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莱菜福 本章:第一章

    夏家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在四周的镜面墙壁上跳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十八岁的夏砚树安静地坐在角落的丝绒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细腻的纹路。他今天穿了一身定制的白色西装,衬得肤色如雪,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整个人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水墨画。

    砚树,这是李家的小姐,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

    夏砚树微微抬头,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还是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您好。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蜜糖,美丽却缺乏焦距。三岁时一场高烧夺走了他大部分的视力,如今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光影和色彩。

    听说你会弹钢琴李家小姐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

    只会一点。夏砚树轻声回答,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一段无声的旋律。

    宴会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各种香水、食物和酒精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夏砚树感到一阵窒息。他悄悄数着呼吸,一下、两下、三下...这是他在人多时安抚自己的方式。母亲又带了几位客人过来,他们的声音在夏砚树耳边交织成一片嗡嗡的噪音,他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际上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夏少爷看起来有些累了。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插入,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大提琴的共鸣,不如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夏砚树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声音离得很近,几乎是贴着他右耳说的。更让他惊讶的是,随着这个声音而来的是一阵清新的柑橘花香,干净得像是雨后的果园,瞬间冲淡了周围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

    这...母亲有些犹豫。

    就在花园里,不会走远。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

    夏砚树不知为何,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他微微点头:我想出去一会儿。

    母亲终于同意,嘱咐了几句后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夏砚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却坚定。

    跟我来。那人说,前面有三步台阶,小心。

    夏砚树跟着引导站起身来,柑橘花的香气更浓了,萦绕在他周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喧嚣的宴会隔开。他们穿过人群,夏砚树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但此刻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引导他的手上——温暖干燥,指节分明,触碰他的方式既不会让他感到被冒犯,又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推开一扇门,凉爽的夜风立刻拂面而来。夏砚树深吸一口气,肺部终于不再被各种人造香气所压迫。

    这里是花园的东侧,陌生人——现在夏砚树知道他叫越礼了——轻声解释道,你左手边是一排栀子花,现在开得正好;右手边是喷泉,水声能听到吗

    夏砚树点点头,他确实听到了水珠溅落的清脆声响。越礼的引导方式很特别,不是简单地说小心或这边走,而是会详细描述周围的环境,仿佛在为他绘制一幅声音地图。

    前面有一条鹅卵石小路,可能会有点硌脚,介意我扶着你吗越礼问道。

    夏砚树摇头表示不介意,随即感觉到越礼的手从手腕移到了手肘处,以一种绅士而体贴的方式提供支撑。他们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夏砚树的皮鞋踩在鹅卵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与喷泉的水声交织在一起。

    你经常这样带人逃跑吗夏砚树突然问道,嘴角微微上扬。

    越礼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愉悦:只带特别的人。

    特别夏砚树偏了偏头,一个看不见的小瞎子有什么特别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自嘲的语气他平时很少用,不知为何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却卸下了防备。

    越礼的脚步停了下来。夏砚树感觉到对方转向自己,柑橘花的香气忽然近在咫尺。

    首先,越礼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要那样称呼自己。其次,你的特别之处太多了——你弹钢琴时微微皱眉的样子,你读书时用手指轻轻划过盲文的速度,你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安静的表情...

    夏砚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夏砚树隐约能看到面前有一个高挑的轮廓,比他还要高出几公分,肩膀宽阔。

    因为我住在你家隔壁,越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准确地说,我的卧室窗户正对着你家的花园。

    夏砚树感到一阵热意爬上脸颊:所以...你一直在看我

    嗯,越礼坦然承认,一开始只是偶然,后来就变成了习惯。你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特质。

    夏砚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看着地面——虽然什么都看不清。越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

    来,前面有张长椅,要坐下吗

    他们走到长椅边坐下。夏砚树能感觉到木质的长椅还带着白天的余温,夜风吹过周围的树丛,发出沙沙的响声。远离了宴会厅的喧嚣,这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所以,夏砚树犹豫了一下,你今天是特意来参加我的成人礼的

