢
这不是没用……我试图解释,这是我的爱好,而且也能放松一下……
放松的方式有很多种,她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来阿姨家听听音乐,看看电影,不是更好吗那个美术班,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妈妈也真是的,净给你添乱。
我心里很不舒服。
这是我妈给我报的,钱都交了。我坚持道。
苏婉阿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阿姨只是担心你太累了。毕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那天,她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留我吃饭。
我能感觉到她的不悦。
这让我很惶恐。
我害怕失去她的爱。
是不是……我真的不该去那个美术班
妈妈是不是真的在给我添乱
苏阿姨只是太关心我了,我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08
我最终还是去了美术班。
但每次去之前,心里都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好像背叛了苏婉阿姨。
而苏阿姨,虽然没再明确反对,但总会在我去美术班的时候,恰好安排一些更有意义的活动。
比如,晚晚,邻居张奶奶的电脑坏了,我们一起去帮她看看吧,要尊老爱幼。
或者,晚晚,阿姨新买了一套很棒的纪录片,讲宇宙起源的,对你的物理学习很有帮助,要不要来看
我拒绝了几次,她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的失落让我坐立难安。
后来,我去美术班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彻底不去了。
妈妈问起时,我撒谎说:老师教得不好,不想去了。
妈妈很生气,骂我三分钟热度,浪费钱。
我默默忍受着,心里却奇怪地觉得松了口气。
因为苏婉阿姨知道了这件事后,笑得特别开心,还奖励了我一块限量版的巧克力。
这才乖嘛,她摸着我的头,把时间花在对的地方。
我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心里那点残存的不安,好像也被这块巧克力融化了。
也许,苏阿姨真的是对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09
对手链的疑虑,是在一次体育课后产生的。
那天我们测
800
米,跑完后我出了一身汗,觉得手腕黏糊糊的,想把手链摘下来擦擦。
我抠了半天那个特殊的搭扣,怎么也打不开。
它扣得很死,严丝合缝。
咦,晚晚,你这个手链挺别致啊,搭扣怎么是这样的旁边一个同学好奇地问。
是啊,我也打不开。我有点尴尬。
我来试试。同学凑过来,研究了半天,又用力掰了掰,不行啊,这扣子做得太死了吧是不是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可能吧……我含糊道。
晚上回家,我又试了很久,甚至找来了小镊子,还是徒劳无功。
它就像长在了我的手腕上一样。
我突然想起苏婉阿姨当初说的话:这个搭扣有点特殊,不太好摘,平时最好就一直戴着……
当时觉得是贴心。
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点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做一个不太好摘的搭扣
我打开手机,想上网搜一下这种搭扣的款式。
刚打开浏览器,苏婉阿姨的微信就进来了。
晚晚,睡了吗
阿姨看到你房间灯还亮着,别熬太晚哦,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她怎么知道我房间灯亮着
她家在我家斜对面,隔着一条小路和绿化带,而且我的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我猛地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条缝,看向苏婉阿姨家。
她家的灯果然亮着,二楼书房的位置,窗帘也是拉着的。
但是……我看不到她的人。
她是怎么看到我房间灯亮着的
难道……
我的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那条白水晶手链上。
晶石在黑暗中,仿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晚晚怎么不回话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需要阿姨帮忙吗
微信又响了。
我吓得赶紧放下窗帘,手忙脚乱地回复。
没,没有阿姨,我马上就睡了!!
,好梦。
我关掉手机,把自己扔到床上,心脏还在狂跳。
巧合。
一定是巧合。
她可能只是晚上出来散步,恰好看到我房间的灯光……
对,一定是这样。
苏阿姨那么好,怎么会监视我呢
我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胡思乱想。
我用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但那个不太好摘的搭扣,和她恰好的关心,像两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10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苏婉阿姨。
她依然那么完美,温柔体贴,无懈可击。
但我心里那根刺,却在不断提醒我。
我开始留意她无意中透露出的关于我的信息。
比如,她知道我昨天跟小雅在冷饮店和好了。
晚晚,跟朋友和好了就好,看你这几天心情都明朗多了。她笑着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我很确定,我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而且,我跟小雅去的是一家新开的、离家很远的冷饮店!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的是这条手链
我越来越不安。
我尝试着在她面前,故意说一些假的信息。
比如,阿姨,我周末要跟同学去市郊爬山。
她果然关心地问:哦哪个同学啊要注意安全,那边路不太好走。
周末,我根本没去爬山,而是去了市中心的美术馆。
周一,我试探着跟她说:阿姨,爬山好累啊,腿都快断了。
她愣了一下,眼神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很快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是吗那下次可要注意,别选那么难走的路了。下次阿姨陪你去个轻松点的地方。
她没有戳穿我。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一定知道我没去爬山!
