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软的身躯,我刚踏入内院的房门,就听到奇怪的声响。
窗内的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传出来的说话声音正是我的夫君和庶妹。
我脑袋里还回响着太医怜悯的眼神和对我说的话,【李夫人,李大人得了花柳病,时日无多了。】
1
我回过神,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他得了花柳病这种不治之症,眼看没几天好活了,我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呢
一个庶妹而已——沈家家大业大,父亲房中有着十几个小妾,庶妹庶弟多的是。
若是他个个都喜欢,都送上他床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动谁不好,偏偏动了屋内这个妹妹。
这是我最疼爱的庶妹,可惜她才年芳十八,是我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她的小心思我一直很清楚,无非就是想找个家世显赫,容貌俊朗的夫君。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顶上她的姐夫,我的夫君。
这么想着,我用力踹开了刚才被我亲手关紧的房门。
2
【姐姐!你听我解释...】
妹妹沈偃月眼中含泪,双颊的潮红还没退下,只见她双手紧拽着锦被,也遮不住这满室的春光。
牡丹花样的锦被上沾染了污渍。
这被子可是我前段日子新做的,还是沈偃月陪我一起挑的花样呢。
我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然脏了,就扔出去烧了吧。】
话音刚落,沈偃月猛地一颤,锦被滑落下来,露出点点红痕,她仓皇地看向坐在床边系着盘扣的李明浩,【姐夫...】
李明浩这才抬头看我,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带着挑衅,【夫人这般喊打喊杀的,莫不是吃味了】
我后退了一步,掩住口鼻,怕他身上的病传给我。
【夫君言重了,既然喜欢,何不早些同我说声今日若不是我先发现,若叫旁人看去了偃月和夫君的事,岂不是叫偃月没法做人了】
谁知李明浩听完这话反倒脸色骤沉,他一把扯过屏风上的外袍,【没法做人你们沈家的女人也配谈廉耻我不过递个眼神,她就急不可耐地爬上了我们的床。】
说罢,他一脸痛快地看向我,【你不是最在意她了吗如今你看到这个场景,心里有何感想啊】
话音刚落,我还没哭呢,沈偃月先在后面捂着嘴梨花带雨地哭上了。
此刻她才知道,刚才床榻上的温柔情话,不过是骗人罢了。
沈偃月到底是在我眼皮子下长大的,她看向我,见我没发怒的意思,就像条狗似的飞奔过来。
我垂眸看向跪在我脚边的沈偃月。
3
她衣衫凌乱,发髻散落,泪水和鼻涕滑落,死死地抱住我的小腿,指甲几乎要陷进我的皮肉里。
【姐姐!我没脸见你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像是真的悔过了一样,【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不知廉耻的爬了床!可我不想死啊,姐姐!你救救我!】
她哭的撕心裂肺,身体都忍不住发抖。
我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亲娘生下她就去了,父亲想把她丢到偏院自生自灭,是母亲看著那个浑身发抖像个小猴子似的她,起了怜悯之心,保下了她,还亲自起名为偃月。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点可笑的怜惜,淡淡道,【花萝,带小姐下去好好洗洗。】
【姐姐!】沈偃月眼神一亮,【你这是原谅我了】
她这副背叛者投诚的模样,叫我感觉好笑。
可此时一直没作声的李明浩却突然冷笑,一脚踹在她肩膀上,【滚!】
沈偃月猝不及防,整个人都狼狈的跌了出去。
她惊恐的抬头,却见李明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厌恶都要溢了出来,【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现在就掐死你!】
她浑身一颤,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却在门口踉跄了一下回头看向我。
可我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4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明浩才向我走过来。
他伸手用力捏住我的脸颊,凑近我的颈间深深吸气,立刻嫌恶的甩开我,【他又碰你了你这副身子真是脏!】
我踉跄着撞上梳妆台,铜镜咣当落地。
脸颊还火辣辣的痛,但更灼热的是胸腔里的怒火,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拽住他的手臂,狠狠扇了过去,【我再脏,也没有你这个夜夜换女人的烂黄瓜脏!】
我盯着他脸上浮现的指痕,【现在倒是装作嫌弃我了,当年不是你亲手把我送上龙床的吗李明浩,你最好记住,】我甩了甩发麻的手,【你如今平步青云,穿的是绫罗绸缎,喝的是玉液琼浆,这可都是靠着我身上这恶心的气味换来的。】
他瞳孔急剧收缩,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他额头都冒出了青筋。
我却不退反进,仰头迎上他吃人的目光——我对李明浩好脸色太久了,他都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了。
