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爱吃炒莴笋的王临 本章:第一章

    1

    我站在宿舍楼顶,夜风呼啸而过,手中的五十元纸币被吹得哗啦作响。这是我这月最后的生活费,而距离下个月父母施舍还有整整十天。

    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长篇大论:沐沐,爸爸不是舍不得给你钱,是要让你懂得吃苦。你现在是重点大学的学生了,要学会独立,别总想着依赖家里。我们当年连饭都吃不上,现在给你这些已经很多了...

    我闭上眼睛,那些字句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从小到大,这样的话我听了无数遍。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你是独生女,我们的一切都是你的,现在严格是为你的将来着想。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哪个像你这么不懂事

    十七岁那年,我因为一次月考跌出年级前三,母亲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鼓起勇气说想和同学出去庆祝,父亲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说我不思进取。

    我以为考上重点大学就能逃离。可我太天真了。

    林沐,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陈明宇——我的初恋,也是把我推入深渊的人。

    他是其他学院的学长,追我只用了短短三个礼拜,只用了一些小零食和几杯奶茶,因为父母将我的生活费限制得很严格,我不舍得花钱去买必要物品之外的享受。同意他的追求之后,他纵容我熬夜,打游戏,跟我说女孩子轻松点也没关系,我以为那是爱情,或者说那是我想象中的自由。

    三个月前,他说不小心弄坏了室友的电脑急需用钱赔偿人家,暂时不敢跟家里说,我鬼使神差地把仅有的五千元积蓄给了他,那是我熬夜做家教攒下的一年的积蓄,在苦苦等待父母的生活费时,那是我最后的底气。

    钱...什么时候能还我我声音颤抖。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正在找兼职赚钱呢...再等等好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等不了了!我打断他,食堂最便宜的菜也要三块钱一顿,我已经两天只吃一顿饭了!

    陈明宇皱眉:你爸妈呢他们不是每个月都给你生活费吗

    我苦笑。他怎么会懂父母美其名曰锻炼独立能力,给我的生活费连基本温饱都勉强。每次要钱,都要经历长达数小时的说教和精神折磨。

    算了。我转身面向夜空,你走吧。

    林沐,你别想不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真的走了。

    其实,我偷偷了解到,陈明宇根本没有弄坏室友的店脑,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被他去夜店两天就花完了,所谓兼职,他也根本没有找兼职,只是觉得我好骗好拿捏罢了,一个父母都不给撑腰的小孩,谁会在乎她呢。

    我握紧栏杆。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母亲:沐沐,你王阿姨的女儿刚拿到国外名校offer,人家每天学习到凌晨两点。你要向她学习...

    妈妈,我真的没有生活费了,你能不能……,林沐轻轻地开口,这是她最后的祈求。

    林母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就知道要钱,你都上大学了能不能让家里少操点心,爸妈挣钱很容易吗……

    我只觉得吵闹,再也不想听到她尖锐的声音,松开手,手机从七楼坠落,像一只折翼的鸟。

    然后,我也跟着跳了下去,我太累了。

    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我忽然想起那个从未实现的愿望: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要…

    黑暗吞噬了我。

    林沐!起床了!都六点二十了还在睡高三第一天就想迟到吗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母亲熟悉的面孔。她穿着那件蓝色家居服,眉头紧锁——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房间我看向床头闹钟:2023年9月1日。

    我重生了

    发什么呆快起来!早饭要凉了。母亲催促道,转身离开时还不忘补充,今天开学考,你给我好好考,别丢人。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真实得令人想哭。镜子里的我,穿着高中校服,刘海乖乖地别在耳后——那个父母眼中的乖女儿形象。

    餐桌上,父亲正在看报纸,见我坐下,头也不抬地说:高三了,自己心里要有数。你李阿姨的儿子去年考上重本,人家...

    我机械地点头,味同嚼蜡地吃着母亲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一切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前世的我,会在这顿早餐后默默承受压力,在开学考中拿下年级第二,然后因为没得第一而被父母谈心两小时。

    但这一次,看着父母熟悉的说教面孔,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愈发清晰:

    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2

    清晨五点四十分,闹钟还没响,我就睁开了眼睛。

    重生回来的第三天,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作息。前世的我总是等闹钟响了才不情愿地起床,然后被母亲催促着洗漱吃饭。这一世,我要掌握每一个细节的主动权。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把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从衣柜里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校服。镜中的少女头发柔顺,刘海长度刚好在眉毛上方——这是母亲规定的得体发型。

    厨房里,母亲正在准备早餐。看到我出现在门口,她明显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母亲手里的锅铲停顿了一秒。

    高三了,我想多点时间早读。我微笑着回答,声音恰到好处的轻柔。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果然,母亲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身继续煎蛋。去背单词吧,饭好了叫你。

    我点点头,回到书桌前,却没有打开英语课本。而是从抽屉深处掏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迅速写下今天的计划:

    观察父母行为模式,找出规律

    在学校寻找可能的盟友

    开始收集独立生活所需信息

    前世的我从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谋划,总是被动接受父母安排的一切。但现在不同了,我知道顺从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沐沐,吃饭了!父亲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我合上笔记本,将它藏在数学课本的封皮夹层里——这是我昨天发现的完美隐蔽处。然后换上乖巧的表情走向餐厅。

    餐桌上,父亲正在看手机新闻,母亲把煎蛋和全麦面包摆在我面前。我注意到我的盘子里的蛋白比父母的多一些——这是母亲营养均衡理念的体现。

    开学考成绩今天该出来了吧父亲头也不抬地问。

    嗯,下午班会课公布。我小口吃着蛋白,故意放慢速度。前世我总是狼吞虎咽,然后被批评吃相不雅。

    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母亲坐在我对面,眼睛紧盯着我的表情。

    我知道她在等待什么。按照以往,我会紧张地说还行,然后他们会开始长篇大论关于不能自满的教育。但今天,我放下筷子,直视母亲的眼睛: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完,理综也有几个不确定的选项。年级排名估计在五名左右。我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整理了错题,今天想去找老师请教。

    父母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我的坦诚和上进心显然出乎他们意料。

    嗯,态度不错。父亲难得地点头认可,知道不足就要及时弥补。

    我低头继续吃饭,掩饰嘴角的一丝冷笑。看,多么简单,只要说出他们想听的话,表现出他们期待的行为,就能获得好孩子的认证。

    但这一次,认证只是我的保护色。

    去学校的路上,我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像个潜伏的特工。前世的我总是埋头走路,生怕浪费时间。现在,我注意到小区门口那家文具店的老板娘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周期是90秒;地铁7:15分那班人最少...

    这些细节在未来可能都有用。

    教室里已经有一半同学到了。我的座位在第三排中间——班主任特意安排的黄金位置。放下书包,我装作不经意地扫视全班,目光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停留。

    许清嘉,我们班最特殊的存在。

    她总是独来独往,成绩却稳居年级前三。据说她家境很好,但从不炫耀。更奇怪的是,老师对她格外宽容,即使她偶尔迟到或没穿校服,也不会被批评。

    前世的我几乎没和她说过话。那时的我被父母教育交友要谨慎,只和几个品学兼优的同学保持表面友好。但现在,许清嘉身上那种游离于规则之外的气质吸引了我。

    林沐,能借我看下你的化学笔记吗同桌张晓薇碰了碰我的胳膊。

    哦,好。我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她,余光却看到许清嘉正戴着耳机看一本英文原版书,完全不受教室嘈杂环境影响。

    上午的课程平淡无奇。我保持着适中的专注度——足够听懂课程,但不过分表现。前世的我总是抢着回答每一个问题,生怕错过任何加分机会。现在我知道,有些优秀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期待。

    午休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去食堂或小卖部。我看到许清嘉独自留在教室,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便当盒。

