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森林中的动静 本章:第一章

    第一章

    景和二十三年冬,大齐皇宫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

    十二岁的李光允跪在灵前,明黄色的龙袍裹着他单薄的身躯。先帝驾崩已七日,今日是他正式登基的日子,也是先帝出殡之日。

    陛下,该起驾了。大太监德顺轻声提醒。

    李光允木然起身,眼角还挂着泪痕。他瞥了一眼站在帘幕后的母后,太后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他,落在殿外某个地方。

    先帝遗诏——礼部尚书高声宣读,新帝年幼,当以学业为重,军国大事暂由太后垂帘听政。另,新帝皇后须为杨家嫡女杨瑾安,杨氏女即刻入宫教养,待帝十八岁后完婚。

    殿内一阵骚动。李光允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素白孝服的小女孩被领了进来。她约莫八九岁年纪,一张瓜子脸粉雕玉琢,眼睛却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臣女杨瑾安,拜见陛下。小女孩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声音软糯却清晰。

    李光允有些好奇地打量她。杨家世代镇守边关,功勋卓著,他听太傅讲过。没想到杨家嫡女竟是这样一个粉团似的小人儿。

    免礼。他学着父皇平日的语气说道,却见小女孩抬头冲他露齿一笑,那笑容天真烂漫,像冬日里突然照进的一缕阳光,让他心头一暖。

    仪式结束后,李光允在御花园里又遇到了杨瑾安。她正蹲在梅树下捡掉落的梅花,听到脚步声慌忙起身,发现是皇帝后松了口气。

    陛下也要捡梅花吗她眨着大眼睛问。

    李光允摇头:朕只是走走。他顿了顿,你捡梅花做什么

    给德妃娘娘做香囊。杨瑾安认真地说,德妃娘娘说梅花香气能安神,我想给陛下也做一个,听说陛下这几日睡得不好。

    李光允心头一热。自父皇驾崩,无人问他是否安睡。

    你会做香囊

    会一点。杨瑾安不好意思地低头,可能做得不好看。

    朕不嫌弃。李光允脱口而出。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声轻咳。太后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下,面色阴沉。

    陛下,该去听太傅讲学了。太后淡淡道,目光扫过杨瑾安时闪过一丝冷意。

    李光允只好离开。走出几步,他回头看见杨瑾安还站在原地,小手攥着几朵梅花,冲他悄悄挥了挥。

    那一刻,李光允觉得这冰冷的皇宫似乎有了些温度。

    然而当晚,太后就来到了他的寝宫。

    允儿,太后抚摸着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却带着警告,你是皇帝,不可与杨家女走得太近。

    为什么李光允不解,她不是将来要做我的皇后吗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先帝遗诏不可违,但你记住,杨家功高震主,那杨瑾安入宫为后,不过是为了牵制杨家。你切莫对她动真情,免得将来受制于人。

    李光允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想着杨瑾安说明日要送他的香囊。

    次日朝堂上,兵部奏报大梁国骚扰边境,被杨家军击退。大臣们纷纷称赞杨家忠勇,太后却冷笑一声。

    杨家军如此善战,边关百姓只知有杨家,不知有朝廷啊。

    李光允抬头,看见太后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母后的担忧。

    下朝后,杨瑾安果然等在御书房外,手里捧着一个绣着龙纹的香囊。

    陛下,我做得不好...她怯生生地递过来。

    李光允接过香囊,闻到淡淡的梅花香。他本该道谢,却想起母后的话,最终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朕还要学习看奏折,你退下吧。

    杨瑾安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退下。

    李光允望着她小小的背影,手中的香囊攥得紧紧的。他没有看见,远处的回廊转角,太后正满意地微笑。

    从那天起,一道无形的墙在李光允和杨瑾安之间筑起。太后时而在他耳边讲述杨家如何嚣张跋扈,时而安排宫女在杨瑾安面前议论皇帝对她的厌恶。两颗原本可以靠近的心,在太后的精心设计下,渐行渐远。

    第二章

    景和二十四年春,杨瑾安入宫已满一年。

    十岁的她站在御花园的梨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繁花。春风拂过,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沾满了她的发梢和衣襟。

    陛下,快看!下雪了!杨瑾安转身,朝着不远处正在读书的李光允喊道。

    十三岁的李光允抬起头,看见站在花雨中的杨瑾安,一时恍惚。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胡闹,春日哪来的雪。李光允板着脸说,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过去一年,太后不断在他耳边灌输杨家如何居功自傲,要他远离杨瑾安。可每次见到这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他总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杨瑾安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把花瓣:陛下您瞧,这不是雪吗

    花瓣从她指缝间滑落,有几片沾在了李光允的衣袖上。他下意识地想拂去,却闻到一阵清香。

    陛下,明日就是清明,听说宫外会放纸鸢,我们能去瞧瞧吗杨瑾安眨着大眼睛,满脸期待。

    朕乃一国之君,怎能随意出宫。李光允皱眉,却想起自己从未见过民间的风筝比赛。

    杨瑾安看出他的犹豫,凑近一步:那我们在宫里放好不好我给杨忠传话让他从宫外采买两个进来,一个给陛下,一个给我。

    她身上带着梨花的香气,李光允不自觉地深吸一口,等反应过来,已经点了头。

    太好了!杨瑾安高兴地拍手,我的风筝一定比陛下的飞得高!

    放肆!李光允突然沉下脸,你怎敢与朕相比

    杨瑾安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我...我只是开玩笑...

    李光允看她惊慌的样子,心里一软,正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

    允儿。

    太后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下,凤眸冷冷地扫过杨瑾安。杨瑾安立刻跪地行礼,小脸煞白。

    母后。李光允起身相迎。

    太后缓步走来,亲手扶起皇帝,却对杨瑾安视而不见:哀家听闻你近日功课有长进,特来看看。

    儿臣不敢懈怠。李光允恭敬道。

    太后这才瞥了眼仍跪着的杨瑾安:杨家女,你刚才说,你的风筝要比陛下的飞得高

    杨瑾安伏低身子:回太后,臣女一时失言...

    失言!太后冷笑,陛下可知,边关刚传来消息,杨家军又擅自扩军,已占了三镇之地

    李光允脸色一变:当真

    哀家岂会骗你。太后轻抚儿子的肩膀,杨家女在宫中尚且如此嚣张,可想而知她父兄在边关是何等跋扈。今日敢说风筝高过天子,明日就敢说杨家强过皇室!

    杨瑾安猛地抬头:太后明鉴,臣女绝无此意!家父家兄对朝廷忠心耿耿...

    闭嘴!太后厉声喝道,哀家与陛下说话,岂容你插嘴!允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杨家的教养!

    李光允看着杨瑾安惊慌的小脸,内心挣扎。他知道母后一向不喜杨家,可杨瑾安确实僭越了...