没有我,他早在三年前就该人头落地。
5
皇帝好美色,后宫三千佳丽都不够,他颁布圣旨下令让所有人一起搜罗美人带入宫中。
无论是未婚的姑娘,还是已婚的夫人,只要他看中了,必定要得到。
而三年前,李明浩被人举报结党营私,皇帝震怒,当场就要杀了他。
为了保命,他为陛下献上了自己还未过门的未婚妻的画像。
说来可笑,当年天真的我还穿着嫁衣等着李明浩来掀我的盖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当今荒诞暴虐的陛下。
他强硬的压在我的身上,任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晚是我这辈子最恐怖的记忆,他见我挣扎的厉害,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当一切结束,我躲在角落低声啜泣时,却绝望的发现我的夫君竟然全程待在房间内目睹着这一切。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像条最忠诚的狗一样匍匐在地面上,【陛下...】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朕很满意,之前你结党营私的事朕就不追究了,往后...】皇帝不怀好意的瞧了一眼啜泣的我。
李明浩立刻匍匐在皇帝脚边表忠心,【往后陛下有需要,臣和夫人定当义不容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暴君低沉的笑了几声,伸手拍了拍李明浩的脸,跟着一群人离开了。
我永远忘不了,李明浩看向我时,他瞳孔中映射出的我——遍体鳞伤。
后来我才知道,皇帝是个嗜血的变态,在床榻间就喜欢抽打虐待。
女子越是哭喊的厉害,他越是兴奋。
待皇帝的脚步声渐远,李明浩不顾我的捶打,假模假样的抱住我,情深意重的流下鳄鱼的眼泪,【对不起,鸣双,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沉默不语,他用拇指轻轻拭去我的眼泪,【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你还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
他走后,我拖着疼痛的身体下了床,拿起剪刀对准了脖颈,却迟迟下不去手。
多年来的思想告诉我此刻就该这样去了,可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却让我的心中充满了恨意。
那股恨意化成了父亲母亲的脸,父亲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往柴房的地面扔下一段绳子,【若是不嫁他,那你就自行了断吧,免得丢了沈府的脸。】
又化成了李明浩谄媚的脸,最后化成了邪笑向我张开手的皇帝。
可我却没有勇气死,那晚之后我就病了。
知道家中急生变故,母兄接连二连三的故去。
我才产生了一个想法。
造成这一切的,该死的是他们,我为什么要去死
6
待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李明浩已经离开多时了。
恰好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贴身丫鬟花萝,她打开门,身后跟着梳洗完毕的沈偃月。
她穿着我的衣裳——我的那套海蓝色的纱裙,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样,看起来很是合身,衬得她像月中仙女一般。
【姐姐,你看我穿这身好看吗】她像往常那样同我说话,眼神却带些试探。
这不是她第一次穿我的衣衫,却是唯一一次光明正大的穿在我面前。
我突然笑出声,吓了她一跳,她双手捏着衣角,小心翼翼的,【姐姐,你生我气了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往日我老是拘着你,不让你穿些鲜亮的衣衫,如今这么一看,我们偃月也是大姑娘了,到了打扮的年纪了。】我指尖挽起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说道,【尤其是这身,特别适合你,这可是陛下赏赐给我的。】
沈偃月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她咬着下唇,【陛下还真是宠信姐夫,姐姐真是好命。】
我执起她的手,心疼道,【如今你也是他的人了,还说什么姐夫不姐夫的,不如姐姐今日就做主,带你去置办一身好行头,定个日子让他纳了你吧。】
【真的吗姐姐,你对偃月...真的太好了...】沈偃月拿起手帕擦拭眼泪,一脸感动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只是...】我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
沈偃月看过来,眼中又含了泪水,让旁人看到倒像是我欺负了她,【姐姐...若是你心中难受,埋怨我也是应该的。】她又见我不说话,咬咬牙就要冲着柱子撞过去,【姐姐若是不收留我,如今这样,倒不如叫我一头撞死在这了!】
花萝连忙抱住她的腰,我这才缓缓开口,【你这傻丫头,这是做什么唉!只是陛下和皇后今日召见我,过一会儿我得进宫,怕是顾不上你了。】
【进宫】沈偃月双眼一亮,【姐姐何必为难,不如带上妹妹一起,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妹妹身份低贱,这么久了还没进过宫呢!正好姐姐向皇后娘娘给我求个恩典就更好了!】
我为难道,【这怎么使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又没召见你,我自作主张可是要挨罚的!】
