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妮丝坐在办公室内,目光落在军令文件上,却怎么也无法集中。
纸页上的文字模糊成一片,她明明盯着,思绪却像望向虚无之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凌乱无序。
心里回荡的,不是眼前的军事情报,而是那名刺客临死前的话语——
“狗终究是狗……最后还是会对帝国的主人摇尾乞怜……”
胸口闷得透不过气,呼吸变得浅薄而急促。指节蜷缩,冰冷的理智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骚动在体内交缠,将她的思绪一步步拖入泥沼。
她的忠诚该交给谁?是誓死效忠的祖国,还是她血脉中流淌著的帝国?
文件上的字句不断跳动,她以为自己还在工作,直到惊觉——
自己已经翻阅同一页五次了。
对面的塞巴斯提安翻阅着手中档案,修长的指节轻敲纸页,声音沉稳而有节奏,如同计时的钟摆。
他在等她回神。
银灰色的眼眸淡漠地观察着她,细细拆解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表情太安静,安静得过头——这不是雷妮丝的作风。
她的眼神恍惚,指节泛白,情绪明显不稳,像站在一条分界线上,迟迟无法跨越。
终于,他开口了。
“在想什么?”
低沉冷淡的声音刺破办公室的寂静,如同一记无形的重击。
不是询问,更像是审问。
雷妮丝微微一僵,瞬间回神,猛然握紧手中的文件,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没什么。”她迅速开口,语气刻意维持平稳,试图回到正轨,装作毫无异样。
但她太过刻意了。
手指轻微地颤抖,文件甚至拿错了编号,自己却毫无察觉。
错误一个接着一个,越积越多。
“你这种状态,还能看懂这些?”
男人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审视的锐利,轻轻滑过她仅存的理智。
他侧头扫过她的文件,眼中流露的不是怜悯,而是毫不遮掩的评估——
她动摇了,并且无法掩饰这一点。
下一秒,塞巴斯提安不再给她掩饰的机会。
他直接伸手将文件抽走,搁在桌上,然后缓缓靠近,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
指节轻贴着她的皮肤,微微施压,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
雷妮丝的视线被迫与他对上。
冰冷的银灰色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她的狼狈。
“别让混乱动摇你,服从才是唯一的秩序。”
塞巴斯提安的声音平稳而冷硬,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透著不容违抗的力度。
他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合身的军装衬托出威严的气势,肩章映着昏暗的灯光,金线勾勒出的徽记如他本人一般锐利、不可动摇。
“你是我的猎犬,不是那些被抛弃的无名死士。”
语调依旧冷冽,却更像一种强制性的提醒,或许更接近某种刻意给予的认可。
雷妮丝的呼吸微微凌乱,喉咙紧绷,却倔强地没有回应。
她的理智仍在抗拒。
“再问你一次,你在想什么?”
这一次,他的声音低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审问,语调缓慢,却更为沉稳,像某种不容忽视的耐心。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任何字句。
不是不想说,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脑海里仍回响着那名刺客的话语,以及塞巴斯提安前些日子所说的话——
“你是我的猎犬。”
她本应该反驳、否认、摆脱这种近乎屈辱的不自由。
可是,再次迎上他的视线,她却发现——
他的眼里没有轻蔑,也没有冷漠。
有的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明确而不可动摇的认定。
她的心跳微微一滞,理智告诉她不该相信他,但身体却无法抗拒那份安定感。
她感到害怕。
害怕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时刻,因为塞巴斯提安的话而动摇。
“闭上眼。”
他的命令突如其来,语气毫不容置疑。
雷妮丝怔住,“……什么?”
“闭上眼睛,然后告诉我——你现在身处何地?”
他的话语带着某种引导式的强制性,她无法违抗。
于是,她闭上了眼。
黑暗瞬间笼罩视野,她的感官变得敏锐,听觉放大。
男人的气息在不远处,他的存在感强烈而沉稳,将她包围,像是某种无形的掌控。
压迫,却异常安稳。
“……在办公室。”
她低声回应。
“错。”
她的眼皮猛然一颤。
“睁开眼,看着我。”
男人的声音更近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屏住呼吸,缓缓睁开双眼,再次对上那双冷冽如冰的银灰色瞳孔。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颈后缓缓滑至肩膀,将她拉近,力度不重,却像一道无法违抗的桎梏,令她无从逃离。
“我这里,才是你现在真正的位置。”
他站在光影之间,军装上的金属纽扣在灯光下泛著冷冽的色泽,如同他不容动摇的话语。
“他们弃你如敝屣,而我——还愿意要你。”
当日他的话语依旧回荡在耳边,雷妮丝指尖微微蜷缩,喉咙发紧,却无法从他眼里移开视线。
她应该推开塞巴斯提安,应该反驳,应该说自己不需要这种“安慰”。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仿佛她的归属从未动摇过——
仿佛,只是她自己还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