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予的女助理怀孕了。
车祸时我才知道那是陆悠予的孩子。
她攀住陆悠予的脖子，娇泣道：陆总，我好怕我们的孩子出事。
而我早被他摘了子宫，恶狠狠警告：
沈若云，你一个罪人休想怀上我们陆家的孩子！
陆悠予慌忙抱着小助理去医院。
我被压在浓烟滚滚的车下，无人问津。
意识涣散之际，我苦涩地笑着。
若是就此死了，也算偿还了我父亲的罪。
第一章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我悠悠转醒。
看来没能一死了之。
沈小姐，车祸的时候，您的腿被车压的死死的，以后……以后怕是要瘸了，请您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说您之前是跳芭蕾的，以后肯定是不能再继续跳了。
医生短短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我的舞蹈生涯就这样葬送在了那场车祸里。
医生离开时又喃喃道：
唉，要是早点送来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我痛苦得几乎不能呼吸。
思绪回到车祸发生前的车上。
沈小姐，你是千金大小姐，你一定不忍心看我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吧
什……什么意思
你到现在还要装作不知道吗我肚子里可是陆总的孩子！
我实在太蠢了，林月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不愿相信陆悠予会背叛我。
可他是那样恨我。
然后是失控的货车，被撞飞的车，我看到林月势在必得的笑容。
她几乎没有受伤，货车巧的不能再巧地往我那边碾压。
瘸了就瘸了，正好以后永远别离开陆家半步！我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废人。
陆悠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他听到医生的诊断了。
见我泪流满面，他又冷声道：
沈若云，你好歹还能追求梦想跳了几年舞，可我呢！
我都不记得我的梦想是什么了，只记得我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起所有重担！
他的话语像刀子扎进我心，那里早已千疮百孔。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别忘了，你只是一个罪人！
我沉默着承受陆悠予滔天的恨意，没有反抗的资格。
因为，我的父亲害死了他父母。
从前我和陆悠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17岁那年，爸爸着急地安排我出国。
自那以后我和陆悠予就失联了。
爸爸说陆悠予有了新朋友早就把我忘记了。
五年前自家公司破产，爸爸失踪。
我回国收拾残局，才看到，让我家破产的赫然是T城新贵陆悠予。
原来，当年我爸爸在和陆家的合作中，卷钱背叛了他父母。
导致陆家破产，他父母吞农药自杀了。
惨死在陆悠予面前。
而我出国留学的钱沾满了陆家父母的血。
收购完我家公司，陆悠予充满恨意地娶了我。
沈若云，你父亲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你就好好地困在陆家，用你的一辈子偿还你的罪孽！
这五年，我永远以自责赎罪的卑微姿态承受陆悠予的没日没夜的斥责。
他把家里的保姆都遣散了，要我每天为他洗衣做饭，清扫别墅的每个角落。
他的合作伙伴对我上下其手，他从来不管不顾，只是和别人一起给我灌酒。
我只能这样陷在赎罪的泥潭里，卑微地承受。
只希望能偿还父亲的罪孽，也让陆悠予对我的恨少一点。
而现在，陆悠予有新人了。
我也好累好累，我实在承受不住这些恨意了。
我不离开陆家，林月和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的语气带着疏离冷漠。
陆悠予的脸蓦然沉了下来：
嗤，怎么，沈大小姐是感到难堪了吗你是不能生了，你难道要我绝后吗
我愣住。
其实结婚一年后，我就怀孕了。
那天我承受不住陆悠予粗暴的行为昏了过去。
被送到医院才发现有了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我心中久违地感到了欣喜。
这个孩子或许能缓和我们两人的关系。
可陆悠予阴沉的脸色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的打算。
他声音冷得像冰：
你也配生下陆家的孩子
随后我被强行人流，后来摘了子宫。
这样也省了套子。
手术后奄奄一息的我只得到陆悠予这样一句话。
陆总，林月小姐说她肚子又有点疼，吵着要见你。
护士的话打断我的回忆。
哼，你最好摆清你的身份，以后你还要给我们送套呢，休想轻易离开陆家！
这五年中，只有刚才是我第一次不是以卑微的姿态跟他讲话。
他应该早就气的想走了。
这下正好可以和林月一家团圆了。
第二章
沈小姐，经过我们专业治疗，您的腿伤已无大碍，但是一定要注意修养，建议在医院多住……
医生话音未落，就被陆悠予的来电打断。
沈若云，你怎么还不回家，不是说要你每天煲汤吗你那点小伤，又没死，还赖在医院做什么
