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喧嚣变成了连绵起伏的山脉。陈默靠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腿上的黑色骨灰盒。十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雾隐村到了。司机粗犷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思绪。
陈默抬头望向窗外,一片浓重的雾气笼罩着远处的山村,仿佛一层薄纱将整个村庄与外界隔开。他拎起行李和那个装着父亲骨灰的黑盒子,缓步走下车。
山间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带着泥土和腐朽树叶的气息。陈默深吸一口气,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十年前他离开时发誓再也不回来,如今却因为父亲的死不得不面对这个他极力想要忘记的地方。
通往村子的山路两旁长满了杂草,显然很少有人走动。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陈默的脚步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跟随着他。
是小默吗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雾中传来。
陈默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站在路边,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
李...李爷爷陈默认出了这是村里的老木匠,十年前就已经六十多岁了,现在看起来更加苍老。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老人喃喃自语,目光却落在陈默手中的骨灰盒上,你爹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是...太突然了。
陈默感到一阵不适,老人看骨灰盒的眼神太过专注,几乎可以说是贪婪。是啊,太突然了。他低声回应,想起一个月前接到的那通电话——父亲在山上采药时失足坠崖,尸体三天后才被找到。
村里人都等着你呢,快去吧。老人突然伸手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那只手冰凉得不似活人,记住,晚上别出门,雾气重的时候...山神会出来走动。
陈默勉强点头,快步离开。他能感觉到老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雾气再次将两人隔开。
越接近村子,雾气越浓。当陈默终于看到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时,他的衣服已经被湿气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槐树下站着几个人影,看到陈默走近,他们停止了交谈。
陈默回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陈默认出这是村长赵德全,我们都很难过你父亲的事。他是个好人。
其他村民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哀悼。陈默勉强应付着,却注意到他们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奇怪的期待和...恐惧更让他不安的是,几乎每个村民的皮肤都呈现出那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睛下方挂着深重的黑眼圈,像是长期睡眠不足。
我带你去你家吧,一直有人打扫,就等着你回来。村长接过陈默的部分行李,领着他向村里走去。
雾隐村比陈默记忆中更加破败。许多房屋看起来已经废弃,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偶尔能看到几个村民站在门口,他们沉默地看着陈默经过,眼神空洞。
村里人怎么这么少陈默忍不住问道。
村长叹了口气:年轻人都出去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你父亲是村里唯一的医生,他走了以后...村长突然停住,像是说错了什么,我是说,我们都很想念他。
陈默家的老屋位于村子边缘,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出乎意料的是,房子确实保持得很好,院子里甚至种着新鲜的草药。
你父亲的东西我们都没动过,村长把钥匙交给陈默,明天我们会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你知道的,为了你父亲。晚上村里有聚餐,你一定要来。
陈默点点头,等村长离开后,他推开了家门。一股混合着草药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内整洁得过分,仿佛父亲只是出门采药去了,随时会回来。客厅的墙上挂着父亲的照片,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子在相框里永恒地微笑着。
陈默将骨灰盒放在供桌上,点了三炷香。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他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父亲才五十五岁,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在熟悉的山路上失足
带着疑问,陈默开始检查父亲的房间。床铺整齐,书桌上摆着几本医书和一个笔记本。陈默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记录的不是病例,而是一些零散的观察:
3月15日,又有两个孩子失踪了,这是今年的第三起。村民说是山神带走的,但我知道不是...
4月2日,发现赵德全和几个村民深夜去了后山禁地,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4月18日,王婶告诉我一个可怕的秘密,关于二十年前那场祭祀...我必须查清楚...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而父亲的死亡日期是4月20日。陈默的心跳加速,父亲显然在调查什么,而这可能与他突然死亡有关。
正当陈默准备继续翻找时,楼下传来敲门声。他警觉地合上笔记本,下楼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冲锋衣,背着一个大背包。她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大而明亮,在灰暗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有神采。
你好,请问是陈医生家吗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我是宁雨,民俗学研究生。听说陈医生对当地的民间传说很有研究,特地来拜访。
陈默愣了一下:我是他儿子。我父亲...上周去世了。
女子的表情立刻变得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三天前才到村里的,没人告诉我...
没关系,陈默侧身让她进屋,你说你研究民俗对我父亲的传说研究感兴趣
宁雨点点头,跟着陈默进入客厅。她的目光在骨灰盒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迅速移开。我在写关于华南地区山神崇拜的论文。雾隐村保留着最完整的祭祀仪式,据说这里的山神比其他地方都要...灵验。
陈默给她倒了杯茶:我离家十年了,对村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不过我父亲确实收集了不少资料。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这个陌生人,事实上,我刚刚发现他的笔记里提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关于村民和...山神。
宁雨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能看看吗这对我论文太重要了!