    机会来了。

    我走到她座位旁,假装整理讲台上的作业本。然后像是突然注意到她一样:你自己带饭啊

    许清嘉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警惕而疏离。嗯。

    看起来很好吃。我微笑着说,没有过分热情,但足够友善,食堂的菜太油了,我最近胃不太舒服。

    这是真的。前世高三时我确实得了胃炎,因为长期精神紧张加上饮食不规律。

    许清嘉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她指了指对面的空座位:要尝尝吗我带的有点多。

    就这样,我坐在了许清嘉对面,分享她的午餐。她的便当里有寿司、蔬菜沙拉和水果,摆盘精美得像餐厅里的料理。

    你自己做的我有些惊讶。

    家里阿姨准备的。许清嘉语气平淡,但我注意到她说阿姨而不是妈妈时嘴角的轻微抽动。

    我们沉默地吃了一会儿。然后许清嘉突然问: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感兴趣

    这直白的问题让我差点噎住。我放下筷子,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不像其他人那样...随波逐流。

    许清嘉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林沐,你才是那个最会随波逐流的人吧老师眼中的乖学生,父母心里的好女儿。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刺中我的要害。但奇怪的是,我并不生气。也许是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也许是因为我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洞察而非嘲讽。

    也许吧。我轻声回答,但水底的暗流,水面是看不见的。

    许清嘉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她刚要说什么,班主任李老师走进了教室。

    林沐,能来一下办公室吗

    我起身对许清嘉点点头,跟着李老师走出教室。路上,李老师温和地问:你和许清嘉聊得不错

    嗯,她人挺好的。我谨慎地回答。

    李老师笑了笑: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就是太独来独往了。你们做朋友互相学习挺好的。

    我有些惊讶于李老师的开明。记忆中,她总是强调集体意识。

    办公室里,李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开学考的作文,你写得很好。我想推荐你参加下个月的全市作文比赛。

    我接过试卷,看到那篇题为《窗》的作文上打着一个鲜红的58(满分60)。这是我重生后写的第一篇作文,内容关于一个女孩透过窗户看外面世界的遐想。

    谢谢老师,但我父母可能更希望我专注在理科竞赛上。我下意识地说出这个前世常用的借口。

    李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林沐,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你父母的

    我愣住了。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我...喉咙突然发紧。

    李老师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有时候,满足别人的期待很重要。但别忘了,你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考虑一下比赛的事,好吗

    回到教室时,下午课已经快开始了。许清嘉的座位空着——后来我才知道她每周三下午都请假去上钢琴课。这种特权再次印证了她的特殊。

    放学后,我故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回家,告诉父母是去请教老师问题。他们果然没有怀疑,反而表扬了我的好学精神。

    晚上十点,父母准时要求我熄灯睡觉——他们坚信充足的睡眠对记忆力至关重要。我顺从地关灯,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确认他们真的入睡。

    十一点二十分,我听到主卧传来父亲的鼾声。我悄悄打开小台灯,用毯子挡住光线,从书包里掏出今天在学校小卖部偷偷买的备用手机——一款最便宜的老年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但对我而言足够了。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藏在床板和床垫之间的缝隙里。然后拿出那个秘密笔记本,继续我的观察记录:

    父亲每天7:20准时出门;母亲每周三、五下午会去打麻将;小区监控主要集中在出入口;许清嘉可能掌握着远大于我的信息差...

    写到一半,我的手突然停住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熟悉是因为这种偷偷记录的行为像极了前世大学时我瞒着父母写日记的样子;陌生是因为这一次,我不是在无助地倾诉,而是在冷静地谋划。

    合上笔记本,我轻轻抚摸藏在枕头下的存钱罐——里面已经有我从早餐费中省下的87元钱。微弱的硬币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是我反抗的第一步,微小却坚定。

    3

    周六早晨七点整,闹钟还没响,母亲就推开了我的房门。

    沐沐,起床了。我给你报了李老师的物理加强班,八点半开始。她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睛看向床头闹钟——比平时周末起床时间早了两小时。但我只是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妈妈,我马上起来。

    母亲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走出房间时还轻轻带上了门。我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

    重生一个月,我已经完全掌握了与父母相处的新方法——表面顺从,内心疏离。就像驯兽师了解野兽的习性一样,我摸清了父母的所有反应模式。

    洗漱时,我听到客厅里父母交谈的声音。

    沐沐最近懂事多了,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满足,昨天主动帮我洗碗,还问我工作累不累。

    嗯,总算知道体谅父母了。父亲翻报纸的声音哗啦作响,不过高三了,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那些家务活你不用让她做。

    我知道分寸。母亲的语气突然变得警惕,你说她最近变化是不是太大了会不会...

    我关掉水龙头,故意发出声响打断他们的谈话。当我走出卫生间时,父母立刻噤声。

    沐沐,早餐做好了,快吃吧,别迟到了。母亲把煎蛋和牛奶推到我面前。

    我小口喝着牛奶,观察父母的表情。母亲眼角的皱纹比记忆中更深了,父亲的白发也多了几根。前世的我看到这些会心疼,会自责不够孝顺。现在,我只感到一种冰冷的清醒——他们也是普通人,甚至是被生活打败的普通人,唯一能完全掌控的,只有我这个女儿。

    吃完早餐,我主动收拾碗筷。母亲果然如我所料地拦住我:放着吧,你去复习物理,一会儿我送你去补习班。

    我顺从地点头,回到房间关上门,从书包里掏出物理课本,同时取出藏在里面的小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我写下:

    【父母观察记录

    Day31】

    对顺从行为给予正面反馈

    对突然的乖巧持怀疑态度但很快接受

    控制欲随顺从程度增加而非减少

    合上笔记本,我冷笑一声。心理学上说,人的行为会因反馈而强化或减弱。我的父母就像那些拿到了糖果的孩子,不仅不会满足,反而会索要更多。

    物理补习班枯燥乏味。李老师是退休教师,讲课方式老旧,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基础概念。但我坐得笔直,认真记笔记,时不时点头回应——因为我知道母亲就坐在教室后排的家长区。

    课间休息时,母亲走过来递给我保温杯:累不累

    不累,老师讲得很好。我拧开杯盖,里面是我最讨厌的枸杞菊花茶——母亲坚信这对眼睛好。

    我刚才和李老师聊了聊,母亲压低声音,他说你表现很好,就是缺乏一点钻研精神。你得多问问题,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我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想:李老师教了四十年书,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几句奉承话就能让他印象深刻

    后半节课,我故意举手问了一个提前查好的难题。李老师果然眼前一亮,详细解答后还当众表扬我善于思考。我看到母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母亲接到一个电话。从她突然挺直的背影和恭敬的语气,我猜是她的上司。

    ...是的,主管...那个报表我周一一定交给您...周末加班没问题...

    挂掉电话,母亲的肩膀垮了下来。她回头看我时,迅速换上了轻松的表情:沐沐,妈妈明天可能要加半天班,你自己在家学习好吗

    好的,妈妈别太累。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粗糙。前世的我这时会心疼得想哭,现在我只觉得讽刺——她在职场唯唯诺诺,回家却成了独裁者。

    周日早晨,父母都出门后,家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反锁房门,从床垫下取出备用手机,给许清嘉发了条短信:【在干嘛】

    几乎立刻收到回复:【练琴。无聊死了。要来我家吗】

    我犹豫了一下。前世的我绝不敢未经允许就去同学家,但现在...【地址】

    半小时后,我站在一栋高档公寓楼前。门禁对讲机里传来许清嘉的声音:上来吧,18楼。

    电梯门打开时,许清嘉已经等在门口。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和学校里那个一丝不苟的优等生判若两人。

    没想到你真来了。她领我进门,你爸妈呢

    加班。我简短回答,同时被眼前的公寓震惊了——宽敞的客厅,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景观,装修简约但处处透着高级感。

    许清嘉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耸耸肩:我爸妈常年在外地,这里就我和阿姨住。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忍不住问。

    习惯了。她走向开放式厨房,喝什么果汁还是可乐

    可乐。我选了父母从不允许我喝的饮料,然后好奇地打量四周。钢琴上摆着几个相框,我走近看,是许清嘉和一对气质优雅的中年夫妇的合影,但最近的一张看起来也是几年前的了。

    许清嘉递给我可乐:别看了,他们两年没回家了。

    那...谁照顾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弹了弹可乐罐,家里雇了阿姨,我爸每月打钱,学校的事有秘书处理。她语气平淡,好像在讨论天气,你呢你爸妈对你怎么样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不想像对其他人那样说挺好的。

