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作者宫保鸡丁 本章:第一章

    第一章:鎏金面具

    同学会的水晶吊灯下,许清如的手指在咖啡杯沿划出半圆。周雨彤的笑声像银铃般穿透宴会厅,她正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在马尔代夫的婚礼,无名指的钻戒闪过冷光,映得许清如腕间的疤痕忽明忽暗。

    清如当年可是我们班的才女啊!班长拍着许清如的肩膀,红酒味喷在她脸上,现在在教钢琴真是人美心善,不像有些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雨彤。

    餐桌突然安静。许清如知道他们在等她开口,等她用过去的事算了来彰显大度。十年前的场景突然在视网膜上回放:暴雨夜的教学楼,周雨彤将她的头按在钢琴键盘上,《致爱丽丝》的音符混着鼻血,在黑白键上绽开暗红的花。

    雨彤现在可是慈善大使呢!副班长赶紧打圆场,上次她给山区孩子捐了二十架钢琴......

    是吗许清如终于抬头,微笑着看向周雨彤,我教的学生里,有个女孩被父亲打断三根手指,现在只能用左手弹琴。周小姐捐钢琴时,会顺便捐断指再接手术吗

    宴会厅的钢琴突然走调。周雨彤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精心修饰的眉毛下,左眼微微抽搐——这是她撒谎时的习惯动作。许清如记得这个细节,就像记得她指甲抠进自己手腕时的力度。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跳出母亲的消息:清如,该吃药了。许清如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薄荷糖般大小的白色药片,每晚要吞服三片才能入睡。她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下的城市像戴着鎏金面具的怪物,每个人都在表演宽容与成功,却没人看见面具下的裂痕。

    散场时,周雨彤突然追上来。她身上的香奈儿五号混着酒精味,让许清如想起当年她用来浇自己课本的香水。清如,我......她欲言又止,手指反复摩挲钻戒,其实我一直想道歉......

    周小姐不需要道歉。许清如打断她,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光,你只需要记得,不是每个受害者都有资格放下。她转身走进雨幕,听见身后传来班长的嘀咕:还是这么古怪,难怪当年被欺负......

    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坑洼。许清如摸出包里的笔记本,塑料封皮上印着音乐日记,内页却写满扭曲的字迹:2013.9.17,周雨彤把我的助听器扔进厕所,她说听不见声音的人没资格弹钢琴。2013.10.5,妈妈说被欺负是因为我不够大度,她让我给周雨彤送生日礼物。

    路过便利店时,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知名慈善家周雨彤女士发起音乐筑梦计划,为偏远地区儿童捐赠乐器......许清如停下脚步,看着屏幕上周雨彤温柔的笑容,突然想起她曾把自己的钢琴谱一张张塞进碎纸机,边笑边说:你弹的曲子真难听,像死掉的老鼠在叫。

    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许清如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接起,屏幕里立刻弹出母亲精致的妆容,她身后的立式钢琴擦得能照见人影:清如,今天同学会怎么样雨彤是不是也去了她妈妈昨天还和我喝茶,说雨彤现在可孝顺了......

    妈,我累了。许清如打断她,雨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她看见母亲身后的钢琴上摆着自己十岁时的照片,笑容灿烂,戴着粉色的助听器——那是她被霸凌前的模样。

    清如,你怎么又这样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埋怨,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雨彤都道歉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做人要大度......

    许清如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包里。雨水浸透了袖口,疤痕处传来痒意,那是周雨彤用圆规扎的伤口,缝了七针。她摸出药片吞下去,薄荷味在舌尖炸开,混着雨水的苦涩,像极了母亲泡的金银花茶——永远带着

    medial

    的味道,就像她的人生。

    街角的垃圾桶旁,有个小女孩在弹空气钢琴。她穿着破旧的雨衣,手指在膝盖上跳跃,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许清如停下脚步,看见女孩脖颈间有块淤青,形状像成年人的手掌。

    你在弹什么许清如蹲下问。

    小女孩受惊般后退,露出戒备的眼神。许清如摘下助听器,放进她手里:试试用这个听。小女孩愣住,将助听器戴上,眼睛突然亮起来——远处便利店的音乐、雨声、汽车喇叭声,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这是《小星星》。许清如在她掌心写下音符,你刚才弹的是C大调。小女孩抬头看她,嘴角慢慢扬起,许清如看见她门牙缺了一颗,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雨声渐大,许清如脱下外套披在小女孩身上。她摸出笔记本,在空白页画下五线谱,写下一串音符:这是给你的礼物,下次见面时,我教你弹真正的钢琴。小女孩用力点头,攥着笔记本跑开,雨衣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许清如站起身,发现自己竟忘了戴助听器。世界突然安静,只剩下雨水撞击地面的震动感。她摸了摸手腕的疤痕,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高跟鞋在积水里踩出啪嗒声,像一首无人聆听的安魂曲。

