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直想写点关于老师的文章来纪念我的青春,可这个想法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打乱,从而无处下笔。终于有一天,夜深了,趁着失眠,逼自己坐下,认真回想那些影响我一生的人和事。
对于一个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制度里厮混了十年,且前后转了八所学校的插班老手来说,走马灯般的学校里流水的老师带给我太多的回忆。那么,接下来就回到过去,聊聊我遇到的那些老师们吧。
一
幼年奇遇
记忆里的学校和老师,各有不同。有让人怀念的,有让人讨厌的;有让人感激的,有让人揪心的。各位看官,且听我一一道来。
我人生里的第一所学校,应该是一所如今连爸妈都已记不住校名的YH班了。爸妈都记不住校名,那我怎么可能有印象嘛!不过倒是有件事,值得一提。
那会儿爸妈上班地儿离家里挺远的,他俩上班了,一般都是奶奶送我上下学。那天应该也是开学没多久,奶奶把我送到学校,然后就回家洗衣服了。正洗着呢,听见外面大院里有个孩子哭得挺欢,听声音还挺耳熟,放了脸盆出来一瞅,还真是我!要知道学校离我家还有三四里地,我也才三岁多点,这前脚把我送学校,后脚我就自己摸回家了,把奶奶吓了一跳。那会儿社会治安也不咋地,大马路也乱哄哄的,想想都后怕。于是老太太便跑到学校把老师吵了,然后就把学校也炒了,然后我就没再上过育红班了。说实在话,如今我的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倒是有小时候翻学校门出去的画面,但老师们就真的记不起来了。
然后就是小学生活了。
小学一年级,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印象里学校很大,然后门口墙上很抽象地画着一大幅画,画面里有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他叫赖宁,一个勇救山火而被烧死的孩子。那是榜样,老师们说,为了集体的利益而牺牲自己,是伟大而且光荣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利益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懂啥叫作集体,但是仍然觉得为了集体牺牲自己的生命,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特别是大人们没有来得及为集体和利益牺牲,而孩子却牺牲了,那就是孩子干过大人了,那就更牛逼了。
所以我后来就盼着有山火。
可那会儿家乡的山上还绿油油的,而且石头山上长虫多,土布袋(一种蝮蛇)咬人可凶了,邻居们说的那个谁谁谁叫五步蛇咬了断臂求生的典故,就像一盆凉水,轻而易举地就把我心里熊熊的山火灭了。
后来没多久,由于学习好,我成了班里第一批少先队。那抹红,跟墙上赖宁脖子里飞舞的一样,映着满墙红彤彤的山火。
那时候上课,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我们在底下抄。但也有不愿意板书的老太太,她就念着,让我们听写。这就讨厌了,那个时候我写字慢啊!这不,老师问大家:写完了没大家就哄哄着:写完了。
而我就喊:没写完!然后老太太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我身后,接着我的脖子上就有一只粗糙的大手无情地拍下来,跟着一句训斥:写个字都这么慢!
然后到交作业的时候,那些喊写完了喊得最起劲的,往往是不交作业的,而那个老太太对这帮不写作业的孩子,往往也是无可奈何的。至于他们挨不挨打,这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是单纯地认为撒谎是可耻的,但他们居然可以理直气壮的撒谎,然后在一旁看着我挨巴掌,还可以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而那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太太,一边对着嘻嘻哈哈不写作业的孩子无可奈何,一边拿眼神瞪着写字慢的我。
于是,那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成为了我幼年记忆里迈不过去的坎,因为她给幼年的我造成了认知上的混乱,诚实和欺骗,认真和敷衍,到底哪个更好在我的记忆里,那只糙手给我的杀伤力是难以估计的,粗糙,生硬,还时不时地带点粉笔灰。
后来,字越写越快,却也越写越潦草了,我对写字的热情也在记忆深处的那只大手的拍打下越来越少。
二
新的学校
半年后,我们搬家了。
新的学校在一个村子里。