    越礼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不是。我是跟着父亲来的,他和你父亲有生意往来。我本来打算远远看你一眼就走,但看到你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那么...孤独。

    夏砚树抿了抿嘴唇。孤独——这个词准确得让他心痛。虽然家人很爱他,但视力障碍始终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与世界隔开。他很少出门,朋友也寥寥无几,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弹琴、读书,或者在花园里发呆。

    我习惯了。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越礼突然转向他:夏砚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今晚是你的成人礼,目的是寻找联姻对象,对吧越礼的声音有些紧绷,那么...你有看中的人选吗

    夏砚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摇摇头:没有。那些人看中的只是夏家的地位和财富,他们...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残缺的商品。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自己的直白。但越礼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如果我说,我看中的只是你这个人呢越礼的声音低沉而真诚,你的温柔,你的坚韧,你弹琴时专注的侧脸,甚至是你偶尔露出的那种略带忧郁的微笑...

    夏砚树感到呼吸一滞。越礼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触感温暖而真实。

    你...你是认真的夏砚树的声音微微发颤。

    越礼没有立即回答。夏砚树感觉到他靠近了一些,柑橘花的香气更加浓郁了。然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是一朵花。

    这是我院子里种的柑橘花,越礼轻声说,我每天看着他们开花,就是为了能够亲手把它们摘下来送给你。

    夏砚树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越礼给他的那朵柑橘花。花瓣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触摸到了阳光本身。夜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拂过他的脸颊,带来远处玫瑰的芬芳。

    冷吗越礼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低沉温和。

    夏砚树摇了摇头,随即感到一件外套轻轻披在了自己肩上。那外套上带着越礼的气息——柑橘花的清香混合着一丝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他下意识地将外套拢紧了些,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总是这样吗夏砚树问道。

    怎样

    对别人...这么好。

    越礼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夏砚树无法解读的情绪:只对你。

    夏砚树感到脸颊微微发热。他听到越礼站起身,脚步声渐渐远去又回来。

    给你。一个微凉的玻璃杯被塞进他手里,热可可,加了两块方糖和一点点肉桂粉。

    夏砚树惊讶地抬头,虽然看不清越礼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喝

    你每周三下午三点会在花园里喝这个,越礼的声音很近,似乎又坐回了身边,你家厨娘总是准时送来。你喝第一口时会微微眯起眼睛,像只晒太阳的猫。

    夏砚树的手指紧紧握住杯子,热度透过玻璃传到掌心。他小心地抿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可可香气在口腔中扩散,肉桂的辛香恰到好处地提升了整体的层次感。确实是他最爱的味道,但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越礼对他习惯的了解。

    你还知道什么他轻声问,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

    越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夏砚树感觉到他靠近了一些,柑橘花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我知道你喜欢坐在这个藤椅上,因为这里是花园里阳光最好的位置;知道你弹钢琴时最喜欢德彪西的《月光》,但练习得最多的是《梦中的婚礼》;知道你走路总是先迈右脚,所以右边鞋子的磨损总是更严重一些;还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夏砚树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倾斜身体: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在没人的时候会哼歌,越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声音很轻,但很好听。

    夏砚树猛地坐直了身体,热可可差点洒出来。这是他最私人的习惯之一,连家人都不知道。他感到一阵羞耻和惊讶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藤椅扶手。

    对不起,越礼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注意你。

    夏砚树深吸一口气,柑橘花的香气填满了他的肺部,莫名让他平静下来。他慢慢放松手指,摇了摇头:不,只是...有点不习惯被人这样关注。

    我吓到你了吗越礼问道,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担忧。

    夏砚树思考了一会儿。是的,某种程度上越礼确实吓到他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男人,对他了解得如此透彻,仿佛早已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注视了他很久很久。但奇怪的是,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并不让他反感,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心感,像是终于有人真正看见了他,而不只是那个夏家的盲眼少爷。

    有一点,他最终诚实地回答,但...不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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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礼似乎松了一口气,夏砚树能听到他呼气的声音。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填补着寂静。