她只是在装!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监视我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冻住了我的血液。
我开始害怕去她家。
但同时,我又不敢不去。
我怕她发现我的疏远,怕她不高兴,怕失去那个曾经让我无比依赖的温暖港湾。
更重要的是,我隐隐感觉到,如果我表现出抗拒,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种感觉没有来由,却让我脊背发凉。
11
我对苏婉阿姨的恐惧,在她一次失态后,达到了顶峰。
那天是她的生日。
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条真丝围巾。
她很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一瓶红酒。
她很少喝酒,那天却喝了不少。
脸颊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晚晚,她拉着我的手,喃喃地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很像她……
像谁我好奇地问。
像……阿姨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姑娘……她的眼神飘忽,也是这么漂亮,这么聪明,可惜……
她的话顿住了,眼神暗淡下来。
可惜什么
可惜……她不懂得珍惜,苏婉阿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怨恨,她太任性了,总想离开我……我那么爱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却想飞走……
她的手猛地抓紧了我,力气大得惊人,捏得我生疼。
晚晚,你不会离开阿姨的,对不对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狂热而偏执,你会一直陪着阿姨,做阿姨最乖、最完美的娃娃……
娃娃
我心脏骤停。
她刚刚说了娃娃
是喝醉了口误吗
阿姨……你喝多了……我试图挣脱她的手。
我没喝多!她厉声说,和平时温柔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很清醒!晚晚,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否则……否则你会后悔的!
她的眼神凶狠,像要吞噬我一样。
我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说话。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瓶红酒倒在桌布上,洇开一大片暗红色的污渍,像凝固的血。
过了好一会儿,苏婉阿姨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松开我的手,揉了揉额头,恢复了平时的温柔语气,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刚才的疯狂。
对不起,晚晚,阿姨喝多了,胡说八道呢,你别介意。她勉强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她家。
外面清冷的空气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
但她刚才说的话,她疯狂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最完美的娃娃……
永远别离开我……
否则你会后悔的……
这绝对不是醉话!
苏婉阿姨……她有问题!
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12
我开始拼命回忆关于苏婉阿姨的一切。
她从哪里来
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只知道她姓苏,叫苏婉,大概一年前搬到我们小区。
她很有钱,但从没听她说过自己的工作。
她说自己离异了,没有孩子。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全名是哪两个字。
我试图向我妈打听。
妈,你知道隔壁苏阿姨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我妈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好像挺有钱的吧,天天闲着没事干。
她以前是哪里人啊
谁知道呢你问这么多干嘛赶紧写作业去!
显然,从我妈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我决定自己查。
我偷偷溜进我爸的书房,打开他的电脑。
我们小区的业主论坛需要实名认证,我爸是注册用户。
我在论坛里搜索苏婉。
找到了几个帖子。
大多是小区活动通知,或者一些日常闲聊。
其中一个帖子里,有人提到了苏婉阿姨的名字,是物业发布的。
关于
17
栋苏婉女士反映的绿化带修剪问题……
苏婉。
是女字旁的婉。
我立刻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苏婉失踪、苏婉案件……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也许她用的是化名
或者,她以前的事情发生在很远的地方
我又尝试搜索她可能从事的职业,比如苏婉艺术家、苏婉设计师、苏婉投资人……
依然一无所获。
她就像一个谜。
一个披着完美外衣的、危险的谜。
对了,她生日那天提到的那个小姑娘!
她说很像她。
像谁像我吗
如果她以前也这样关心过别的女孩,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失踪……
我打了个寒颤,赶紧关掉了网页。
不能再想下去了。
但我知道,我必须找到答案。
否则,我可能真的会变成她口中的……娃娃。
13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下午,苏婉阿姨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忙地出门了。
她说她一个老朋友生病住院了,她要去医院看看,可能晚点回来。
我站在她家门口,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路口。
心里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进去!快进去!去那个房间看看!
