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及笄之辱
我的及笄礼被搅得天翻地覆。
总督府公子林靖,我的未婚夫,竟携着礼部尚书家的沈小姐,在我的及笄礼上当众退婚。满堂宾客哗然,父亲气得脸色铁青,母亲死死攥着我的手,生怕我当场失态。
原来如此,那真是恭喜总督公子了。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指尖却深深掐入掌心。
林靖派来的管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般反应,愣了一瞬才补充道:公子说,穆小姐贤淑温婉,日后定能觅得如意郎君,这些贺礼,权当是补偿。
补偿我在心中冷笑。他这是怕我爹一怒之下闹到圣上面前,才故作大方吧
父亲猛地一拍桌案:好一个总督府!好一个背信弃义的东西!
宾客们噤若寒蝉。我轻轻按住父亲青筋暴起的手背,低声道:爹,今日是我的好日子,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父亲强忍怒火,及笄礼草草收场。回到闺房,我终于将金钗狠狠掷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姐...贴身丫鬟春桃红着眼眶想劝我。
我却突然笑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的及笄之日如此大张旗鼓。他以为我多稀罕他
没有人知道,每次见到林靖那孔武有力的身躯,我心底涌起的不是少女怀春的羞涩,而是难以言说的恐惧。他看似彬彬有礼,可只要旁人一转身,他的手指就会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掐出淤青。更可怕的是,我曾亲眼目睹他如何对待下人——一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第二天就病逝了。
这样的人若成了我的夫君...我打了个寒颤。
小姐,您...不难过吗春桃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难过我该谢谢那位沈小姐才是。她替我跳进了火坑。
2
父女同心
话音未落,母亲身边的李嬷嬷慌慌张张冲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提着刀要去总督府!
我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就往外跑。父亲已到府门口,腰间佩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爹!我拦住他,回来听我说。
他总督府如此羞辱我儿,我若不出这口气,还当我是缩头乌龟!父亲怒目圆睁,活像一尊煞神。
我耐着性子把他拉回书房:爹,我有更好的办法出这口气。
什么办法父亲急不可耐地问。
我将林靖虐待丫鬟致死的事告诉了他:别人替我跳火坑,我们该感谢才是。你若现在闹上门去,反倒显得我们理亏。
父亲仍不甘心:可别人不知道内情啊!
总之,你别坏我的事。我难得对父亲发火,听我的,保准你能扬眉吐气。
3
朝堂交锋
当夜,我让父亲派心腹去查林靖的底细。这一查,竟查出他仗着总督府权势,私下与北境商人勾结,倒卖军械牟利!证据确凿,父亲大喜过望。
次日朝堂上,连圣上都做好了父亲要撒泼打滚的准备。不料父亲却不按常理出牌:圣上,臣有事启奏。
圣人抬手:准奏。
父亲躬身上前:有请圣人做个见证。众所周知,臣女穆湘与总督大人家的公子林靖曾指腹为婚,不料在臣女的及笄之日,林靖竟公然携礼部尚书之女沈氏登门退婚。此举不仅辱我穆氏门楣,更是藐视圣上当年亲赐的婚约!
满朝哗然。众人只知我们是指腹为婚,却不知是圣上亲赐。
圣人脸色微沉:林卿,你有何话说
林总督额头冒汗,上前道:这...犬子糊涂,犯下这般错事。他日臣必定登门赔礼道歉。
父亲冷笑:赔礼道歉林大人,您儿子可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带着别的女子来退婚!这是赔礼道歉就能了结的事
不等林总督辩解,父亲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呈上:圣上,臣还有一事禀报!