    想听钢琴吗越礼突然问道。

    夏砚树抬起头:现在

    嗯,我注意到宴会厅旁边有个小音乐室,越礼的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我们可以偷偷溜进去。反正大家都在主宴会厅,没人会注意到。

    夏砚树犹豫了一下。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弹琴,那对他来说是非常私人的时刻。但今晚似乎一切都在打破常规,而且...他莫名地想与越礼分享这个部分。

    好。他点点头,随即感到越礼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引导他站起来。

    他们悄悄穿过花园,回到大宅。越礼对夏家的布局似乎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夏砚树绕过嘈杂的主宴会厅,来到一间安静的小音乐室。推开门,夏砚树立刻闻到了熟悉的钢琴气味——木质、微微的金属感和一丝久远的松香味。

    是施坦威他问道,手指向前探索着。

    是的,黑色的三角钢琴,越礼引导他的手触碰到光滑的琴盖,保养得很好,琴键看起来像象牙的。

    夏砚树的手指滑过琴盖,触到冰凉的琴键,一种熟悉的安心感涌上心头。他坐下来,手指自然而然地落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符试音。钢琴的音色圆润饱满,显然经常被调音。

    想听什么他问道,手指已经在琴键上轻轻游走。

    《梦中的婚礼》。越礼的声音很近,似乎就站在他身后。

    夏砚树微微怔住。这正是他练习最多的曲子,一首充满温柔爱意的钢琴曲。他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舞动。

    音乐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夏砚树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旋律中。他弹得并不完美,有几个音符甚至弹错了,但情感却异常充沛。在黑暗中,他感觉到越礼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右侧,安静地聆听。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夏砚树的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仿佛不舍得离开。

    太美了,越礼的声音有些沙哑,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夏砚树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那手掌比他大得多,能完全包裹住他的手。越礼的手上有一些茧,触感粗糙却令人安心。

    你经常弹这首,越礼轻声说,每次弹的时候表情都很温柔,像是在想象着什么美好的事情。

    夏砚树没有抽回手,任由越礼握着:你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我们明明...隔着一堵墙和一个花园。

    越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夏砚树感觉到他蹲下身来,现在他们的脸几乎在同一高度了。即使如此,夏砚树仍能感觉到越礼的存在感——192公分的身高即使蹲着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奇怪的是,这种压迫感并不令人恐惧,反而让人有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因为我总是找最好的角度看你,越礼的声音很近,呼吸轻轻拂过夏砚树的脸颊,我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你家的花园和音乐室。晴天的时候,阳光会把你的轮廓照得很清晰...你弹琴时的侧脸,看书时微微皱起的眉头,甚至是你偶尔露出的笑容,都像画一样美。

    夏砚树感到心跳加速。越礼的描述如此生动,让他几乎能看见那个场景——阳光透过窗户,将他的剪影投射在越礼的视野中。他突然意识到,在越礼眼中,他不是残缺的,不是需要被怜悯的盲人,而是一个完整的、值得被注视的人。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夏砚树轻声说,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我。

    越礼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那是因为他们都没真正看见你。我看见的夏砚树,是一个会在下雨天打开窗户听雨声的人,是一个即使被玫瑰刺到手指也不生气的人,是一个在弹错音符时会可爱地吐舌头的人...

    夏砚树感到眼眶发热。这些细小的、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习惯,竟然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珍重地记在心里。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越礼就在那里,近在咫尺。

    为什么是我他问道,声音微微发颤。

    越礼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拭去一滴他不知道何时流下的眼泪: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存在,即使在黑暗中,你也发着光。

    这句话击中了夏砚树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被这样形容——发着光。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黑暗的,单调的,但越礼却说他发着光。

    告诉我...颜色是什么样的夏砚树突然问道,这是他很少向别人提起的话题。三岁失明后,他对颜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越礼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理解了夏砚树的需求。他的手仍然轻轻捧着夏砚树的脸,声音温柔如水:柑橘花的白色,不是单调的白,而是带着一点奶油色的温暖白,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的颜色。你的睫毛是黑色的,但不是夜晚那种沉重的黑,而是...像是钢琴漆那种会反光的黑,带着一点深棕色的光泽。