我知道她有个房间,是从来不让我进的。
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每次我靠近,她都会巧妙地把我引开。
她说那是她的储藏室,里面堆满了杂物,很乱,没什么好看的。
越是这样说,我越觉得可疑。
现在,她不在家。
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藏在口袋里的一小截铁丝。
这是我偷偷从我爸工具箱里拿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但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我走到她家门前。
谢天谢地,她走得匆忙,只锁了外面的大门,里面的防盗门没有反锁。
我心脏狂跳,笨拙地用铁丝捣鼓着锁眼。
手心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我闪身进去,迅速关上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像是在为我倒计时。
我直奔二楼。
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白色房门,像一头沉默的怪兽。
我握住门把手。
门是锁着的。
意料之中。
她对这个房间如此戒备,肯定会锁门。
怎么办
再去撬锁吗
不行,太冒险了,万一她提前回来……
我焦急地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走廊墙壁上的一幅装饰画上。
那是一幅很普通的风景画。
但我记得,有一次苏婉阿姨擦拭它的时候,动作似乎有点……刻意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取下画框。
画框后面,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把银色的钥匙。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就是它!
我颤抖着拿起钥匙,插进了锁孔。
轻轻一拧。
咔哒。
锁开了。
14
我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香料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
窗户被厚重的深色天鹅绒窗帘完全遮挡,密不透风。
我摸索着墙壁,找到了开关。
啪。
灯亮了。
不是我想象中杂乱的储藏室。
这是一个……工作室
或者说,更像一个诡异的陈列室。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剪刀、镊子、针线、画笔、颜料……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器械。
旁边还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型号的玻璃眼珠,和一排排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纽扣。
黑色的,棕色的,蓝色的……
圆形的、扁平的……
纽扣
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纽扣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靠墙立着一整面巨大的玻璃柜。
像博物馆里的陈列柜一样,分隔成一个个独立的小格子。
每个格子里,都端坐着一个……娃娃。
15
那些娃娃制作得极其精致,栩栩如生。
和真人差不多一米左右的高度。
穿着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梳着不同的发型。
她们的皮肤是某种细腻的瓷质,脸颊带着逼真的红晕,嘴唇涂着恰到好处的口红。
乍一看,就像一群沉睡的少女。
但当我走近,看清她们的眼睛时,一股寒意瞬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
她们没有眼睛。
或者说,她们原本眼睛的位置,被缝上了……纽扣!
黑色的,圆形的,扁平的纽扣!
像两个空洞的、诡异的黑洞,镶嵌在那些曾经应该充满神采的眼眶里!
密密麻麻的针脚,将纽扣牢牢地缝在眼皮上。
粗糙,丑陋,充满了恶毒的意味。
我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些……这些到底是什么!
玻璃柜里的娃娃,至少有十几个。
她们的姿态各异,有的端坐,有的侧卧,有的微微歪着头,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我。
她们的穿着打扮、发型,甚至脸型和神态,都隐隐透着熟悉感。
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
苏婉阿姨书房里那些相册!
里面有一些她和朋友、亲戚的合影!
虽然照片有些年头了,但那些女孩的轮廓……
我猛地看向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梳着双马尾的娃娃。
她的脸型,和相册里一个标注着表妹莉莉的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那个穿着蓝色格子裙、短发的娃娃……
我想起来了!苏婉阿姨说过,那是她以前最好的朋友,后来出国了,再也没联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这些人……
苏婉阿姨口中那些离开了她的人……
难道……
她们并没有离开
她们被苏婉……做成了娃娃!
被缝上了纽扣眼睛,永远地珍藏在了这里!
这个认知太过恐怖,我几乎要尖叫出来。
我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了玻璃柜最右下角的那个空格。
那个格子里也放着一个娃娃。
但这个娃娃是未完成的。
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蓝色连衣裙——苏婉阿姨送给我的。
留着和我一样的黑色长直发。
脸部的轮廓……和我几乎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
她的眼睛还是两个空洞的眼眶。
还没有被缝上纽扣。
而在娃娃脚下的那个小小的银色铭牌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字——
江晚。
16
轰——
我的大脑彻底炸开了。
恐惧、恶心、难以置信。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那个娃娃……是我!