圣人展开密信,脸色骤变:林爱卿,你儿子私通北境商贾,贩卖军械
三日后,林靖被押入大牢,林总督革职查办。那位沈小姐连夜逃回娘家,婚事自然作罢。
而我,穆湘,成了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贵女。人人都说,穆家小姐有勇有谋,不仅没因退婚沦为笑柄,反而让恶人自食其果。
4
皇子示好
一个月后,六皇子府递来帖子,邀我赴赏花宴。
母亲拿着烫金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湘儿,六皇子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从不对女子假以辞色,怎么偏偏给你下帖子
我低头抿茶,掩住嘴角的笑意:谁知道呢许是...他眼光不错
赏花宴那日,我选了一袭淡青色纱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
六皇子府的花园比传闻中还要精致。各色名贵花卉竞相绽放,假山流水间点缀着亭台楼阁,处处透着主人不凡的品味。
穆小姐。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一株海棠树下。他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与我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皇子形象大相径庭。
见过六殿下。我规规矩矩行礼。
免礼。他虚扶一下,久闻穆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抬眼看他,不卑不亢:殿下过奖。臣女不过一介闺阁女子,当不起如此赞誉。
六皇子赵翊轻笑一声:能在一月之内让林家父子身败名裂的闺阁女子,本殿还是头一回见。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殿下说笑了。林家父子作恶多端,自食其果,与臣女何干
好一个与臣女何干。赵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穆小姐可知,你那未婚夫林靖,曾是我麾下将领
我愕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半年前,我发现他克扣军饷,本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赵翊语气转冷,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竟敢贩卖军械。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所以殿下是...
我一直在等一个彻底铲除林家的机会。赵翊微微倾身,声音压低,没想到,穆小姐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契机。
我心跳加速,不知他此言何意。
穆小姐不必紧张。赵翊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今日邀你前来,一是表达谢意,二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想亲眼见见这位让满京城都为之侧目的奇女子。
我抿唇一笑:那殿下现在见到了,可还满意
赵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出乎意料的满意。
一阵微风拂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沾在了我的发间。赵翊抬手,似乎想为我拂去,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指向不远处的凉亭。
穆小姐可愿陪本殿品茶赏花
我微微颔首:臣女荣幸之至。
凉亭中,侍女奉上香茗。赵翊亲手为我斟茶,动作优雅从容。
听闻穆小姐精通琴棋书画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略知一二,不敢当精通二字。
赵翊轻笑:过谦了。本殿府上有张古琴,据传是前朝乐圣所用,不知穆小姐可愿一试
我心中一动。古琴珍贵,尤其是前朝遗物,他竟愿让我触碰
殿下厚爱,臣女却之不恭。
琴很快被取来。我净手焚香,指尖轻抚琴弦,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赵翊闭目聆听,神色渐趋柔和。
曲终,他睁开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穆小姐琴艺之高,远超本殿想象。
殿下过奖。我垂眸浅笑。
不必总是殿下臣女的。他突然道,私下相处,唤我赵翊即可。
我心头一震,抬头看他。直呼皇子名讳,这可是大不敬!
这...不合规矩。
赵翊不以为意:规矩是人定的。他顿了顿,穆湘,你可愿做我的皇子妃
我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这...这也太突然了!
我指尖一颤,青瓷茶盏在掌心晃动,几滴琥珀色的茶汤溅落在案几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殿下...莫要玩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紧,连忙放下茶盏,用帕子去擦拭那几滴茶渍,却被他突然覆上来的手止住了动作。
赵翊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丝帕传来,竟烫得我指尖一颤。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他收回手,神色认真得近乎肃穆,自你及笄礼那日起,我便派人留意着你。
我心头一跳。那日我强忍屈辱维持体面的模样,竟落入了他的眼中
殿下说笑了。我垂眸掩饰慌乱,臣女不过是个被退婚的女子,何德何能...
穆湘。他忽然直呼我闺名,声音低沉如琴弦轻振,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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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轻浮,只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知道我为何至今未娶正妃吗他自问自答,因为我在等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摆设。
春风掠过亭角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一片海棠花瓣飘落在我们之间的案几上,艳如胭脂。
殿下...我嗓子发干,我们才第一次...