    杨瑾安,你回自己宫里反省三日,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他最终说道。

    杨瑾安眼中含泪,重重磕了个头:臣女领旨。

    待杨瑾安退下,太后叹了口气:允儿,你太心软了。这杨家女留在宫中,早晚是个祸害。

    可先帝遗诏...

    先帝是被杨家蒙蔽了!太后突然激动起来,你可知当年先帝为何突然病重为何太医查不出病因哀家怀疑...她压低声音,与杨家脱不了干系!

    李光允震惊:母后是说...

    哀家没有证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后握紧他的手,允儿,你是皇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杨家女,留不得。

    李光允心乱如麻。他想起这一年杨瑾安对他的好——熬夜做的香囊,雨天送来暖身汤,生病时亲手做的糕点..可如果这些都是别有用心...

    请母后明示。他低声道。

    次日清晨,杨瑾安刚起床,就接到圣旨:因大不敬之罪,逐出皇宫,永不得入宫为后。

    十岁的她呆立当场,手中的风筝掉落在地。

    不可能...陛下他...她喃喃自语,突然向外冲去,我要见陛下!

    宫女太监们拦住她,为首的嬷嬷冷笑道:杨小姐,请自重。陛下说了,不想再见你。

    我不信!杨瑾安眼泪夺眶而出,陛下不会这样对我!

    圣旨在此,岂容你质疑!嬷嬷厉声道,来人,给她收拾东西,立刻送出宫去!

    半个时辰后,杨瑾安被带到宫门口。老仆杨忠早已接到消息,等在那里。见她出来,连忙上前:小姐...

    杨瑾安脸色苍白,眼中却已没有了泪水。她回头望了眼这座生活了一年的皇宫,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把这个交给陛下。她对守门的侍卫说,就说杨瑾安谢陛下这一年来的...照拂。

    玉佩是先帝赐予的,上面刻着永结同心四字,本是她未来的聘礼。

    侍卫犹豫着接过,杨瑾安已转身走向马车,背影挺得笔直,全然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小姐...杨忠心疼地唤道。

    杨伯,我们回家。杨瑾安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不,不是回家,是去京郊的田庄。

    小姐要去田庄为何不回杨府

    杨瑾安望向皇宫方向,眼中已有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静:杨府时刻被太后的人盯着,太过扎眼,我想住在清净一点的地方。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杨瑾安没有回头。她不知道,此刻的御书房内,李光允正拿着那块玉佩,手指微微发抖。

    陛下,要追回来吗大太监德顺小心翼翼地问。

    李光允张口欲言,却听殿外传来太后的声音:允儿。

    太后步入殿中,看了眼玉佩,冷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了

    母后,她毕竟才十岁...

    十岁就敢如此嚣张,长大了还了得太后一把夺过玉佩,先帝糊涂,竟要立这种女子为后!允儿,你是一国之君,岂能被儿女私情所困

    李光允握紧拳头:可先帝遗诏...

    先帝已逝,你才是皇帝!太后将玉佩重重放在案上,边关刚传来急报,杨家又擅自调兵,这是要造反吗允儿,你若现在心软,将来必成大患!

    李光允想起母后说的,先帝死因可疑...若真与杨家有关...

    母后教训的是。他最终低头,将玉佩推到了一边。

    太后满意地笑了:这才是哀家的好儿子。放心,待你成年,哀家自会为你挑选贤良淑德的皇后。

    李光允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不知为何,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远处的宫墙上,手里牵着风筝线,风筝高高飞起,越飞越远...

    而此时,驶向京郊的马车上,杨瑾安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轻声问道:杨伯,我们家田庄有多大

    回小姐,约五百亩,这些年疏于打理,收成不太好。

    五百亩...杨瑾安若有所思,足够了。

    小姐要做什么

    杨瑾安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活得更好。总有一天,陛下会知道,他今日的决定有多么错误。

    老仆杨忠看着小主人稚嫩却坚毅的侧脸,轻声道:小姐,来日方长。

    马车渐行渐远,驶向京郊五十里外的杨家田庄。那里,等待杨瑾安的将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第三章

    京郊五十里,杨家田庄。

    杨瑾安从马车上下来,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住了。庄门破败,围墙坍塌了几处,田地里杂草丛生,几个衣衫褴褛的佃户正懒洋洋地锄地,看到马车来了,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

    这就是杨家的田庄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老仆杨忠面露尴尬:小姐,这些年老爷和少爷都在边关,京城产业无人打理...

    杨瑾安抿紧嘴唇,抬步向庄内走去。十岁的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腰间只系着一块普通玉佩,再无半点宫中贵女的痕迹。

    庄内的管事刘大听说小姐来了,慌慌张张跑出来,额头冒汗:小、小姐怎么亲自来了这庄子破旧,实在不是您该住的地方...

    我以后就住这里,给我收拾出来一座院子。杨瑾安环视四周,把所有人都叫到前院来,我有话说。

    半个时辰后,五十几户佃户稀稀拉拉地站在院子里,交头接耳。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中透着麻木与怀疑。没人知道这个十岁的小女孩是谁,只知道是京城杨家的小姐。

    杨瑾安站在台阶上,清脆的声音传遍院子:从今日起,田租减半。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一个老农颤声问道。

    田租减半。杨瑾安重复道,另外,每户若有适龄孩童,不论男女,皆可来庄上读书识字,分文不取。

    这下连管事刘大都张大了嘴:小姐,这...这不合规矩啊!

    杨瑾安目光扫过众人:只有一条——从今往后,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粒粮食,都要按我说的做。愿意的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没人动。佃户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

    一个胆大的年轻人问道:小姐说话可算数杨家老爷知道吗

    杨瑾安嘴角微扬:这里现在是我说了算。她转向杨忠,杨伯,把账册都拿来,我要看看这些年到底亏空了多少。

    当夜,庄内最好的厢房里,杨瑾安就着油灯翻看账册,眉头越皱越紧。

    五年了,年年亏空。她指尖点着一处数字,五百亩良田,年收成竟不足二百石

    杨忠低声道:管事刘大是太后娘家高氏举荐的人...

    杨瑾安猛地合上账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明日查账,一亩一亩地查。

    次日清晨,杨瑾安亲自下田。她挽起袖子,踩着泥泞,一亩一亩地查看庄稼长势。佃户们起初只是远远观望,后来见她真懂农事,渐渐围拢过来。

    这地不该种麦子。她蹲在一处田埂边,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土质偏酸,种黍米更好。

    老农惊讶道:小姐还懂这个

    杨瑾安笑了笑:在宫里时,跟着一位老太监学过些。她没有说,那位老太监曾是先帝的心腹,教她的远不止农事。

    一个月后,刘大被查出贪污多年,杨瑾安当众将他逐出田庄。佃户们第一次对这个十岁的小主人生出敬畏。

    秋去冬来,杨瑾安的变化令人吃惊。她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先跟着请来的武师练一个时辰基本功,然后处理庄务,下午则跟着请来的先生读书。夜里,她常常熬到三更,研读杨忠从各处搜罗来的商贾典籍。

    转年春天,田庄焕然一新。围墙修葺整齐,仓库里堆满了粮食,佃户们脸上有了血色。更令人惊讶的是,庄上真的建起了学堂,十几个农家孩子每天跟着一位落魄举人读书识字。

    小姐,您这是要做甚杨忠看着正在核对账目的杨瑾安,忍不住问道。

    杨瑾安头也不抬: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可杨家不缺钱...

