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闹钟像一把钝刀，生生割开古霞混沌的睡眠。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闹钟后，她坐在床边缓了三秒，才意识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妈妈...五岁的女儿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睡衣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
宝贝醒了快去刷牙，妈妈给你热牛奶。古霞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微笑，声音却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厨房里，平底锅上的煎蛋发出滋滋的声响。古霞机械地翻动着锅铲，另一只手按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上。这个意外到来的二胎已经三个月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孕育的喜悦，就被丈夫杨海天的反复无常折磨得心力交瘁。
妈妈，我的书包呢女儿在客厅里喊。
在沙发上，妈妈昨天就给你收拾好了。古霞把煎蛋盛进盘子，突然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她扶着水槽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送女儿去幼儿园的路上，小家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古霞却只能勉强应付。她满脑子都是昨天和杨海天的那场争吵。
打掉！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杨海天把筷子重重摔在桌上，米饭溅到了古霞刚擦过的地板上，你知道现在养一个孩子要多少钱吗我工资降了三分之一，你又不工作，拿什么养
古霞当时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都三个月了...
三个月怎么了现在无痛人流技术那么好。杨海天不耐烦地挥挥手，明天就去医院预约，这事没商量。
想到这里，古霞的眼眶又红了。她想起七年前怀大女儿时，杨海天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每天下班回来都要趴在她肚子上听动静，还特意请了假陪她去产检。
妈妈，你哭了吗女儿突然仰起脸问道。
古霞慌忙抹了抹眼角：没有，是风吹的。快走吧，要迟到了。
送完孩子，古霞没有直接回家。她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前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买那份她最爱吃的豆腐脑。自从杨海天降薪后，家里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整，该去医院做检查了。
公交车上，古霞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思绪飘回了十年前。那时候她刚毕业，通过亲戚的关系进入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在内江的一个工程项目做物流管理。虽然工资不算高，但胜在体面，她每天穿着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觉得自己前途无量。
直到那天工地上发生大规模斗殴事件。办公室的玻璃窗被人砸碎了一块，古霞和同事们吓得缩在角落里。就在这混乱的时刻，她第一次见到了杨海天。
他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和几个工友一起来看热闹。后来他告诉她，隔着那扇破碎的窗户，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惊慌失措却强装镇定的女孩。
我当时就想，这姑娘当我媳妇正合适。婚后杨海天常常得意地说起这段一见钟情的故事。
古霞至今记得他追求她时的种种浪漫举动。最让她心动的是那个雨天，杨海天骑着摩托车穿越半个工地，就为了送她一瓶香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只顾着护住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到了，终点站妇幼保健院到了！司机的喊声把古霞拉回现实。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古霞的孕吐反应更强烈了。她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洗手时，她盯着镜子里那个憔悴的女人——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职场女性吗
古霞女士请到3号诊室。护士的呼唤打断了她的自怜。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胎儿发育良好。医生问她要不要预约下次产检时，古霞犹豫了。
我...我可能不要这个孩子了。她低声说。
医生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职业性的理解：和家里人商量好了吗
古霞摇摇头，眼泪突然决堤：我丈夫不同意要...他说如果我不打掉，就...就离婚...