沈偃月变了脸色,哀求道,【姐姐,我不进去,就和花萝在外面等你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又像往日那样对我撒娇打泼,我被她缠的没法,答应了她的要求。
7
待我们穿过重重宫阙,暮色已经染红了飞檐。
皇后宫殿的朱漆色大门仿佛一张要吃人的血盆大口,我牵着神情兴奋的妹妹,一步步走了进去。
门口是内务府的大总管王公公,他见我按时到达,迎了过来。
眼神却看向了一旁花枝招展的沈偃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公公眯起眼,【李夫人,这位是...】
【家妹偃月。】我无奈叹息,暗中塞给王公公一袋金叶子,【自幼娇惯坏了,非要跟着我来,我就让她在外面候着,让公公见笑了。】
王公公借着挥着拂尘的样子把金叶子装进袖袋里,【李夫人说笑了,沈小姐看起来也是容貌娇美,不输李夫人啊,陛下见了,不知会多喜欢沈小姐,怎么能让沈小姐在外等候】
沈偃月脸色微红,故作娇羞的低头,恰好她没注意到王公公这一动作,她心里还得意着——没想到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王公公会夸赞她。
我假意为难,心里却明镜似的,【这,公公,这不合适吧】
【怎么会呢待咱家去给陛下请示一番。】
王公公话毕就转身回殿,过了一会他满脸笑意的出来,【李夫人,沈小姐,陛下和娘娘请你们进去。】
我见沈偃月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捏了捏她的手,【妹妹,待会儿见了陛下和娘娘,可要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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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偃月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王公公侧身引路,殿内金碧辉煌,香气混着酒气弥漫在空气中。
座上坐的却是皇帝,他斜倚在椅子上,皇后端庄的坐在一旁。
沈偃月一进门,目光就被皇帝吸引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尊贵威严的男人,哪怕他此刻正吊儿郎当的倚着座椅。
皇帝懒懒抬眸,目光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却在看到沈偃月时微微一顿,眼底浮现一丝兴趣。
【李夫人,她是】皇帝开口,嗓音低沉,带着几分醉意。
我恭敬行礼,【回陛下,这是臣妇的妹妹,沈偃月。】
沈偃月连忙跪下,声音甜腻,【臣女沈偃月,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皇帝轻笑一声,把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倒是生的标致,今日你二人便一起服侍吧。】
沈偃月被皇帝的话说的脑子一懵。
服侍服侍什么
皇后淡淡扫了皇帝一眼,唇角微勾,【陛下,李夫人难得主动带新人来,陛下有佳人在侧,何不让李夫人休息一天,同臣妾聊天解解闷。】
皇帝虽不爱皇后,但对她还是有些尊重,他点点头,【也好。】
沈偃月此刻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姐姐...】
我恭敬的行礼告退,只对沈偃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偃月,你不是喜欢爬床吗如今姐姐叫你一步登天,爬上龙床,这是多少人得不到的殊荣。
沈偃月只看到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8
【过来。】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沈偃月战战兢兢的抬头,【陛下...臣女...臣女愚钝,不懂陛下何意。】
皇帝突然大笑,他走下来一把扯过沈偃月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装什么贞洁烈女能被朕临幸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偃月被拽的踉跄几步,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脱。】他命令道,一边解着腰间的玉带。
沈偃月浑身发抖,她甚至都来不及想沈鸣双带她来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这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恩宠…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已经贴上她的脸颊。
皇帝用玉带挑起她的下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怎么,不愿意】
【臣女不敢。】她慌忙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皇帝突然暴怒,扬手就是一记耳光,【贱人!朕看你就是不情愿!朕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
沈偃月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还未等她缓过神,更剧烈的疼痛从身上传来——皇帝竟用玉带狠狠抽在她身上!