    我缺。杨瑾安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杨伯,你以为我被赶出宫,就真的甘心一辈子做个田庄小姐吗

    杨忠心头一震。

    陛下现在年幼,受太后摆布。但总有一天他会亲政。杨瑾安轻声道,到那时,我要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杨瑾安。

    转眼又过一年,十一岁的杨瑾安已经将田庄规模扩大了一倍。她用粮食换来了邻近的两百亩荒地,雇人开垦,种上了药材和桑树。

    小姐,桑树要三年才能养蚕...杨忠提醒道。

    我知道。杨瑾安正在查看一张图纸,所以我先开了布行。你看,这是城南新买的铺面。

    杨忠瞪大眼睛:小姐何时...

    上月。杨瑾安微微一笑,用的是卖药材的钱。杨伯,你明日去找几个可靠的织工,我要在庄上建织坊。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李光允正面临亲政前的最后准备。十四岁的少年天子坐在御书房,面前摊开的奏折全是关于边境军情的。

    大梁国又在骚扰边境他皱眉问道。

    兵部侍郎高展——太后娘家侄子——躬身道:回陛下,不过是小股流寇,杨家军已将其击退。依臣之见,不如派使者议和,免动干戈。

    议和李光允冷笑,大梁国这些年得寸进尺,不断骚扰我境边民,若再议和,他们怕是要朕割地了!

    高展还要再说,太后从帘后走出:允儿,高侍郎也是一片忠心。战事一起,劳民伤财,国库可经不起消耗。

    李光允握紧拳头:可先帝说过,大梁狼子野心,不可纵容...

    先帝已逝。太后淡淡打断,如今是你要做决断。高展熟悉兵事,哀家准备提拔他为兵部尚书,你意下如何

    李光允看着母后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高展谄媚的笑脸。

    母后决定便是。他最终说道。

    太后满意地笑了:这才是哀家的好儿子。

    当夜,李光允辗转难眠。他起身来到御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块玉佩——正是杨瑾安离宫时留下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永结同心四字,他忽然有些恍惚。

    那个说要做香囊给他的小女孩,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

    陛下,这么晚了...大太监德顺掌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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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允迅速收起玉佩:朕只是睡不着。

    德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天凉了,陛下保重龙体。

    同一片月光下,杨家田庄的织坊里仍亮着灯。杨瑾安正在查看新织出的一匹锦缎,手指抚过细腻的纹路。

    比上次好多了。她对织工说道,但这种花色在京城卖不上价。江南人喜欢淡雅些的,下次用青白二色试试。

    织工连连称是。如今的杨瑾安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小女孩。一年多的商场磨砺,让她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种威严。

    回到房中,杨忠递上一封信:小姐,边关来信。

    杨瑾安拆开一看,是父亲杨将军的笔迹。信中说边境局势紧张,大梁国陈兵十万,恐有大动作。朝廷却迟迟不发粮饷,军中粮草只够维持三个月。

    太后这是要置杨家军于死地啊。杨忠忧心忡忡。

    杨瑾安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掉,眼中寒光闪烁:传话给父亲,让他坚持住。粮草的事...我来想办法。

    次日,杨瑾安召集了几位心腹。

    布行、粮铺的收益如何她问道。

    账房先生报出一串数字,杨瑾安听完,轻轻敲击桌面:还不够。从今日起,扩大酒坊规模,再买三百亩地种高粱。另外...她顿了顿,派人去查查高家在各地的产业,特别是与军需有关的。

    小姐是要...

    太后想饿死杨家军,我就让她先饿一饿。杨瑾安冷笑,先从高家的粮铺开始,把他们的客源都抢过来。

    又过了半年,杨瑾安名下的产业已遍布京城周边。布行、酒家、粮铺、药铺...她甚至开始饲养战马,暗中与边关将领做生意。

    最令人意外的是,她以杨氏私塾为名,聘请了几位被朝廷排挤的名儒大家来讲学。不仅佃户子女,连周边富户都争相送孩子来读书。而杨瑾安自己,则常常坐在最后一排,认真听讲。

    小姐,您为何要学这些枯燥的经义侍女不解地问。

    杨瑾安合上《盐铁论》,轻声道:要打败敌人,就得先了解他们赖以生存的规则。

    此时,距离她被逐出宫已过去三年。十三岁的杨瑾安,眼中再看不到半点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智慧。她像一只潜伏的幼豹,静静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而皇宫中,十五岁的李光允正在为亲政做准备。太后加紧了对朝政的控制,高展已升任兵部尚书,高家不断敛财,朝中重要位置几乎都被太后党羽占据。

    陛下,边境急报!一日早朝,八百里加急传来,大梁国大军压境,已攻破两座边城!

    李光允拍案而起:杨家军呢

    杨将军率军死守,但粮草不足,恐难持久...

    李光允转向高展:兵部为何不拨粮饷

    高展不慌不忙:回陛下,国库空虚,臣已尽力筹措...

    好一个尽力筹措!李光允怒极反笑,朕倒要看看,兵部的账目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朝堂上一片死寂。太后在帘后轻咳一声:陛下,当务之急是应对大梁入侵。高尚书熟悉边事,不如派他前去议和...

    议和李光允冷冷打断,母后,大梁国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要议和

    他环视满朝文武,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就是他的江山,他的臣子危难关头,竟无一人可用

    退朝。李光允疲惫地挥手,明日再议。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杨家田庄里,杨瑾安正看着刚刚送到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太后果然动手了。她对杨忠说道,传令下去,变卖三处铺面,筹集银两。再开仓取粮,秘密运往边关。

    小姐,这可是我们大半积蓄啊!

    杨瑾安望向皇宫方向,眼中精光闪烁:放心,这笔投资,会有百倍回报。

    第四章

    又过三年,太和殿。

    十八岁的李光允端坐在龙椅上,冕旒下的面容肃穆。今日是他正式亲政的日子,太后刚刚撤去珠帘,将玉玺亲手交到他手中。

    儿臣必不负母后所托。李光允接过玉玺,声音沉稳。

    太后面带微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陛下已成年,哀家也该享享清福了。她转向满朝文武,自今日起,军国大事均由陛下决断,哀家不再过问。

    百官跪拜,山呼万岁。李光允望着匍匐在脚下的臣子们,胸口涌起一股热流。六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退朝后,李光允立即召户部尚书入御书房。

    朕要看看国库账目。他直截了当道。

    户部尚书赵冉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这...账目繁杂,容臣整理后再...