    他们...很爱我,我慢慢说,但爱得太用力了,像要把我捏碎一样。

    许清嘉挑眉:所以那篇《笼中鸟》真是写你自己

    我惊讶地抬头:你看了

    全校都看了好吗一等奖作文贴在公告栏上。她歪头看我,写得挺好,就是太隐晦了。要是我就直接写《我的控制狂父母》。

    我噗嗤笑出声,随即又感到一阵心酸。许清嘉的直白是我永远学不来的,因为我没有她的底气——没人兜底的孩子,连叛逆都要小心翼翼。

    对了,许清嘉突然站起来,给你看个东西。

    她带我穿过客厅,推开一扇我以为是小卧室的门。里面竟是一个小型家庭影院,墙上贴着各种电影海报。

    每周日下午是我的电影时间,许清嘉打开投影仪,今天放《肖申克的救赎》,合适你。

    我愣在原地。父母从不让我看无关电影,认为那是浪费时间。而现在,我居然在工作日的下午,坐在同学家的私人影院里,准备看一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

    许清嘉看我站着不动,挑眉问:怎么有门禁

    没有。我深吸一口气,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就是...第一次看电影没问可不可以。

    电影开始后,我很快被剧情吸引。当安迪在雨中张开双臂时,我感到眼眶发热。许清嘉递来纸巾,没有说话。

    电影结束已是傍晚。我匆忙起身:我得回去了,父母快下班了。

    许清嘉没有挽留,只是送我出门时说:下周日还来吗我收藏了很多电影。

    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种奇特的温暖。走出公寓楼时,天已经黑了。我加快脚步,同时思考着回家后的说辞——就说自己去图书馆了,反正父母从不核实。

    然而推开家门时,我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父亲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个熟悉的笔记本——我的日记本,但不是那个藏起来的真日记,而是专门写给他们看的假日记。

    去哪儿了父亲的声音很平静,太平静了。

    图书馆。我保持镇定,假日记里都是他们想看到的内容,没什么好担心的。

    母亲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我的作文获奖证书:学校打电话来,说你的作文得了全市一等奖,下周要去参加颁奖典礼。

    我心头一跳,那篇《笼中鸟》...

    我们很失望,沐沐。父亲放下日记本,高三了,你居然浪费时间写这种东西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只花了两个小时...

    两小时可以做三套模拟题!母亲突然提高声音,你知道高考一分能拉开多少人吗

    我低头不语,心里却想着安迪用二十年挖通的地道。两小时算什么我有的是耐心。

    颁奖典礼不准去。父亲一锤定音,我会打电话给学校,说你身体不舒服。

    可是...

    没有可是!父亲拍桌而起,你以为一等奖很了不起高考会考你写作文吗

    我沉默地站着,突然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他们不在乎我写了什么,只在乎这件事不在他们控制范围内。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没有复习到规定时间,早早地上床睡觉。黑暗中,我掏出备用手机,给许清嘉发了条短信:

    【谢谢今天的电影。我想成为安迪那样的人。】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那就别做那只被驯服的鸟。】

    我翻身面对墙壁,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不再对父母的理解抱有任何幻想。我要像安迪筹划越狱一样,精心准备我的逃离。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笼中的鸟儿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天空的轮廓。

    4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物理老师写下了一串复杂的公式。教室里大多数同学昏昏欲睡,高三的疲惫已经刻在每个人脸上。但我坐得笔直,眼睛紧盯着那些符号——它们不再是考试的负担,而可能是我通往自由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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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个月将举行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初赛。老师推了推眼镜,虽然高三了,但有能力的同学还是可以试试,万一拿到保送资格...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我死水般的生活。前世的我埋头于父母制定的高考计划,对这类消息充耳不闻。结果呢高考结束后,父母以为你好为由,擅自将我的志愿从喜欢的专业改成了他们眼中体面的金融学。

    他们不知道,金融专业看似光鲜,但没有家庭的助力,我这种家境普通的学生就业有多困难。

    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

    下课铃一响,我直奔教务处,却在走廊拐角撞见了许清嘉。

    你也来报名她晃了晃手中的表格,嘴角挂着那种惯常的、略带讽刺的微笑。

    我点点头,压低声音:别告诉我父母。

    许清嘉挑眉,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装订整齐的纸张:拿着,我舅舅整理的竞赛重点。

    我接过那沓资料,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批注让我手指微微发抖。这就是有人帮忙的感觉吗

    为什么帮我我忍不住问。

    许清嘉歪头想了想:可能因为...我讨厌看人被驯服的样子她拍拍我的肩,周六来我家,我舅舅视频辅导。

    周六早晨,我对着镜子整理校服领子,确保自己看起来就是个去学校自习的乖学生。

    沐沐,早餐好了!母亲在厨房喊道。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乖巧的表情走向餐厅。煎蛋、全麦面包和牛奶——和过去十七年一样的健脑套餐。

    今天学校有物理加强班,我小口喝着牛奶,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

    母亲眼睛一亮:李老师组织的那个听说只有年级前二十才能参加!

    嗯。我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心里默默道歉——李老师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父亲从报纸后抬起头:好好学,物理是拉分关键。晚上我要检查你的笔记。

    我的心一沉,但面上不显:知道了,爸。

    许清嘉家的公寓一如既往地令人惊叹。书房里,电脑屏幕上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目光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

    你就是林沐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清嘉说你物理不错。这套题做给我看。

    两小时的辅导让我头晕目眩。许教授讲解问题时像在拆解精巧的机械,每一部分都清晰可见。我的衬衫后背被汗水浸湿,但大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思路不错,但技巧太生涩。辅导结束时,许教授评价道,每周六继续,我给你补短板。

    临走时,许清嘉塞给我一个U盘:里面有他往年的讲课视频,别在学校电脑上看。

    回家的地铁上,我把U盘藏在内衣暗袋里——父母从不检查那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因为学到新知识的兴奋,一半因为背着父母做事的刺激。

    这种隐秘的兴奋持续到晚饭时,父亲的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沐沐,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物理竞赛李老师今天打电话提到了。

    筷子从我手中滑落。李老师他怎么会...

    是吗我没注意。我强装镇定,弯腰捡筷子时趁机深呼吸。

    母亲敏锐地眯起眼:你最近周六都去学校,真的是去自习

    当然。我直视她的眼睛,教室里都有监控,您不信可以去查。

    这是个冒险的赌注——我知道母亲行动力很差,没空真去学校查监控。果然,她表情松动了一些。

    我们不是不让你参加竞赛,父亲放下碗,语气严肃,但高考才是正道。竞赛风险太大,你这样的脑子,哪能获得名次,不要想没用的事耽误了复习...

    我明白。我乖巧地点头,我只是想用竞赛题提升物理思维,不会本末倒置。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他们。晚饭后,我主动洗碗,耳朵却竖着听客厅里的动静。父亲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李老师三个字还是飘进了厨房。

    我擦干手,假装去卫生间,经过客厅时听到父亲说:...谢谢您关心沐沐...是,我们会督促她以高考为主...