第二次。他纠正道,上元节那晚,你在朱雀街救下一个被马蹄惊吓的幼童,还记得吗
我愕然。那晚我确实顺手拉过一个险些被马车撞到的孩子,可当时人潮涌动...
我就在对面的茶楼上。赵翊眼中浮现笑意,看你利落地抱起孩子躲开马车,又蹲下身温言安抚,最后还掏出一块糖哄他不哭。
我脸颊发烫。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竟记到现在
那日我便想结识你,可惜你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他指尖轻叩案几,后来得知你是穆总兵之女,且有婚约在身,只好作罢。
我忽然想起什么:所以林家的事...
我确实在查林靖。他坦然道,但没想到你会先发制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那招以退为进用得妙极,连父皇都夸穆家教女有方。
我抿了抿唇,心跳如擂鼓。他竟连圣上的评价都知道
我今日之言,你且好好考虑。赵翊忽然起身,三日后我会登门拜访,到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在亭外单膝跪地:殿下,宫里来人,说陛下急召。
赵翊眉头微蹙,转向我时又恢复平静: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递给我,这个你收着。
玉佩温润如脂,正面雕着精致的螭龙纹,反面是一个小小的翊字。我慌忙推拒:这太贵重了,臣女不能...
就当是谢礼。他不由分说将玉佩塞进我手中,替我查清林家的谢礼。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待我回过神,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已大步流星地走向府门,衣袂翻飞间,宛如一只展翅的白鹤。
小姐春桃不知何时已候在亭外,小心翼翼地唤我,该回府了。
我如梦初醒,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那上面还残留着赵翊的体温,暖暖地熨贴着我的肌肤。
回府的马车上,春桃几次欲言又止。直到马车转过朱雀大街,她才憋不住问道:小姐,六皇子殿下他...没欺负您吧
我摇摇头,唇角不自觉扬起:他...很特别。
特别春桃眼睛瞪得溜圆,坊间都说六皇子冷若冰霜,连陛下赐的美人都敢退回呢!
我摩挲着袖中的玉佩,没有答话。那个在传闻中冷心冷情的六皇子,今日却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是真的另眼相待,还是另有图谋
马车忽然一顿。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怎么回事春桃掀开车帘。
车夫连忙告罪:小姐恕罪,是前面有人拦路。
我顺着车窗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跪在路中央,怀中抱着个面色惨白的小姑娘。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双眼紧闭,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
求求贵人救命!我孙女突发急症,要去医馆...老妇人不住磕头。
我心头一紧,不假思索地推开车门:快把孩子抱上来!去最近的医馆!
春桃急得直跺脚:小姐!这不合规矩,万一...
人命关天,讲什么规矩我已跳下马车,伸手去接那孩子。小姑娘轻得可怕,在我怀中像片枯叶般瑟瑟发抖。
老妇人千恩万谢,也跟着爬上马车。车夫不敢耽搁,扬鞭催马向医馆疾驰。
马车内,我用手帕轻轻擦拭女孩嘴角的血迹,忽然注意到她脖颈处有一块奇怪的淤青,形状竟像极了...指印
我心头猛地一沉。这不是急症,是被人掐的!
婆婆,我尽量放柔声音,孩子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眼神闪烁,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孙女的衣角:贵人明鉴...老身、老身实在不敢说啊...
我握住她颤抖的手,压低声音:婆婆莫怕,我爹是总兵穆大人,有什么冤屈您尽管说。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出一丝光亮,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她嘴唇哆嗦着,刚要开口,怀中的小女孩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快!再快点!我急得朝车夫喊道,一边迅速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孩子,婆婆,孩子叫什么名字
回贵人,叫...叫阿萝。老妇人抹着眼泪,才八岁啊,那帮天杀的...
马车一个急转,终于停在了仁济堂门前。我顾不得仪态,抱着阿萝就冲进医馆:大夫!快救人!