【啊!】她痛得蜷缩起来,却被粗暴的扯开衣襟。
【哈哈哈,大点声!叫啊,朕就喜欢听你们惨叫。】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手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鞭打声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穿透厚重的殿门,飘向不远处的偏厅。
我神色自若的品着茶,皇后坐在对面,神色平静地修剪着一盆兰花的枯叶。
9
【李夫人今日倒是舍得,本宫记得你不是最疼爱你这妹妹了吗】皇后忽然开口。
我垂眸,叹息道,【唉!奈何养出个白眼狼,谁又能想到我这个妹妹白天刚从我夫君的榻上爬下来呢】
皇后修剪的手顿了顿,不再提沈偃月,转而说到一件不相干的事,【陛下近来龙体欠安,经常在睡前喝太医院开的安神汤...】
话毕,她从袖子中掏出一份写满药材的单子放在桌上。
我拿起那单子细细端详,【此药好是好,可惜少了一味重要的药材。】随后我将单子凑近燃烧的蜡烛上,看着它烧成灰烬,【若多加一味朱砂,安神效果更好。】
皇后瞳孔微缩,低笑起来。
借着正殿不断传来痛苦的尖叫和抽打的声音掩盖,皇后缓缓转过身,说道,【过几日是清明节吧。】
我抬眼看她,【怎么娘娘打算那时动手】
【本宫等不及了!】皇后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多少年了!他亲手害死沈渊!又怀疑本宫,掐死本宫的孩子时,本宫就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这个禁忌的名字让我一愣,我已经多少年没听过沈渊二字了。
谁人不知当年我兄长才惊绝艳的气度和模样。
可惜他年纪轻轻......
我眼眶微红,反握住面目狰狞的皇后,【娘娘,您以为臣妇不急吗清明节是母亲和哥哥的忌日!我理解娘娘报仇心切!不过越到快成功的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不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皇后咬唇,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从梳妆匣底层取出一卷明黄绢帛——是盖着玉玺印章的圣旨!
【鸣双,此物你带回去。】
看到圣旨,我跪了下去,【此物太过重要,娘娘,我...】
【嘘,这些日子,陛下疯的厉害,本宫担心他早晚会翻出这个东西来。】她露出手腕上的伤痕,分明是镣铐的痕迹,她笑得凄惨,【本宫每隔三日,就被他绑在地牢里,他每日用沾满盐水的鞭子抽打本宫,就为了逼问先帝留下的这道空白圣旨。】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没了这个东西,我们做的一切也都白费了,你懂吗】
听闻后,我递过一枚小物件交给皇后,【鸣双绝不会让它落入旁人之手,但此时放在我这里并不安全。】
我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陛下会发现沈偃月不是处子之身,定会宣我问罪,我在殿中和陛下周旋,请娘娘派人将这圣旨安置于我来的马车中,其中有一暗格,把此物镶进去即可开启。】
话音刚落,殿外就突然传来脚步声,皇后迅速收起圣旨放在里衣。
大宫女在门外禀报,【娘娘,陛下传李夫人即刻去大殿。】
我对神色不安的皇后扬起一个安心的笑容,走出门去。
外面不知何时突然下起暴雨,我站在漫天的细雨中,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10
踏入大殿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偃月像块破布般的被扔在地毯上,素白的中衣破烂的不成样子,有不少地方被血水浸透,脖颈处青紫色的掐痕触目惊心。
她涣散的瞳孔在看见我时突然紧缩,染血的指尖在地上抓出痕迹。
【贱人!跪下!】
皇帝的靴子碾过沈偃月的手指,在我面前扬起手掌。
我听话的跪立在他面前,在脆响声中我被打的偏过了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妹妹还未嫁人,却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李夫人,你当朕什么女人都要吗一个被别人玩过的破鞋还敢献给朕!】皇帝掐住我的下巴,浑浊的呼吸喷在耳畔。
我佯装惊恐地看向奄奄一息的沈偃月,袖中的指甲紧紧掐着掌心,【陛下!冤枉,臣妇实在不知她竟非处子之身。】
【冤枉】皇帝突然暴起,拽着我的头发拖到沈偃月面前,【那你的好妹妹怎么说是你非要拉她进宫的。】
沈偃月见此喉间发出嗬嗬的气音,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我定睛一看,她口中空空如也,顿时汗毛乍起。
【陛下明鉴!她来之前臣妇还查验了她的身子,分明就是处子。不过,近些日子她在府中小住,但臣妇思来想去,她分明哪里也没去过啊!】
皇帝似乎在判断我话语中的真假,他向一旁服侍的宦官递了个眼神,那宦官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他见我一副瑟瑟发抖又谄媚的模样后,气不打一处来,把我狠狠甩到一边,猜测道,【难不成是......】
我垂眸,府中又没旁的男子,我的好妹妹失了处子之身,还能有谁能做出这事——当然是他最为信任的臣子李明浩啊。
不过,我确实也没撒谎,陛下若是去查,一定会查到她上午刚从李明浩的房中出来。
沈偃月听闻我二人的对话,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她以为我对她那些年精心的呵护都是为了讨好皇帝,可她不知道,我给皇帝准备好的女人本来不是她。
而是另外一个嚣张跋扈的庶妹,仗着自己母亲有几分姿色,就敢踩在我头上,不过她倒是走运,让沈偃月给她当了替死鬼。
下一秒皇帝又看向我,眯了眯眼睛,眼神中映出一片森然的杀意,【你知道骗朕的后果是什么吧】