最新的一个收藏品……是我!
苏婉阿姨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关爱……
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把我也变成这个玻璃柜里,一个没有眼睛、任她摆布的完美娃娃!
她生日那天说的话,再次回响在我耳边。
做阿姨最乖、最完美的娃娃……
永远别离开我……
否则你会后悔的……
原来,那不是醉话!
那是她的真心话!
那是她对我这个新猎物的宣言!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
必须逃走!
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支撑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苏婉阿姨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
她不是说要去医院,晚点回来吗!
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完了!
她回来了!
我被堵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里了!
脚步声正在迅速上楼!
越来越近!
怎么办!
藏起来
来不及了!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冲出去
会被她堵在楼梯口!
我绝望地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窗户上。
跳下去!
这里是二楼!下面是花园的草坪!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扑到窗边,用力去拉那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窗帘后面,果然是玻璃窗!
但是……窗户被从外面用木条钉死了!
她早就料到,她收藏的娃娃,可能会试图从这里逃跑!
晚晚
苏婉阿姨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就在门外。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但此刻听在我耳中,却比魔鬼的低语还要恐怖。
你在里面吗阿姨回来了。
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
我忘了锁门!
刚才太过惊慌,我竟然忘了把门从里面反锁!
17
门被推开了。
苏婉阿姨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贯的、完美的微笑。
但那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扫过那面玻璃墙,最后,落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
……晚晚,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带着一丝遗憾,你还是看到了。
她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是门被她从里面反锁的声音。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阿姨……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她走到工作台边,拿起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在指尖把玩着,刀锋闪着寒光,因为她们都想离开我啊……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天气。
莉莉,小雅,还有她们……我明明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却不知足,总想着外面的世界,总想着那些不相干的人……
她走到玻璃柜前,眼神迷恋地看着那些纽扣娃娃。
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永远陪着我。
永远听话,永远完美。
你疯了!你这是犯罪!我鼓起勇气喊道。
犯罪她转过头,看着我,笑了,那笑容充满了病态的愉悦,不,晚晚,这不是犯罪,这是爱。
是为了让你们得到永恒的美丽和安宁。
很快,你也会加入她们的。她朝我走近,别怕,晚晚,阿姨会很温柔的,一点都不会疼……
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狂热和占有欲。
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别过来!我尖叫道。
没用的,晚晚。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怜悯,这个房间很隔音,没有人会听到。
而且,你跑不掉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手腕上的白水晶手链上。
这个小东西,很管用,不是吗
我明白了!
手链里有定位器!甚至可能有窃听器!
我的一切行踪,她都了如指掌!
我故意说谎去爬山,她早就知道了!
她去医院……也是骗我的!她可能根本就没走远,就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恐惧和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能变成她们中的一员!
我的求生欲在瞬间爆发。
我猛地推开她,向门口冲去!
苏婉阿姨显然没料到我会反抗,被我推得踉跄了一下。
我趁机去拧门锁!
该死!打不开!
她力气很大,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狠狠地甩回墙上!
砰!
我的后脑勺磕在墙上,眼前一阵发黑。
不听话的孩子……她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看来,要先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了……
她手里的手术刀闪着寒光,向我的眼睛划来!
18
啊——!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只听到哐当一声脆响,和苏婉阿姨一声短促的惊呼。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苏婉阿姨捂着手腕,那把手术刀掉在了地上。
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我妈!吴静女士!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底锅!锅底还沾着油渍。
刚才那一下,是她用平底锅打掉了苏婉的手术刀!
妈!我像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晚晚!你怎么样!我妈扔掉平底锅逼近,紧紧抱住我,声音都在发抖。
你这个疯子!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她转头,对着苏婉厉声吼道,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后怕。
苏婉捂着被打红的手腕,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平静。
吴静,你怎么会来她的语气很冷。
我怎么不能来!我妈把我护在身后,晚晚给我打电话,说了一句救命就挂了!我打不通她电话,就觉得不对劲!你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原来我刚才冲向门口时,下意识按了手机的快捷拨号,拨给了我妈!
虽然只来得及喊一句,但妈妈听到了!她相信了我!她来救我了!
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呵,苏婉冷笑一声,就算你来了又怎么样你们两个,都别想离开这里。
她眼神阴鸷地扫视着房间,似乎在寻找新的武器。
妈!快跑!我拉着我妈的手。
走!