陈默观察着她的反应,那种热情似乎不仅仅是学术性的。可以,不过有些地方我看不懂。比如这里提到的二十年前的祭祀,你知道是什么吗
宁雨的表情突然变得谨慎:村里人不喜欢谈论这个。据说二十年前有一场大旱,村民们举行了一场特殊的祭祀...之后雨水就来了。她顿了顿,但有人说那场祭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什么代价
我不知道细节,宁雨避开陈默的目光,只是听说从那以后,村里开始有人失踪,大多是外来的游客或...不听话的孩子。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我父亲的笔记提到最近有孩子失踪。
宁雨点点头:我来这里三天,已经听说了两起。村民都说孩子是被山神带走的,但...她压低声音,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你父亲似乎也在调查这件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屋外的雾气更浓了,几乎完全遮蔽了窗户。陈默突然想起老木匠的警告:晚上别出门,山神会出来走动。
你住在哪里陈默问道。
村口的招待所,不过条件很差。宁雨笑了笑,村里人不喜欢外来者,特别是像我这样问东问西的。
天快黑了,雾这么大,你回去不安全。陈默提议道,不如你今晚住在这里有空房间。
宁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谢谢,那就打扰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你父亲的笔记
陈默带宁雨上楼,给她安排了客房。安顿好后,两人回到客厅,开始仔细研究陈默父亲的笔记。随着的深入,一个可怕的图景逐渐浮现:陈默的父亲怀疑村民在进行某种秘密活动,可能与失踪案有关;他特别关注村后的一个山洞,那是传统的禁地,据说山神居住在那里。
看这里,宁雨指着一段潦草的文字,他们选中的下一个是...后面就没了。你父亲可能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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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发现有一张简易地图,标注着通往禁地山洞的路线。明天我要去这里看看,他指着地图说,也许能找到父亲死亡的线索。
宁雨的表情变得严肃:那地方很危险。村里人说进去的人很少能完整地出来。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陈默坚定地说,如果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陈默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村长赵德全和几个村民,他们手里提着食盒。陈默,我们给你送晚饭来了,村长笑着说,目光却越过陈默的肩膀看向屋内的宁雨,听说你有客人
陈默侧身让他们进来:这是宁雨,民俗学研究者。
村长的笑容有些僵硬: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些问题不该问吗
宁雨镇定地回应:学术研究而已,赵村长。陈医生生前答应帮我,现在他儿子也一样。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几个村民开始摆放饭菜,但陈默注意到他们不时偷瞄他和宁雨,眼神中带着警惕和...某种期待
明天我们会为你父亲举行送别仪式,村长转移了话题,按照传统,骨灰要撒在山神洞前,这样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陈默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禁地就是山神洞,心中警铃大作:我想先保留骨灰,等头七过了再说。
村长的表情阴沉下来:这不和规矩,小默。你离家太久,忘了我们村的传统。山神需要祭品,否则会发怒的。
祭品陈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村长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匆忙解释:我是说...祭拜。香火之类的。他站起身,明天上午十点,仪式在祠堂举行。一定要来。
村民们离开后,陈默和宁雨检查了送来的食物——普通的农家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他们在监视我们,宁雨低声说,我注意到门外有人守着。
陈默悄悄拉开窗帘一角,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院门外。你觉得我父亲的死和他们有关
宁雨点点头:还有那些失踪的孩子。你注意到没有,村里几乎没有十岁以下的孩子
陈默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你是说...他们用孩子...祭祀
我不知道,但明天我们必须小心。他们显然对你父亲的骨灰有特别的安排。宁雨咬着嘴唇,我建议我们今晚就去山洞看看,趁他们不备。
陈默思考了片刻,同意了。两人决定等夜深人静时悄悄溜出去。为了安全起见,陈默带上了父亲留下的猎刀,宁雨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机和强光手电。
午夜时分,雾气变得更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陈默和宁雨从后窗爬出,借着夜色的掩护,按照父亲地图上的路线向后山进发。山路湿滑难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就在前面,陈默指着雾气中隐约可见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就是山神洞。
两人在洞口停下,一股阴冷的风从洞内吹出,带着腐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臭味。宁雨打开手电,光束照进洞内,照亮了湿滑的岩壁和向下的狭窄通道。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宁雨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默深吸一口气:来都来了。他率先迈入洞中。
洞内的空气更加潮湿阴冷,岩壁上长满了滑腻的苔藓。随着深入,通道逐渐变宽,最后进入一个较大的洞室。宁雨的手电光照亮了洞壁上的壁画——粗糙但令人不安的图像:村民们跪拜着一个模糊的人形生物,献上各种祭品,包括...小孩。