赶快回来，别想借这点伤偷懒！
小小的病房充斥着陆悠予的怒骂。
医生脸上满是为难。
他似乎想劝我住院，但是这医院本就是陆家的产业。
他是陆悠予的员工，也不好说什么。
从前陆悠予让我如此难堪，我就会心痛得说不出话。
而现在我只是麻木着脸，缓缓开口：
麻烦您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谢谢。
好，那……沈小姐回家也要注意静养。
可我们两个都知道，陆悠予是不会让我好好休息的。
没有司机来接，出租车进不了大门。
我从大门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
开门，家里没有陆悠予的身影。
地上一片狼藉。
那是他发怒过后的痕迹。
我叹了一口气，小心蹲下去捡起碎裂的玻璃。
有人按门铃。
您好，您的包裹请签收一下。
我忍着腿痛狼狈站在门口，签收了这个来自T城监狱的文件包。
真是奇怪，怎么家里会收到来自监狱的包裹
带着疑惑，没注意路，我被椅子绊倒了。
恰巧倒在碎裂花瓶的旁边。
大腿被地上锋利的玻璃割伤。
我顾不上腿疼，因为文件袋掉在了地上没有收拾的水滩里。
我连忙捡起文件袋。
不过还是湿了一大片。
心中焦急，便赶紧打开了。
生怕是什么重要文件，被泡坏了肯定免不了陆悠予的一通斥责。
令我没想到的是，一打开就是一封带着熟悉字迹的手写信。
上面遗书两个字让我莫名慌了心神。
这是我爸的字迹。
陆悠予，我有罪，但是求求你放过我女儿，阿云她是无辜的，她从来不知道我干的那些蠢事。
我在监狱这些年被你折磨的还不够吗你肯定觉得我怎样都没法赎罪，那我死了呢你能不能放过阿云。
我一字一句地看过这封信。
真相呼之欲出。
有些字不知是被地上的水还是我的泪水晕开了。
信件下面是我父亲的死亡证明。
这五年，陆悠予都在骗我。
我父亲没有逍遥法外，而是被他关到监狱日夜折磨了。
而现在，已经被逼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我爸爸做错了事，他应该受到惩罚。
可是他毕竟是我爸。
从此我在这世间，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那我这些年受到的折辱又算什么呢
算了，我姓沈，我也是罪人。
这些年就当是我的赔罪。
既然陆悠予已经有新人了，我也该走了。
死生不复相见，大概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正巧，国外老师的消息发来。
他邀请我当他的助教。
我应下了他的邀请。
随后，订了明晚离开的机票。
第三章
阳光刺眼，我悠悠转醒。
一摸脸，脸上满是泪痕。
陆悠予一夜未归。
手机上，不知道谁给我发了数十条短信。
一打开，弹出陆悠予温柔的脸庞。
我愣了愣神。
这样温柔的神色，对我来说已经恍若隔世了。
这五年，陆悠予对我永远是阴沉的，不满的。
然后还有数十张孕肚的特写。
我一下子知道这是谁发来的信息。
林月不知道从哪里要了我的号码。
我麻木地拭去脸上未干的泪水，起身收拾行李。
陆悠予的电话又打来了：
沈若云，你是死了吗都几点了，你忘记你还要送早饭吗
对了，多带一份鲜虾粥，林月要吃。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厨房。
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为他做饭了。
到了公司，前台是新来的实习生。
小姐，您没有预约是不能上去的。
她不认识我，打给陆悠予的电话也无人接通。
眼见争执越来越大，突然林月出现了。
林特助好。
实习生看到她就一改强硬的态度。
我随她进入电梯。
呀，沈小姐真是福大命大，啧啧啧，腿还没好就来送早餐啊。
是不是生怕陆总抛弃你啊。
林月脖子上是刺眼的吻痕。
我难堪地低下头。
没事，很快就要走了。
办公室里，陆悠予慵懒地坐在老板椅上。
林月，我特意让沈若云给你做了一份鲜虾粥。
陆总，你对我真好~
不用回头，我也能感受到林月的媚眼如丝。
你拿走，然后把门关上，我和沈若云有话说。
陆悠予一脸不耐烦，等下定是又要数落我。
林月幸灾乐祸地把门关上。
腿……怎么样了不至于吧，一瘸一拐的装给谁看，你……
陆悠予，我们离婚吧。
足足一分钟的沉默，然后是陆悠予的冷笑。
离婚你也配提离婚。
随后我被陆悠予拽着头发掼到桌子上。
抬眼，是陆家父母的合照。
陆悠予力气极大，我被他死死按着。
罪还没赎完就想走没门！你忘记你留学的钱是哪来的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提离婚
他甩开我，我跌倒在地。
浑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疼。
鼻头一酸，我忍了忍。
撑起身子，艰难地摆正跪姿。
然后朝陆家父母的照片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陆悠予眼神轻蔑，声音很是冰冷：
嗤，沈若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走了吗
我出乎意料的动作让陆悠予有些许不自在。
想离婚，不可能！赶紧滚回家去吧。见到你就烦！
我挣扎着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开。
正要开门，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紧。