    回到房间,我锁上门,从书包夹层掏出备用手机,给许清嘉发了条短信:【李老师跟我爸说了竞赛的事。】

    回复很快到来:【别慌,他管不着。我爸给学校捐过楼,校长都得给我三分面子。】

    我盯着这条短信,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特权的力量。许清嘉的世界与我截然不同——她的父亲不需要用控制女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强大。

    周一早晨,李老师在走廊叫住我:林沐,听说你报名了物理竞赛

    我握紧书包带,点点头。

    有把握吗他推了推眼镜,你物理成绩不错,但竞赛是另一回事。

    我想试试。我抬头看他,老师是反对吗

    出乎意料,李老师笑了:我为什么要反对多条路总是好的。他压低声音,你父亲那边...需要我帮忙解释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年近五十的班主任眼中,竟有一丝理解的光芒。

    不用了,谢谢老师。我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只是...如果可能的话,别再跟我父母提这事了。

    李老师意味深长地点头:我明白了。好好准备吧。

    那天起,我开始了双重生活。表面上,我是那个按部就班备战高考的乖学生;背地里,我贪婪地吸收着许教授提供的竞赛知识,像沙漠旅人遇见绿洲。

    一个月后的物理竞赛初赛,我以全校第三的成绩晋级复赛。成绩公布那天,许清嘉在走廊拦下我,塞给我一部手机:我舅舅找你。

    视频那头,许教授难得地露出笑容:不错啊,小姑娘。复赛准备怎么安排

    我...还没想好。我实话实说,父母不知道我参赛。

    许教授皱眉:复赛要去省城考,两天时间,你怎么瞒

    我咬住嘴唇。是啊,怎么瞒

    算了,许教授突然说,我让清嘉跟你父母说,带你去参加名校冬令营。他们信得过清嘉家。

    我瞪大眼睛: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许教授不以为然,复赛正好在寒假,时间合适。你只管准备考试,剩下的清嘉会安排。

    挂掉电话,我站在原地发呆。许清嘉拍拍我的肩:别想太多,我舅舅就这脾气——见不得好苗子被浪费。

    那天晚上,父母在饭桌上提到了冬令营。

    沐沐,清嘉妈妈说有个清华北大联合举办的冬令营,想邀请你和清嘉一起参加。母亲难得地语气兴奋,费用全免,还有名校教授讲课!

    我夹菜的手微微发抖:嗯,清嘉今天提了一句。

    这可是好机会!父亲难得地露出笑容,清嘉家背景硬,能参加这种活动的都不是一般人。你多跟那些孩子接触,对将来有帮助。

    我低头扒饭,掩饰眼中的讽刺。他们眼中只有人脉和资源,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冬令营其实是物理竞赛复赛。

    要去几天母亲已经开始盘算给我带什么衣服。

    两天一夜,下周周六日。我按照许清嘉教的说。

    去吧,父亲一锤定音,记得多拍些照片,我跟你王叔叔说说,他儿子去年都没资格参加这种活动。

    回到房间,我锁上门,从枕头下取出那个秘密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我写下:

    【逃生计划进度】

    物理竞赛复赛准备中(许教授辅导)

    应急资金:436元(藏在《五年高考》书皮内)

    合上笔记本,我望向窗外。夜空中繁星点点,每一颗都像是一个可能的未来。前世的我看不到这些星光,只知道低头走父母安排的路。而现在,我终于有了选择的可能。

    手机震动,是许清嘉发来的消息:【复赛真题发你邮箱了,记得用隐身模式看。】

    我回复:【谢谢,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她的回复让我眼眶发热:【因为有人曾经也这样帮过我。现在轮到我了。】

    5

    复赛考场的空调嗡嗡作响,我盯着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一道关于电磁场的综合题,难度远超高中范围,但许教授上周恰好讲过类似的解题思路。

    我深吸一口气,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移动。整个考场安静得只剩下写字声和翻页声,偶尔有人发出沉重的叹息。前排的男生已经第三次去厕所了——典型的放弃信号。

    四小时转瞬即逝。交卷时,我的右手因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抖,但心里却涌动着一种奇特的平静。无论结果如何,我已经做到了最好。

    走出考场,冬日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许清嘉靠在走廊栏杆上等我,手里转着手机。

    怎么样她问。

    最后一道题用了你舅舅教的矢量分析法。我小声说,其他的...应该没问题。

    许清嘉吹了个口哨:那我得提前恭喜你了。她晃了晃手机,刚收到消息,这次复赛前五名直接保送A大物理系。

    A大!我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是全国顶尖的学府,前世的我拼尽全力也只够得上它的二流专业。

    别高兴太早,许清嘉戳戳我的额头,成绩两周后公布。现在,我们得去拍几张冬令营照片给你父母交差。

    她拉着我在考点大学里转了一圈,找了几处标志性建筑当背景,摆出认真听讲的姿势拍照。我僵硬地笑着,心里却想着如果真的能保送A大,要怎么面对父母。

    回程的地铁上,许清嘉翻看着我们刚拍的照片:这张不错,看起来真像在听名校教授讲课。她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如果你真被保送了,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说

    车窗外的隧道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我们映在玻璃上的倒影。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他们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准备高考...

    建议你先别说。许清嘉难得地严肃,保送结果三月才正式公布,这之前变数太多。万一你父母不同意...

    她没说完,但我懂她的意思。以父母的性格,很可能会要求我放弃保送,参加高考去争取更好的专业——也就是他们眼中更体面、更赚钱的专业。

    我得做两手准备。我喃喃自语,继续复习高考,同时了解A大的助学金政策。

    许清嘉挑眉:助学金

    嗯。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保送成功,我打算大学就彻底独立。父母...他们不会轻易放手的。

    许清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打听过了,A大物理系有全额奖学金,加上助教岗位,基本能覆盖学费和生活费。她顿了顿,而且...如果你真需要,我可以借你启动资金。

    我抬头看她,喉咙突然发紧。前世的我,连向同学借块橡皮都不敢,生怕被父母批评占人便宜。

    谢谢。我轻声说,但我想靠自己。

    许清嘉笑了:这才像话。

    回到家,父母迫不及待地翻看我手机里的照片。母亲指着背景里的图书馆大楼感叹:这就是名校啊!沐沐,多跟这些优秀同学接触,将来都是人脉。

    父亲则更关心实质内容:教授讲了什么有笔记吗

    我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许教授辅导时讲的内容——当然,删去了所有关于竞赛的部分。

    不错,很有深度。父亲翻了几页,满意地点头,这种机会难得,下次再有一定要争取。

    我乖巧地应着,心里却想:下次,我可能已经不需要你们的许可了。

    两周后,成绩公布的当天,我借口去图书馆查资料,溜进了学校机房。许清嘉已经等在那里,电脑屏幕上是一封打开的邮件。

    自己看吧。她让出座位。

    我颤抖着手点开邮件,视线直接跳到最关键的一行:

    【恭喜林沐同学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并取得A大学物理系保送资格...】

    后面的字变得模糊不清。我眨眨眼,泪水滴在键盘上。

    我...我真的做到了...

    许清嘉罕见地没有调侃我,只是递来纸巾:赶紧把邮件转发到自己秘密邮箱,然后删除记录。你父母那边,继续装不知道。

    我按她说的做,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在拆除一枚炸弹。

    走出机房,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我却感到一丝寒意。保送意味着自由,但也意味着与父母正面冲突的时刻即将到来。在那之前,我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面上更加刻苦地备战高考,实际上却在悄悄收集关于A大的各种信息。一次课间,我鼓起勇气去了学校辅导处。

    老师,我想了解一下大学助学金的事。我小声说。

    李老师从眼镜上方打量我:怎么,家里有困难

    不是...就是好奇。我攥紧衣角,如果...如果有个学生想大学完全独立,不靠家里,有可能吗

    李老师放下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现在重点大学都有完善的资助体系,不会让任何一个合格的学生上不起学。他递给我一份资料,A大为例,成绩好的话,奖学金加勤工俭学,足够生活了。

    A大!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像被看穿了秘密。但李老师只是和蔼地笑笑,没多问。

    谢谢老师。我接过资料,迅速塞进书包最里层。

    与此同时,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高三下学期开始,父母变本加厉地控制我的时间。母亲辞去了工作,专职陪读——其实就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视线范围内,连上厕所时间长了都会被敲门询问。

    沐沐,这套理综卷子做完了吗晚饭后,母亲拿着刚打印的试题走进我房间。

    还差化学部分。我头也不抬地回答,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

    那先别做了,把这套新的做完。她抽走我手下的试卷,换上新的,你爸同事的儿子每天做三套理综,咱们不能落后。

    我咬住嘴唇内侧,强忍着没有反驳。反抗只会招来更长时间的谈心——其实就是单方面的说教。

    母亲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我书架上翻检起来。我的心一紧——那里藏着李老师给的助学金资料!