    现在。李光允敲了敲桌面,语气不容置疑。

    半个时辰后,李光允的脸色越来越沉。账目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国库存银不足百万两,各地粮仓多半空虚,而历年税收账目混乱不堪,明显有人中饱私囊。

    六年时间,国库就被掏空了李光允冷笑,赵爱卿,你这个户部尚书当得可真称职啊。

    赵冉扑通跪下:陛下明鉴!这些年太后垂帘,各项支出均由她老人家首肯,臣只是遵旨办事

    够了。李光允打断他,从今日起,每一两银子的出入都要经朕过目。另外,朕要彻查这些年所有军费开支。

    赵冉面如土色,连连称是。

    待赵冉退下,李光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大太监德顺悄声上前:陛下,兵部高尚书求见。

    高展李光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让他进来。

    高展满脸堆笑地进来,行礼后道:恭喜陛下亲政。臣奉太后懿旨,已将禁军统领一职交由臣弟高扬担任,特来禀报。

    李光允猛地站起:什么禁军统领何时轮到太后指派了

    高展不慌不忙:陛下息怒。先帝驾崩后,禁军统领一职一直空缺,太后也是为陛下安危着想...

    传朕旨意,高扬即刻卸任,禁军暂由副统领代管。李光允冷冷道,另外,兵部这些年军费账目,三日内呈上来。

    高展笑容僵在脸上:陛下,这...

    退下。

    高展离开后,李光允一拳砸在案几上。他早知亲政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太后一党如此明目张胆地揽权。

    德顺,他忽然问道,杨家女...杨瑾安这些年可有消息

    德顺一愣:回陛下,听说杨小姐离宫后应该是去了边关杨将军处。

    边关...李光允望向西北方向,若有所思。当年那个小女孩,如今也该十五岁了。不知在边关风吹日晒下,可还保留着几分当年的灵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嘲地摇摇头。眼下朝政糜烂至此,哪有闲心想这些。

    传旨,明日早朝,朕要亲自点将,巡视京营。

    而此时,京郊五十里的杨家田庄已今非昔比。原本五百亩的田庄如今扩展到一千五百亩,庄内新建了织坊、酒坊、粮仓,甚至还有一个小型马场。

    十五岁的杨瑾安正在账房听管事们汇报。

    布行上月净利三万两,江南客商订了五千匹云纹锦,定金已收。

    酒坊新酿的高粱酒供不应求,醉仙楼要再加一百坛。

    粮铺存粮充足,按小姐吩咐,已暗中收购了周边三县七成的余粮。

    杨瑾安微微颔首,手指轻敲桌面:马场那边如何

    回小姐,新到的三十匹河西马适应良好,其中五匹堪称良驹,可作战马。

    好。杨瑾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那五匹单独饲养,日后送往边关。

    会议结束后,杨忠留下低声道:小姐,边关来信,情况不妙。大梁国集结大军,随时可能进犯。

    杨瑾安眉头紧锁:父亲那边粮草可够

    最多支撑两个月。杨忠忧心忡忡,朝廷迟迟不发粮饷,恐怕是太后的意思。

    杨瑾安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六年时光,当年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素净的衣裙掩不住她通身的贵气,而那双眼睛里的锋芒更让人不敢直视。

    太后这是要借大梁国的刀杀我杨家。她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变卖两处铺面,筹集银两购粮。再派人去边关沿线查看路线,做好运粮准备。

    小姐,这可是我们大半积蓄啊!万一...

    没有万一。杨瑾安打断他,父亲若败,杨家必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杨忠肃然:老奴这就去办。

    三日后,杨瑾安,巡视自家在县城的粮铺。她穿着普通富家小姐的衣裙,戴着面纱,只带了两个护卫。

    酒铺生意兴隆,门口排着长队。杨瑾安正要进去,忽听街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臭丫头,唱得这么难听还敢要钱一个粗鲁的男声吼道。

    杨瑾安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被几个地痞围住,怀中抱着一张破旧的琵琶。少女约莫十三四岁,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我明明唱得很好...少女倔强地反驳,你们听了三首曲子,说好给钱的!

    哟,还敢顶嘴地痞扬手就要打人。

    住手。杨瑾安出声制止。

    地痞回头,见是个戴着面纱的小姐,不屑道: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杨瑾安的护卫立即上前,亮出腰刀。地痞们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走了。

    少女抱着琵琶,怯生生地看着杨瑾安:多谢小姐相救。

    你会弹琵琶杨瑾安问道。

    会一些...我爹是乐师,教过我。少女低下头,他去年病死了,我只能卖唱为生...

    杨瑾安打量着她:叫什么名字

    柳青儿。

    可愿跟我走杨瑾安直截了当,我府上缺个会乐器的侍女。

    柳青儿瞪大了眼睛,随即跪下连连磕头:愿意!青儿愿意!谢小姐大恩!

    回到田庄,杨瑾安让人带柳青儿去沐浴更衣。收拾干净的柳青儿虽仍瘦弱,但眉清目秀,举止伶俐。

    小姐,您为何要收留她杨忠不解地问。

    杨瑾安轻抿一口茶:这丫头眼神机警,是个可造之材。好生调教,将来或许有用。

    当晚,杨瑾安正在书房查看地图,柳青儿端着茶进来。

    小姐,请用茶。她恭敬道,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桌上的地图。

    杨瑾安注意到了:识字

    跟爹学过一些。柳青儿小声回答。

    过来。杨瑾安招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柳青儿仔细看了看:是...北疆这些标记...是粮道

    杨瑾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眼力不错。她合上地图,从明日开始,你上午跟着李嬷嬷学规矩,下午来书房伺候,我亲自教你读书。

    柳青儿惊喜万分,跪下就要磕头。杨瑾安扶住她:记住,在我这里,忠心比什么都重要。

    青儿誓死效忠小姐!少女眼中闪着泪光。

    十日后,边关急报传入京城——大梁国二十万大军压境,已攻破两座边城!

    朝堂上,李光允拍案而起:岂有此理!高展,兵部为何不早做防备

    高展不慌不忙:陛下息怒。大梁国来势汹汹,不如派使者议和...

    议和李光允怒极反笑,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要议和,这些年议和的次数还少么,大梁每年来一次我们就要议一次和杨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回陛下,杨将军率军死守,但粮草不足,恐难持久...

    李光允转向户部:即刻调拨粮饷支援边关!

    户部尚书赵冉为难道:陛下,国库空虚,一时难以筹措...

    那就加征税赋!