我瑟缩了一下,想起来那些人被抽筋剥皮,五马分尸的可怖死状,忙不迭的点头,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妇区区一女子,哪敢哄骗您啊...陛下饶命啊!】
烛火在殿中燃烧的噼啪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那宦官匆匆回来,冲着皇帝耳边嘀咕着什么。
刹那间,皇帝的脸色骤变,猛地抓住岸边的香炉砸在地面上。
【砰!】
香炉碎裂,碎片飞溅,其中一枚迸射在我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怎么敢!】皇帝一脚踹翻御案,明黄色的衣袖扫落奏折,【朕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
雨越下越大,窗外突然响起惊雷,一道闪电劈下,那一瞬间照亮了皇帝扭曲的脸。
他抬起脚又疯狂的踹向沈偃月,一脚,两脚...
骨骼碎裂的声音混在窗外的雨滴声中格外清晰,沈偃月很快就在不甘中断了气。
她瞪大的双眼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方向,好像死不瞑目。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看见我仿若见了瘟神,碍于我的面子,不敢再娶继室。
那些姨娘见了我如同猫见了耗子,一个个对我唯命是从。
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过,那些背叛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了。
这次终于轮到沈偃月了,她受了我那么多年的庇护,今日,才算是还清了。
11
再回到府中时,已经是深夜。
我浑身湿透,高热烧得神志模糊,被宦官们草草抬了回来。
皇帝罚我跪在殿前,直至雨停,可苍天都在眷顾我,不肯收我的命,不过两个时辰,暴雨骤歇。
意识混沌间,我隐约看到李明浩那张常年冷峻的脸,此刻竟罕见地浮现一丝焦灼。他唤着我的名字,声音低沉紧绷,【鸣双,别睡。】
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想对他笑一笑,笑他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可终究抵不过沉重的眼皮,眼前一黑,彻底陷入黑暗。
12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天光正好,所有人都还在。
母亲坐在廊下,指尖捏着银针,在素绢上绣一朵含苞的桃花。
她眉眼温柔,握着我的手教我走线,【鸣双,花瓣要这样绣......】
兄长则坐在母亲身旁,耳尖微红,难得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局促。
他低声求母亲去太子太傅府上提亲——他心仪太傅家的嫡女已久,两人早已互许终身。
那时的兄长是东宫最得力的属臣,忠直刚正,一心辅佐太子。
太子待他如手足,每次我去东宫寻兄长,太子都会笑着揉揉我的发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我最爱的桂花糖糕。
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先帝突然驾崩,太子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一杯鸩酒了却残生。
兄长作为东宫心腹,被投入诏狱。
而本该成为我嫂嫂的太傅之女,转眼成了新登基的四皇子的皇后。
母亲跪在父亲面前哀求他去求情,却被父亲狠狠推开,丢下一句你想让整个李家陪葬吗,他就将母亲锁在偏院,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最终郁郁而终。
母亲咽气的那日,狱中传来消息——兄长为了不牵连家人,在牢中撞柱自尽,血溅三尺。
那日又恰好是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沈家鸣双欲断魂。
13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口中干渴难耐。
昏倒前所有的记忆回笼,我猛地坐了起来。
这一坐就惊醒了趴在我身边的人,那人眼底泛着青黑,正是我的夫君,李明浩。
他声音沙哑,眼眶通红,【你烧了整整三日,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我下意识攥紧被子。
空白圣旨还在马车暗格里,若被查出,我和皇后多年来的一切准备都将灰飞烟灭。
【多谢你照顾我。】我垂眸掩住眼底的焦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走吧,我这病气过给你就不好了。】
李明浩大吃一惊,似乎很意外我对他如此和颜悦色的态度,他竟伸手替我擦去额间的冷汗,我一瞬间身体僵硬,忍住了要避开的冲动。
【一会药煎好了我喂你喝吧。鸣双,你已经多久没对我这样温柔过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久违的柔和。
我抿唇不语。
直到喝完药后,我冷淡的推开他,执意让花萝扶着我去透透气,无论他说什么都沉默以对,他只能阴沉着脸离开。
确认脚步声远去后,我疯了一般冲到铜盆前搓洗双手。他触碰过的地方像被毒蛇舔舐,我用苍术熏过的帕子狠狠擦拭他碰过的地方,直到皮肤泛起血丝。
【夫人】花萝欲言又止的看向我,被我一记眼刀吓得闭了嘴。
我拿手帕擦干手,嗓音森冷,【我想去府外走走,备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李府。
我在马车内掀开了暗格,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正安然的放在那里。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绷紧了神经——这东西绝不能留在府中,更不能让李明浩察觉。