    第二章:钢琴里的诊断书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许清如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母亲的拖鞋整齐摆放在鞋柜里,粉色毛绒鞋面一尘不染,像两只随时准备跳跃的兔子。她脱下雨衣,水珠滴在米色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斑点,像极了十年前周雨彤泼在她课本上的可乐。

    清如母亲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带着刻意的轻快,冰箱里有银耳莲子羹,我加了你喜欢的桂花......

    我累了,先睡了。许清如打断她,指尖触到口袋里的药瓶。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像被水洇开的墨,沿着颧骨向下蔓延。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她数着步数前行,17步到房门口,23步到钢琴旁——这架斯坦威是母亲在她十岁时买的,代价是她放弃了学芭蕾的机会。

    琴盖掀起时,琴弦发出细微的嗡鸣。许清如按下中央C键,声音沉闷如受潮的火柴,无法擦出光亮。她蹲下身,用指甲抠进琴身的木纹,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是她十三岁时用发卡撬开的——当时她想藏起被周雨彤撕烂的琴谱。

    暗格打开的瞬间,一本红色封面的本子滑落。许清如捡起时,看见封面上写着李曼华

    病历档案,落款日期是2010年3月15日,正是她被校园霸凌的第三个月。心跳突然加速,她翻开第一页,主治医师的钢笔字力透纸背: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伴有被害妄想及情感控制障碍......

    冰箱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许清如听见母亲在厨房走动的声音,瓷勺刮过锅底的频率是每秒两下,与她此刻的心跳同步。病历本里掉出一张处方单,日期是2013年11月,正是她被周雨彤按在钢琴上的那个月,处方上写着:氯丙嗪,每日三次,用于控制幻听及强迫性思维......

    清如母亲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许清如手忙脚乱地将病历塞回暗格,指甲在木纹上划出细痕。门把转动的瞬间,她已站在钢琴前,指尖按在琴键上,做出弹奏的姿势。

    怎么不开灯母亲打开壁灯,暖黄色的光里,她脸上的粉霜显得有些厚重,我给你热了牛奶,加了安定剂——医生说你最近睡眠不好。

    许清如看着母亲递来的玻璃杯,奶皮上漂浮着几颗桂花,像浮在死水表面的落叶。十年前,母亲也是这样端着牛奶走进她的房间,说喝了就能忘记不愉快的事。那时她还不知道,牛奶里掺着抗焦虑药物,就像不知道母亲每天清晨吞下的维生素片,其实是治疗精神分裂的氯氮平。

    妈,你......许清如开口,却看见母亲发间的白发。记忆中母亲总是染着栗色头发,蓬松卷曲如海藻,此刻在灯光下,那些新生的白发像蛛丝般缠绕在发间,泄露了时光的重量。

    钢琴该调音了。母亲伸手触碰琴弦,无名指的戒指磕在琴键上,发出清脆的响,下周有场慈善音乐会,雨彤说想请你去演奏《月光奏鸣曲》......

    玻璃杯在掌心发烫。许清如想起病历里的一段话:患者常通过控制女儿的社交行为来缓解自身焦虑,认为宽容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她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母亲强迫她给周雨彤送生日礼物——一支昂贵的钢笔,包装盒里还附了张贺卡,上面写着感谢你让我成长。

    我不去。许清如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妈,你是不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她看见母亲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外婆的遗物,母亲总说戴上它就能听见祖先的声音。

    清如,你怎么又闹脾气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无奈,雨彤都放下了,你为什么就是抓着过去不放人生要向前看,大度一点......

    药片在口袋里硌着掌心。许清如想起白天遇见的小女孩,她脖颈间的淤青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母亲的教诲突然变得刺耳,像周雨彤的笑声,像钢琴走调的声音,像无数个深夜里自己的啜泣,都被母亲用大度二字轻轻掩盖。

    我的大度,就是让伤害我的人继续伤害别人吗许清如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妈,你知道周雨彤现在在做什么吗她在给山区孩子捐钢琴,可是那些孩子里,说不定就有被父母打断手指的,就像当年的我......