    夏砚树屏住呼吸,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个描述。越礼的声音为他构建出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比任何他残存的记忆都要生动。

    那...你的眼睛呢他忍不住问道。

    浅棕色,越礼回答,像蜂蜜一样,在阳光下会变成金色。有人说它们看起来有点凶,但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它们总是很温柔。

    夏砚树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想要更靠近这个为他描述世界的男人。他的额头碰到了越礼的,两人呼吸交融,柑橘花的香气包围着他们。

    我想看你,夏砚树轻声说,用我的方式。

    越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拉起他的手,引导它们触碰自己的脸庞。夏砚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略微粗糙的胡茬,浓密的眉毛...他的手指描绘着越礼的面容,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形象。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越礼的嘴唇时,两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嘴唇饱满而柔软,此刻正微微上扬,似乎在微笑。

    怎么样越礼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符合你的想象吗

    夏砚树收回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比我想象的更好。

    他们安静地待在音乐室里,周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夏砚树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完整。越礼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进他黑暗的世界,带来他从未奢望过的色彩和温暖。

    该回去了,越礼最终轻声说,你家人可能开始找你了。

    夏砚树点点头,却不愿起身。越礼似乎理解他的不舍,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让夏砚树的心轻轻颤动。他站起身,仍然握着越礼的手:你会再来吗

    越礼将他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我会从墙头向你招手,只要你走到花园,就能闻到我的柑橘花香。

    夏砚树笑了,这是他今晚最真诚的一个笑容。在回家的路上,越礼一直牵着他的手,引导他穿过走廊和花园。当他们回到宴会厅附近时,夏砚树听到母亲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我得走了,越礼松开他的手,但记住,我一直在看着你。

    柑橘花的香气渐渐远去,但夏砚树知道,这香气——这个叫越礼的男人——将成为他生命中再也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站在原地,手中还紧握着那朵已经开始枯萎的柑橘花,嘴角挂着无法抑制的微笑。

    在黑暗中,他终于看到了光。

    初夏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琴房,将三角钢琴的漆面照得闪闪发亮。夏砚树坐在琴凳上,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琴键,感受着上面细微的纹理。这是他与越礼相识后的第七个下午,也是他第七次来到越礼家的琴房。

    准备好了吗越礼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伴随着一阵清新的柑橘香气。

    夏砚树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成人礼那晚后,越礼每天都会派人送来邀请函,用优雅的烫金字体写着诚邀夏少爷莅临寒舍琴房。起初夏砚树还担心会给越礼添麻烦,但每次拒绝都会换来越礼亲自爬上两家之间的墙头,用那种让他无法抗拒的温柔语气再三邀请。

    今天想弹什么越礼问道,他的手臂偶尔会碰到夏砚树的,隔着薄薄的衬衫传递体温。

    《春之歌》夏砚树提议,手指已经在琴键上轻轻按下几个音符。

    越礼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选这首。

    夏砚树微微偏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越礼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周一下午你总是比较感性,适合门德尔松;周二你喜欢挑战技巧性的曲子;周三...

    周三我会弹德彪西,夏砚树接上他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温暖,你真的都记下来了。

    不只是记下来,越礼调整了一下坐姿,琴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还特意学了《春之歌》的第二钢琴部分,就为了能和你四手联弹。

    夏砚树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一时说不出话来。越礼比他大五岁,经营着家族企业,平时忙得连轴转,却会为了陪他弹琴而特意学习新的曲目。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太过陌生,让他胸口发紧。

    谢谢,他最终轻声说道,声音几乎被钢琴的共鸣掩盖,那...我们开始

    越礼没有回答,但他的手指已经落在琴键上,弹出了前奏的几个音符。夏砚树深吸一口气,柑橘的香气填满他的肺部,随即跟上越礼的节奏。

    起初他们的配合还有些生涩,越礼偶尔会慢半拍,夏砚树则会因为紧张而弹错音符。但随着音乐进行,两人渐渐找到了默契,像是两条小溪汇成一条河流,自然而和谐。夏砚树能感觉到越礼的呼吸节奏,甚至能预判他下一个动作的力度和时机,这种奇妙的同步感让他心跳加速。