村子里没有自来水,学校里只有一口水井,全校吃水清洁全靠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水井,黑黝黝的洞口仿佛深不见底,却又隐隐泛出水光,一只铁皮桶晃悠悠地垂下去,一架辘轳吱扭扭地摇上来。水井边的大树上吊着一口大钟,钟口垂着一根粗麻绳,每到上下课,就会有人攥着绳子摇晃起来,然后钟声就在校园里荡漾开来。
教室是两幢仿佛连在一起的二层小楼,我印象里应该是砖混结构的房子,但是第一层的地面却依然是土地。学校里没有电,教室里面也是黑乎乎的,遇上阴天是要点蜡烛的。
因为我是城市户口,所以也是全班唯一一个吃皇粮的孩子。这儿的老师对我都很和善,特别是一个教体育的满头白发的老头,他似乎对我们的大院生活很感兴趣,每次体育课都会把学生们像放羊一样往校园外边的野地里一撒,然后拉着我坐在一边的大树底下东拉西扯,年幼无知的我也像是遇到知音一般胡诌乱侃。聊的什么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道听途说起来也是煞有其事的样子。
许是年龄太小,许是这期间又转过两次学校,我对这段时间所遇到的老师们印象都不是太深刻了,只是不知不觉中,新的学校里面都找不到赖宁的图片了。在新同学们质疑的笑声中,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把赖宁和列宁搞混了。而那个在山火中跳动的影子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不曾在人们的记忆里出现过一样。
哦,对了,在又转了一次学校后,三年级的老师开发了我的演艺技能,这项技能对我后来的帮助不小,从那时起我开始混迹于学校的文娱组织,说过相声,演讲比赛也拿过不少名次,毕业后参军、工作期间都凭着该技能斩获大小奖项无数。
真心感谢1992-1993年间时任巩义市第二实验小学三年级(好像是二班)语文老师的您!
三
蛇蝎女教师
时间来到小学六年级,我又转学了。
这一次,遇到一位面慈心狠的角色,那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一个年轻貌美却被我们全班同学一致评价为心如蛇蝎的女子。
如今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了,但她对我的影响绝对是核爆级别的。
酷爱妆容的她,一年里只有一次没有化妆面色惨白地前来上课,事后得知是因为煤气中毒。论其打扮穿着,一句话:十米之内,可知其味,二十米内,可闻其声。
每日都是不知名的浓烈香水味合着高跟鞋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包裹着一个矮小婀娜的身段优雅地进入教室。单看外表,你绝对想像不到她是集散打、暗器、兵刃、气功等诸多武艺于大成者,书本、扫帚、竹枝、板擦、皮鞋,件件都是她的武器,耳光、体罚、罚跪、鞭打、踢、踹、拧,样样都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可以用教鞭在你后背做图,也可以用高跟鞋尖送你滚下讲台。
这是唯一一个让我对语文课生产反感的老师,也是第一个令我一想起来就不由自主打冷战的女人。然而班上却有一个叛逆的、敢于公然挑战其权威的学生是个例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放下身段与其眉来眼去。这与学习好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曾经有一次该同学在课堂上公然顶撞她并和她对打一拳,下不来台的她坐在讲桌上独自垂泪,事后却又像无事发生一样与该同学卿卿我我地勾肩搭背。
唯一的一个!得依奥!
一个女人狠起来,会比男人狠十倍,这是我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的道理,也是我们全班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无论男女!而这位老师打起女生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谁也想不到,六年级的孩子就开始学习要如何揣摩女人的心思,而之所以这样,只是为了活下去。
可惜的是,有些东西,学是学不会滴……
不知道各位看官求学期间有没有被老师拧过大腿内侧和大臂内侧,那里雪白的肉条子被拧了以后那种痛楚绝对是揪心的,而且恢复起来是很慢的,甚至那些疼痛感直到很久都还是有记忆的。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们经常会遭受这样的刑罚,直至被拧得青紫一片。那个时候老师体罚学生是很正常的,家长也大多不管,甚至还要求老师对自己的孩子狠一点,但这位老师的狠绝对不是家长们想看到的。
如果学校可以用老虎凳辣椒水,我想这个女人一定会很乐意的。和她打交道,感觉都像是去渣滓洞走了一趟,跟那些中统军统的狗特务周旋一样,一招不慎,人就挂墙上了,皮鞭烙铁大锤子轮番往身上招呼啊……