从医院出来，古霞的手机响了。是杨海天。
检查做完了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贯的命令口吻，医生怎么说能尽快安排手术吗
古霞站在医院门口，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想起昨晚杨海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别忘了，这七年是谁养着你。房子是我爸的名字，车是我的名字，你什么都没有。离了我，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喂说话啊！杨海天不耐烦地催促道。
医生说...胎儿很健康...古霞的声音颤抖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杨海天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老婆，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我们真的负担不起啊。我工资降了这么多，你又不工作...等以后条件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
古霞没有回答。她想起结婚前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和同事组队打游戏到深夜，每个月发了工资就去逛街买衣服，吃遍大街小巷的美食。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连一碗三块钱的豆腐脑都不敢买
我约了下周三的手术。最终，古霞轻声说道。
挂断电话，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园里坐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几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从她面前经过，有说有笑。
古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而她甚至没有为它争取过一次生存的权利。七年家庭主妇的生活，已经让她忘记了如何为自己做决定，如何为自己抗争。
手机又响了，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消息，提醒她今天是亲子活动日，问她能不能来参加。古霞这才想起来，早上送女儿时老师确实说过这事。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活动早就结束了。
不还意思今天有事，忘了告诉您。古霞给老师回复道，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自从怀孕后，她的记性越来越差，情绪也起伏不定。而杨海天除了抱怨和命令，从未问过她一句你还好吗。
回家的公交车上，古霞做了一个决定。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她大学时最好的闺蜜林妍。毕业后林妍去了上海，现在在一家外企做高管。
喂，妍妍是我...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古霞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天啊！古霞林妍的声音充满惊喜，好久没联系了！你怎么...
我需要帮助...
古霞哽咽着说，我想找工作...
电话那头，林妍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古霞，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公交车的嘈杂声淹没了古霞的啜泣。她捂住话筒，努力平复呼吸：我...我怀孕了，但杨海天逼我打掉...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就离婚...
什么林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凭什么等等，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我在公交车上...古霞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刚去医院做完检查...孩子很健康...
听着，古霞，林妍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你先别回家。找个咖啡馆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你附近有星巴克吗
古霞愣了一下：有是有...但是...
没有但是，林妍打断她，我请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二十分钟后，古霞坐在星巴克最角落的位置，面前的热拿铁散发着醇香。七年了，她几乎忘记了咖啡的味道。杨海天不喜欢她花钱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说速溶咖啡一样能提神。
手机震动，林妍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古霞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端出现了一张精致干练的脸庞——利落的短发，得体的妆容，身后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古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枯黄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
天哪，古霞...林妍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看起来...
像个黄脸婆，是吧古霞苦笑着接过话茬。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妍皱眉，你只是...和以前变化太大了。我记得毕业时你是我们系最漂亮的姑娘。
古霞的眼眶又红了。那些穿着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林妍放柔了声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古霞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这七年的生活——如何因怀孕辞职，如何随杨海天调职而搬到偏远地区，如何从一个独立女性变成完全依赖丈夫的家庭主妇。
...上周我发现怀了二胎，刚开始他还挺高兴的，可昨天突然翻脸，说养不起...古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他说如果我不打掉，就离婚...可我七年没工作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林妍的眉头越皱越紧：古霞，你知道这属于情感胁迫吗他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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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霞沉默了。杨海天考虑她的感受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她生大女儿那会儿吧。后来他调去西藏，每次打电话都是抱怨工作压力大，哭诉想辞职。她成了他的情绪垃圾桶，却没关心她的需要。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古霞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林妍深吸一口气：听着，古霞，首先你要明白，你有选择权。无论是孩子还是婚姻，决定权在你手里，不在杨海天那里。
可是...
没有可是，林妍斩钉截铁地说，你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吗一份工作。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
古霞的心跳突然加速。工作她已经七年没踏入职场了，哪个公司会要一个三十多岁、还怀起孕与社会脱节的家庭主妇
我...我能做什么我的专业知识都忘光了...
胡说，林妍瞪大眼睛，你当年可是我们系第一名，还在世界500强做过物流管理。这些经历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
古霞想起那些处理物流单据、协调运输计划的日夜。那时的她，虽然忙碌，但每天都有成就感。不像现在，连买件新衣服都要看丈夫脸色。
我...我可以试试...古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做到，林妍的眼中闪着光，今晚你就更新简历，发给我。我在上海这边认识几个猎头，可以帮你问问。
挂断视频后，古霞坐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咖啡已经凉了，但她的心却莫名热了起来。七年了，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有选择权。
离开星巴克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古霞看了看手机——五个未接来电，全是杨海天的。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拨键。
你去哪了这么晚不回家杨海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我去医院做检查，然后遇到个老朋友，聊了一会儿...古霞下意识地撒了谎。
检查结果怎么样手术约好了吗
古霞握紧手机：约了下周三...