    够了!母亲突然提高声音,玻璃杯在桌上重重放下,牛奶溅出,在桌布上形成小小的泪斑,你怎么这么自私雨彤的妈妈昨天还说,雨彤因为当年的事一直愧疚......

    愧疚许清如冷笑,她愧疚为什么不亲自给我道歉,而是通过你妈,你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帮你自己

    母亲的瞳孔突然收缩,像看见某种可怕的东西。许清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病历里的被害妄想突然在脑海中闪现——母亲会不会认为,她在指责自己与加害者勾结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母亲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比平时快了许多。许清如看见她肩膀在颤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这样背对她哭泣,然后第二天若无其事地端来加了药的牛奶。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凌晨两点。许清如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母亲的房间传来隐约的翻动声,像在寻找什么。她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在黑暗中写下:2023.9.18,发现妈妈的病历,原来她才是最需要吃药的人。

    窗外开始下雨。许清如起身走向钢琴,月光透过纱窗,在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影。她按下琴键,声音依旧沉闷,但这次她没有停下,而是任由手指在键盘上游走,弹出不成调的音符,像在诉说某个无人理解的故事。

    暗格的缝隙里,病历本的红色封面若隐若现。许清如伸手触碰,指尖触到母亲的字迹,那是病历里夹着的便签:清如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光,我必须保护它不被污染。笔迹在中途变得凌乱,最后一个字被划得模糊,像一滴眼泪落在这里。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显示陈默心理咨询师来电。许清如犹豫片刻,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电流声,夹杂着雨声,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许小姐,陈默的声音沉稳有力,您预约的咨询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请问需要调整吗

    雨声突然变大,盖过了陈默的声音。许清如看着钢琴上的全家福,十岁的自己笑得灿烂,母亲抱着她,父亲站在身后——那个在她十三岁时离家出走的男人,据说也是因为无法忍受母亲的大度哲学。

    不用调整。许清如听见自己说,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她再次翻开笔记本,在昨夜的记录下写道:也许陈默能告诉我,当加害者和受害者都病了,谁才是真正的病人

    雨声渐猛,许清如起身关上窗户,却看见楼下有个身影在雨中徘徊。她凑近一看,竟是白天遇见的小女孩,穿着她送的雨衣,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许清如抓起外套冲下楼,雨水瞬间浸透衣衫。小女孩看见她,立刻跑过来,怀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是个破旧的布娃娃,缺了一只眼睛。

    姐姐,小女孩的牙齿在打颤,我不敢回家,爸爸又喝酒了......

    许清如蹲下身,将小女孩拥入怀中。她闻到孩子身上的酒气和雨水混合的味道,想起自己十三岁那年,父亲离家前也是这样满身酒气,母亲却让她大度地原谅父亲的出轨。

    跟我回家吧。许清如轻声说,我们先给娃娃洗个澡,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许清如的衣角。她们走进楼道时,许清如听见母亲房间的窗户打开,一道人影在窗帘后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钢琴教室的灯亮起时,小女孩突然指着琴键惊呼:姐姐,这和我在垃圾桶旁弹的一样!

    许清如笑了,打开琴盖,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是的,这是C大调的do

    re

    mi......她突然停顿,看见琴键缝隙里有东西在反光——是颗小小的钻石,和周雨彤戒指上的一模一样。

    小女孩捡起钻石,对着灯光看:好漂亮,姐姐的钢琴会生宝石吗

    许清如接过钻石,指尖微微发抖。她想起同学会上周雨彤慌乱的神情,想起她反复摩挲戒指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这颗钻石可能是她昨晚追出来时掉落的。

    也许吧。许清如将钻石放进琴凳的抽屉,不过现在,我们先弹《小星星》,好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坐在琴凳上,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许清如轻轻握住她的手,按下第一个音符,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在这一瞬间,许清如仿佛看见十岁的自己,戴着粉色助听器,坐在这架钢琴前,母亲站在身后,微笑着说:清如的琴声是最治愈的良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伤口,永远无法被琴声治愈。

    雨还在下,但钢琴教室里很温暖。小女孩的手指渐渐放松,在琴键上跳跃,许清如跟着哼唱,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她摸出口袋里的药片,悄悄扔进垃圾桶,决定今晚不再服用——有些真相,需要清醒着面对。