    当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消散在阳光里,夏砚树的手指仍停留在琴键上,不舍得离开。他的肩膀紧贴着越礼的,能感觉到对方微微起伏的胸膛。

    太棒了,越礼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赞叹,你弹得比昨天更好了。

    夏砚树摇摇头:是你配合得好。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好像...总能知道我要怎么弹,甚至在我想改变节奏的时候也能立刻跟上。

    越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夏砚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手上。那手掌宽大温暖,能完全包裹住他的手。

    因为我一直在听你弹琴,越礼的声音很近,呼吸拂过夏砚树的耳廓,过去两年里,只要我在家,就会打开窗户听你练习。你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小变化,我都记在心里。

    夏砚树感到一阵热意爬上脸颊。想到越礼曾那样专注地聆听自己弹琴,既让他害羞又莫名地感到喜悦。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黑发垂落在额前。

    渴了吗越礼突然问道,转移了话题,我让人准备了伯爵茶和你喜欢的那种柠檬饼干。

    夏砚树惊讶地抬头: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越礼已经站起身,夏砚树能听到他走向房间另一侧的脚步声:上周三你在花园里喝茶时,我听到你夸赞这种饼干搭配伯爵茶很完美。

    不一会儿,越礼回来了,将一个温热的茶杯小心地放进夏砚树手中。茶杯是细腻的骨瓷,握在手里轻盈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夏砚树抿了一口,茶香中带着佛手柑的清新,恰到好处的甜度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

    琴房是什么样的他突然问道,我是说...看起来怎么样

    他很少问这样的问题。大多数时候,他宁愿不去想自己看不见的事实,但此刻,他突然渴望了解越礼的世界,了解这个他们每天共度时光的房间。

    越礼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理解了夏砚树的需求。他轻轻拉着夏砚树站起来,引导他的手触碰房间里的各种物品。

    琴房朝南,他一边引导一边描述,大约四十平米,墙面是淡鹅黄色的,挂着几幅风景油画。窗户很大,几乎占了一整面墙,所以采光特别好。现在是下午三点,阳光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框的菱形影子。

    夏砚树的手指随着越礼的指引,触摸到光滑的钢琴漆面、天鹅绒窗帘的柔软质地、皮质沙发微微粗糙的表面...越礼的描述生动细致,为他构建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空间图像。

    这是我最喜欢的房间,越礼轻声说,现在他们站在窗前,夏砚树能感觉到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小时候我母亲常在这里弹琴,我就坐在地毯上听。她去世后,这房间空了很久,直到...我听到隔壁传来你的琴声。

    夏砚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琴声对越礼有这样特殊的意义。他下意识地转向越礼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就在咫尺之遥。

    我想看你,他轻声说,就在这里,阳光下。

    越礼似乎屏住了呼吸,但很快,他拉起夏砚树的手,引导它们触碰自己的脸庞。夏砚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微微发烫,睫毛浓密得像小刷子,刮得他指尖发痒,下巴上有一层浅浅的胡茬...

    当他的手指碰到越礼的嘴唇时,两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嘴唇饱满而柔软,此刻正微微上扬。

    怎么样越礼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和音乐室里摸到的一样吗

    夏砚树摇摇头:不一样。更...温暖。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补充道:更真实。

    一阵沉默。夏砚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然后,他感觉到越礼的额头轻轻抵住了他的,两人呼吸交融,柑橘的香气包围着他们。

    夏砚树,越礼低声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情绪,我可以吻你吗

    夏砚树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微微点头,几乎是一个不易察觉的动作,但越礼肯定感觉到了,因为下一秒,那双他刚刚触摸过的唇就轻轻覆上了他的。

    这个吻温柔得不可思议,像是蝴蝶掠过花瓣,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又让夏砚树全身的神经末梢都为之震颤。他下意识地抓住越礼的衬衫前襟,生怕自己会因为这个触碰而融化。

    当他们分开时,夏砚树的呼吸已经乱了节奏。他仍然抓着越礼的衬衫,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是你的...初吻越礼轻声问道,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夏砚树的黑发。

    夏砚树点点头,脸颊发烫:很明显吗

    越礼轻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传到夏砚树身上:只是猜测。毕竟你说过很少出门...