这还差不多，杨海天的语气缓和了些，快点回来吧，女儿一直吵着要妈妈。
挂断电话，古霞站在街头，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回家那个写着她公公名字的房子真的是她的家吗她摸了摸小腹，那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而她已经预约了结束它生命的手术。
手机又响了，是林妍发来的微信：记得更新简历！你可以的！我在你电脑里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全是你以前的工作资料和证书扫描件。看来你潜意识里一直没放弃职业女性的身份。
古霞愣住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保存过这些文件。也许是七年前辞职时，下意识做的备份就像某种自我保护机制，为将来的某一天做准备。
回到家时，女儿已经睡了。杨海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头也不抬地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古霞轻声回答，虽然她只喝了一杯咖啡。
那快去洗澡吧，明天还要送孩子上学。杨海天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
古霞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打开那台多年不用的笔记本电脑。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做一件见不得人的坏事。
电脑桌面还是七年前的照片——她和杨海天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谁能想到七年后的今天，她会偷偷摸摸地准备简历，计划着重返职场
古霞点开D盘，果然找到一个名为备份的隐藏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分类着她以前的工作资料、项目报告、甚至还有几封上司给的表扬信。她颤抖着手指点开简历模板，开始一点点更新自己的信息。
在干什么杨海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古霞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切换屏幕：没...没什么，就是看看孩子的照片...
杨海天狐疑地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面确实是一张女儿的照片。他点点头：早点睡吧，别玩电脑了。
等杨海天去洗澡后，古霞才长舒一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她连用电脑都要看丈夫脸色了
夜深人静时，古霞躺在床上，听着身旁杨海天的鼾声，毫无睡意。她轻轻抚摸着小腹，思绪万千。
明天，她决定先去幼儿园接女儿，好好弥补今天错过的亲子活动。然后...然后她要开始认真考虑林妍的建议。也许她真的可以重新工作，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洒下清冷的光。古霞突然想起大学时读过的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或许，光明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破茧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古霞睁开酸涩的双眼。身旁的床位已经空了，杨海天不知何时起床去了客厅。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六点四十，比闹钟早了二十分钟。
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古霞愣了一下。杨海天在做饭结婚七年来，这几乎是头一遭。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看见杨海天正笨拙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
醒了杨海天头也不回，去叫女儿起床吧，早饭马上好。
古霞站在原地没动。杨海天反常的殷勤让她心里发毛。上次他这样主动做家务，还是得知她怀上二胎的头几天。
餐桌上，杨海天给女儿倒好牛奶，甚至破天荒地给古霞也倒了一杯。
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女儿天真地问。
杨海天笑了笑：爸爸一直都很好啊。他转向古霞，对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复查吗我请了半天假，陪你去。
古霞的手一抖，牛奶洒在了桌布上。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她对杨海天撒谎说约了下周三的手术。
不...不用了，她慌忙抽纸巾擦拭，就是例行检查，我自己去就行。
杨海天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我陪你去不好吗
不是...古霞感到喉咙发紧，我是怕耽误你工作...
我说了，已经请好假了。杨海天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中带着审视，还是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女儿察觉到气氛不对，怯生生地放下筷子：爸爸妈妈，我吃饱了...
送女儿去幼儿园的路上，古霞的大脑飞速运转。杨海天为什么突然要陪她去医院是起疑心了还是单纯想确认她真的去做手术
妈妈，你今天会来接我吗在校门口，女儿仰着脸问。
古霞蹲下身，整理着女儿的衣领：当然会，妈妈今天一定准时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让女儿失望。
回到家，杨海天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走吧，他拿起车钥匙，早点去早点回。
古霞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该怎么说承认自己根本没预约手术还是继续圆这个谎
上车后，杨海天突然开口：其实我知道你没约手术。
古霞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我昨天给医院打过电话了，杨海天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们说你只是做了常规检查，根本没预约任何手术。
古霞攥紧了安全带，指节泛白：我...我是打算今天去预约的...