我们转身想跑。
但苏婉动作更快,她扑过来,想要关上房门!
我妈反应也很快,用身体死死抵住房门。
晚晚!快走!报警!她冲我喊道。
我不能丢下妈妈一个人!
我看到工作台上那些工具,情急之下,抓起一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朝苏婉的头砸去!
砰!
正中她的额头!
苏婉闷哼一声,向后倒去,额头上立刻流出了鲜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走!
我妈拉着我,终于冲出了那个恐怖的房间!
我们没命地往楼下跑!
身后,传来苏婉踉踉跄跄追赶的脚步声,和她疯狂的嘶吼:
你们跑不掉的!你们都是我的!我的娃娃!
19
我们冲出大门,冲到院子里。
阳光刺眼。
外面是正常的世界,鸟语花香,邻居在遛狗。
刚才的一切,像一场噩梦。
救命啊!杀人啦!我妈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苏婉也追了出来,额头上的血流了满脸,样子十分骇人。
她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园艺剪!就是她平时修剪花枝的那把!
尖锐的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几个邻居被惊动了,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快报警!我妈对着邻居们喊。
有人反应过来,开始掏手机。
苏婉似乎被刺激到了,她嘶吼着,挥舞着剪刀朝我们冲过来!
小心!
我妈把我推到一边。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绊了苏婉一下,她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手里的园艺剪也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
警察来了!
几个警察迅速冲过来,将还在地上挣扎嘶吼的苏婉制服。
手铐铐上的那一刻,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隔着人群,看向我。
脸上带着血污,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那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
直到她被警察押上警车,我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腿一软,瘫倒在地。
妈妈紧紧地抱着我,放声大哭。
我也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后怕、委屈、庆幸……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20
警察封锁了苏婉的房子。
他们在那个锁死的房间里,发现了那面令人作呕的纽扣娃娃墙。
还有工作台上的工具、材料,以及一本详细记录着每个收藏品信息的笔记。
笔记里记录了那些女孩的名字、年龄、喜好……以及苏婉是如何一步步接近她们,获取她们信任,最终将她们收藏起来的。
最早的一个娃娃,制作日期是十年前。
也就是说,这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女人,已经用这种方式囚禁、甚至可能杀害了十几个女孩!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小区,甚至整个城市。
新闻铺天盖地。
有人认出其中一个娃娃,就是几年前在外地失踪的一个女大学生。
苏婉的真实身份也被挖了出来。
她根本不是什么离异富婆。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杀人魔。
她似乎特别喜欢挑选那些家庭关系有些紧张、内心缺爱的年轻女孩下手。
她利用她们的脆弱和渴望,扮演完美的拯救者,然后将她们拖入地狱。
我,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如果不是妈妈及时赶到,如果不是我情急之下反抗……
我的下场,就是那个玻璃柜里又一个眼神空洞的纽扣娃娃。
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
21
我和妈妈搬家了。
离开了那个充满噩梦回忆的小区。
妈妈变得沉默了很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唠叨和苛责。
她会笨拙地学着给我做我喜欢吃的菜,会在我学习累了的时候给我递上一杯热牛奶,会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我知道,她在努力弥补。
我们的关系,在经历了这场生死浩劫后,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亲近。
虽然,那道伤痕永远无法磨灭。
我接受了心理治疗。
治疗师告诉我,我需要时间,慢慢走出阴影。
我开始重新拿起画笔,画阳光,画天空,画一切美好的东西。
只是,我再也不画人了。
尤其是眼睛。
我害怕画出空洞的眼神。
我把那条白水晶手链交给了警察。
后来听说,里面确实有最高级的定位和窃听装置。
科技在变态手里,也会变成最可怕的凶器。
苏婉被判了刑,是最高刑罚。
据说她在法庭上依然很平静,甚至还在微笑。
她说,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那些女孩。
我再也没有去关注她的消息。
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还会梦到那个挂满纽扣娃娃的房间。
梦到苏婉那双温柔又疯狂的眼睛。
我知道,这场噩梦会伴随我很久很久。
它提醒我,完美的面具之下,可能隐藏着最丑陋的人心。
也提醒我,那些唠叨的、笨拙的、不完美的爱,或许才是最真实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