门外两个秘书的对话传来。
真的没事吗好大声，不用报警吧
你傻呀，你现在报警，晚上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两个人是出名的怨偶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这沈小姐真是好计谋，自家破产了，转头就抱上陆总的大腿了。
陆总都这样对她，她还不走！要不说人家能当得了豪门太太呢！
现在，怕是想不走也不行了。听说了吗林月那肚子里，是陆总的孩子呢！
我的手死死按着门把手，关节都微微泛白。
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伴随着陆悠予的怒吼，我推开门。
然后顶着两个秘书不怀好意的打量离开了这里。
第四章
行李其实没有多少的。
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地方，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东西。
这里处处见证了我屈辱的五年。
人刚上飞机，陆悠予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沈若云，林月和她的孩子我会处理好的，你这几天是硬气了，在为这个生气吧。
我……我刚刚翻到一个我们小时候一起做的陶瓷，让司机送回家了，你等下给他开个门。
早上那句话，我就当没听到，别蹬鼻子上脸！
真是稀奇，陆悠予这是在跟我示弱吗
可哪有这样高高在上的示弱。
喂，你不说话是要怎样算了，跟你没话讲……嘟嘟嘟……
果然，不到三分钟，他的耐心就耗尽了。
我摇摇头，将手机关机。
不用再见到仇人的女儿，又有了心爱之人和孩子。
他以后也不用再这样整天怒气冲冲的了。
陆总，屋里似乎没人，我门铃按了好久也不见夫人开门。
怎么可能她腿伤不是还没好吗又跑到哪里去了
哼，果然是故意装给我看的吗要我心疼她，没门！等我回来看看怎么回事。
陆悠予慢慢悠悠开车回了家。
沈若云，你又在搞什么鬼……
陆悠予怒气冲冲打开门。
然而屋内冷冰冰的气息让他有些许愣神。
前天，他发怒打翻了花瓶，地上的玻璃还没人收拾。
玻璃碎上还沾了点血，水几乎要干了。
真是笨手笨脚的大小姐，玻璃碎都处理不好。
陆悠予声音依旧强硬。
但他心中已经有几分慌了。
他急忙向楼上走去。
别是躲起来哭了吧。
然而楼上的房间被他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我的身影。
他只看到卧室敞开的衣柜，里面空空荡荡，我的衣服都不见了。
床头柜上是离婚协议书和戒指。
陆悠予的步伐有些凌乱。
他颤抖地拿起离婚协议书。
不可能，沈若云还要赎罪呢，她道德感那么强，怎么可能走
陆总！不好了，夫人似乎已经知道真相了。
司机跌跌撞撞跑到陆悠予面前。
手里赫然是我丢到垃圾桶的文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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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陆悠予一把夺过司机手中的文件。
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就发疯地全撕了，连同离婚协议书。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查沈若云的踪迹。
司机离开后，陆悠予颓然滑跪在地板上。
向来强硬的脸，现在出现了点裂痕。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陆悠予给我打了上百个电话都是关机。
自他从父母双亡的悲剧中走出后再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紧握手机颓然低下头。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陆悠予以为是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欣喜若狂地接通。
陆总，你今晚来陪人家好吗人家的肚子好像有点痛，我真害怕……
陆悠予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了。
他失望地挂断电话，然后毫不犹豫地拉黑了林月。
陆悠予一夜没睡，就这样呆呆地站着。
直到天光熹微，他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
然后躺进我睡的那一边。
妄想在里面嗅到我的痕迹。
可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在这里了。
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
好像我从来没在这里住过一样。
我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突然，他听到楼下似乎有脚步声。
陆悠予一下惊起，鞋都不穿，慌忙跑下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走……