直到有一次,班上有位同学的后背、胳膊、大腿,甚至小腿迎面骨都被打得紫青,家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跑到学校大闹一场,吓得这位老师一连多天都没有在学校出现。
我曾经严重怀疑过这位老师的道德标准,并在即将毕业的时刻写了一篇长长的作文来抒发自己对其的厌恶。那是一次模考,恰好语文的作文题目是《老师,我想对你说……》,这个应景的题目激起了我心中的愤怒,在大家诸如老师您辛苦了……之类的赞文之中,唯一一篇老师,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的作文一下子引起全班哗然。那会儿我们毕业班的作文都是由校长亲自批改的,语文老师阅卷估计也懒得看作文,作文要单独上交到校长那里,所以我的这篇作文在班上传阅之后上交之前被我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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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老师的相貌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忆犹新,除了瘦小一点外,像极了二战时的海林格夫人(不知道此人的可以自行百度一下)。
在那个浑浑噩噩的年纪里,身高1米5左右的语文老师对我而言宛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好像有人说过,没有挨过老师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嘿嘿嘿……
四
艰苦的生活
带着些许的怨念,一个新的学校开启了我的初中生活。
说实在的,初中以后的老师就都有点操蛋了,总有几个喜欢用教鞭在学生背后织毛衣的。
其实我倒也不怪她们,初中时期我的学习水平跌得比2015年的A股大盘还要惨点。只是我就不明白了,那些爱打人的,全是女人,没有一个男的!所以从那时起,我对女老师就有一种习惯性的恐惧,即使是职高时期那个刚刚大学毕业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讲起话来低声细语的实习生姐姐,也还是让我敬而远之。
直到遇见苍老师,另一个教会我如何打冷战的女老师……
呃——咳咳!
我一直认为,初中一年级的学校是我的一个噩梦,而一年级的老师们,便是噩梦中一个个神出鬼没的魅影。
那一年,每天凌晨五点半,天还是漆黑一片的,学校的喇叭就准时播放起了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催促我们起床晨跑。旧教室改建的集中营一般的宿舍里,四十多个学生们从隔着一层草席铺在地上人均不到半米宽的地铺上爬起来,侧身避过讲台边上放着的尿桶,睡眼惺忪地跑向大操场,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在大宿舍挤了两个月,我终于知道了农村学校和学子们的不易。有光屁股睡觉的我忍了,宿舍里尿桶满了流一地我忍了,肥硕的老鼠在枕边散步我也忍了,可我实在忍不了被跳蚤叮咬得满身红疙瘩和每周回家衣服都要浸泡杀虫!
忍无可忍,于是我要求走读。从那以后,每天凌晨四点半起床,晚上九点半回家,两公里多没有路灯的公路上,我蹬着自行车,来来回回地跑着。
住校生不准外出吃饭,说是怕吃坏肚子影响学习,谁知道呢。礼堂一侧支几口大锅,学生端着饭碗排好队,这就开饭了。有烩面、米饭、大锅菜、卤面供应,看着不少,但味道都差不多。饭菜里有石子麻绳什么的都不是事儿,大米饭做成大米稀饭也不是问题,淀粉合着酱油熬出来的菜汁往花里胡哨的稀米饭上一浇,筷子再来回这么一搅,哕——
我实在搞不清楚学校里这唯一的大食堂对食物这个词的理解,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把食物和饲料的含义搞混了,但是看到礼堂里那些默默忍受却逐渐消失的同学,也只能觉得自己实在是娇气得很。
当然,偶尔也有好一点的,比如烩面老板今天放了一筐牛肉片,当着同学们的面往烩面汤锅里一丢,那一大锅汤面条上面就漂着一层牛肉,学生们像是看到好白菜的猪一样,哼哧带喘地都挤上去了。再看烩面老板接过同学的饭碗,另一手拿着喂猪……啊不,舀饭的铝瓢,用瓢底在面片汤中央潇洒地划两个圆圈,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满满一锅的肉片都漂到锅边了,然后就说时迟那是快了,老板一瓢下去,一碗纯面片儿就到了碗里,运气好的能有两片肉,不好的一片肉也没有。久而久之,我们都看穿了老板的把戏,烩面的生意也就慢慢的凉了。
礼堂里没有什么桌子椅子,排队打完饭,在礼堂里面或蹲或站的把饭吃完,生命又可以延续了。