    妈,你找什么我自己来。我急忙站起来。

    看你最近用的参考书够不够。母亲的手已经伸向了那本《高考物理真题解析》——资料就夹在里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谁啊母亲皱眉,不情愿地离开书架去开门。

    我迅速抽出资料,塞进内衣里。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门口传来许清嘉的声音:阿姨好,我来给林沐送复习笔记,她今天落学校了。

    母亲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哎呀,清嘉啊,快进来坐!沐沐在复习呢。

    许清嘉走进我房间,冲我眨眨眼,故意大声说:这是今天化学老师讲的难点总结,你赶紧看看。同时塞给我一个信封。

    母亲满意地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我压低声音。

    直觉告诉我你需要救援。许清嘉瞥了眼门口,更低声道,信封里是复赛奖金,一千五。我替你领了,现金,你父母查不到。

    我瞪大眼睛:这么多

    一等奖都这数。她耸耸肩,放好了,别让你妈发现。

    我把信封塞进正在看的课本里:正好,刚才差点被发现...我简单说了助学金资料的事。

    许清嘉皱眉:这样下去不行,你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放东西。

    没地方...我苦笑,我妈每周整理我房间两次。

    许清嘉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有个主意。明天开始,你每天带个保温杯来学校。

    啊

    把重要东西卷起来放杯子里,盖上盖子,谁看得出来她得意地说,放学放我那儿,需要再拿。

    这主意简单却有效。第二天起,我的保温杯行动正式开始。每天,重要的秘密资料和积攒的现金都被安全转移到许清嘉家。父母只当我是学习压力大所以喝水多,丝毫不起疑。

    三月中旬,保送通知正式下发到学校。校长亲自在晨会上宣布了这个喜讯,全校师生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只有我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按规定,保送生可以不参加后续课程和高考。教务处老师笑呵呵地说,当然,如果你想继续巩固知识...

    我参加。我立刻说,请别告诉我父母保送的事。

    老师惊讶地看着我:为什么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家庭...原因。我艰难地解释,请您理解,我会继续认真学习,只是需要暂时保密。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恳切,老师最终叹了口气:好吧。但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选择,还是不要让父母担心。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走出教务处,我长舒一口气。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我做好一切准备。

    那天晚上,许清嘉家成了我的战略指挥部。我们摊开所有资料,制定详细计划。

    第一步,继续假装备战高考,避免父母怀疑。许清嘉在笔记本上写着,第二步,了解A大报到所有流程,确定哪些必须父母签字,哪些可以绕过。

    我点点头:李老师说,满18岁可以自己办理助学贷款,不需要担保人。

    太好了!许清嘉继续写,第三步,积攒启动资金。你现在有多少

    我算了算:奖金一千五,加上之前攒的,总共两千三左右。

    不够。许清嘉摇头,A大所在城市消费水平高,至少需要五千才保险。她想了想,我有个主意,你可以做家教。

    家教我瞪大眼睛,我哪来的时间

    周末啊,就说来我家学习。许清嘉眨眨眼,我认识几个初中生家长,正愁找不到好老师。时薪一百五,教四周末就够了。

    就这样,我的周末家教计划开始了。每周六下午,我以和许清嘉一起复习为由出门,实际上是去给两个初三学生辅导物理。钱直接由许清嘉代收,存入我的秘密资金库。

    四月底的一天,家教结束后,我在许清嘉家沙发上累得直不起腰。

    当老师好累...我揉着酸痛的肩膀,讲两小时课比做一天题还耗神。

    许清嘉递给我一杯热可可:习惯就好。给,今天的报酬。她放下一叠钞票,加上这些,你应该有五千多了。

    我捧着温暖的杯子,突然感到一阵鼻酸:清嘉,如果没有你...

    少肉麻了。她打断我,但眼神柔和,对了,保送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父母

    杯中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越晚越好...最好是去报到前一周。

    许清嘉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要这么做他们会疯的。

    反正迟早要疯。我苦笑,如果提前说,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止我。临近开学再说,他们来不及反应。

    许清嘉若有所思地点头:有道理。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你准备好面对后果了吗他们可能会断经济支持,甚至...

    断绝关系我轻声说出她没说完的话,我想过。但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窗外,暮色渐沉。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无数星辰坠落人间。我知道,其中有一盏灯,终将为我而亮。

    6

    五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我在闹钟响起前五分钟睁开了眼睛。重生后的生物钟精确得像经过校准的仪器——这是我在父母严格作息管制下练就的本领。

    轻手轻脚地下床,我从衣柜深处摸出一个防水腰包,小心地系在腰间,再套上宽松的睡衣。腰包里装着我这几个月积攒的五千多元现金、A大录取须知复印件和一张不记名电话卡——我的逃生装备。

    洗漱时,我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气色。皮肤状态良好,没有黑眼圈,嘴唇是健康的淡粉色。与前世高考前那个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的自己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厨房里,母亲正在准备早餐。油锅滋滋作响,浓重的油烟味让我胃部一阵抽搐——又是煎饺,油腻得令人作呕的早餐。

    沐沐,今天吃你最喜欢的煎饺。母亲头也不回地说。

    我咬了咬下唇。前世的我确实喜欢过煎饺,因为八岁那年随口一句好吃,这道菜就成了母亲十几年不变的早餐选择,不管我后来多次暗示太油腻。

    妈,我最近胃不太舒服,想吃点清淡的。我轻声说,同时观察母亲的脸色,可能是考前紧张...

    母亲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皱起:那怎么行高考前必须保证营养!

    我知道,所以想喝点粥,再加个水煮蛋。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恳求语气,就这几天,等胃好了再吃煎饺。

    母亲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摸我的额头:真不舒服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不用,就是有点反酸。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表演天赋,喝几天粥就好了。

    最终,母亲不情不愿地关掉火,开始煮粥。我松了口气——高考前一个月的饮食自主权争夺战,第一回合胜利。

    前世高考期间,我因为长期油腻饮食加上精神紧张,得了严重的胃炎,考试当天还在拉肚子,最终发挥失常。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餐桌上,父亲照例在看报纸。见我坐下喝粥,他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不吃煎饺

    她说胃不舒服。母亲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认同,我看就是偷偷吃零食,不好好吃饭。

    我小口喝着白粥,没有辩解。辩解只会引发更多争论,而沉默有时是最好的盾牌。

    别总吃那些垃圾食品。父亲抖了抖报纸。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其实我平时的零花钱极少,除了买水和学习用品外没什么多余的钱去买零食什么的。

    去学校的路上,我检查了腰包的位置——完美地隐藏在宽松校服下。这一个月,我要像特工执行任务一样谨慎,确保高考万无一失。

    教室里,同学们个个面色凝重,连平时最爱闹的男生们也安静地刷着题。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写着距高考还有30天,触目惊心。

    许清嘉的座位空着——她最近经常请假,据说是在办出国手续。想到这个,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前世的我孤独地走过高三,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许清嘉这样的朋友,却又要面临分离。

    课间,我收到许清嘉的短信:【中午天台见,带了好东西。】

    午休时分,我避开人群,悄悄爬上教学楼顶层的天台。许清嘉已经等在那里,身边放着一个精致的便当盒。

    猜你妈又给你塞油腻早餐了。她打开便当盒,里面是清爽的蔬菜沙拉、水煮鸡胸肉和杂粮饭,吃吧,特地让阿姨做的。

    我鼻子一酸,接过筷子:谢谢...你最近怎么老请假

    办签证啊。许清嘉望着远处,我爸坚持要我提前两个月去M国适应环境。

    我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所以...高考后就走

    嗯。她转过头看我,七月初的机票。

    虽然早知道她会出国,但具体日期的确定还是让我胸口发闷。许清嘉于我而言不仅是朋友,更像是重生后的救命稻草,是让我看到另一种活法的窗口。

    别这副表情。许清嘉弹了下我的额头,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又不是失联。

    我勉强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理智上知道她说得对,但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就像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风港即将远去。

    清嘉,我...