天啊...宁雨倒吸一口冷气,手电光颤抖着移向洞室中央。
那里有一个石台,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污渍,周围散落着一些骨头——有些看起来像是动物的,但有些...太细小了,像是人类的指骨或肋骨。石台旁边有几个陶罐,里面装着干涸的暗红色物质。
陈默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是什么。他们在进行人祭...他声音嘶哑。
宁雨的手电光继续移动,突然照到了洞室另一侧的什么东西。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电差点掉在地上。
陈默顺着光线看去,只见洞壁上挂着十几个小布包,每个上面都写着一个名字和日期。最近的一个布包上赫然写着陈明远—陈默父亲的名字,日期正是他死亡的那天。
这些是什么...陈默颤抖着走近,伸手去碰那个布包。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宁雨迅速关掉手电,拉着陈默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
快点,天快亮了。是村长的声音,把东西准备好,明天仪式后就能完成了。
几个村民举着火把进入洞室,开始布置着什么。借着火光,陈默看到他们搬来了新鲜的贡品——水果、糕点,还有...一个小木盒,看起来像是装骨灰的。
这次一定要成功,一个村民说,山神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活祭了,祂会不高兴的。
闭嘴!村长呵斥道,明天把陈医生的骨灰和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一起献上,再加上陈默...山神会满意的。
陈默和宁雨惊恐地对视一眼。他们被发现了还是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村民们很快完成了布置,离开了山洞。确认安全后,两人从藏身处出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宁雨急切地说,他们打算在明天的仪式上杀了我们!
陈默却走向那个小木盒,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不是骨灰,更像是某种药物或...毒药
不,我们得留下来,陈默突然说,如果我们逃跑,他们只会找其他替罪羊。而且...他指着父亲的布包,我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宁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但我们要做好准备。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喷雾瓶,这是强效辣椒喷雾,至少能给我们争取时间。
陈默小心地取下父亲的布包,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小撮头发和一些指甲碎片——明显是父亲的。更令人不安的是,包里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山神不是神,是怪物。他们在喂养它。阻止他们,否则全村都会死。
这是什么意思宁雨困惑地问。
陈默摇摇头,继续检查其他布包。每个包里都有类似的个人物品和纸条,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其中一张纸条上的内容让他血液凝固:山神选中了我的女儿,她才六岁。我拒绝交出她,所以他们杀了我全家。诅咒他们,诅咒这个村子!
二十年前...宁雨突然说,那场大旱后的祭祀...他们开始用活人祭祀
陈默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二十年前的祭祀,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我们得回去,他说,天亮前回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
然后在仪式上揭穿他们宁雨摇摇头,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是对手。
不,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看看这个山神到底是什么。如果它真的存在...我要杀了它。
两人悄悄离开山洞,借着浓雾的掩护返回村子。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对陈默和宁雨来说,这可能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回到家中,陈默发现父亲的猎刀不见了,显然有人来搜查过。他和宁雨匆忙准备了一些简单的武器和防身工具,然后等待着仪式的到来。
上午十点,村里的钟声响起。陈默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和宁雨一起走向祠堂。路上,他看到村民们站在家门口,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走过。那种眼神不像是送别逝者,更像是...看着即将被宰杀的牲畜。
祠堂前,村长和几个长者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陈默手中的骨灰盒,村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吧,小默,他伸出手,把陈医生交给我们。山神会好好照顾他的...就像照顾你母亲一样。
陈默浑身一震:我母亲她不是在我小时候就病死了吗
村长意识到又说漏了嘴,脸色变得阴沉:别问那么多。把骨灰给我!
就在这时,宁雨突然大喊:跑!她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一个村民,拉着陈默冲向村外。
抓住他们!村长怒吼,别让他们跑了!
陈默和宁雨拼命奔跑,身后是追赶的村民。他们按照计划向后山逃去——不是去山洞,而是另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
那里有个猎人小屋,陈默气喘吁吁地解释,我们可以暂时躲在那里。
两人艰难地爬上山坡,身后的追兵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小屋时,宁雨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我的脚...她痛苦地说,我扭到脚踝了。
陈默想扶她起来,但已经听到追兵接近的声音。你先走,宁雨推他,去小屋找武器再回来救我!