坐堂的老大夫见状连忙迎上来,接过孩子放在榻上。当他掀开阿萝的衣领时,我倒吸一口凉气——那纤细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五个青紫色的指痕!
这是...老大夫面色骤变,谁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毒手
老妇人终于崩溃,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贵人为我祖孙做主啊!那醉仙楼的刘管事要强逼阿萝接客,孩子不从,就被他掐成这样...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八岁的孩子...接客
春桃,我的声音冷得可怕,立刻回府,让爹爹派一队亲兵过来。
春桃还没应声,医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三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方才拦路的壮汉,此刻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老不死的,以为逃到这儿就没事了
老妇人吓得瘫软在地,死死抱住我的腿:贵人救命!
我挡在阿萝榻前,冷冷注视着来人: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壮汉看清是我,笑容更加猥琐:小娘子,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这丫头是我们醉仙楼花二十两银子买的,白纸黑字画了押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
否则怎样我纹丝不动,强买良家女子已是重罪,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壮汉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就要上前抢人。
老大夫颤巍巍地拦在前面:这位爷,孩子伤得重,经不起折腾啊...
滚开!壮汉一把推开老大夫,伸手就要去抓阿萝。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壮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掌被一柄匕首生生钉在了门框上!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这个声音...我猛地转头,只见赵翊不知何时出现在医馆门口,一袭月白锦袍纤尘不染,手中折扇轻摇,仿佛刚才那柄飞刀不是他掷出的一般。
壮汉疼得面目扭曲,他的两个同伴见状就要拔刀。
劝你们别动。赵翊慢条斯理地说,看看四周。
我这才发现,医馆外不知何时已围满了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卫,个个腰佩长刀。壮汉的同伙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赵翊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阿萝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怒意:查清楚,一个不留。
是!侍卫首领抱拳领命。
我惊讶地看着他:殿下怎么...
路过。他轻描淡写地说,却伸手替我拢了拢散落的鬓发,吓到了
这亲昵的举动让我耳根发烫,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殿下,这孩子...
我知道。赵翊看向老妇人,婆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在老妇人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一个令人发指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醉仙楼表面是酒楼,暗地里却做着贩卖幼女的勾当。那些被卖的女孩,有的被达官贵人买去做婢女,更多的则是...
京城脚下,竟有如此龌龊之事!我气得浑身发抖,殿下,此事必须彻查!
赵翊眼中寒光闪烁:已经派人去封醉仙楼了。他转向侍卫,把这三个押下去,好好招待。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后,赵翊忽然问我:你知道醉仙楼背后是谁吗
我心头一跳:难道...
礼部尚书沈大人。他冷笑,就是你那前未婚夫新岳父。
我脑中轰然作响。难怪林靖会突然退婚娶沈小姐,原来两家早有勾结!
殿下告诉我这些,是想要...
三日后我会登门提亲。赵翊直视我的眼睛,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陪我演一场戏。
我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那线条分明的下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给他温润如玉的容颜平添几分凌厉。
好。我听见自己说。
赵翊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金镶玉的簪子,轻轻插在我发间:见面礼。
我抬手要取下来:这太贵重了...
别动。他按住我的手,这簪子是特制的,里面有机关。他压低声音教我如何使用,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心头一凛,突然意识到这场婚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赵翊看我的眼神虽然温柔,但深处却藏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是我我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赵翊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轻抚我发间的玉簪:因为你够聪明,也够勇敢。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能与我并肩作战的人,而不是养在深闺的娇花。
阿萝的呻吟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老大夫已经为她施了针,正在开药方。
这孩子我会安置在皇子府。赵翊说,至于那位婆婆...