声音戛然而止，楼下站着的人赫然是林月。
陆悠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林月哒哒哒跑上前挽着陆悠予的手。
陆总，我不会走的，我要和你一起养我们的孩子。
陆悠予望向窗外。
有个不知死活的新司机，真以为林月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竟带林月来了别墅。
陆悠予一把甩开林月的手。
谁让你来的
自她那夜把陆悠予灌醉发生关系后，陆悠予就很少对她这么冷漠了。
以至于她现在还要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陆总，你好用力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像又痛了。
林月故意娇泣连连。
她偷偷打量着这个豪华的别墅。
心中盘算着要买什么家具。
哼，别跟我装了！
陆悠予笑的毛骨悚然。
林月，我早就结扎了，你肚子里是什么东西，我还真不知道。
林月吓得脸色一变，背后似乎有丝丝寒意反上来。
陆……陆总，怎么可能，我……
让你狐假虎威了几天，真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陆悠予拉开和林月的距离，然后给人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来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拖走林月。
那帮人，是当初替我打胎的医生们。
陆总，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然而陆悠予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人都走了，陆悠予再次被困在寂静之中。
桌上双人水杯还在，卧室里成对的牙杯牙刷还在。
但是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主人已经决绝地离开了。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陆悠予感到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起身翻找安眠药，可怎么也找不到。
突然想起来安眠药早就被我藏起来了。
这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温柔地罩住他的手。
可当时他愣了半晌后只是冷笑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失眠吗因为你爸，我父母惨死在我面前！
后面的对话陆悠予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我惨白的脸，和后面粗暴的性事。
其实陆悠予在结婚后就很少失眠了。
可他现在一闭眼就是我决绝离开，而他怎么也追不上的画面。
此刻，强硬的陆悠予终于禁不住泪流满面。
第六章
陆总，这是夫人的航班信息。
陆悠予颓然了两天的脸终于又有了点生机。
快，给我订最快的机票。
是的，陆总，还有一个东西。这是您多年前的电话卡，里面的东西都找回来了，那边的人才想起来给您。
陆悠予记得，这个电话卡注册的网盘似乎还有很多我们两个小时候的照片。
他连忙换上，想要看看照片中的我。
朝夕相处的这五年，我居然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在我走后，陆悠予突然好后悔没有给我拍婚纱照。
充了话费后，一条条消息突然涌出来。
阿云：
陆悠予，爸爸突然要我出国，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呢，你不要想我哦。
到了到了，这里的饭菜真难吃。
咦，消息没发出去吗为什么你都不回我
陆悠予，我真的要生气了，爸爸说你已经有了新朋友，早就把我忘记了。
陆悠予，我不生气了，我骗你的，你不要不理我了好吗
陆悠予……
留学的三年，上千条消息在许多年后的今天一股脑涌了出来。
像是海水，要把陆悠予淹死。
陆悠予看着一条条消息，喉咙哽咽着，像是要呕出血来。
他以为我是我父亲的帮凶，故意拿着钱跑国外。
尽管重逢后我的行为那样显而易见的不知情。
我因为羞愧不敢说我无辜，他便心安理得地欺负我。
桌上是那个他要司机交给我的陶瓷。
记不清是哪一年一起做的了。
陆悠予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把陶瓷碰倒了。
他慌忙伸手去接，却擦手而过。
陶瓷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如我们的关系。
从此，这个屋子里，一样和我有关的东西也没有了。
陆悠予捧起碎裂的瓷片。
任由锋利的瓷片划伤他的手。
任由泪水砸到地面上。
此时，C
国，
飞机已落地。
熟悉又陌生的空气包裹住我。
来接机的是我留学的老师。
高挑俊朗的男人很好认。
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导师。