是吗杨海天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骗我说已经约好了古霞，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撒谎了
车子猛地停在路边，杨海天转向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还是说，林妍给你灌输了什么想法
古霞浑身一颤：你...你怎么知道我和林妍联系了
哈！果然！杨海天重重拍了下方向盘，我昨晚看了你的通话记录。七年不联系，突然打电话给她，聊了一个多小时。你们聊什么了她是不是怂恿你跟我对着干
古霞的眼泪夺眶而出：杨海天，你凭什么查看我的手机我有隐私权！
隐私杨海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吃我的住我的，跟我谈隐私古霞，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处境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古霞的心脏。是啊，她什么处境一个没有收入、没有房产、甚至没有自主权的家庭主妇。
我要这个孩子，古霞突然抬起头，声音颤抖却坚定，我可以去工作，我可以自己养...
工作杨海天嗤之以鼻，你以为现在工作那么好找你七年没上班了，哪个公司会要你
古霞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杨海天的话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惧——她真的还能重返职场吗
听着，杨海天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是真的负担不起。等以后条件好了，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又是同样的说辞。古霞想起林妍的话——情感胁迫。杨海天总是这样，先强硬威胁，再软语哄骗，让她在恐惧和愧疚中屈服。
送我去医院吧，古霞擦干眼泪，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我今天就预约手术。
杨海天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这才是我懂事的媳妇。
但他不知道的是，古霞心中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医院走廊里，古霞拿着挂号单独自等待。杨海天去停车了，说要陪她一起见医生。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古霞立刻起身，快步走向相反方向的出口。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妍的电话。
妍妍，我需要帮助...现在就要...
一小时后，古霞坐在了林妍介绍的律师办公室里。律师姓陈，是林妍的大学同学，专攻婚姻家庭法。
古女士，根据你的描述，你的婚姻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陈律师推了推眼镜，但现实是，如果你现在离婚，确实会面临很大的经济困难。
古霞握紧了拳头：我知道...所以我需要先找到工作。
明智的决定。陈律师点点头，林妍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我这里正好有个客户在招物流协调员，虽然职位不高，但很适合你重返职场。
古霞的心跳加速了：真的吗可是...我七年没工作了...
你的专业背景很强，陈律师微笑，而且这家公司老板是我朋友，愿意给有困难的女性机会。月薪六千起步，你觉得怎么样
六千！古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比杨海天现在降薪后的工资还高。如果她能拿到这份工作...
我愿意！什么时候可以面试
明天上午十点。陈律师递给她一张名片，但古女士，我必须提醒你，一旦你开始工作，你丈夫可能会有激烈反应。
古霞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离开律师事务所，古霞的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杨海天的。她关掉手机，走进一家网吧，开始认真准备明天的面试。
晚上七点，当古霞推开家门时，迎接她的是杨海天铁青的脸和女儿委屈的哭声。
你去哪了杨海天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找了你一整天！电话也不接！医院说你根本没去！
女儿扑进古霞怀里：妈妈，我好害怕...爸爸好凶...