【去城南。】我对车夫下令,声音极低,却不容质疑。
14
我从城南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此时,我裙摆上沾满了尘土,鬓边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正打算冲洗一下,就见管家匆匆迎了上来。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李福额上沁着汗珠,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在书房等您多时了,发了很大的脾气。】
我脚步微顿,想起皇后飞鸽传书的内容,她说李明浩将被调往岭南,任巡抚一职。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假装不知。
管家擦了擦汗,【老奴不知,只听书房里不断传来声响。老爷只说,等夫人回来,立刻去见他。】
我点头,刚踏入院子里,就听见书房方向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李明浩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瓷片,还有些书本。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去哪了】他声音低沉得可怕。
我拿手帕捂住口鼻,【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出去散散心。】
【闭嘴!】李明浩突然暴喝,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砸过来,【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
我心头一跳,但面露嘲讽,【那你倒是说说,我去哪儿了】
话未说完,李明浩已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手掌骤然收紧,我顿时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陛下今日召见我,要调我去岭南!】李明浩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贱人!你和陛下吹什么枕头风了】
15
我狠狠抓挠他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却无法撼动分毫。
这个疯子!
我暗中咬牙,难道今日我就要这样死在他手里了吗
就在我视线变得模糊,要失去意识的刹那,李明浩突然松开了手。
我咳嗽了几声,干呕起来,瘫坐在地上。
就在李明浩放松之际,我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掌心。
他冷眼看着我,伸出手想拽住我的头发,我利落起身,尖锐的匕首直刺他的咽喉。
【你!】
李明浩大惊失色,仓促后仰,却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我喉咙火辣辣地疼,声音嘶哑得可怕,【李明浩,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
李明浩摸到颈间的血迹,眼中带着浓浓的悲伤,【你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冷笑,抬起手抿了抿散落的碎发,【呵,你自己做的那些勾当,心里没数吗你真当陛下是个傻子】
李明浩瞳孔骤缩,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我看他有些动摇,继续道,【既然想干造反的勾当,那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岂会不知陛下这还没怎么样你呢,你就先和我起内讧了】
李明浩抿唇,【我的事做的很隐秘,陛下怎么会得到消息】
【蠢货!】我嗤笑一声,【他只是怀疑,谁叫你心急,前段时间银子的事搞那么大阵仗...虽行事隐蔽,可人多嘴杂,难免走漏风声。若不是眼线给我传来消息,我利用沈偃月拖住陛下,你早在当时就得被发配去岭南了!】
见我此话一出,他信了几分,讥讽的看向我,【你父亲真是无能!你嫁进来这么些年,你兄长留下的那些势力竟然还被你掌握在手中。】
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也不说话。
李明浩眼中闪过挣扎,【你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公然抗旨。】
【等。】我对上他的视线,【你只需要等。】
16
很快,宫中传来陛下在处理公务时吐血晕倒的消息。
随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整日提心吊胆,前几日递给皇后进宫帖子,她直到今天才宣我进宫。
【李夫人来了。】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迎上来,脸上堆着笑,眼下却是掩不住的青黑。
我福了福身,【娘娘近日可好】
老嬷嬷的笑容僵了僵。
我的心猛地一沉。
殿中,皇后倚在窗边软榻上闭着眼晒阳光。
她才不到三十的年纪,两鬓竟已有了霜色。
【鸣双来了。】她抬眼看我,唇角挂着浅淡的笑。
我快步上前行礼,【娘娘。】
【不必多礼。】皇后示意我坐下,【陛下今早又发脾气了,摔了药碗,说有人要害他。】
【药...还在用吗】我轻声问。
【用着。】皇后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警惕心强的很。一开始不肯喝,我便陪他一起喝。】
我心头一颤。
难怪这么快得手,她竟是用这种方式取得陛下信任!