    百姓困苦,再加税恐生民变...赵冉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高展。

    李光允环视满朝文武,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就是他的臣子国家危亡之际,竟无一人可用

    退朝后,李光允独自来到御花园。春光明媚,他却无心欣赏。六年前,也是在这里,他下令将那个小女孩逐出皇宫。如今边关告急,杨家军孤军奋战,而他却连粮饷都凑不齐...

    陛下。德顺轻声道,太后请您去慈宁宫用膳。

    李光允冷笑:母后这是要教导朕如何治国了。

    慈宁宫内,太后笑容可掬:允儿,刚亲政就遇到这种事,也是难为你了。

    母后有何高见李光允语气平淡。

    大梁国不过是要些金银布帛,给他们便是。太后轻描淡写,何必劳民伤财地打仗

    李光允放下筷子:母后,大梁国要的不是金银,是我大齐的江山。

    胡说!太后沉下脸,哀家已派人打听过,大梁国主只要北疆三镇...

    三镇一失,京城门户洞开!李光允猛地站起,母后,这是谁给您出的主意高展

    太后也怒了:允儿!你这是跟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李光允回到御书房,连夜召见了几位老将商讨对策,却得知一个更糟的消息——禁军副统领竟是高展的表弟,整个京营都在太后一党掌控中。

    陛下,杨家军这几年消耗巨大,恐难以支撑此次战局了,如今之计,唯有速调南方驻军北上。老将军王猛建议道,但粮草确实是个难题...

    李光允沉思良久,忽然问道:王将军,可听说过京郊有个姓杨的富商

    王猛一愣:确实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在京郊经营田庄,家资巨万,还开了不少铺面。

    能否向他借粮

    这...王猛迟疑道,商人重利,恐怕...

    李光允挥手打断:明日朕要微服出巡,亲自会会这个杨富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杨家田庄里,杨瑾安正看着刚刚送到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太后果然要借刀杀人。她对杨忠说道,传令下去,变卖三处铺面,筹集银两购粮。再派人去边关沿线查看路线,十日内必须打通一条秘密粮道。

    小姐,这是要...

    救边关,救杨家。杨瑾安目光如炬,也是救大齐。

    柳青儿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个救她出苦海的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第五章

    又过一年,大齐与梁国的战争已持续一年。

    李光允披着狐裘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十九岁的年轻皇帝眉宇间已有了深深的皱纹,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全是边关告急的军报。

    陛下,户部赵尚书求见。德顺轻声禀报。

    宣。

    赵冉进来时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跪伏在地:陛下,国库...国库已经空了。边关粮饷实在...实在无力筹措...

    李光允猛地转身,案几上的茶盏被袖风带倒,滚烫的茶水溅在赵冉手上,他却不敢动弹。

    空了李光允声音冷得像冰,朕登基时还有百万两存银,一年时间就空了

    赵冉额头抵地:陛下明鉴,这一年战事消耗巨大,加上南方水灾,税收又...

    够了!李光允一掌拍在案几上,传旨,即日起,宫中用度减半,朕的私库珍宝全部变卖充作军费!

    赵冉震惊抬头:陛下,这...

    还不快去办!李光允喝道,再传旨各州府,凡五品以上官员,捐俸半年!抗命者,革职查办!

    赵冉连滚带爬地退下后,李光允疲惫地坐回椅上。德顺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热茶:陛下,保重龙体...

    德顺,李光允忽然问道,杨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回陛下,杨将军死守潼阳关,已击退大梁七次进攻。但...军中粮草只够维持半月了。

    李光允闭了闭眼。一年来,杨家军死守边关,伤亡惨重,而朝廷连粮饷都供应不上。他想起那个被自己逐出宫的小女孩,若她知道家人正在前线浴血奋战,而自己这个皇帝却...

    陛下,太后请您去慈宁宫用膳。一个小太监在门外禀报。

    李光允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告诉母后,朕军务繁忙,改日再去。

    自从半年前他严惩了几个贪污军饷的太后党羽后,母子关系已降至冰点。太后表面不再干政,暗地里却处处掣肘。前几日他还发现,太后竟暗中下令截留运往边关的粮草!

    德顺,那批被截的军粮追回来了吗

    德顺低声道:回陛下,只追回三成...其余据说已被高价卖给了江南商贾。

    李光允眼中怒火燃烧:查!给朕一查到底!凡是涉案者,无论身份,一律严惩!

    三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震动朝堂——兵部侍郎高展因贪污军饷、私卖军粮被下狱!

    慈宁宫内,太后摔碎了最心爱的翡翠茶盏。

    允儿,高展是哀家亲侄,你怎能...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李光允面不改色:母后,高展贪污军饷证据确凿,按律当斩。念在母后面上,朕已格外开恩,只判了流放。

    你!太后指着李光允,指尖发颤,你这是要跟哀家作对

    李光允直视太后:儿臣不敢。但国难当头,任何人危害社稷,朕决不轻饶。

    母子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最终太后冷笑一声:好,好得很!哀家倒要看看,没有高家支持,你这皇位能坐多久!

    李光允躬身退出,心中却无半点胜利的喜悦。高展虽除,但军粮问题仍未解决。若潼阳关失守...

    正当李光允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有乡绅匿名捐赠粮食百万担,白银三百万两支援边关!

    何人如此慷慨李光允惊喜交加。

    户部侍郎回禀:回陛下,只知是京郊一位姓杨的乡绅,自称报国乃本分,不敢留名。

    杨李光允心头一震,可是杨将军族人

    应该不是。杨将军一族多在边关,这位杨乡绅据说在京郊经营田产多年,家资丰厚。

    李光允若有所思:传旨,重赏这位义士!务必查明身份,朕要亲自召见!

    而此时,杨家田庄内一片繁忙。数十辆粮车正整装待发,杨瑾安披着厚厚的斗篷,在风雪中亲自清点数目。

    小姐,这批粮草一走,我们的存粮就去了一半啊。杨忠忧心忡忡。

    杨瑾安呼出一口白气:无妨。开春前还能从江南购粮。她转向一旁的管事,记住,沿途换马不换车,日夜兼程,务必十日内送到潼阳关。

    管事犹豫道:小姐,如今各处都有劫匪,尤其靠近边关一带...

    我已打点好沿途关卡。杨瑾安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另外,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我父亲,万不可经他人之手。

    管事郑重接过,藏入贴身衣物。

    杨瑾安又叮嘱道:若有人问起粮食来历,只说是一位杨姓乡绅所捐,切莫提及田庄和我。

    管事领命而去。杨瑾安望着远去的车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次变卖了布行和两处田产才凑足钱粮,若父亲还不能击退梁军...

    小姐,外面冷,回屋吧。柳青儿为她撑起伞。

    回到书房,杨瑾安立刻查看账册。这一年来,她名下的产业已缩减三成,全部换成了军需物资秘密运往边关。若非早年布局的粮铺网络,根本撑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

    小姐,您为何不直接告诉朝廷是您捐的粮柳青儿一边磨墨一边问,皇上知道了,说不定会...

