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妗在疗养院工作的事情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家里人奈何不了她，但她父亲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之后，还是不免发了一顿脾气，勒令她尽快回到公司。
柯妗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在疗养院的时候时常分心，提心吊胆。
她害怕司泾认出自己来。
如果司泾知道她留在疗养院的目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赶走她。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柯妗在偷偷看向司泾的时候呢，会时不时晃神，每次他有往这边看过来的趋势，她就立刻转过头去，假装在做自己手里的工作。
疗养院除了专业人士和一些保洁人员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外人。
很多团队中心外的工作人员，甚至都不知道那层严加死守的楼层住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人这么大费周章。
估计是什么非富即贵的富家子弟，保密性这么好，天天都有专人来来去去，却很少有人知道那里面真正躺着的是谁。
柯妗一开始隐藏得很好，这几天开始露出马脚，司泾身边那个助理已经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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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外的走廊。
一个小时前，司泾来到这里，照常会跟董莓独处小半天，今天却提前半个小时出来。
柯妗立刻低下头，开始做手里的工作，却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心头有些紧张。
片刻之后，料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
司泾只是远远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身上，微微蹙眉，看了身旁的助理一眼。
那人立刻会意。
柯妗一直不敢抬头，害怕对上司泾的眼睛。
她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已经离开，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司泾的助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柯小姐。”
柯妗眼神一颤，语气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是我？”
助理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他的老板一样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柯总已经打过招呼，虽然不知道柯小姐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请不要让司总为难，柯小姐不该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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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妗眼神暗了暗，“是他的意思吗？”
说完，还没等助理开口，她又说：“我没有其他的目的，董莓是因为我……我想力所能及地为她做点事，我爸那边我会自己去说，不会让司泾为难。”
她的解释太过牵强，谁都能看得出她对司泾的好感，柯家也因此招惹了很多外界的非议，有不少人说她太不要脸、恩将仇报，董莓肯定很后悔救她。
助理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但他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重复了那句话：“不要让司总为难。”
柯妗眼眶有些发红，嗓子眼也堵得难受。
但到底没说什么，低着头，半晌才回应道：“我知道了……”
助理没再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柯妗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看着自己这身护士装，又想到刚才司泾连看她一眼都不耐烦的模样，心头发紧，又苦又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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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柯妗照常来到疗养院。
司泾远远便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董莓的房间门口向里张望，脚步顿住，眉头阴郁地皱了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助理就已经会意，大步向前，“柯小姐……”
那边在处理这些闲碎的琐事，司泾没有心思去理会旁人，径直进了房间。
外头用厚厚的防弹玻璃阻隔，远远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但隔着一道玻璃始终看不清晰她的模样，司泾换好衣服，推开门进去，才感觉到自己跟董莓身处同一个空间。
“都九点了，还不起床么？”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远不像平时阴沉得生人勿近的语气，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无奈，“你最近没有晚班，怎么也还这么赖床？”
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眸，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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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泾轻轻叹了口气，“懒成这样，还不想让我养你，做护士起早贪黑也赚不到几个钱，你说你这么懒的人，怎么总不肯辞职？”
他走到阳台，将窗帘拉开。
外头的阳光倾泻进来，室内光线金黄，董莓的脸却越发显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司泾想到专家的话，神情暗了暗，又将窗帘拉上：“算了，让你再睡会。”
她以前最喜欢晒太阳，可现在这些东西只会加速她的腐烂。
司泾抓着窗帘的手有些抖，过了很久才抑制住。
“……怎么不说话？”
沙哑的男音带着一丝轻颤，“你以前不是总抱怨我惜字如金，不肯跟你聊天？现在是在报复我吗。”
司泾性格沉闷，倒不是故意不理会董莓，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她说。
他的生活枯燥，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董莓不懂那些生意上的事，他也不能跟她聊那些枯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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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好像聊过一次——
董莓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有时候还会碎碎念，甚至有些啰嗦。
她的生活分明也是简单乏味的，但通过她的眼睛和她的讲述，司泾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在董莓的眼里，给病人打针这一件事就能说出无数种有趣的版本，她的工作有时候很累，但她总能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对他傻笑。
她也总是攀着他的脖子晃来晃去，“司泾，你怎么这么闷啊！跟我说话跟我说话跟我说话！”
他平时在家的日子也很枯燥无聊，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情。
董莓很会做饭，但不经常下厨，偶尔心血来潮给司泾炖补汤，结果两个人一起流鼻血。
没人能知道司泾私下塞着鼻塞是什么模样，也没人知道惹毛他是什么下场。
只有董莓和董莓的腰知道。
她也喜欢在他工作不忙的时候缠着他问这问那，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但董莓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好奇跟热情，司泾的书房没有对她设防，她随便翻着那些公司机密文件，司泾也从来不会有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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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小莓，他对她永远没有防备。
但她现在躺在床上，不跟他说话，也不看看他。
司泾颓丧地看着她，声音沙哑，流露出一丝脆弱，“我很想你……”
他和董莓在一起的时候，外界很多不看好的声音，他从不在意。
董莓出了意外之后，那些声音更喧嚣，他的家人说他颓废，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他们起初并不认同董莓，以为司泾只是一时新鲜感，过几年就腻了，大部分人更认同门当户对的婚姻。
因为婚姻的事情，司泾跟家里人起过不少冲突，这些年一度关系僵化，很长时间才缓和。
他的家人也逐渐了解董莓，知道她是个淳朴善良的孩子，除了家世背景之外，也没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司泾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但这一切都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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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司泾成了外人口中传言的疯子，他的家人痛心疾首地质问：“她都已经死了，你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只不过一个普通女人而已，你再喜欢她，她也已经死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喜欢她要守着她，可以，你想守她几年，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不能像个疯子一样留着她的遗体！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吗？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所有人都知道司家有个疯子有个变态！”
“放手吧司泾，只是一具遗体而已……你的人生还很长，为什么要抓着一段过去的感情不放？”
那些话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司泾喉结像是被哽住，注视着董莓的眼角变得潮润。
他突然抬起手背，挡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要抓着一段过去的感情不放？
因为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