【娘娘!你何必...】
【沈渊走了,本宫的孩子也没了,本宫早就活够了...】皇后打断我,【鸣双,本宫要是死了,就把我和他葬在一起。还有,本宫怕陛下死后,会天下大乱,所以早做了安排,在众臣面前,你拿出那张空白圣旨。】
【对了,】皇后忽然想起什么,【下月初九是陛下万寿节,要大办。李明浩那边...】
我低声道,【我让他等宫中的消息,看来他初九很可能要动手了。】
皇后冷笑一声,【秋后的蚂蚱罢了。】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陛下又昏倒了!吐了好多血!】
皇后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传太医了吗】
【传了!可陛下醒来后,不许太医近身,说...说有人下毒!】
皇后身形晃了晃,我连忙扶住她,【备辇,本宫这就去面圣。】
我随皇后赶到皇帝宫中时,殿外已跪了一地太医。
大总管王公公守在门口,见我们来了,满脸为难,【娘娘,陛下说...说谁也不见。】
【连本宫也不见】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接着是陛下嘶哑的咆哮,【滚!都给朕滚!你们都想害朕!】
皇后一把推开殿门,径直走了进去。
我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殿内光线昏暗,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陛下披头散发地坐在龙榻上,面前是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见我们进来,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贱人!是你!】他指着皇后,声音嘶哑可怖,【是你下的毒!】
皇后跪倒在地,【臣妾冤枉!陛下,臣妾日日陪您用药,若有毒,臣妾怎会...】
【住口!】陛下抓起药碗砸过来,瓷片在皇后脚边碎裂,【你当朕不知道你,你们!都想朕死!】
陛下果然开始怀疑到李明浩了。
就在这时,皇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她虚弱地倒在地上,面色灰败如纸。
陛下愣住了。
太医们慌忙上前诊脉,片刻后面面相觑,【启禀陛下,娘娘...娘娘也中毒了!而且比陛下更深!】
陛下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种可怕的茫然,【不是你...是他!一定是他!】
我趁乱悄悄退了出去。
我不能再进宫了。
16
万寿节前夜,李明浩深夜回府,脸色阴沉得可怕。
【准备一下,明日宫宴后我们立刻离京。】他一进门就压低声音道。
【你打算万寿节就动手】我轻声问。
李明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早就受够这种苟延残喘的日子了,明日宫宴,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我已经联络了禁军副统领。】李明浩从怀中掏出一张图,【明日趁陛下赴宴,我和他里应外合,控制宫门。】
我看着他铺开的布防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各宫门守卫和换岗时间。
【太冒险了。】我摇头,【陛下身边还有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是我的人了。】李明浩冷笑,【这些年我暗中经营,等的就是这一天。】
李明浩见我沉默不语,一把抱住我,【鸣双,你那天要提前进宫,帮我拖住陛下,让他放松警惕。事成之后,我必封你为后!我们平分天下!】
我心中冷笑。
陛下已经确信是李明浩下的毒,我是他的发妻,再次面见陛下,他会让我活着吗
第二天,万寿节宫宴。
大殿内张灯结彩,却掩不住诡异的气氛。
陛下强撑病体坐在龙椅上,面色青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皇后坐在一旁,强颜欢笑。
我随李明浩入席,暗中观察四周。
禁军比平日多了三倍,锦衣卫统领的位置却空着。
宴至中途,陛下突然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龙袍上。大殿顿时乱作一团。
【护驾!护驾!】王公公尖声叫道。
就在这混乱时刻,李明浩猛地摔杯为号!