    要哭啊许清嘉做了个鬼脸,留着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哭吧,A大学霸。

    我噗嗤笑出声,小心地把信封塞进腰包。这笔钱不仅意味着物质支持,更像是一张通往自由的通行证。

    下午放学时,班主任李老师叫住我:林沐,能聊几句吗

    办公室里,李老师递给我一杯温水:最近状态怎么样

    还好,在按计划复习。我谨慎地回答。

    你父母...知道保送的事了吗

    我摇头:打算高考后再告诉他们。

    李老师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的考虑,但隐瞒不是长久之计。他推了推眼镜,A大那边需要家长签字的材料,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咨询过学校,有些材料可以自己签。我早有准备,至于必须家长签字的...我会想办法。

    李老师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走出办公室,我长舒一口气。李老师是好意,但成年人总是低估青少年父母的控制欲。前世的我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关心而感动不已,现在却明白,真正的帮助不是言语上的支持,而是实际的资源。

    回到家,餐桌上摆满了菜——红烧肉、油焖大虾...全是油腻的荤菜。我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快吃,专门给你补脑的。母亲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到我碗里。

    妈,我胃还没好...我小声抗议。

    就是因为你总不吃油水才胃不好!父亲一锤定音,高考前必须加强营养,别任性。

    我盯着碗里那块油光发亮的肉,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高考前一周,我因为类似的大鱼大肉饮食急性肠胃炎发作,考试当天还在拉肚子...

    我去下洗手间。我放下筷子,快步走向卫生间。

    锁上门,我坐在马桶上深呼吸,努力平复翻腾的胃部和情绪。腰包贴着皮肤的感觉提醒着我:再坚持一个月,就自由了。

    回到餐桌,我假装吃了两口,然后以复习为由匆匆离席。回到房间,我从书包里拿出许清嘉给的便当盒——中午没吃完的部分足够当晚餐了。

    深夜,我躺在床上,听着父母的鼾声,悄悄摸出备用手机给许清嘉发短信:【我爸妈的营养餐快把我胃搞坏了。】

    回复立刻到来:【明天中午我给你带份便当,清淡点的。】

    我叹了口气,又发了一条:【谢谢,帮大忙了,你是我的救命稻草,简直无以为报。】

    这次回复慢了半分钟:【林沐,你变了。以前的你只会默默忍受。我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改变,我们是朋友,我愿意帮助你,希望成为你的助力。】

    我盯着这条信息,眼眶发热。是的,我变了。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乖女儿,也不是那个无助的小孩,而是而是一个有朋友,会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人。

    六月初的一个周末,许清嘉邀请我去她家复习。实际上,我们在她家的露台上搭了帐篷,假装要体验露营学习,实则只是躺着看星星。

    M国能看到这些星星吗我望着满天繁星,突然问道。

    许清嘉轻笑:说不定能看到更多。她侧头看我,你会想我吗

    废话。我撇嘴,谁还能忍受我这么多毛病

    得了吧,你现在可是钮祜禄·林沐。许清嘉用胳膊肘捅我,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父母保送的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等录取通知书到手后。那时候木已成舟,他们再反对也没用。

    如果他们切断经济支持呢

    我不怕过苦日子,自己攒的五千多,足够撑到申请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我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A大李老师帮我联系了一个学姐,说图书馆勤工俭学岗位可以提前预约。

    许清嘉吹了个口哨:准备得够周全啊。

    必须的。我轻声说,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一世许清嘉挑眉。

    我意识到说漏嘴,赶紧转移话题:比喻啦。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具体日期定了吗

    七月五日。许清嘉没有追问,你来送我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就算要翻墙逃家也会去。

    许清嘉笑了,从帐篷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提前给你的毕业礼物。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指南针。

    迷路时就看看它。许清嘉帮我戴上,永远指向你自己的方向。

    我的视线突然模糊。前世的我在大学里迷失了自我,像无头苍蝇一样按父母的指示生活。这一世,我有了自己的指南针。

    高考前一周,父母终于按捺不住,在晚饭后召开了家庭会议。

    沐沐,高考在即,有些话必须说清楚。父亲表情严肃,我们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必须考上重点大学,否则...

    否则什么我平静地问。

    否则就别认我们做父母了!母亲接话,声音尖锐,你知道邻居都怎么看我们吗李阿姨儿子去年考上985,王叔叔女儿保送了清大...你要是考不上,我们的脸往哪搁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心跳平稳得出奇。前世听到这样的威胁,我会吓得浑身发抖,整夜失眠。现在,我只感到一种疲惫的可笑。

    我知道了。我轻声说,会尽力的。

    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他们。父亲拍桌而起:就这态度你知道多少人想上重点大学都没机会吗我们为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

    我任由他们的指责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内心却像被防弹玻璃保护着,毫发无伤。因为我知道,无论高考结果如何,我都已经拥有保送资格;无论父母是否支持,我都已经准备好独立生活的资金。

    这场单方面的训话持续了两小时,直到我假装疲惫不堪才结束。回到房间,我给许清嘉发了条短信:【刚刚父母说,考不上重点就断绝关系。】

    回复立刻到来:【需要我今晚黑进学校系统提前给你改个满分吗开玩笑的。你还好吗】

    我笑了笑:【前所未有的好。突然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摆脱控制,而是不再被控制影响情绪。】

    许清嘉:【哇哦,哲学家林沐上线了。不过说真的,你比我想象的坚强。】

    高考当天,吃了适量的清淡早餐,带上准备好的文具,我走进了考场。

    考场里,我深呼吸,翻开试卷。题目并不陌生,但我做得不紧不慢,并没有凭着记忆提前追求高分,因为不管考得怎么样,我都没有指望靠高考改变什么。

    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异常平静。走出考场,我看到父母在警戒线外焦急张望,脸上写满了期待和不安。

    怎么样难不难估计能考多少分母亲一连串地问道。

    还行。我模棱两可地回答,等成绩吧。

    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一次,我不再急于用高分换取他们的认可。让结果自己说话吧。

    回家路上,父亲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今年考题难度和分数线预测。我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藏在衣领下的指南针吊坠。

    无论结果如何,这一世,我都不会再迷失方向了。

    7

    车上,我靠在窗边假装小憩,实际上在心里估算分数,这次成绩大概能比前世提高近30分,足够上A大的中等专业了,但对我已经不重要——保送的物理系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回到家,父母迫不及待地开始对答案。父亲翻出手机里各大教育机构发布的参考答案,一题一题地核对。

    这道选择题你选了什么C还是D

    作文怎么构思的有没有用背的那几套模板

    理综最后一道大题结果是多少

    我机械地回答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两个月后——当录取通知书到来时,我该如何面对父母的反应这个秘密我已经守了半年,不差这最后一段时间。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比想象中难熬。父母取消了所有外出活动,美其名曰安心等成绩,实际上是将我软禁在家。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无尽的估分、分析和焦虑。

    沐沐,李阿姨儿子去年了F大金融,你觉得自己能行吗母亲在饭桌上第无数次提起这个话题。

    我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才回答:成绩还没出,说这些太早了。

    早什么早!父亲拍下筷子,志愿填报必须提前规划。我和你妈研究过了,金融专业最适合你,将来进投行,年薪百万不是梦。

    我盯着碗里的米饭,突然没了胃口。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前世他们也是这样,不顾我的兴趣和意愿,强行将我的志愿全部改成金融类专业。

    我想学物理。我轻声说,试探他们的反应。

    物理父亲的表情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学物理能干什么当老师做科研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

    可是...

    没有可是!母亲打断我,我们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还能害你不成

    我沉默地低下头,不再争辩。争辩没有意义,只会打草惊蛇。我的未来早已确定在A大物理系,现在的争吵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他们以为我还在掌控之中。

    六月二十五日,成绩公布的当天,全家围在电脑前不断刷新页面。当分数终于跳出来时,父母激动得拥抱在一起,仿佛已经看到我穿着职业装走进陆家嘴高楼的样子。

    太好了!这个分数足够上C大金融了!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

    母亲已经开始打电话向亲戚朋友报喜,语气中满是炫耀。我安静地坐在角落,给许清嘉发了条短信:【成绩出来了】

    回复很快到来:【恭喜,这个分数比我想的还高。什么时候告诉他们保送的事】

    我看了眼兴奋过度的父母:【再等等,等志愿填报完。】

    填报志愿那天,我被迫坐在电脑前,看着父亲一个个输入他精心挑选的学校和专业——全部是金融、经济相关,分布在各个一线城市。

    把A大填在第五志愿吧,保个底。父亲自言自语道,完全没注意到我瞬间绷直的后背。

    爸,我想自己填几个专业。我小心翼翼地提议。

    你懂什么父亲头也不回,去年张叔叔女儿自己乱填,结果滑档到二本,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最终,志愿表上清一色的金融类专业,只有第五志愿的A大填了经济学,因为父亲说A大的牌子硬,专业差点也能接受。

    我全程配合,甚至在他们询问时假装认真地给出意见。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烟雾弹——我的未来早已确定在A大物理系,保送通知书就藏在我床垫下的防水袋里。

    七月中旬,提前批录取结果陆续公布。父母毫不在意,因为他们的目标全是本科一批的热门专业。而我每天悄悄查看A大物理系的录取公示——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报到时间是八月三十日。

    七月底,本科一批投档线公布。父亲精挑细选的第一志愿——S市某高校金融专业,今年分数线暴涨,我以3分之差滑档到第二志愿。

    怎么可能!父亲盯着电脑屏幕,脸色铁青,去年才六百出头分!