    你呢夏砚树突然问道,虽然心里已经隐约知道答案。像越礼这样出色的人,怎么可能...

    也是第一次,越礼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至少...是第一次真正想要的吻。

    夏砚树抬起头,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写满了惊讶。

    不相信越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二十三岁还保留着初吻很奇怪吗

    不是...只是...夏砚树语无伦次,你那么优秀,一定有很多人...

    但没有一个人是你,越礼打断他,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只看着墙那边的那个弹钢琴的男孩。

    夏砚树感到眼眶发热。越礼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他从未奢望会被照亮的心底角落。他下意识地靠近越礼,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呼吸着那股令人安心的柑橘香气。

    阳光依旧温暖地笼罩着他们,钢琴静静地立在房间中央,见证着这个安静的告白时刻。夏砚树想,如果幸福有声音,大概就是此刻越礼的心跳声——稳健、有力,就在他的耳边回响。

    再弹一首吗良久,越礼轻声提议,趁阳光还好。

    夏砚树点点头,不舍地从越礼怀中直起身。他们回到钢琴前,这次越礼坐得比之前更近,手臂紧贴着夏砚树的。

    《梦中的婚礼》越礼问道,手指已经在琴键上准备好。

    夏砚树微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想弹这首

    第十四天。

    夏砚树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朵早已干枯的柑橘花。花瓣早已失去水分,变得脆弱易碎,但他仍然舍不得丢弃——这是越礼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这两周来他唯一的慰藉。

    十四天前,越礼匆匆来到夏家,告诉他有个紧急商务需要立刻飞往欧洲,至少两周不能回来。夏砚树还记得越礼当时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浓浓的歉意。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好好道别,越礼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只留下一个仓促的拥抱和一句等我回来。

    最初几天,夏砚树还能保持镇定。他像往常一样弹钢琴、读书、在花园里晒太阳。但很快,思念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疼痛。他这才意识到,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越礼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个每天准时出现在琴房的身影,那个为他描述世界的温柔声音,那个带着柑橘花香气的怀抱...

    一阵风吹过,干枯的花瓣在他指尖碎裂。夏砚树叹了口气,将残破的花朵小心地放回口袋。太阳已经西斜,他能感觉到温度在逐渐下降。往常这个时候,越礼会带着热可可来找他,两人会一起看——不,是一起感受日落。

    砚树少爷,该用晚餐了。管家在远处呼唤。

    夏砚树摇摇头:再等一会儿。

    他面朝越礼家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那里有一扇窗户,越礼曾经每天站在那里看他。现在那扇窗户黑暗而空洞,就像他这两周的生活。

    又一阵风吹来,这次带来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柑橘花的清香。夏砚树猛地坐直身体,心跳骤然加速。是幻觉吗还是...

    夏砚树。

    那个声音。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夏砚树几乎是从藤椅上弹起来的,他转向声音的来源,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还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听。

    越...越礼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然后,那气息更浓了,混合着风尘仆仆的旅途味道和熟悉的柑橘香。脚步声急促地接近,夏砚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下一秒就被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越礼。真的是越礼。

    夏砚树的指尖触碰到熟悉的羊毛大衣质地,然后是下面温暖的身体。他贪婪地呼吸着,让那思念已久的气息充满肺部。越礼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疼痛,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更用力地回抱对方。