    第三章:助听器里的录音

    周雨彤的私人诊所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顶层,落地窗外是蜿蜒的江景。许清如握着那颗钻石,站在玻璃门前,看着自己的倒影与雨彤心理诊所的鎏金招牌重叠,像一幅扭曲的拼贴画。前台小妹穿着香奈儿套装,指甲上的碎钻与她掌心的钻石交相辉映。

    许小姐小妹的声音含糖量过高,雨彤姐说您会来,她正在咨询室,让您直接进去。

    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脚步踩上去没有声音,像走在某具巨兽的胃里。许清如经过候诊室时,看见墙上挂着周雨彤的照片:她穿着白色大褂,笑容温和,身后是排满书架的咨询室,书架上摆着各种心理学书籍,其中一本《创伤与修复》的作者栏写着陈默。

    咨询室的门虚掩着。许清如推开门,首先闻到的是雪松香水味,与当年周雨彤泼在她课本上的味道截然不同。房间中央摆放着长沙发,墙角的博古架上摆着各种奖杯,年度慈善人物杰出青年企业家,最显眼的是个水晶奖杯,刻着守护天使。

    清如,你来了。周雨彤从书架后转身,身上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木屑,我在整理陈默的书,他总说书房该换换风格......

    许清如的目光被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吸引。那枚戒指的戒托是空的,显然是掉了颗钻。周雨彤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刻将手藏在背后,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淡色疤痕——形状与许清如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许清如举起钻石。

    啊!周雨彤惊呼,快步上前夺过钻石,不小心弄掉了,谢谢你......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指紧紧攥着钻石,指节发白。

    许清如这才发现,周雨彤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精心修饰的妆容下,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蜡黄。她想起病历本里的情感控制障碍,突然意识到,或许周雨彤的完美面具下,藏着与自己相似的裂痕。

    我上周去了山区。周雨彤突然开口,将钻石放进抽屉,有个女孩不肯说话,总是用头撞墙。我翻开她的书包,里面装着碎掉的口琴,她说那是爸爸喝醉时砸的......

    窗外的云层突然遮住阳光。许清如看见周雨彤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像被风吹皱的纸。她想起昨晚的小女孩,此刻应该在自己公寓里,抱着洗干净的布娃娃入睡。

    清如,你恨我吗周雨彤转身看向窗外,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其实我更恨自己。当年我爸打我时,我不敢反抗,只能把气撒在你身上......

    书架上的相框突然掉落。许清如弯腰捡起,看见照片里周雨彤与陈默相拥在海边,两人脸上都带着罕见的放松笑容。相框背面用铅笔写着:2018.7.23,我终于敢说出不。

    陈默是你丈夫许清如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海底传来。

    周雨彤点头,手指摩挲着沙发扶手,那里有块磨损的痕迹,形状像个拳头。许清如突然想起,母亲的病历里提到,周母与自己母亲是闺蜜,她们常在一起喝茶,讨论如何教育孩子。

    清如,有样东西给你。周雨彤走到书桌前,拿出个蓝色天鹅绒盒子,本来想在同学会给你,可是......

    盒子里是个全新的助听器,比许清如现在用的型号先进许多。她触摸着光滑的外壳,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周雨彤将她的旧助听器扔进厕所,母亲却让她原谅朋友的无心之失。

    试试吧。周雨彤轻声说,这个有录音功能,我......录了些东西。

    助听器戴上的瞬间,电流声刺得许清如皱眉。周雨彤按下播放键,先是一阵刺耳的杂音,接着传来暴雨声,夹杂着男人的怒吼:你个赔钱货!老子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弹琴的!

    许清如浑身血液凝固。这是2013年的雨夜,是她被周雨彤按在钢琴上的同一天。录音里传来物体碎裂的声音,像是花瓶砸在地上,接着是周雨彤的哭声:别打了!我再也不弹了!

    雨彤,你在干什么女人的声音响起,许清如浑身发冷——那是母亲的声音,小孩子家闹别扭很正常,清如已经原谅你了,对吧,清如

    录音里传来自己的抽泣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对,妈妈说要大度......

    你看,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许清如认出是周雨彤的母亲,孩子们很快就和好了,我们做家长的别插手......