随着礼堂就餐的学生越来越少,学校仅有的一家小卖部生意逐渐兴隆起来,卖的最好的,居然是压缩饼干和咸菜!说是饼干,其实就是硬面包,瓷实得很,就着咸菜,再兑点自来水,饱腹感很强,比吃饲料强多了。
当然,也有不愿意吃大食堂的。那些走读的孩子们中午可以回家吃饭,这是走读生的特权,因为他们大多是本村的孩子,所以他们很幸运,不用在集中营居住,不用忍受喂猪一样的食物。
走读生们拿着一张蓝色的身份证大小的出入证,就可以在放学的时候外出就餐,办这种证件很麻烦,要学校层层审批。但是有些住校生还是很聪明的,他们充分发挥了同恶势力斗智斗勇的聪明才智:
初中某年级的历史课本封底也是蓝色的,同出入证色差很小,于是就被他们铰下来,裁剪成两块大小,把两张纸片背面粘在一起,就成了一张正反都是蓝色的卡片了;然后再手工制作一番,同比例地画上卡片信息,再贴上照片,最后再用宽胶带把卡片粘成过塑后的样子,出入证就做好了,使用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案发了,学校就开始查我们的历史书,谁的书没有封底封皮就处分谁,于是就有同学干脆把历史书扔掉,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再后来好像是伙食问题引起了毕业班学生的共愤,大家闹得很凶,学校为了安抚学生,出入证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伙食也稍稍好了一点点。
五
重点初中梦
因为是重点初中,管理严格,所以这个地处乡下的学校生源好得离谱,城里的孩子也被送到这里,家长们都期望着自家孩子能通过这里,考上全市重点高中。
不得不说,中国父母望子成龙的拳拳之心是多么良苦,更何况身在人口大省河南,教育资源稀缺,父母恨不得从幼儿园起就给孩子上重点,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一路走来,将来才有可能顺利进入985、211。就算如此努力之后孩子仍然不能成龙,可他万一成了李连杰呢
所以,在这个重点初中的一年级里,有四个班,每个班都有八十五、六个学生。
因为人多,老师们管理不过来,于是在我们班,老师就明说了,本班前六十名会认真教导,也督促他们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好的高中,而后的二十多名老师就不管了,混日子就行。于是乎,我学习生涯中最痛苦的时段降临了。
刚入学时,我的成绩是四十五名左右,但是高强度的管理和大落差的生活环境让我对学习越来越没了兴趣,于是,期中考试就好死不死的考了个六十名,老师一度以为我是属于那种一努力就能脱离降级区的,于是对我格外关照,如此,我便成了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
从那以后,每次考试,六十名前后的我就成了全班挨批最多的一个。六十名以后的老师不管,六十名以前的谁错的最多收拾谁。我好死不死的徘徊在六十名周围,每次挨批都有我,每次挨罚我最重。好学生们同情我,差学生们笑话我,可我又没有一降到底的勇气,爹妈的老拳与唠叨同样令人心生恐惧,而自己偏又没有了力争上游的决心和动力,一种赛跑时跑脱力却挣扎着冲向终点的悲凉,奈何!!
插上一句,后来当兵的时候有一次的经历像极了当时的遭遇。
那次大家训练热情不高,有点懒散,班长就罚我们跑圈。四百米的跑道,班长提前说明,只要第一名。
开始!班长一声令下,全班像兔子一般蹿出去,我咬牙切齿地迈着步子,跑出了生平最快的一次!第一名和我只差一个身位,眼瞅着步子大一点儿就能迈过去,可偏偏就是超不过去!于是乎,第二名到手。
班长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们,一挥手,第一名休息,第二圈准备。
于是乎,兔子们来不及把气喘匀,第二圈开始了。我依然咬牙切齿地迈着步子,力气大得感觉屎都快挤出来了,迎面风刮得我睁不开眼,努力睁开眼一看,他母亲的又是第二名!
班长看着跑得面红耳赤的我们,又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小子真是个人才。笑完,一挥手,第一名休息,第三圈准备,这次要前两名。
第三圈开始,我把嘴唇都他娘的咬破了,这次别说屎,灵魂都要被挤出体外了,拼尽全力把两条腿上所剩无几的动能全使出来,冲冲冲!终于以第三名的好成绩冲过终点。
班长看着小脸惨白瘫在地上的我都乐翻了!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乐完,小手一挥,前两名休息,剩下的,再来一圈,最后一名再跑一圈!
这一圈,我是真跑不动了。连着冲了三回,第四回合腿上跟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肺里像放了一挂一万响的鞭炮,火辣辣地疼,气喘得嘴都要裂开了。很不错,最后一名撞线!