    会什么杨瑾安轻笑,召我回宫她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青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十五岁的小侍女经过一年调教,已能读写简单文书,成了杨瑾安的得力助手。

    青儿,你去库房把那些药材清点一下。杨瑾安吩咐道,尤其是金疮药,全部打包,下次随粮车一起送往前线。

    柳青儿刚离开,杨忠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太后派人在查匿名捐粮的人!

    杨瑾安眉头一皱:她起疑了

    不止如此。杨忠压低声音,高展虽被流放,但太后暗中派了死士跟随,恐怕要在半路...

    杨瑾安猛地站起:快,派我们的护卫追上粮队!务必保护管事安全!

    十日后,潼阳关外。

    杨将军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梁军的营帐,眉头紧锁。军中粮草已尽,士兵们每日只能喝一碗稀粥。若援粮再不到...

    将军!将军!一个士兵狂奔而来,粮队!我们的粮队到了!

    杨将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看到浩浩荡荡的粮车驶入关中,这个铁血将军竟红了眼眶。

    是哪位大人押送的他急问。

    不是朝廷的人。押粮管事上前行礼,是一位杨姓乡绅捐赠的。说着递上那封信。

    杨将军拆信一看,脸色骤变。信中只有简单几句:父亲安好,女瑾安在京一切顺遂,勿念。此粮乃女儿变卖部分家产所筹,望父亲保重,早日凯旋。

    瑾安...杨将军双手微颤。六年前被逐出宫的小女儿,如今竟以一己之力救了整个边关大军!

    又过几日,京城皇宫。

    李光允看着边关送来的捷报,龙颜大悦。杨家军得到粮草后士气大振,一举击退梁军三十里!

    好!杨将军果然不负朕望!他拍案叫好,随即问道,那位捐粮的杨乡绅,可查到了

    德顺摇头:回陛下,此人行事极为谨慎,粮队从京郊出发,但具体从哪个田庄出来的,尚无线索。

    李光允若有所思:继续查。另外,传旨嘉奖杨家军,擢升杨将军为一品镇国大将军,赐黄金千两!

    德顺刚要退下,李光允又唤住他:等等...杨将军的女儿,杨瑾安,现在何处

    德顺一愣:这...老奴不知。自六年前离宫后,就再没消息了。

    李光允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忽然想起那个站在梨花雨中冲他微笑的小女孩。若她还活着,如今也该十六岁了...

    派人去边关打听打听。他轻声道,若她在杨将军处...问问可需要什么赏赐。

    德顺躬身应下,心中却暗自诧异。六年来,陛下还是第一次问起那位被逐出宫的杨家女。

    慈宁宫内,太后正听着心腹嬷嬷的汇报。

    查清楚了真是那丫头

    回太后,十之八九。那捐粮的田庄虽用化名,但管事的确是杨家旧部。

    太后眼中寒光闪烁:好个杨瑾安,被逐出宫还不安分!她沉吟片刻,去,把高展给哀家叫回来。

    嬷嬷大惊:太后,高大人可是被陛下流放的...

    怕什么太后冷笑,就说哀家病重,要见亲侄最后一面。允儿再狠心,也不敢拦这个。

    当夜,一队黑衣人悄悄离开京城,朝着高展流放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的杨家田庄,杨瑾安正在灯下查看最新的账目。柳青儿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我们派去保护粮队的人回报,途中遇到劫匪,管事受了重伤!

    杨瑾安猛地站起:信呢信可送到了

    信已安全送达杨将军手中。但...柳青儿犹豫道,管事说,那些劫匪不像普通山贼,训练有素,像是...像是官兵假扮的。

    杨瑾安眼中寒光一闪:太后...

    第六章

    又是一年春天,潼阳关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庆。

    李光允决定亲自主持春祭大典,并下旨允许民间举办庙会庆祝。大典过后,他换上便装,只带德顺和两名侍卫,悄悄混入人群。

    陛下,这太危险了...德顺紧张地东张西望。

    叫老爷。李光允纠正道,目光却被不远处一个身影吸引。

    桥头柳树下,站着一位戴青纱斗笠的女子。春风吹拂,面纱微微掀起,露出精致的下颌和一抹浅笑。她正专注地看着河中的花灯,身姿挺拔如青竹,在喧嚣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去那边看看。李光允不自觉地朝她走去。

    女子似有所感,转头望来。四目相对,李光允心头一震——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深不可测。

    这位公子有事女子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警惕。

    李光允回过神来,拱手道:见姑娘独自赏灯,冒昧打扰。今日猜谜会有彩头,不知姑娘可愿一同前往

    面纱下的唇角微扬:公子不怕我猜走了你的彩头

    求之不得。李光允脱口而出。

    猜谜台前围满了人。主持的老者每出一道题,台下便七嘴八舌地抢答。李光允与那女子并肩而立,竟一连答对七题,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

    最后一题,老者高声道,不是竹筒没左右,不是飞禽蛋中走,不是点心可充饥,不是浆糊黏手手,打一物。

    台下议论纷纷,却无人答出。李光允皱眉思索,忽听身旁女子轻声道:可是蜂窝

    他恍然大悟,却见女子向他使了个眼色。

    最终谜底揭晓,果然是蜂窝。李光允得了彩头——一对精致的玉坠。他将其中一枚递给女子:姑娘明明知道答案。

    女子接过玉坠,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公子不也一样让着小女子呢。

    这一触如电流般窜过全身,李光允正想再说什么,一个侍卫匆忙挤过来,在德顺耳边低语几句。

    德顺脸色一变:老...老爷,家中有急事。

    李光允无奈,只得拱手:在下有事,先行告辞。不知姑娘...

    有缘自会再见。女子微微颔首,转身隐入人群。

    回宫路上,德顺禀报:边关八百里加急,杨将军乘胜追击,又夺回两城!梁国遣使求和!

    李光允大喜,心思却还停留在那个神秘女子身上:德顺,派人去找今日猜谜会的主持,查查那女子的来历。

    陛下对那女子...

    她不一样。李光允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很不一样。

    而此时,回田庄的马车上,杨瑾安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她早已褪去稚气,眉目如画,气质卓然。

    小姐,您太冒险了!杨忠急道,万一被认出来...

    这么多年了,谁能认出杨瑾安把玩着玉坠,何况,是他先找上我的。

    那您为何不...