    雨声渐大,掩盖了后续的对话。许清如摘下助听器,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助听器的外壳被攥得发烫。周雨彤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发抖,书桌上的香薰机散发出雪松味,却盖不住她身上的酒味——那是她父亲常喝的二锅头。

    那天我本来想找你道歉。周雨彤的声音沙哑,可是我爸喝醉了,他看见我偷偷买的助听器......她抬起手腕,露出那道疤痕,这是他用酒瓶砸的,我躲进钢琴教室,看见你在弹琴,突然就......

    许清如想起那个暴雨夜,周雨彤突然冲进教室,浑身是血,眼神疯狂。她以为是来继续霸凌,却不知道那是另一个受害者的崩溃时刻。母亲的大度教诲,像一把无形的刀,同时捅向两个遍体鳞伤的女孩。

    后来你妈妈带我去医院。周雨彤转身,脸上挂着泪痕,妆容已经花了,她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伤口是怎么来的,她说女孩子要学会体面......

    窗外开始下雨,与录音里的雨声重叠。许清如摸出包里的笔记本,翻到2013年11月的记录:妈妈说周雨彤家里有难处,让我多照顾她。当时她以为这是母亲的善良,现在才明白,那是两个病态的母亲在合力掩盖真相。

    清如,我知道道歉太晚了。周雨彤走到窗边,雨水顺着玻璃流下,在她脸上划出痕迹,但我真的想做点什么,比如那个慈善计划,其实是想......

    弥补吗许清如接过话头,就像我妈用钢琴和药物弥补我

    周雨彤愣住,眼中闪过惊讶。许清如这才意识到,原来周雨彤也不知道母亲的病情,不知道她们都困在同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被大度体面这些词勒住脖子。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陈默的短信:许小姐,您的咨询时间到了,我在办公室等您。许清如抬头,看见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陈默心理咨询中心的字样,与周雨彤的诊所隔江相望,像两枚对峙的棋子。

    去吧。周雨彤轻声说,陈默是很好的咨询师,他......帮我很多。

    许清如走到门口,又转身:那个山区女孩,如果你想帮她,先学会听她的声音,而不是告诉她该怎么活。

    周雨彤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助听器,轻轻抚摸。许清如走出诊所,听见她在身后说:清如,其实你的琴声......很好听,当年我是嫉妒......

    雨越下越大,许清如站在写字楼门口,看着雨幕中的城市。江面上有货船缓缓驶过,汽笛声穿透雨雾,像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摸出手机,给陈默发消息:陈医生,能聊聊您妻子吗

    手机很快回复:当然可以,不过我更想聊聊您母亲。

    许清如愣住,抬头看向对面的写字楼,陈默的办公室在23层,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站在落地窗前,像是在等待。

    她转身走向地铁站,雨水打湿了睫毛,却让视线前所未有地清晰。路过便利店时,她看见电视里正在播放周雨彤的慈善新闻,画面中她正在给山区女孩戴助听器,笑容温柔而坚定。许清如摸了摸自己耳后的助听器,突然想起小女孩昨晚问她的话:姐姐,为什么你的助听器没有颜色

    是的,为什么总是黑色许清如走进便利店,买了支粉色的马克笔,在助听器外壳轻轻涂抹。粉色渐渐覆盖黑色,像春天的花顶开冬天的雪。她对着便利店的镜子微笑,看见自己眼中有光在闪烁,那是多年未见的、鲜活的光。

    手机震动,是小女孩发来的照片:布娃娃坐在钢琴前,胸前别着一朵纸折的花。许清如回复:明天教你弹《卡农》,好不好

    雨还在下,但许清如不再觉得冷。她握紧手中的粉色助听器,走向地铁站,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在某个瞬间,她仿佛听见了十年前的自己,在暴雨夜的钢琴教室里,弹错的那个音符,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位置。

    第四章:暴雨夜的复调

    陈默的办公室弥漫着檀木熏香,与周雨彤诊所的雪松味形成微妙对冲。许清如盯着他身后的书架,目光停在一本黑色封面的咨询记录上,烫金字体写着李曼华——母亲的名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

    您似乎对这本记录感兴趣。陈默递来薄荷茶,手指在办公桌上轻点两下,那是心理咨询师引导倾诉的惯用动作,作为医患保密协议的例外,周雨彤女士同意我透露部分内容。

    雨声在窗外肆虐,许清如摸出包里的粉色助听器,指尖触到新涂的漆料,还有些黏手。陈默的声音像平静的河面,掩盖着暗涌:您母亲第一次来咨询时,反复提到钢琴上的血迹,她说那是您成长的勋章......