交给我吧。我接过话,我府上正好缺个照看花草的嬷嬷。
赵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他嘴角微扬:去见见你的老朋友。
我立刻会意:林靖
赵翊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捏了捏我的手: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令尊。
5
暗流涌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摸了摸发间的玉簪,心跳如雷。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六皇子,究竟在谋划什么而我,又将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春桃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咱们该回府了,夫人该着急了。
我点点头,扶起老妇人:婆婆,跟我回府吧。从今往后,没人能伤害你们了。
走出医馆时,夕阳将整条街染成血色。我抬头望去,隐约看见远处醉仙楼的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赵翊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回到总兵府时,天已擦黑。府门前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我刚下马车,就看见父亲负手站在台阶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爹...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玉簪。
进来。父亲转身就往书房走,语气不容置疑。
书房内,烛火将父亲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久久不语。我注意到他腰间佩刀的位置空着——这是极少见的情况。
听说你今天救了个人父亲突然开口。
我松了口气:是,一个被醉仙楼欺凌的小姑娘...
糊涂!父亲猛地转身,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你可知醉仙楼背后是谁
我抿了抿唇:礼部尚书沈大人。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知道还敢插手
爹,我直视他的眼睛,难道就因为对方有权有势,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八岁的孩子被糟蹋吗
父亲被我噎住,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你娘说得对,你这性子,跟你祖父一模一样。他揉了揉眉心,好在六皇子及时出手,否则...
我心头一跳:爹怎么知道是六皇子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父亲从袖中掏出一封烫金帖子,方才六皇子府送来请柬,邀你明日去别院赏梅。
我接过请柬,指尖微微发颤。赵翊这是要开始他的计划了吗
湘儿,父亲突然压低声音,你跟六皇子...是怎么回事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父亲的脸忽明忽暗。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说...要娶我。
什么!父亲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日。我轻声道,他说三日后会登门提亲。
父亲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突然,他停下脚步:不行!
爹
六皇子是什么人父亲神色凝重,这些年多少世家贵女想攀这门亲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今突然要娶你,必有蹊跷!
我攥紧了手中的请柬:女儿也是这么想的。但今日他救了我和那孩子,还说要彻查醉仙楼...
醉仙楼父亲冷笑一声,那是块烫手山芋。沈尚书背后站着的是谁,你可知道
我摇摇头。
二皇子。父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顿时明白了赵翊的用意。当今圣上年迈,太子之位空悬,二皇子与六皇子明争暗斗已久。而我,不过是他们权力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爹,我明白了。我抬头直视父亲,但女儿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
与其被动卷入,不如主动出击。我轻声道,六皇子需要穆家的兵权,我们需要皇子的庇护。更何况...我摸了摸发间的玉簪,女儿觉得他并非全然虚情假意。
父亲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长叹一声:你长大了。他走到书架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我,带着防身。
匕首出鞘,寒光凛冽。刀柄上刻着一个古朴的穆字,是祖传之物。
谢谢爹。我将匕首贴身收好。
父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明日多带几个护卫。
回到闺房,春桃已经备好了热水。我屏退众人,独自坐在浴桶中,温热的水流舒缓了一天的疲惫。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上,像铺了一层薄霜。
我取出赵翊给的玉簪,仔细端详。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轻轻旋转花蕊,簪身竟能分离,里面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能与我并肩作战的人...我喃喃重复着赵翊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次日清晨,我选了一身素雅的鹅黄色衣裙,发间只簪了那支玉簪。春桃为我梳妆时,忍不住赞叹:小姐,这支簪子真配您,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眼中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轻轻抚过玉簪,心想不知今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六皇子府的马车准时出现在府门前。令我意外的是,驾车的是昨日那个救了我的侍卫。
属下陈溟,奉殿下之命来接穆小姐。他抱拳行礼,声音低沉。
马车出了城,向西北方向行驶。约莫一个时辰后,停在一处隐蔽的山庄前。山庄四周古木参天,显得格外幽静。
陈溟引我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亭子。赵翊正负手而立,望着水中的游鱼出神。今日他穿了一袭靛青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纹龙腰带,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锋芒毕露。
来了他转身微笑,目光落在我发间的玉簪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我规规矩矩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他抬手虚扶,昨夜睡得可好
我直起身,直视他的眼睛:殿下邀我来,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
赵翊低笑一声:果然爽快。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坐下说话。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赵翊执黑,我执白,我们一边对弈,一边交谈。
醉仙楼昨夜被查封了。赵翊落下一子,可惜沈尚书提前得到风声,销毁了不少证据。
我盯着棋盘: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二皇兄在江南私铸兵器,需要大量银钱。赵翊缓缓道,醉仙楼就是他们的钱袋子之一。
我执棋的手一顿:所以林靖贩卖军械...