陈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藏好,我马上回来!
他冲向不远处的猎人小屋,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是老木匠李爷爷,他手里正拿着陈默父亲的猎刀。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小默,老人阴森地笑着,你父亲死前也来过,想拿这把刀对付山神...愚蠢的想法。
陈默后退一步:是你杀了我父亲
不全是,老人慢慢逼近,我只是帮山神...准备祭品。就像现在我要帮你准备一样。
就在老人举刀的瞬间,一根木棍从侧面狠狠击中他的头部。老人闷哼一声倒地,露出身后举着木棍的宁雨。
我说了我扭到脚踝,她喘着气说,没说不能爬过来。
陈默捡起猎刀,两人迅速搜刮了小屋里能用的武器——另一把刀、绳索和打火机。然后他们躲进小屋后的树林,商量下一步计划。
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陈默说,我们得主动出击。如果山神真的存在,它一定在山洞里。
你认真的宁雨瞪大眼睛,我们两个人对抗一个可能吃人的怪物
陈默握紧猎刀:我父亲留下的纸条说山神是怪物,不是神。只要是生物,就能被杀死。他顿了顿,而且...我想知道我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雨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点点头:好吧,但我们要有计划。首先...
她的话被一阵奇怪的号角声打断。声音来自村子方向,低沉而诡异,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那是召集的信号,宁雨脸色苍白,他们要开始仪式了...没有我们,他们会找其他祭品。
陈默想起村里那些灰白皮肤的村民,想起失踪的孩子,想起父亲笔记中的疑问和警告。他做出了决定。
我们去山洞,他说,但不是去送死。我们要结束这一切。
两人悄悄向山洞移动,借着树林的掩护避开搜捕的村民。号角声持续不断,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当他们终于到达山洞入口时,发现洞口被两个村民把守着。
我引开他们,宁雨小声说,你进去看看。如果有危险就立刻出来。
不等陈默反对,她已经冲了出去,故意弄出响声。两个守卫果然被吸引,追着她跑开了。陈默趁机溜进山洞,沿着昨晚的路径快速前进。
洞内比昨晚更加阴森,岩壁上插着火把,照亮了通往深处的路。陈默小心翼翼地前进,心跳如鼓。随着深入,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湿漉漉的什么东西在石头上拖行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几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呼吸声。
转过一个弯,陈默来到了一个比昨晚更大的洞室。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洞室中央的石台上绑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他已经昏迷,脸色惨白。周围站着村长和几个村民,他们手持火把,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性的吟唱。而在石台旁边...
那东西大约有两米高,形似人形但比例怪异,四肢过长,皮肤是病态的灰白色,布满溃疡和疤痕。它的头部几乎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的、几乎裂到耳根的嘴,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尖牙。此刻它正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昏迷的男孩,仿佛在检查食物的质量。
陈默的胃部翻涌,几乎要吐出来。这就是山神这个怪物就是村民崇拜和喂养的对象
村长举起一个碗,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可能是血。伟大的山神啊,他高声说道,请接受我们卑微的供奉,保佑村子风调雨顺。虽然我们没能带来陈家的骨灰和那两个外人,但这个孩子是纯洁的,他的生命将滋养您...
怪物发出一种咯咯的笑声,张开血盆大口向男孩靠近。陈默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大喊一声冲了出来:住手!
村民和怪物都愣住了,转向声音的来源。当村长认出是陈默时,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陈默!山神正遗憾没能享用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不是山神,陈默举着猎刀,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是个怪物!你们用活人喂养它包括我母亲
村长的表情变得阴森:你母亲...啊,是的。二十年前那场大旱,山神要求特别的祭品——一个年轻女性。你父亲当时不在村里,我们选中了你母亲...可惜她反抗得太厉害,山神不太满意。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十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母亲是病死的,原来...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你们这群疯子!为了什么就为了所谓的保佑
你懂什么!村长怒吼,自从开始供奉山神,村子年年丰收,没人得大病...只是偶尔需要献上几个不重要的人。外来的游客,不听话的孩子...还有像你父亲那样多管闲事的家伙。
怪物似乎对这场对话失去了耐心,它发出刺耳的嘶鸣,向陈默移动过来。它的动作诡异而迅捷,像蜘蛛一样爬行着。
陈默后退几步,举起猎刀:我要杀了这个怪物,结束你们的疯狂!