    茶杯在掌心倾斜,薄荷茶洒在米色地毯上,晕开的痕迹与母亲房间的牛奶渍一模一样。许清如想起病历里的强迫性思维,突然明白为何母亲坚持每周擦拭钢琴,为何总在深夜用酒精棉片擦拭琴键——她在试图擦掉十年前的血迹,擦掉自己亲手酿造的悲剧。

    陈医生,许清如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您妻子昨晚有没有告诉您,她给了我一个助听器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许清如眼中却如同惊雷。她想起周雨彤诊所里的守护天使奖杯,想起母亲病历里的情感控制障碍,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家庭早已被无形的线缠绕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许小姐,陈默终于开口,您母亲的病情......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周雨彤的视频通话。陈默接起的瞬间,许清如看见屏幕里的周雨彤站在自己公寓门口,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里带着绝望的急切。

    清如!周雨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在陈默那里,求你回来,我......我必须和你谈谈!

    暴雨敲打车窗的声音像无数把锤子。许清如攥着助听器,看着车窗外模糊的霓虹,想起十三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开车带她去给周雨彤送礼物,车里循环播放着《致爱丽丝》,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公寓楼下,周雨彤蹲在台阶上,双臂抱紧自己,像只受伤的兽。看见许清如下车,她立刻起身,高跟鞋在积水中打滑,差点摔倒。小女孩站在玻璃门内,抱着布娃娃看着她们,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我不该去的。周雨彤的牙齿在打颤,慈善音乐会的主办方......他们知道了当年的事,说如果我不请你上台,就撤销资助......

    许清如摸出钥匙开门,小女孩立刻扑过来,将一块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姐姐,这个给你,是雨彤姐姐买的。巧克力包装上印着星空系列,与周雨彤当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进屋说吧。许清如轻声说,替周雨彤脱下湿外套。小女孩接过外套,挂在衣架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许清如这才注意到,她脖颈间的淤青颜色更深了,形状清晰得可怕。

    钢琴教室传来微弱的琴声。许清如推开门,看见小女孩正在弹《小星星》,却总是在第三小节错音。周雨彤跟在身后,突然伸手按住琴键,声音里带着颤抖:这里应该是mi,不是fa......

    小女孩受惊般后退,撞到谱架,乐谱散落一地。许清如弯腰捡起,发现是周雨彤当年的考级曲谱,某页边缘写着爸爸说弹错就打断手指,字迹被泪水晕开。

    对不起!周雨彤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

    许清如蹲下身,将小女孩拥入怀中,抬头看向周雨彤:你当年弹错时,你爸爸会怎么做

    周雨彤别过脸去,盯着墙上的全家福。许清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照片里的自己笑得灿烂,母亲站在身后,手指搭在她肩上,姿势与周雨彤刚才按住琴键的动作惊人相似。

    他会用皮带抽我的手背。周雨彤终于开口,直到我能完整弹完一首曲子,他才会停手。有次我弹错了《月光奏鸣曲》,他......她突然哽咽,说不下去。

    小女孩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周雨彤的手背。许清如看见周雨彤手腕上的疤痕在颤抖,与自己的疤痕同步起伏,像一对命运的镜像。

    清如,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周雨彤从包里拿出邀请函,烫金封面印着音乐治愈世界,但那些山区孩子,他们真的需要这个机会......

    钢琴突然发出不和谐的杂音。许清如转身,看见小女孩正趴在琴凳上,手指按在暗格开关上,露出里面的病历本。周雨彤的目光凝固在红色封面上,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这是......

    我妈的病历。许清如走过去,轻轻合上暗格,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从我们十岁那年开始。

    周雨彤踉跄着后退,撞到谱架。小女孩捡起病历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笑容明媚,与许清如十岁时如出一辙。

    她总说宽容是美德。许清如的手指划过琴键,发出沉闷的声响,其实是因为她听不见真实的声音,只能用大度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雨声突然变大,盖过了所有声音。许清如看见周雨彤眼中的震惊渐渐转为理解,就像照镜子的人终于看清镜中的裂痕。小女孩突然指着窗外,喊道:姐姐,彩虹!