    你回来了,夏砚树将脸埋在越礼的肩膀上,声音闷在衣料里,不是说还要一天吗

    越礼的呼吸急促,心跳快得透过胸膛传来:我改了航班。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整整提前了八个小时,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夏砚树感到眼眶发热。这两周里,他无数次想象重逢的场景,但现实比任何想象都要美好。越礼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脸颊冰凉,但怀抱却温暖如初。他能感觉到越礼的手指在他背上微微颤抖,像是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当他们终于稍微分开一点时,夏砚树立刻抬手去触摸越礼的脸。指尖下的皮肤比记忆中粗糙了些,眼下有明显的凹陷——越礼瘦了,而且很可能没睡好。

    你看起来很累,夏砚树轻声说,手指描绘着越礼疲惫的面容,是不是很辛苦

    越礼握住他的手,将嘴唇贴在他的掌心:比不上想你的辛苦。

    这句话让夏砚树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想说这两周自己是如何数着日子度过,如何每天坐在这个位置等待,如何把那段四手联弹的录音听了无数遍...但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越礼似乎理解了。他再次将夏砚树拉入怀中,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夏砚树能感觉到他的嘴唇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温热而柔软。

    对不起,越礼低声说,我应该想办法联系你的。但这次谈判太复杂,时差又乱,我怕打扰你休息...

    夏砚树摇摇头:我知道你很忙。他停顿了一下,又小声补充道:我只是...很想你。

    越礼的呼吸一滞,随即更紧地抱住了他。夏砚树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再次加速,胸腔剧烈起伏着。

    天啊,夏砚树,越礼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情绪,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每个晚上我都在听你弹琴的录音入睡,每次闻到柑橘花香都会转头寻找你...我甚至...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夏砚树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两周的思念和渴望,比他们在琴房里的初吻要热烈得多。夏砚树的手指紧紧抓住越礼的大衣前襟,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再次消失。越礼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一只手托住夏砚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柑橘花的香气包围着他们,夏砚树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人漂浮在云端。当两人终于因为缺氧而分开时,他的嘴唇微微发麻,脸颊烫得厉害。

    我...我一直想这么做,夏砚树小声承认,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越礼的拇指轻轻抚过他红肿的唇瓣:我很荣幸成为你思念的对象。尽管语气轻松,但他的声音仍然沙哑,手臂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花园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夏砚树能感觉到夜风渐凉,但他不想移动,不想打破这个拥抱。越礼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将大衣敞开,把夏砚树裹了进去。

    欧洲怎么样夏砚树问道,脸颊贴在越礼的胸膛上,听着那稳健的心跳声。

    灰暗。越礼简短地回答,没有你的地方都灰暗。

    夏砚树微笑起来,越礼总是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触动他的心弦。他们在沉默中站了一会儿,享受着久违的亲近。夏砚树的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越礼衬衫上的纽扣,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这是...

    袖扣,越礼解释道,是你上次弹的那首《梦中的婚礼》的乐谱图案。我在伦敦的一家古董店看到的,立刻就想到了你。

    夏砚树小心地抚摸着那对袖扣,能感觉到上面精细的雕刻纹路。这样的小礼物比任何昂贵的珠宝都更让他心动——因为它们证明即使远在异国,越礼也时刻想着他。

    谢谢,他轻声说,我很喜欢。

    越礼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我买了明天最早的车票去巴黎,想给你带些特别的茶叶,但实在等不及了,就提前回来了。

    夏砚树摇摇头:你回来就够了。这是真心话。比起任何礼物,越礼的存在本身才是他最珍视的。

    远处传来管家的咳嗽声,提醒他们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两人都假装没听见,谁都不愿先松开手。

    明天,越礼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决心,明天我要带你去我的琴房,我们要弹一整天钢琴,把这两周落下的都补回来。

    夏砚树笑着点头:然后你要告诉我欧洲的一切——建筑的颜色,天空的样子,人们穿的衣服...

    我会告诉你每一个细节,越礼承诺道,用你最爱的那些形容词。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夏砚树仰起头,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越礼此刻一定在注视着他,用那种让他心跳加速的专注目光。

    欢迎回家。夏砚树轻声说。

    越礼的回答是一个温柔的吻,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在这个重逢的夜晚,在柑橘花的香气中,他们找到了比音乐更美妙的和谐——两颗心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再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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