    还不是时候。杨瑾安望向窗外,他现在只是被一副皮相吸引,若知道我是谁...她没再说下去。

    马车驶过一片桃林,花瓣纷飞如雨。杨瑾安忽然想起多年前宫中的那株梨树,和那个站在花雨中冲她微笑的小皇帝。

    宫中夜宴,庆祝边关大捷。李光允多喝了几杯,心情却格外愉悦。

    德顺,可有那女子的消息

    德顺摇头:老奴派人查了,无人认识。倒是...那杨乡绅又捐了五十万担粮,说是庆贺大捷。

    李光允若有所思:这杨乡绅和杨家军可有关系

    应该没有。杨将军一族多在边关,这位义商据说在京郊经营多年。

    继续查。李光允揉揉眉心,对了,杨将军凯旋时可携家眷

    德顺会意:老奴这就去信询问。

    李光允走到窗前,望着满天繁星。今日那女子的眼睛,不知为何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站在梨花雨中的小女孩。

    杨瑾安...他轻声念出这个多年未曾提起的名字。

    五十里外,杨瑾安站在田庄最高处,同样望着星空。

    小姐,风大。柳青儿为她披上斗篷。

    杨瑾安拢了拢衣襟:青儿,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柳青儿眨眨眼:或许...不是忘记,只是被蒙蔽了双眼

    杨瑾安笑了:你长大了。她转身回屋,明日开始,加大马场的训练。我感觉到...风雨欲来。

    第七章

    五月,京郊突发洪水,灾民遍地。

    李光允不顾劝阻,再次微服出巡。德顺跟在身后,看着皇帝眉头紧锁地视察灾情,心中暗叹。自从庙会偶遇那神秘女子后,陛下越发频繁出宫,却始终未能再遇佳人。

    老爷,前面有粥棚。侍卫指着远处。

    河堤旁搭着简易草棚,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排着队。一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分发粥粮,虽戴着面纱,但那挺拔的身姿让李光允心头一跳。

    是她!

    他快步上前,女子正好抬头,四目相对,她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姑娘,又见面了。李光允拱手。

    女子微微欠身:公子也是来赈灾的

    路过而已。姑娘心善,亲自施粥。

    力所能及罢了。她转身继续分粥,动作娴熟,老弱在前,青壮在后,每人一碗,不得多占。

    李光允惊讶于她指挥若定的气度,主动挽起袖子:我来帮忙。

    女子瞥了他一眼,没拒绝。

    两个时辰后,灾民暂时安置妥当。女子摘下面纱擦汗,露出清丽面容。李光允看得入神,直到德顺轻咳提醒。

    姑娘大义,在下钦佩。李光允真诚道,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女子犹豫片刻:萍水相逢,何必...

    朕命令你回答。李光允突然换了语气,威严尽显。

    现场瞬间寂静。女子瞳孔微缩,随即从容下跪:民女参见陛下。

    德顺和侍卫们立刻围上来护驾,灾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平身。李光允扶起女子,低声道,朕寻你多时了。

    女子后退半步:民女惶恐。

    不必害怕。李光允目光灼灼,朕欲纳你入宫,你可愿意

    女子睫毛轻颤:陛下,这不妥...

    有何不妥李光允逼近一步,难道你已许了人家

    并非如此。女子抬眸直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民女身份低微...

    朕不在乎。李光允打断她,三日后,朕派人来接你。

    女子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深深一礼。

    回宫路上,德顺欲言又止:陛下,那女子...

    查清她的住处。李光允语气坚决,这次绝不能再丢了。

    而此时,杨家田庄内气氛凝重。

    小姐,太危险了!杨忠急得团团转,皇上若知道您就是...

    他早晚会知道。杨瑾安神色平静,柳青儿,你刚才说有人跟踪

    柳青儿点头:是个面生的货郎,一直盯着粥棚。我悄悄跟了一段,见他进了高家庄子。

    高家太后的娘家杨瑾安眼神一凛,立刻加强庄内戒备,所有饮食由你亲自经手。

    当夜,柳青儿果然在厨房抓住一个往水缸里撒药粉的小厮。严刑逼供下,小厮招认是高家管事指使。

    小姐,是砒霜!柳青儿脸色煞白。

    杨瑾安握紧扶手:太后已经知道了...

    逃吧小姐!杨忠老泪纵横,去边关找老爷!

    杨瑾安却出奇地冷静:不,该逃的不是我。她起身走向密室,杨忠,备车,我要去见左相大人。

    左相可他是太后的人啊!

    不,杨瑾安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他是先帝留下的人。

    次日早朝,左相突然出列,呈上一份密折。

    陛下,臣有本奏。关于匿名捐粮的义商身份,以及...多年前杨家女被逐出宫的真相。

    李光允心头一跳:讲。

    左相深吸一口气:捐粮者正是当年被逐出宫的杨瑾安小姐。而她手中,握有先帝遗诏和...太后毒杀先帝的证据。

    朝堂哗然。李光允猛地站起,龙案上的茶盏被掀翻在地。

    你说什么!

    第八章

    左相话音未落,朝堂已乱作一团。

    李光允双手撑在龙案上,指节发白:左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臣愿以性命担保。左相跪伏于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函,此乃先帝临终前交给老臣的密诏,命老臣在适当时机公之于众。

    德顺接过密函,李光允展开一看,脸色骤变。纸上先帝笔迹他再熟悉不过,而内容更是触目惊心——先帝怀疑自己被人下毒,命左相暗中调查,并确保杨家女将来必为皇后。

    退朝!李光允猛地合上密函,左相、兵部尚书、大理寺卿留下,其余人退下!

    众臣惶惶退出。李光允盯着左相:杨瑾安现在何处

    在京郊杨家田庄。老臣已派人保护。

    备马,朕要即刻前往!

    德顺急忙劝阻:陛下,此事蹊跷,不如先等等

    德顺!李光允一声厉喝,连你也要瞒朕吗

    老太监浑身一颤,跪地不敢再言。

    一个时辰后,一队轻骑冲出皇宫,直奔京郊。李光允一马当先,心中翻江倒海。那个在庙会上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那个赈灾时从容不迫的女子,竟然就是...杨瑾安

    天色渐暗时,杨家田庄映入眼帘。庄前空地上,几十个灾民正在领取食物。李光允勒马驻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杨瑾安。

    她没戴面纱,一袭素衣,正弯腰为一个老妇包扎伤口。夕阳余晖洒在她侧脸,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与多年前那个小女孩相比,如今的她褪去了稚气,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威严。

    陛下来了!有人惊呼。

    人群顿时骚动。杨瑾安抬头望来,目光平静如水。她轻轻拍了拍老妇的手,然后整衣起身,缓步上前行礼。

    民女杨瑾安,参见陛下。

    李光允下马,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被自己逐出宫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让他胸口发闷。

    你...早就认出朕了

    杨瑾安微微一笑:陛下龙章凤姿,臣女岂敢不识。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李光允心里。庙会相遇,赈灾重逢,她一直知道他是谁,而他...