    所有人转头望去,雨幕中隐约有道彩虹,短暂得像句谎言。许清如摸出粉色助听器,轻轻戴在小女孩耳上:听见了吗那是雨的声音。

    小女孩瞪大双眼,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清晰,每滴雨落在不同物体上的声音都那么鲜明。她笑起来,缺牙的嘴角扬起,伸手在空气中弹奏。

    清如,周雨彤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温度,我不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许清如转身看向她,发现她无名指的钻戒已经取下,露出一道淡淡的戒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十年前的暴雨与此刻的暴雨重叠,却不再是充满恐惧的重复,而是某种和解的预兆。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陈默发来的消息:李曼华的咨询记录里提到,她认为钢琴是净化灵魂的刑具。许清如看着消息,突然想起母亲总在她弹琴时哼唱的摇篮曲,那旋律与周雨彤父亲的皮带抽打下的节奏惊人地一致。

    我会参加音乐会。许清如听见自己说,但我要弹自己写的曲子。

    周雨彤愣住,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小女孩跑过来,将布娃娃递给周雨彤:姐姐,送给你,她叫小雨。

    周雨彤接过布娃娃,轻轻抚摸它缺了一只眼睛的脸:小雨,很高兴认识你。

    窗外的彩虹已经消失,但雨势渐小。许清如走向钢琴,掀开琴盖,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第一个音符,不是《月光奏鸣曲》,而是一段不和谐的和弦,像一声刺破沉默的呐喊。

    周雨彤和小女孩在一旁听着,小女孩随着节奏摆动身体,周雨彤则轻轻打着拍子。许清如看见她们的影子映在琴键上,与自己的影子重叠,形成一幅独特的三重奏画面。

    一曲终了,小女孩鼓掌:姐姐弹的好好听!

    许清如笑了,摸了摸她的头:这叫《暴雨练习曲》,下次教你弹。

    周雨彤拿起邀请函,在音乐治愈世界几个字上画了个圈:也许真正的治愈,不是掩盖伤口,而是让它发出声音。

    雨声渐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许清如走到窗边,看见楼下有个男人在焦急地张望,正是小女孩的父亲。她握紧拳头,正想下楼,却看见周雨彤已经快步走出去,挡在小女孩身前。

    许清如戴上助听器,清楚地听见周雨彤的声音:你好,我是儿童心理专家,关于你女儿的情况,我们需要谈谈......

    小女孩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场景,突然转头对许清如说:姐姐,雨彤姐姐的声音,像彩虹一样。

    许清如笑了,抱起小女孩:那我们给她的彩虹伴奏,好不好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轻快的《卡农》。许清如看见周雨彤在楼下抬头,脸上带着惊讶与感动。小女孩跟着哼唱,声音跑调却充满活力,像一束光照进潮湿的角落。

    在这一瞬间,许清如终于明白,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但可以长出新的生命。就像被暴雨冲刷的钢琴,虽然留有血迹,却依然能弹奏出动人的旋律。

    雨停了,天空开始放晴。许清如摸出笔记本,在最新的记录下写道:2023.9.19,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也听见了别人的声音。原来宽容不是原谅伤害,而是让每个人都能自由地发声。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却不再刺耳。许清如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无声狂响

    慈善音乐会的穹顶下,水晶吊灯将舞台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许清如站在幕布后,指尖触到琴键上的防滑纹,想起十三岁那年在暴雨中颤抖的双手。周雨彤穿着素色旗袍,颈间戴着小女孩送的布娃娃纽扣,正在后台安抚紧张的山区孩子们,她无名指的戒痕在聚光灯下若隐若现。

    清如,该你了。陈默递来一杯温水,目光扫过她耳后的粉色助听器,李曼华坐在第三排,右上角。

    许清如点头,看见母亲正襟危坐,身穿那件十年前的墨绿色旗袍,领口别着父亲送的翡翠胸针。她的坐姿笔直如钢琴凳,双手交叠在膝上,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幕布缓缓升起。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许清如听见周雨彤在后台轻声说:别怕,我们都在。小女孩从幕布缝隙里探出头,朝她挥动着布娃娃,缺牙的嘴角扬起明亮的笑。

    钢琴声响起的瞬间,整个会场陷入诡异的寂静。许清如没有弹奏《月光奏鸣曲》,而是按下一串不和谐的和弦,如同指甲刮过黑板,又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观众席传来惊呼声,母亲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住旗袍下摆。

    这是《创伤练习曲》。许清如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每个音符都是一道伤疤,每个休止符都是一声沉默的呐喊。