撞线后我直接就瘫地上了,班长也快笑瘫了,笑完了一挥手,我灵魂都在颤抖。结果他来了句,带回吧!说完还踹了我一脚!
老子真的是拼尽全力了!他母亲的!
说回学校。
先是那位上点年纪但依然高挑精干的英语老师磨灭了我学习英语的新鲜感和积极性。这老nia们儿会用教鞭在我的背上时而画上一幅山水画,时而画上一幅抽象画,让我对英语产生了刻骨的抗拒。然而更让我吃惊的是某日居然看到她在宿舍里抽烟!这严重地颠覆了我对女教师的认知,也愈发地讨厌上英语课。
然后是因为作业不能按时上交而被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重点关注了,即使语文成绩还算不错,但那位白皙明亮的语文老师看我的眼神即使隔着眼镜也能够感到些许寒意,除了我在演讲比赛中拿了第一名时看到她的笑容,其他时间还是躲着她点好些。
很多年后,复员后的我偶遇了后来调到城里工作的语文老师,她依然明亮白皙,隔着眼镜传递出来的也不再是当年的严厉,而是多了些许意外与欣喜,我们微笑着寒暄几句,各自远去。
六
转校生之路
之后一年,因为母亲要做一个大手术,我又一次转校,寄宿在姨母家。这次的学校在另一个城市的小村庄里,而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留级了。
我又一次拿起了初中一年级的课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这是一所新的学校,连教学楼和宿舍楼都是新的。
但唯一让人困惑的,是这两个地方都没厕所!!
那一年,因为是复读,说不出来的轻松,时间也充裕了许多。有了时间,我也更喜欢观察老师了。
那一年,头发花白的历史老师摇头晃脑地教我们中国历史,并在黑板上写下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修齐治平,然后给我们讲述了他曾经胸怀的大志和他的生不逢时。他在台上讲得唾液横飞,我们在下面听得一头雾水。讲完,他恨恨地朝泛着水泥灰的地面上吐了一口浓痰,厚厚的眼镜片后面射出一道凶狠的光,飞过教室窗口,指向校园一侧水池边浣洗衣物的妇女。那是他的老婆,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
我很好奇这个高度近视的老头子为什么愤恨他的老婆,直到后来,当我看到那个女人冲进教室,一把揪住老头子的头发,拖在教室门口撕打,全然不顾满教室错愕的眼睛,以及匆匆赶来的教导主任的规劝时,渐渐明白了那目光里的含义。而那次打架只不过是因为老头子与城里新来的年轻的音乐老师在教室门口相谈甚欢,临别时姑娘伸手与老头子沾满粉笔屑的糙手握了一握。
悍妇。这是后来我每每想起这位师母时想到的最贴切的词语。
我敬佩历史老师的博学,却厌恶他喉咙里翻滚的那股浊气;虽然同情悍妇赐予他的屈辱,但也不屑他面对悍妇时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慌乱。他人生的沦丧,也许就从咳出那口老痰起就已注定。而随着老痰一起被抛弃的,正是年少的我们对他的尊敬。
之后呢,没错,我又一次转学了。
又一次回到家乡的那个重点初中,看着曾经的同学已经坐进了毕业班,学校里熟人不少的感觉真不是滋味。然后半年,我又转学了……
说实在的,如果不掰着指头数,我真的已经记不清转了多少学校了。
所以我现在常说,我的同学不少,但深交的没几个。
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收获的校服倒是挺多的,基本上每个学校一套。
教过我的老师也很多,但能记住我的估计也不多吧还记得那年当兵政审时有份资料需要初中班主任签字,我想来想去,班主任四五个,找哪个好最后就跑到初中毕业班的班主任那里去签字。到学校跟老师说明来意,老师上下打量我半天,才恍然大明白地叹道:哦——你是怀空!哎呀都长恁高了哎呀哎呀,吧啦吧啦……
接下来就是职高的老师,再然后就当兵了。
职高时期的老师都挺和蔼的,没什么印象特别深的,只提一个吧。那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姐姐,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说起话来低声细语,我记得好像是教数学,个子不高,齐耳短发,面容姣好,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现在的都市校园言情剧看得多了,按说这种萝莉风的老师应该是我的菜的,但本人情窦开得太晚,用老娘的话说,那叫知道拱白菜的时候都该下锅炖粉条子了,所以现在只能回忆一下,聊以慰藉了。
七
军训岁月
当兵以后,因为个头高,被选去仪仗队服役。仪仗队的兵每年军训任务时要接触很多学生,也就会遇到很多老师,这期间也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训练出色,也许是因为组织能力强,或许更多的是战友们调侃的会掰活,我常被挑去军训学生。
当兵两年,军训学生前后总共训了八个多月,这在我们部队应该也是没谁了。
这八个月里,我军训过夏令营的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民兵、警察(那一年某直辖市警察大比武),参训年龄跨度从8岁到48岁,军训期最长的一个多月,最短的两天。
这八个月里,接触到的老师更是形形色色,有意思的事情也很多。
某次外出军训,遇到一位高中女老师,戴着眼镜。在训练场偶遇时,她热情与我寒暄,不过寒暄之后便是一句老话:麻烦你狠狠地管理我这个班。其实目的都明白,为以后方便管理,只是这种委托又有点怪怪的。
我打个哈哈,说:老师,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看老师也打哈哈,我继续说:您看啊,您整天跟孩子们在一起,心态也年轻哈!