正是为二皇兄效力。赵翊眼中寒光一闪,而你的前未婚夫,不过是枚弃子。
我心头一震,忽然明白了赵翊选我的原因——穆家手握兵权,又因退婚之事与林家势同水火,是天然的盟友。
殿下需要我爹的支持
赵翊摇头:不止。他忽然压低声音,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二皇兄在军中的眼线名单。
这...我心头一跳,我如何能...
林靖知道。赵翊打断我,他如今关在刑部大牢,但嘴巴很硬。
我恍然大悟:所以殿下今日是要带我去...
不错。赵翊落下一子,棋盘上黑子瞬间形成合围之势,将军。
我看着被围剿的白子,忽然笑了:殿下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执子落在意想不到的位置,竟生生杀出一条生路。
赵翊挑眉:有意思。他抬头看我,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
殿下过奖。我轻声道,只是不知,我若帮了这个忙,能得到什么
赵翊忽然倾身向前,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气:你想要什么
自由。我不假思索地说,若他日殿下得偿所愿,请许我来去自由。
赵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好。
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我心头大石落地。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一诺千金。
走吧。赵翊起身,带你去见见你的老朋友。
刑部大牢比想象中干净,却透着股阴冷的气息。林靖被关在最里间的单独牢房,当我们走到铁栅前时,他正蜷缩在角落里,昔日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如今蓬头垢面,形如乞丐。
林靖。赵翊冷声唤道。
林靖浑身一颤,缓缓抬头。当他看清是我时,眼中瞬间迸发出怨毒的光:贱人!是你害我...
住口!赵翊厉喝,穆小姐现在是本殿的未婚妻,注意你的言辞。
林靖像是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未...未婚妻
我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林公子别来无恙
你...你们...林靖突然发疯似的扑到栅栏前,赵翊!你利用我!你早就盯上穆家了是不是
赵翊不置可否,只是冷冷道:把名单交出来,本殿或可留你全尸。
林靖狂笑起来:休想!我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癫狂的模样,突然轻声道:沈小姐昨日进宫了,你知道吗
林靖的笑声戛然而止:什么
她求了皇后娘娘,说要与你解除婚约。我慢条斯理地说,理由是...你身患隐疾,不能人道。
放屁!林靖气得浑身发抖,那个贱人!明明是她...
她还说,我打断他,你为了讨好二皇子,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能献出去。
林靖脸色瞬间惨白:她...她胡说!
是不是胡说不重要。赵翊冷冷道,重要的是,现在满京城都这么认为。
我看着林靖崩溃的样子,心中毫无怜悯。这个人渣,活该身败名裂。
把名单交出来。我轻声道,至少...能死得痛快些。
林靖瘫坐在地上,半晌,终于嘶哑着开口:给我纸笔...
离开大牢时,已是黄昏。赵翊将名单收好,忽然问我:你刚才说的沈小姐的事...
我编的。我坦然道,不过看他的反应,恐怕确有其事。
赵翊轻笑: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我望着天边如血的晚霞,轻声道:殿下,明日我爹会在府中等您。
赵翊深深看了我一眼:好。
6
阴谋初现
回府的马车上,我摩挲着袖中的名单副本——这是赵翊默许我抄录的。名单上有几个名字格外刺眼,其中赫然包括...我爹的副将。
难怪赵翊要借我之手。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