    琴声突然变得尖锐,如同周雨彤父亲的皮带抽在肉上的声响。许清如看见母亲捂住耳朵,表情痛苦,却仍坐得笔直,仿佛在遵守某种无形的礼仪。病历本里的强迫性体面突然具象化,变成母亲紧咬的牙关,变成她颤抖却不肯松开的拳头。

    第二段旋律响起,混入了助听器里的录音:暴雨声、男人的怒吼、母亲的要大度。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周雨彤的丈夫陈默走上台,将一份文件递给主持人——那是母亲李曼华的心理咨询记录。

    十年前,两个女孩在暴雨中受伤。陈默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个被按在钢琴上,一个被酒瓶砸破头,而她们的母亲却在互相劝诫要宽容。

    母亲突然站起身,旗袍上的翡翠胸针掉在地上,摔成两半。她看着许清如,眼神里交织着惊恐与困惑,像看见某个被深埋的秘密破土而出。

    曼华,周雨彤的母亲从观众席站起,声音颤抖,我们只是想保护她们......

    保护许清如的琴声突然转为柔和,却带着刺骨的悲凉,你们保护的是自己的体面,是完美家庭的幻象。她看向周雨彤,后者正牵着小女孩的手走上台,真正的保护,是让她说出我很疼,而不是教她微笑着说没关系。

    小女孩站在麦克风前,脖颈间的淤青在聚光灯下清晰可见。她戴着许清如的粉色助听器,深吸一口气,用稚嫩的声音说:爸爸打我的时候,我很害怕,但没有人愿意听我说。

    会场一片死寂。周雨彤蹲下与小女孩平视,轻轻说:现在我在听,大家都在听。

    许清如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这次是《卡农》的旋律,却故意在第三小节错音,如同小女孩第一次弹奏时的模样。母亲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这个错音,正是当年她强迫许清如向周雨彤道歉的那个雨夜,听见的最后一个音符。

    妈,许清如轻声说,你一直说钢琴是净化灵魂的刑具,其实是因为你自己被困在了里面。

    母亲摇晃着走向舞台,高跟鞋在台阶上打滑。陈默伸手扶住她,她却推开他,径直走向钢琴,手指抚过琴键,停在中央C键上,那里有许清如小时候磕掉的一小块漆。

    清如,妈妈错了。母亲的声音破碎,我总以为宽容能解决一切,却不知道......她突然剧烈颤抖,从包里摸出药瓶,却不小心打翻在地,药片滚落在钢琴脚边,像散落的星星。

    许清如起身抱住母亲,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金银花味混着药味。母亲的头发已经全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

    没关系,妈,许清如轻声说,现在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周雨彤拿起话筒,声音坚定:今天,我辞去慈善大使的职务。真正的慈善不是表演宽容,而是给每个受伤的灵魂发声的权利。她转向小女孩,从今天起,你的每一声我疼,都会有人倾听。

    掌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哽咽与共鸣。许清如看见观众席上有人落泪,有人低头沉思,还有人拿出手机,大概是在给某个需要倾听的人打电话。

    音乐会的最后,小女孩坐在钢琴前,用左手弹完了《小星星》。许清如和周雨彤站在她两侧,用右手为她伴奏。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小女孩笑得灿烂,耳后的粉色助听器在灯光下闪着光。

    散场时,母亲紧紧攥着许清如的手,像怕失去什么。许清如摸出包里的助听器,轻轻摘下,扔进会场外的垃圾桶。母亲想阻止,却看见她耳后的伤疤在月光下温柔舒展,那是从未有过的、真正的笑容。

    清如,你的助听器......

    我不需要了,妈。许清如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现在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也能听见别人的声音,这就够了。

    周雨彤走过来,怀里抱着小女孩送的布娃娃。远处,陈默正在和几个家长交谈,他们的表情不再焦虑,而是带着释然。小女孩跑向他们,裙摆扬起,像一只重生的蝴蝶。

    谢谢。周雨彤轻声说,谢谢你让我明白,道歉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许清如微笑着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没有继续沉默。

    母亲突然指着天空:清如,你看,是流星!

    所有人抬头望去,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璀璨。小女孩许愿的声音轻轻传来:希望以后再也没有人说要大度,除非他们真的懂别人的苦。

    许清如握紧母亲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远处的钢琴教室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那是某个孩子在自由地弹奏,没有对错,没有评判,只有纯粹的声音在夜空中流淌。

    她知道,属于她们的无声狂响,终将变成千万人共鸣的乐章。而那些曾经的伤口,终将在倾听与理解中,长出新的、充满希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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