老师一愣,笑了,不过这回像是真心的:这倒是,就是累了点,不过也挺开心的。说完继续哈哈笑。
我又说:您看,这孩子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爱动的,有爱静的,各有所长,要都把他们管成一样的了,还有什么意思
看老师没听懂,我接着说:其实,我们给孩子军训,就是让他们明白道理,教他们长大,当然,我们跟你们比不了,你们知识水平高,教他们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得多。
老师面带微笑的点头。
我笑着说了最后一句:其实他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说完,敬了个礼,我转身走了。
其实事隔这么久,我也记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最后敬的那个礼我记得很清楚,我也清楚地记得从那以后,那个老师再没有到训练场上找过我。
第二年秋天,我训导一群大学女生(军训期间很美好的差事),她们的辅导老师是个男的,大概二、三十岁的模样,长得一表人材。这个辅导老师很有意思,总会在我们训练的间隙组织学生们做一些游戏,很好玩的样子。我和我的战友就在训练间隙蹲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恨恨地看他们玩。之所以恨恨的,是因为训练间隙和女子大生一起吹牛侃山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这小子活活地剥夺了我们调戏莘莘女学子的机会!
但是看着看着,就觉得那游戏实在设计得巧妙,在地上划了几个格子,各种各样的规则,益智,健体。学生们玩得嘻嘻哈哈,我们看得津津有味,那老师也邀请我们参加,战友也会上去玩上一把,我这个代理排长(军训期间自封的)还要主持工作,只能是看看得了。可是时间越玩越长,军训科目也不能耽搁,于是我们就做了安排,每天下午全排军训科目会操一次,第一名可以在最后一节训练课上做游戏,但是如果当天大家表现不好,就全体受罚,加训一节。学生们对此安排极为高兴,到后来我们的训练效果也出奇的好。
军训结束的时候,全校会操表演,我们的方队妥妥的第一名。
还有一次,军训某师范大学的女学生。晚训结束各班讲评的时候,隔壁班上一名女学生突发癫痫,躺在地上抽搐不止,吓得整间大宿舍的女生惊慌失色。我的战友跑去请来校医,又打了旅部医院的急救电话。
白发苍苍的校医老师来到宿舍淡定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学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让她躺一会儿就好了。说完转身欲走。
当时我就火了,指着老太太的脸吼道:人都这样了,你说没事儿!就你这个样子还当老师呢!什么为人师表!