    母亲已经哭了起来:完了完了,第二志愿学校比第一志愿差那么多...

    我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歇斯底里的样子,内心竟出奇地平静。前世的我此刻应该已经崩溃了吧毕竟那时我没有退路,只能接受滑档的命运。而现在...

    都怪你!父亲突然转向我,眼中布满血丝,要是数学再多考3分,要是理综那道题没粗心...你知道这个机会多难得吗

    我尽力了。我轻声说。

    尽力母亲尖叫起来,你就是不够努力!我们付出那么多,你就拿这个回报我们

    辱骂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句都像刀子,却再也不能真正伤害到我。我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他们的歇斯底里,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们骂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脱离掌控的幻影。

    骂累了,父亲摔门而去,母亲趴在沙发上啜泣。我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从床垫下取出那个防水袋。

    保送通知书、身份证、五千三百元现金、两套换洗衣物、洗漱用品...我的行囊简单得像个逃难者,但这就是我新生活的全部起点。

    第二天一早,父母依然沉浸在失望中,对我视而不见。我像往常一样出门散步,实际上去了银行,将现金存入新办的银行卡。

    八月初,本科二批录取开始。父亲勉强打起精神,试图在二本院校中寻找还有点名气的学校。而我开始悄悄收拾行李,将必需品一点点转移到许清嘉家。

    真不用我送你许清嘉帮我整理着衣物,难得地露出担忧的表情。

    不用。我摇摇头,你马上要出国了,别节外生枝。

    你爸妈会疯的。

    迟早的事。我苦笑,等他们发现时,我已经在A大报到了。

    许清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给了我一个拥抱,她在我耳边说:记得我送你的指南针,迷路时就看看它,永远指向你自己的方向。

    在我离家之前,父亲整日对我恶语相向;母亲则以泪洗面,逢人就说女儿这辈子完了。

    而我,在这个家庭最混乱的时候,开始了我的逃离计划。

    八月二十五日,凌晨四点。父母终于睡去,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留下早已写好的字条:

    【我去A大物理系报到了。保送的事一直没告诉你们,因为知道你们会反对。不用找我,等我安定下来会联系你们。——林沐】

    将字条压在茶几上,我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出家门。晨雾中的城市安静得像在沉睡,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显得孤单。

    A大在北方,十二小时的火车车程。车厢里挤满了返校的学生,嘈杂却充满生机。

    同学,你也是A大的新生吗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友好地问我。

    嗯,物理系。我回答,声音轻快得让自己都惊讶。

    哇,学霸啊!我是文学院的。她递给我一块饼干,我叫林小雨。

    林沐。我接过饼干,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认识的不是林老师的女儿或那个很乖的女生,而是单纯的林沐。

    火车向北飞驰,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城市渐渐变成陌生的田野。我摸着胸前的指南针吊坠,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到校报到很顺利。保送生的材料早已审核完毕,我只需要签字确认。辅导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看到我独自一人来报到,关切地问:家长没一起来吗

    他们工作忙。我微笑着撒谎。

    宿舍是四人间,我是第一个到的。选了靠窗的床位,我放下行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终于,终于自由了。

    当天下午,我去了学校勤工助学中心。前台学姐热情地向我介绍各种岗位:图书馆管理员、政教处助理、食堂收银...你想做什么

    全部。我斩钉截铁地说,我需要钱交学费和生活费。

    学姐惊讶地看着我:新生一般只做一份工...你确定忙得过来

    我确定。我递上准备好的简历,高中时我就习惯多任务处理了。

    走出勤工中心时,夕阳正好。我站在A大标志性的钟楼前,拍下了重生后的第一张自拍。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明亮,眼中盛满希望。

    当晚,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我的手抖了一下,但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林沐!你胆子肥了!竟敢...听筒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将手机拿远一些,等那头的怒骂告一段落,才平静地说:爸,我已经报到完毕,一切都安排好了。

    立刻给我回来!什么保送物理系,我不承认!

    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做决定。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学费我会自己解决,不用你们操心。

    你...你...父亲气得语无伦次,那你就永远别回来!我们没你这个女儿!

    电话戛然而止。我握着手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后续来电后,将它放回口袋。

    奇怪的是,我没有哭,也没有感到想象中的痛苦。就像拔掉一颗坏死的牙齿,短暂的疼痛后,是长久的轻松。

    宿舍楼下,一群新生正在嬉笑打闹。我深吸一口气,加入了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这所梦寐以求的大学,我将以林沐的身份——而不是谁的乖女儿——重新开始。

    8

    A大图书馆的灯光在凌晨一点依然亮着。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本归还的图书扫码入库。电脑显示时间:01:07,这意味着我又超时工作了半小时。

    林沐,你又加班值班老师打着哈欠走过来,不是说好十二点半就下班吗

    马上就好,刘老师。我快速整理着桌面,还有几本书没上架。

    明天早班的人会做的。刘老师摇摇头,你早上不是还有课吗别太拼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将归还的图书分类。拼这才哪到哪。比起高中时每天学习十六小时还被父母嫌不够的日子,现在的生活简直轻松愉快。

    走出图书馆时,初秋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我裹紧单薄的外套——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件衣服,袖口已经有些磨损。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保安。

    宿舍早已锁门,我轻车熟路地绕到侧门,用勤工助学证刷开了安全门。值夜班的阿姨已经认识我了,只是点点头就放我进去。

    四人间宿舍里,三个室友早已熟睡。我蹑手蹑脚地取出脸盆和毛巾,去公共卫生间简单洗漱。镜子里的女孩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睛却亮得惊人——这是属于我自己的疲惫,我自己的选择。

    回到床上,我轻轻拉开抽屉,取出记账本。在收入栏写下图书馆加班费:30元,然后在支出栏记下早餐:2.5元(馒头+豆浆)。余额:2876.5元。足够下学期的教材费和两个月生活费了。

    合上记账本,我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部二手智能机,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有三条未读短信,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

    【沐沐,你非得让我们这么担心吗。】

    【你爸同事的女儿说在A大看到你了,说你看起来很瘦...】

    【妈妈又不是不给你钱,把账号发过来】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还是锁上了手机。三个月了,从那个凌晨逃离家门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不拿家里一分钱。最难熬的第一个月都挺过来了,现在更不能回头。

    将手机塞回枕头下,我蜷缩进单薄的被子里。十月的北方已经开始降温,宿舍暖气却要等到十一月才会供应。我数着银行卡里的数字入睡,这是属于我的安眠曲。

    第二天早晨七点,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跟室友们一起往早八的教室赶,这是每个大学生都不得不接受的洗礼。

    开学第一周,同时接下图书馆管理员、食堂收银和政教处文员三份工作,每天只睡四小时;

    第一个月结束,因体力不支在图书馆昏倒,被校医诊断为贫血;

    第二个月,拿到第一笔助学贷款,终于辞掉了最累的食堂工作;

    上周,专业课教授主动提出,可以给我一份实验室助理的工作,时薪20元...

    手机震动打断了我的回忆。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沐同学,请于今天下午三点到教务处3办公室找李主任。】

    我皱起眉头。教务处我最近没申请任何补助或项目啊...