村长和村民们大笑起来:就凭你山神是不死的!我们试过反抗,二十年前有个年轻人用刀砍它...结果第二天我们发现他被吃得只剩骨头。山神会痊愈,而你会死!
怪物突然加速冲向陈默,它的嘴巴张得更大,露出里面蠕动的、触手般的舌头。陈默勉强闪避,用猎刀划过怪物的手臂。黑色的粘液从伤口流出,但几乎立刻就停止了——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到了吗村长得意地说,你伤不了它!
陈默继续后退,引诱怪物向洞口方向移动。他必须争取时间,等宁雨回来...
就在这时,洞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宁雨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大喊:陈默,趴下!
陈默立刻卧倒,宁雨将一个点燃的瓶子扔向怪物。瓶子在怪物身上碎裂,火焰瞬间吞没了它。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
快跑!宁雨拉着陈默向外冲,那只是酒精,烧不死它!
两人拼命跑出山洞,身后是怪物愤怒的咆哮和村民的喊叫声。他们钻进树林,向山顶方向逃去。
我偷了村里的酒精和布条做了燃烧瓶,宁雨边跑边解释,但我没想到它这么耐烧!
至少我们争取了时间,陈默喘着气说,现在怎么办那东西确实能快速愈合...
宁雨突然停下:等等...你父亲是医生,他研究过这个怪物。他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什么弱点
陈默回忆着笔记内容:他只说那不是神,是怪物...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我父亲最后的研究是关于村里的水源!他说村民喝的水有问题,让他们变得...灰白虚弱。
水源宁雨眼睛一亮,如果怪物和村民有某种共生关系...也许切断水源能削弱它
两人改变方向,向村子后方的山泉跑去。那是全村唯一的水源,从山体裂缝中流出,汇集在一个石砌的水池中。
当他们到达时,发现水池周围布置着奇怪的符文和祭品,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诡异的薄膜。更令人不安的是,水底沉着几个小布包——和山洞里那些一模一样。
这就是连接,宁雨低声说,他们在水里下毒...或者说是祝福,让村民依赖山神。而山神通过这种联系获得力量。
陈默检查水池:水源来自这个岩缝...如果我们能堵住它...
两人开始用石头和泥土试图堵塞出水口,但效果甚微。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动静——村民和那个怪物追上来了!
怪物看起来受了伤,半边身体焦黑,但仍在移动。它的眼睛——如果那两个黑洞能称为眼睛的话——死死盯着陈默,充满了原始的饥饿和仇恨。
继续堵!宁雨抓起一根粗树枝挡在陈默前面,我来拖住他们!
陈默疯狂地往岩缝里塞石头和泥土,但水流仍然不断渗出。身后传来打斗声和宁雨的喊叫。他回头看到宁雨被几个村民按倒在地,怪物正向他爬来...
绝望中,陈默摸到了口袋里的打火机。他想起猎人小屋里看到的几瓶煤油...如果水堵不住...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外套,然后将其塞入岩缝中剩余的缝隙。火焰遇到了煤油浸湿的布料,轰的一声爆燃起来。岩缝中的水开始沸腾,发出嘶嘶的声音。
怪物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它的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上的溃疡扩大,黑色的粘液大量渗出。村民们也纷纷倒地,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喉咙。
起作用了!宁雨挣脱束缚,跑到陈默身边,水源被污染了...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怪物疯狂地扭动着,试图爬向陈默,但每移动一步,它的身体就溃烂得更厉害。最终,它倒在水池边,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村民们也一个个昏迷不醒,皮肤上的灰白色开始褪去。
陈默和宁雨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太阳已经西斜,金色的阳光穿透雾气,照在正在腐烂的怪物残骸上。
结束了...陈默喃喃道。
宁雨摇摇头:不,这只是开始。村民醒来后要面对他们做过的恶...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要讨说法...还有那些被当作祭品的人的家属...
陈默看着山下安静的村子,想起父亲笔记中的最后一句话:阻止他们,否则全村都会死。现在怪物死了,但雾隐村的噩梦真的结束了吗
他望向远方,浓雾正在散去,露出久违的晴朗天空。但陈默知道,有些阴影永远不会消失,就像他母亲和父亲的记忆,就像那些被献祭的无辜生命。
我们得报警,他最终说道,让法律来审判这些人。至于其他的...也许有些秘密最好永远埋在这座山里。
宁雨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两人默默地看着最后一缕雾气消散在夕阳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