古霞紧紧抱住女儿，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她不能再让女儿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能再让她看到一个卑微懦弱的母亲。
我去找工作了，古霞直视杨海天的眼睛，而且我明天有个面试。
杨海天愣住了，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你...什么
我说，我要去工作。古霞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要重新开始我的职业生涯。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女儿在古霞怀里不安地扭动着。
你疯了杨海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谁给你工作林妍吗她就这么想拆散我们家庭
不，古霞平静地说，是我想重新找回自己。七年了，杨海天，我不仅仅是你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我还是古霞，一个曾经很优秀的职场女性。
杨海天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好，很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你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滚出去！房子是我爸的名字，你别想分到一分钱！
古霞抱起女儿，走向卧室：今晚我和女儿睡。明天面试后，我会做出决定。
关上门，古霞的腿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女儿用小手擦着她的眼泪：妈妈不哭...是不是爸爸又凶你了
古霞紧紧抱住女儿：宝贝，如果...如果妈妈和爸爸分开住，你会难过吗
女儿歪着头想了想：只要和妈妈在一起，我就不难过。爸爸总是凶凶的，我害怕...
孩子的天真话语像一把刀，剖开了这段婚姻血淋淋的真相。古霞想起这七年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忍气吞声就能维持家庭完整。可她忘了，孩子感受到的，不是表面的完整，而是内里的压抑与恐惧。
夜深人静，古霞轻轻拍着熟睡的女儿。
第一笔工资
古霞盯着手机银行APP上的数字，眨了眨眼，又退出重新登录。数字依然没变：6218.36元。
她的第一笔工资。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快餐店的玻璃，古霞把手机紧紧贴在胸前，生怕这个数字会突然消失。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钱。不是杨海天施舍的家用，不是娘家偷偷塞的私房钱，而是她用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报酬。
女士，您的套餐。服务员将托盘放在她面前。
古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手机发了十分钟的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昨天刚从ATM取出来的，工资卡里的钱。
找您37元，请收好。服务员递回零钱。
古霞接过钱，指尖微微发抖。这是她七年来第一次用自己的钱在外面消费。她小口啜饮着热奶茶，甜味在舌尖蔓延，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幼儿园老师的名字。古霞的心一紧，连忙接起。
古女士，萌萌说她肚子疼，一直在哭...
我马上过来！古霞抓起包就往外冲，差点撞翻椅子。
雨下得更大了。古霞站在快餐店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咬了咬牙，第一次奢侈地打开了打车软件。要是以前，她肯定会等公交或者冒雨跑过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工资了，她负担得起。
出租车里，古霞不停地看表。自从两周前她带着女儿搬出杨海天的房子，在城中村租了间小单间后，萌萌就变得特别黏她。古霞知道，女儿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了。
妈妈！一见到古霞，萌萌就扑了过来，小脸苍白，眼睛红红的。
古霞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没有发烧。宝贝，哪里不舒服
萌萌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小声说：我想妈妈...肚子痛痛...
老师递过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可能是情绪性的腹痛。最近萌萌在幼儿园总是闷闷不乐，也不和其他小朋友玩。
古霞心里一阵刺痛。她把女儿搂得更紧了些：老师，我今天先带她回家。明天看情况再决定来不来。
走出幼儿园，雨已经小了。萌萌趴在古霞肩头，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领。
宝贝，妈妈带你去吃小蛋糕好不好古霞轻声问，用妈妈自己挣的钱买。
萌萌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妈妈上班挣钱了
嗯！古霞忍不住露出笑容，妈妈发工资了，可以给萌萌买好吃的。
她们来到一家甜品店，古霞给女儿点了一块蛋糕，自己要了杯黑咖啡。当服务员把蛋糕端上来时，萌萌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妈妈，这个好漂亮！她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戳了戳蛋糕上的，然后突然抬头，妈妈好厉害！能挣钱买蛋糕！
这句稚嫩的赞美让古霞鼻子一酸。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职场妈妈宁愿累死累活也要坚持工作——不只是为了钱，更是为了在孩子眼中成为一个厉害的妈妈，一个值得骄傲的榜样。