吼完,不顾那风中颤抖的一头白发,吩咐战友,背起学生,送进楼下的急救车。
看着急救车远去,我把全排的大学生集合起来,集体讲评。我对她们说,不久的将来,她们中间大部分人会当老师,希望她们能够记住为人师表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真正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和追求。
也许当年的学生早已忘了当年班长说的那几句义愤填膺的话,但至少,我让他们看到了我心中的光。
现在,我身边有许多朋友,要么当着老师,要么当着老师家属。这些老师有像那个高中老师的,也有像那个大学老师的,却很少见到像我六年级语文老师那样的了。我很庆幸现在的孩子不用生活在阴影下,有明亮的教室,博学的老师,还有社会舆论和朋友圈无时无刻的关怀。
再然后,学校和老师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直到女儿上学。
八
家长群风波
那年女儿刚上小学。
那天早上,不经意间发现手机微信群里异常的热闹。那是孩子班级的家长群。
翻了翻聊天记录,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孩子班级有个规定,所有孩子每天的作业会发布在微信群里,家长后将题目打印或抄写于纸上,并辅导孩子把作业完成,然后拍成照片,上传到班级群里。每天都是如此。
前一日晚上,某位家长按捺不住长期抄写作业并辅导、批改,然后再上传这一繁琐程序之苦恼,转载了一篇抨击家长代改作业这一现状的视频发在了班级家长群。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只是发发作业晒晒图片的班级群瞬间热闹了起来。
次日早晨,先是孩子的班主任,一位年轻的语文老师,十分克制地在群里简单强调了一下老师工作的意义,并指出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同时,他私信了该家长,不要将类似视频发在群里,建议其可以将此类视频分享在朋友圈,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可以说,这位老师的做法是很明智也是很诚恳的。
很快,几位妈妈秒回了老师的发言,无一例外的赞扬了老师的工作,感谢了老师无私的爱。但是,一些家长在安慰老师的同时,含沙射影地指责了发出异议的家长们,这又招来了其他人的反感,于是很快,几个家长在群里围绕着孩子的教育问题交流起来,看法不尽相同,倒也是一团和气。
接着,主角出场了。
一位有几十年教龄的老师隆重出场。
在出场自述里,她先是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教龄,又指出从高中到初中再到小学一路退下来,那个八十年代的天之骄子如今只会教一年级的孩子,曾经的阳光、风度、自信和优雅已经不再,如此辛苦,想不到类似的视频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班里,于是便为自己只会给家长们布置作业而感到惭愧,向辛勤的家长们道歉。
说实话,该老师发的信息已经震撼到我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一位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将教小学视为无能,将自信、阳光、优雅的消失视为教小学的代价,特别是最后那几句夹枪带棒道歉的话,把一位几十年教龄的老教师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品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还不算完,该老师不顾秒回家长的安慰和发视频家长的辩解,继续怒怼。血泪控诉了自己的辛劳,并称家长用几分钟的作业诋毁了老师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同时,将该类视频定义为邪恶的负能量。
接着,老师晒出了办公桌上成叠的卷子,声称几十年来未曾被如此指责过,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自己的委屈。
最后,该老师直接艾特了发视频的那位家长,说道:家庭作业你孩可以不做,你也可以不批改。没谁强迫谁。
同时还不无讽刺地对所有家长说道:请原谅我们不能跟到你家批改作业,还得劳驾家长,拜托。
家长们纷纷站出来安慰老师、感谢老师,如往日般地歌功颂德起来。也有家长话里话外嫌始作俑者多事,含沙射影一番。
至此,群里又恢复了平静。
好一个天之骄子!
且不说孩子的作业要家长出题并批改这一事实,就事论事,一位拥有几十年教龄的老牌大学生,人民教师,涵养在哪里最基本的素质在哪里教书育人的信念还有没有容不下一点不同意见,脆弱的自尊像层窗户纸,一旦被碰到就像触了电一般歇斯底里,无视别人的劝解,口不择言地发泄着内心的愤怒。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曾经阳光、自信、优雅的老教师啊。
更让人无语的是,孩子第二天放学回来说老师在班里哭了,还说以后的作业家长可以不改,孩子也可以不做。
只是因为有家长在班级群里转发了一段对家长代改作业这一教育现象进行抨击的视频,老师们不仅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对家庭造成的困扰,反而理直气壮地迁怒到孩子身上!
如此,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之骄子!!
九
写在最后
新的时代里,新的老师开启了新的教学方式。
不得不说,智能手机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们完成了原本繁琐的工作,比如照相,比如集会,但是它也催生出了许多另类的改革——比如批改作业。每天孩子的作业做完后,都要由家长批改纠错,然后签上名字才算了事。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妥当,只是想到了我的那些曾经让我恐惧和不安的老师们,还有他们经常被墨水染红的手指。
然后想想自己的年少时光,自己写作业的时候,老爸老妈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娱乐,别说辅导作业了,陪我写会儿作业都难!
再然后就感到奇怪:这批改作业的任务,啥时候变成家长的了
如今,小儿子也走进校园了。
我不知道在他眼里的学校和老师都是什么样子的,但真心的希望,将来走出校门的孩子们,可以昂首挺胸,开朗地笑着。
一如洒在他们脸上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