五年过去，岁月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我的腿……让我一辈子也上不了舞台了。
我能做的大概只有和老师一起教授一批新的孩子们替我登上舞台。
这里的阳光很足，驱散了从T城带来的阴暗沉闷。
我的心久违地感到明媚。
第七章
这里的生活很悠闲。
孩子们的陪伴让我感到很幸福。
我竟没有感到孤单。
尽管这里是异国他乡，我的亲人也一个都不在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陆悠予很快就追来了。
胡子拉碴，脸色暗淡，眼中满是红血丝
我差点以为这个站在我家门口的是个流浪汉。
在我愣神的时候，陆悠予已经冲上来攥住了我的手。
我刚从开了暖气的车上下来，手腕滚烫。
而他在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五指冰冷。
像给我戴上了寒冰般的手铐。
我狠狠甩开他的手，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这样想了，也就这样说出来了。
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自由难道要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吗
陆悠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惊慌失措：
不！不要死，我没有要缠着你，我只是……
和别的公司谈判时巧舌如簧的陆悠予，此时连一个留下我的正当理由都讲不出来。
那就求你放过我好吗这五年，你对我的折辱我都一一收下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阿云
陆悠予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我了。
阿云，不是要你再赎罪，你可不可以别离开我。
他将我拥入怀中。
阿云，我才发现我不能离开你，我爱你。
沉默半晌。
我推开他。
所以呢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感激涕零，然后忘记过去五年的欺骗跟你回去吗
陆悠予此刻竟然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怎么有脸说你爱我的
怎么能将一切冷漠欺骗反感加诸我身，又轻易地说出爱。
我打开门，不愿在和他纠缠。
关上门的瞬间，他的手突然卡了进来。
狠狠地被夹了一下，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阿云……
逆着走廊的灯光，我看不清陆悠予的脸。
只感到有水滴在我手上。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然后借他脱力的瞬间紧紧关上了门。
第二天，门外已经没有他的踪迹了。
我轻笑一声。
他毕竟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
对我的感情不过是幼时的情分或是欺骗后的愧疚罢了。
可是，当天晚上陆悠予又出现了。
他成了我的新邻居。
陆悠予，你在这里和我纠缠，你的孩子怎么办我虽然不喜欢林月，可她毕竟有你的骨肉。
没有的事，那年我……我摘了你的子宫后，我也结扎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和她……只是想……想气你。
陆悠予，你接下来不会要说你只想让我为你生孩子，但是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所以你干脆让我们都绝后了是吗
陆悠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给你生孩子是什么恩赐吗
你觉得孩子不是你的，我就应该乖乖跟你回去吗
可我的腿呢你应该早就查到车祸的猫腻了吧，是你默许了林月伤害我！
你没跟她有什么苟且，她怎么会觉得孩子是你的
我歇斯底里，把这些年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末了，我深吸一口气。
请你，马上，从我的世界滚出去。
除非，你恨我恨到想我死。
陆悠予又哭了。
他才明白迟来的深情，竟比利刃还要伤人。
他哽咽出声：
我不恨你，我一直以为我是恨你的，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只是爱你爱的很痛苦……
既然痛苦，那就了断吧。
说罢，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没看到，陆悠予在我门前跪了好久好久。
我亦是心情复杂。
什么样的伤都会愈合，但是留下的那道疤，只看一眼就会感到受伤时的痛。
我是断不会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两家跨不去的恩怨。
我们的爱在这样深刻的恨面前有多少胜算
这五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第八章
瑞安娜，手再抬高点，对，就这样非常好。
我正在教房东的女儿跳舞。
陆悠予端着一盘水果凑上来。
我记得你最爱吃了。
瑞安娜，我们下次再练吧，老师有点累了。