    下午两点五十,我站在教务处门口,手心微微出汗。敲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子。

    请进。

    办公桌后的中年女性抬头看我:你就是林沐

    是的,老师。我谨慎地回答,您找我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是教务处李主任。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有人对你很关心。

    我的心一沉。父母他们找到学校来了

    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李主任摇摇头:不是家长,张教授向我推荐你加入本科生科研计划,每个月有800元津贴。加上你现在的勤工俭学收入,应该够用了。

    走出教务处,我站在阳光下久久不能动弹。已经申请了4000元助学贷款,800元科研津贴,加上我现有的三份工作...这意味着我不必再每天只睡四小时,不必再一顿饭分成两顿吃。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我能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不需要向父母低头。

    下一节专业课结束,张教授在讲台收拾东西。我走到他身边,教授...谢谢您推荐我加入科研计划。

    别谢我,是你自己够优秀。张教授终于从仪器前直起身,林沐,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推荐你吗

    我摇摇头。

    因为你看数据的眼神。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大多数本科生只把实验当作业,你却像在解谜。那种专注和热情,装不出来。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从小到大,父母对我的评价永远是不够努力不够优秀比不上谁谁谁。而在这里,在这个堆满精密仪器的实验室里,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够优秀。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助学金和科研津贴让我辞掉了两份兼职,只保留图书馆的晚班工作。睡眠时间从四小时增加到六小时,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父母的信息依然每周都会来,内容从最初的命令、指责,慢慢变成了关心和...想念我从不回复,但也不再拉黑他们。就像对待一个遥远的亲戚,保持礼貌的距离。

    十二月初的一个周六,我正在图书馆整理书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本地来电。

    喂

    沐沐...母亲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带着我多年未听过的颤抖,妈妈在你们学校门口...能见见你吗

    我的手一抖,几本书从手中滑落,在安静的书架间发出巨响。

    沐沐你还在听吗

    ...哪个校门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正门,就是有喷泉的那个...

    等我二十分钟。

    挂掉电话,我向值班老师请了假,匆匆赶回宿舍。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毛衣,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与记忆中母亲喜欢的乖乖女形象相去甚远。

    但我没有换衣服,只是洗了把脸就出门了。这是我真实的样子,没必要伪装。

    校门口,我远远就认出了母亲的身影。她穿着那件我熟悉的藏青色大衣,头发比记忆中白了许多,正不安地四处张望。父亲站在她身边,背挺得笔直,但眼神同样游移不定。

    他们看到我了。母亲的手猛地捂住嘴,父亲的表情瞬间僵硬。我们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是母亲打破了沉默:你...瘦了。

    我点点头:学习忙。

    钱...够用吗父亲生硬地问。

    够。我简短地回答,有助学金和勤工俭学。

    又是一阵沉默。初冬的风卷着枯叶从我们之间穿过。

    我们...去咖啡厅坐坐母亲试探地问,外面太冷了。

    我看了看表:我三点还有工作,只能待半小时。

    咖啡厅里,父母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生活,而我则像对待普通熟人一样礼貌而简洁地回答。不热情,不冷漠,只是...疏离。

    沐沐,母亲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真的要这样对待爸爸妈妈吗

    我搅动着杯中的热可可,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恨他们吗其实也没有。我不能否认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情,他们应该是爱我的,只是用错了方式。

    妈,爸,我放下勺子,直视他们的眼睛,我不恨你们。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父亲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们...也是为你好。如果你学不想学金融,我们...

    不只是专业的问题。我轻声打断他,而是你们从未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

    母亲的手伸过来想握住我的,但在半路停住了,最终只是放在桌面上:我们...是爱你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爱不应该像牢笼。

    谈话没有取得任何突破。半小时后,我起身告辞。父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照顾好自己。

    走出咖啡厅,阳光正好。我深吸一口气,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释然——我终于能够平静地面对他们,不再被愤怒或恐惧控制。

    大二下学期,我的论文被系里推荐参加全国本科生学术论坛。张教授在实验室宣布这个消息时,几个研究生学长学姐都惊讶地看着我——大二学生能获得这种机会的少之又少。

    论坛在北京,三天两夜,学校报销差旅费。张教授拍拍我的肩,好好准备报告。

    论坛当天,我穿着用奖学金买的职业套装站在讲台上,面对上百位专家学者介绍我的研究成果。提问环节,一位白发教授的问题特别犀利,我险些招架不住。但当我引用了一组自己推导的数据后,他居然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什么。

    会后,这位教授找到我:林沐同学,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研究所读研我看过你之前发表的论文,很有潜力。

    我愣在原地。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竟然是国内顶尖物理研究所的所长!

    我...我打算继续跟着张教授学习。我最终回答,但很感谢您的认可。

    回校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张教授。他大笑起来:老李想挖我墙角然后正色道,不过林沐,你真的可以考虑。他的团队在物理学领域是全国顶尖的。

    我想先完成本科学习。我认真地说,然后...可能的话,我想跟您读直博。

    张教授挑了挑眉:确定科研这条路可不好走。

    我确定。我毫不犹豫。在实验室的这两年,我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那些复杂的数据、精密的仪器,它们不会评判我,不会要求我成为什么人,只对我付出的努力和智慧给予最公正的回报。

    大三那年,我获得了国家奖学金。颁奖典礼上,校长亲自为我颁奖,台下掌声雷动。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父母的身影——我没有邀请他们。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我不再需要他们的认可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典礼后,我给他们发了条短信:【今天得了国家奖学金。】附带一张领奖照片。

    母亲的回复很快到来:【宝贝真棒!爸爸妈妈为你骄傲!】

    父亲则发来一条长消息,详细询问我的研究方向和未来规划,最后加了一句:【需要什么可以找爸爸帮忙。】

    我没有回复关于帮忙的部分,只是简单说明了研究方向。经济上,我已经完全独立:科研津贴、奖学金和偶尔的论文稿费,足够我负担学生生活,偿还助学贷款,甚至开始有了少量存款。

    大四毕业前夕,张教授找我谈话:林沐,关于直博的事,我有个建议。

    您说。

    去M国交换一年怎么样某院校有个合作项目,正好与你研究方向契合。张教授递给我一份资料,以你的成绩和发表记录,很有希望拿到全额资助。

    我翻开资料,心跳加速。教授提到的学校是世界顶尖的理工科学府!但紧接着,一个现实问题浮现在脑海:签证需要资金证明...

    项目包含生活费。张教授仿佛看穿我的顾虑,足够覆盖你在M国的花销。

    那天晚上,我久违地主动给父母打了电话。当母亲激动的声音传来时,我平静地说:我申请了去M国交换一年的项目,需要一些家庭信息填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母亲带着哭音的回应:好...好...你需要什么,我们都配合。

    在等待申请结果的日子里,我整理着大学四年的物品。在一个旧笔记本里,我翻到了高中毕业时写下的逃生计划,不禁莞尔。那个如临大敌、把离家出走当成军事行动的女孩,如今已经能从容地规划跨国学术交流了。

    最终,我如愿以偿地获得了M国的访问学者职位。出发前一天,父母来学校送我。这次见面比上次自然多了,母亲甚至小心翼翼地拥抱了我一下。

    到了那边记得报平安。父亲说着,递给我一个信封,一点心意...国外花销大。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信封:谢谢,但我不一定用得上。

    拿着吧。父亲难得地笑了笑。

    机场告别时,母亲终于哭了出来:沐沐,妈妈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们好不好

    我轻轻拥抱了她:妈,我早就原谅你们了。这是实话,只是...我需要自己的空间。

    飞机起飞时,我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摸了摸胸前的指南针吊坠——许清嘉送的毕业礼物,这些年一直陪着我。她在国外读书,我们偶尔会在社交媒体上点赞彼此的动态,但已经很久没深聊了。

    机舱内灯光暗下来,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完善即将报告的研究内容。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我感到一种平静的满足。这一世,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不是社会的模板,只是林沐,一个热爱物理的独立个体。

    飞机穿越云层,阳光突然洒满整个机舱。我眯起眼,想起重生前那个绝望的夜晚。如果那时的我知道,四年后的自己会坐在飞往M国的航班上,会不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人生真是奇妙。有时候,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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