    进去说吧。李光允声音沙哑。

    书房内,杨瑾安亲手奉茶。李光允注意到她指尖有常年劳作的薄茧,不再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贵女。

    先帝遗诏是怎么回事太后...当真害了先帝李光允直奔主题。

    杨瑾安从暗格中取出一只锦盒:这里有先帝留给家父的密信,以及...太后毒杀先帝的证据。她顿了顿。

    李光允接过锦盒,手指微微发抖:为何现在才拿出来

    时机未到。杨瑾安直视皇帝,陛下刚亲政时,朝中多是太后党羽。若贸然行动,不仅我会死,杨家满门难保,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所以你暗中经营产业,结交朝臣,等待时机

    是。杨瑾安坦然承认,我本打算等陛下彻底掌握朝政后再行动,但太后逼人太甚。

    李光允翻看证据,脸色越来越难看。账册、口供、甚至太后心腹的亲笔信...铁证如山。

    朕...朕需要时间...

    陛下。杨瑾安突然跪下,民女并非要逼陛下立刻决断。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有刺客!杨忠破门而入,小姐快走!

    李光允猛地站起:谁敢!

    十余名黑衣人已杀入院中,侍卫们拼死抵抗。杨瑾安却异常冷静,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陛下请留在屋内。

    你会武艺李光允震惊道。

    六年时间,足够学很多东西了。杨瑾安闪身出门,剑光如虹。

    李光允跟出去,只见杨瑾安剑法凌厉,竟一连刺倒两名刺客。但对方人多势众,眼看一名刺客从背后偷袭,杨忠大喊一声扑上前,用身体挡下了那一刀。

    杨伯!杨瑾安失声惊呼。

    李光允怒不可遏,夺过侍卫的刀亲自上阵。皇帝亲临,侍卫们士气大振,很快将刺客或杀或擒。

    杨瑾安跪在杨忠身边,老仆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而出。

    小姐...老奴...不能再...杨忠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高展与梁国勾结的证据...太后...知情...

    李光允接过信,杨忠却抓住他的手:陛下...小姐这些年...不容易...她一直...

    话未说完,老仆的手垂了下去。

    杨伯!杨瑾安泪如雨下,这个陪伴她多年的老人,就这样走了。

    李光允站在一旁,心中翻腾。一边是生母的罪行,一边是忠仆的牺牲;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国法纲常...

    回宫。他最终咬牙道,朕要亲自审问这些刺客。

    杨瑾安擦干眼泪:民女随陛下一同前往。

    你...李光允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不怕太后再下杀手

    杨瑾安抱起杨忠的遗体:为了杨伯,为了杨家,也为了大齐...我不再逃避。

    当夜,大理寺连夜审讯。刺客熬不过酷刑,招出是太后身边嬷嬷指使。德顺带人搜查慈宁宫,果然在嬷嬷房中搜出与刺客往来的密信。

    李光允独自坐在御书房,面前摊着所有证据。先帝被毒杀的真相,太后勾结外敌的罪证,杨家这些年所受的冤屈...一切都在这里。

    德顺悄悄进来:陛下,杨小姐在偏殿等候。

    让她...再等等。李光允声音嘶哑。

    老太监欲言又止,最终轻声道:老奴伺候先帝三十年,先帝临终前曾说...杨家女聪慧坚韧,必能辅佐陛下成为明君。

    李光允猛地抬头:先帝真这么说

    德顺跪下:老奴不敢妄言。先帝还说...太后性情偏执,恐酿大祸,要陛下...必要时大义灭亲。

    一滴泪砸在案几上。李光允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哭了。

    传旨,太后移居寿安宫,无诏不得出。慈宁宫一干人等全部下狱严审。他站起身,另外...准备立后大典。

    德顺抬头:陛下是说...

    杨瑾安是先帝钦定的皇后,朕...不能再辜负先帝的期望了。

    偏殿中,杨瑾安静静站在窗前,望着初升的朝阳。她知道,当太阳升至正空时,她的人生将再次改变。

    柳青儿匆匆进来:小姐,德顺公公来了!

    杨瑾安转身,看到老太监手捧圣旨,满面笑容。

    第九章

    当年秋,大吉,宜嫁娶。

    皇宫张灯结彩,从午门到太和殿铺着长长的红毯。杨瑾安身着凤冠霞帔,在礼官引领下缓步前行。十九岁的她妆容精致,眉间一点朱砂更衬得肌肤如雪。

    太和殿前,李光允身着明黄龙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新娘。当杨瑾安走到跟前,他轻声道:朕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杨瑾安抬眸,眼中含笑:是臣妾找到陛下才对。

    礼乐齐鸣,百官朝拜。当玉如意递到皇帝手中时,李光允却拿出一物——正是当年杨瑾安离宫时留下的玉佩。

    物归原主。他将玉佩系在杨瑾安腰间,这次,别再还回来了。

    典礼过后,新皇后入主坤宁宫。夜深人静时,李光允忍不住问道:瑾安,你为何不早告诉朕你的身份若朕没有发现...

    陛下需要自己看清人心。杨瑾安取下凤冠,而非由臣妾告知。这些年,陛下学会了分辨忠奸,权衡利弊,这才是明君之道。

    李光允沉默片刻:朕当年...

    当年的事,臣妾早已放下。杨瑾安微笑,若非那只风筝,臣妾还是宫中一朵娇花,哪能见识民间疾苦,学会经营之道

    提到经营,李光允眼前一亮:你那些产业...

    已全部充入国库。杨瑾安递上一本账册,包括三万石存粮,二十万两现银,以及连通南北的商路三条。

    李光允翻开账册,震惊不已:这比国库还富有.

    陛下。杨瑾安突然正色,臣妾有一请求。

    但说无妨。

    请陛下勤政爱民,减少选秀。杨瑾安直视皇帝,后宫奢靡,耗费国本。臣妾愿以身作则,缩减用度。

    李光允大笑:朕有你就够了!

    一月后,太后被移居寿安宫。那日,杨瑾安亲自前去送行。

    别假惺惺了!太后冷笑,你以为赢了皇帝终究是我的儿子!

    杨瑾安平静道:太后错了。陛下首先是天下人的君父,然后才是您的儿子。她微微欠身,寿安宫已备好您爱吃的点心,请安心颐养天年。

    春去秋来,朝堂气象一新。杨瑾安将经营田庄的经验用于整顿皇庄,一年内增收三成;她缩减后宫开支,设立慈幼局收养孤儿;她劝谏皇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多年后,御花园梨花盛开。

    李光允与杨瑾安携手漫步。十年光阴,皇帝眼角已有了细纹,而皇后依旧端庄美丽。

    瑾安,朕昨日做梦,梦到小时候那只风筝了。李光允突然道。

    杨瑾安摘下一朵梨花:陛下还怪臣妾当年风筝飞得高吗

    朕庆幸那只风筝。李光允握紧她的手,若非如此,怎知我的皇后如此不凡

    微风拂过,梨花如雪纷飞。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那是他们的皇子公主在玩耍。

    史载,光安年间,政治清明,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史称光安之治。而这一切,始于一只风筝,和一位从田庄走回来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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