我实在无法忍受和陆悠予共处一室。
别，我不打扰你，我马上就走。
好，请你回国，然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我死死盯着他。
瑞安娜，你妈妈说你喜欢吃橙子。
他完全不理睬我说的话。
我摆摆手让瑞安娜先走。
然后拉住陆悠予的手。
他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以为我终于被他打动了。
而接下来我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陆悠予，你知道我很喜欢孩子的吧，如果我有孩子的话，他应该跟瑞安娜一样大了吧。
两厢静默。
轻轻的话语却让陆悠予的脊背都弯了下去。
对不起，我……
他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
可他好像除了对不起再说不出其他话了。
陆悠予，破镜不能重圆，重蹈只会覆辙。
我顿了顿。
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我转身离开，下午还要去学校当助教。
云，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
应该是过敏了吧，没事。
天呐！
老师轻柔地拉起我的手。
阳光下，我们两人的右手上都有一枚戒指。
竟是一样的款式。
这戒指是瑞安娜送给我的，居然这么巧。
陆悠予闯进办公室，看到的就是我们俩端详戒指的画面。
陆悠予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我有些头疼，我明白他是误会我和老师的关系了。
他踉跄上前想要拉开我们的手。
可还没等走到我们跟前，就惨白着脸昏倒了。
陆悠予！
……
患者估计近一个星期没有睡过好觉了，可能还常常服用安眠药，伴随情绪激烈这才昏倒了，接下来要注意静养。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尚在昏迷中的陆悠予。
必须要断了，我们的感情只会继续伤害我们自己。
我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第二天，我提着早餐看望陆悠予。
他一见到我就扬起笑容。
然后在看到我身后的老师后，嘴角一僵，然后强撑着问：
阿云，他是……
其实昨天机缘巧合下的一幕已经够坐实我们的关系了。
但是陆悠予内心还在自欺欺人。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妄想我们能回到从前。
你好，我曾经是云的老师，现在……
老师顿了顿，随后牵起我的手。
现在是她的伴侣。
两只手在陆悠予面前十指相扣。
陆悠予只定定看着我。
他的脸色好像在无声地祈祷我说这是误会，这是假的。
可我只是温柔地看着老师说：
是的。
陆悠予的声音倏然拔高：
阿云，你怎么能……我们甚至还没离婚呢！
陆悠予，离婚协议书我早就给你了，是你在纠缠不休。
阿云，对不起……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
陆悠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幸福吗再跟你在一起，我就会死。
陆悠予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长久的沉默。
终于，陆悠予低下头说：
对不起，我放你自由……
我松了一口气，将早餐放在桌上，和老师转身离开。
关门后，房中传出陆悠予压抑的哭声。
我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我真想能一直这样牵着你的手。
我才发现一路上我都是和老师十指相扣的姿势。
连忙挣开了手。
云，你好绝情，利用完我就跑。
我笑笑不说话。
其实，老师的心思昭然若揭。
从我来到这里开始。
可我最深刻的爱和恨都给了陆悠予。
实在没有别的精力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
老师善解人意地抱住我：
不管怎样，希望你好起来。
再次见到陆悠予，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现在，他又是无懈可击，冷漠淡然的陆总了。
阿云，这个给你。
他抬手递给我一个袋子。
我瞥了瞥。
里面是我离开那天，他要司机带给我的陶瓷。
看得出碎裂的痕迹。
我将袋子推回去：
这个，我不要了。
陆悠予突然着急起来，勉强维持的镇定又分崩离析了。
阿云，虽然它碎过，但我已经补好了！你看，它……
陆悠予，我说我不要。
他抬起的手在空中僵了好一会。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我在楼上看着陆悠予离开了。
提着这个陶瓷，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心中有点怅然。
云小姐，你在吗帮我看看我的动作哪里不对。
瑞安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开门迎接她。
迎接我全新的，没有陆悠予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