萌萌，妈妈以后会挣更多钱，给你买更大的蛋糕，好不好
萌萌用力点头，嘴角还沾着奶油：嗯！我长大了也要像妈妈一样上班挣钱！
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古霞感到一股力量从心底涌出。是的，她必须坚持下去，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
回到家——如果这个不足十五平米、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的空间可以称为家的话——古霞给萌萌换了干净衣服，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物流协调员的工作比她预想的要繁重得多，但古霞甘之如饴。每一个订单确认、每一次运输调度，都让她找回了一丝曾经那个干练职场女性的影子。
妈妈在上班吗萌萌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屏幕。
对呀，妈妈在家也能工作。古霞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你先玩一会儿积木，妈妈很快就好。
这两周来，古霞摸索出了一套兼顾工作和带娃的方法：白天把萌萌送幼儿园，下班接回来后，如果需要加班，就让女儿在旁边玩玩具或画画。所幸萌萌是个安静的孩子，只要妈妈在身边，她就能自己玩很久。
处理完邮件，古霞打开了一个Excel表格，认真地规划起这笔工资的用途：
房租：1500
幼儿园费用：1800
生活费：1500
储蓄：1000
应急：418.36
看着这个分配，古霞苦笑了一下。六千多块钱，在七年前的自己眼里可能只是一次商场购物的开销，现在却要精打细算撑过一个月。但这是她自己的钱，每一分都花得理直气壮。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古霞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请问是古霞女士吗我是众诚物流的人事部张经理。
古霞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才上班两周就要被辞退
您好，我是古霞...
别紧张，对方似乎听出了她的不安，笑了起来，我是打电话来通知您，经过部门评估，您的试用期提前结束了。从下个月开始，您的月薪调整为7500元。
古霞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古女士您在听吗
在、在的！古霞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公司！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挂断电话，古霞兴奋地抱起萌萌转了个圈：宝贝！妈妈加薪了！
什么是加薪萌萌歪着头问。
就是妈妈以后能挣更多钱，给萌萌买更多好吃的！
萌萌开心地拍起手来，古霞却突然红了眼眶。这两周来，她每天早出晚归，学习新的物流系统，主动加班熟悉业务流程，甚至利用午休时间研究如何优化运输路线。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公司看到了她的价值。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凭自己的能力获得认可，而不是做一个仰人鼻息的家庭主妇。
晚上，哄睡萌萌后，古霞轻手轻脚地拿出藏在床底下的一个饼干盒。里面是她这半个月来偷偷收集的重要文件：身份证、毕业证书、萌萌的出生证明、还有她和杨海天的结婚证。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结婚证，看着照片上七年前那个笑容明媚的自己，和当时还一脸青涩的杨海天。那时的他们，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哪里想得到婚姻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古霞叹了口气，把结婚证放回去，又取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这是她上周独自去银行开的户，杨海天不知道的账户。她把今天剩下的钱都存了进去，加上之前攒的一点，现在里面有2418.36元。
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开始。古霞想起陈律师的话：经济独立是离婚诉讼中最有力的筹码。她必须尽快攒够律师费和至少三个月的房租生活费，才能有底气正式提出离婚。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妍发来的微信：怎么样拿到工资了吗
古霞笑着回复：拿到了！还提前转正加薪了！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周末带萌萌来我家吃饭吧，庆祝一下！
古霞正要回复，突然又一条消息跳出来，让她的好心情瞬间冻结。是杨海天：
古霞，我们谈谈。明天下午六点，老地方咖啡厅。关于萌萌的抚养权，我有新提议。
抚养权古霞的心一沉。这两周来，杨海天除了最初暴跳如雷地威胁要起诉离婚外，几乎没怎么联系她，更没来看过萌萌。现在突然提抚养权，他想干什么
古霞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好，明天见。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薄云洒在城中村杂乱的屋顶上。这个简陋的出租屋没有空调，潮湿闷热，但此刻古霞却闻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
她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女儿，轻声说：萌萌，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也保护好自己。
明天将是一场硬仗，但现在的古霞，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家庭主妇了。她有工作，有能力，有收入，有了抗争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