殿外顿时喊杀声四起,数十名黑衣人冲了进来。禁军副统领拔剑高呼,【陛下病重,请大将军监国!】
陛下在龙椅上剧烈喘息,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冷静,【果然...是你...李明浩...】
李明浩大步上前,剑指陛下,【昏君!你残害忠良,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他冲上前,一剑就刺死了陛下。
我冷眼旁观这场闹剧,悄悄退到柱子后。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接着是震天动地的呐喊,【陛下薨了!大将军杀了陛下!他要造反!大家诛杀逆贼!】
李明浩脸色大变,【不可能!锦衣卫明明...】
【锦衣卫在此!】一声厉喝,原本投诚的锦衣卫指挥使突然拔刀,架在了李明浩脖子上,【逆贼李明浩谋反,罪证确凿,拿下!】
局势瞬间逆转。埋伏在外的大军冲入殿中,将李明浩的人马团团围住。
李明浩面如死灰,猛地转头看向我,【是你...】
我站在安全处,对他微微一笑。
皇后瘫坐在死透的陛下旁边,剧烈咳嗽,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来人!将李将军一家拖下去!李明浩凌迟处死!】
李明浩和我一同被拖走时,大喊,【沈鸣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低着头,掩去眼中的冷意。
17
三日后,天牢。
我站在牢门外,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李明浩。
【为什么】他嘶哑地问,【我待你不薄...以后我们平分天下,还不够吗】
【待我不薄】我哈哈大笑,【就凭你,一个得了花柳病时日无多的烂肉还妄想坐上皇位】
【你什么意思!】他瞪大双眼。
我冷笑,【你还不知道吧你得了花柳病,没几日好活了…往后,你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等死吧。】
【不!我不信!你给我回来!沈鸣双…】
他的嘶吼声越传越远。
走出天牢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李夫人沈鸣双早因夫君造反被处死了,而沈府也被牵连,夷三族。
如今的我,在皇后的安排下,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前几天新册封的皇贵妃。
新任的大总管何公公匆匆跑来,【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我脚步骤停。
原来那日宫宴前,皇后就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
何公公继续道,【按照皇后临终前的口谕,娘娘说,陛下去得急,未曾留下一言半语,为了国之根本,如今只好动用当年先帝留下的空白圣旨,以稳众人的心。现下,群臣都在大殿等着您了。】
我仿若未闻,望向皇宫方向,缓缓跪下,泪如雨下。
18
我心如死灰地走向大殿,在众臣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圣旨。
几位肱骨大臣作证,我缓缓展开本该是空白的圣旨。
那上面已经被皇后娘娘写了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景琰年方六岁,天资聪颖,着即皇帝位,由皇贵妃垂帘听政,直至成年。钦此。】
七皇子是陛下最小的孩子,连路都不会走,那孩子生母是个宫女,刚生下他就死了。
我心中更觉伤悲,皇后娘娘为了我,把我未来的路都铺好了。
【这...】首辅大臣杨阁老眉头紧锁,【不是说这是空白圣旨么】
【杨阁老是在质疑先帝赐给皇后娘娘的圣旨既然先帝赐下,如今皇后娘娘写下的,就是先帝的意思!】我缓缓抬眼,声音不疾不徐,【还是质疑本宫伪造圣旨】
殿内温度骤降。
几位曾受皇后恩惠的大臣立刻跪倒,【臣等谨遵先帝遗诏!】
【既如此,明日卯时举行新帝登基大典。】我将诏书交给礼部尚书,【国不可一日无君。】
走出大殿时,何公公匆匆跑来,在我耳边低语,【娘娘,李明浩...咬舌自尽了。】
我闭了闭眼。
何公公开口道,【尸首如何处理】
【按律,谋逆者悬挂城墙之上,暴尸三日。】
登基大典异常顺利。
景琰穿着特制的小龙袍,被我抱着完成所有礼仪。
礼炮齐鸣,孩子吓得差点哭出来,是我在帘后轻声安抚,才没在大典上失仪。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登上宫墙。
从母兄已死,我被父亲强硬嫁给李明浩,到今日垂帘听政,整整七年。
母亲、兄长、皇后、李明浩...多少人为这一天付出性命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多少年了,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明日太阳升起时,我依然是那个威严的太后,要教导小皇帝,要批阅奏折,要平衡朝堂势力...
但此刻,就让我做一回沈鸣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