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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温如寄 本章:分卷阅读

    时你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家奴,认不认得,又有什么要紧……我时常想,从你重新回来那日起,那些前尘旧账就纷至而来,怕也不是巧合,而你现在,又要把我带出牢去,又到哪里去,黄泉还是人间?”

    钟檐顿了顿,“申屠衍,这十一年来,你究竟是做什么营生去了?”

    申屠衍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面容缓和了七分,到了最后,竟变成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说,“我早就盼着你这样一句。原来你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我从来没有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没有问罢了。

    ☆、总是讲究“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到底是意难平,也不戳破,“父亲文章风流,要是我,没了这两俸禄,倒正是身无长物了。”

    钟父笑嗔,“那还不学些傍身的伙计去。”

    那是大浪滔天之前东阙城中最后的宁静时光,父严母慈,小妹嫣然可爱,倒真是偷来的和乐时光。

    再睁眼,梅雨已至。

    密密匝匝的时光交织在梅雨细密的雨水中,钟檐嫌这雨水喧嚣,唤了一声,可话到了嘴边,竟成了那人的名字。

    申屠衍从外屋赤脚而来,转眼已经守在床前,俯下身来,轻声问,“被雨吵醒了?”

    钟檐望着他认真的脸孔,仿佛下一秒便要上天入海捉来龙王商量着能不能不落雨了,噗嗤笑道,“你还能让这雨停住?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申屠衍窘到一处,道,“行云布雨的本事我是没有,但是我却知道你睡不安稳是因为心中装着事……”

    钟檐一愣,发现那人的脸已经无比逼近他的脸,大骇,“没事了,还不快去睡。”见那人慢慢撑起身体离开,忽的又抓住了他的手,“我的意思是躺倒我旁边来。”

    申屠衍听闻,果真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雨滴答滴答沿着屋檐落下,扯成将断未断的银线,他们的发丝细细交织着,双手交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暮春时节虽然不算顶人,却有一股扰人心绪的燥热,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总是免不了纠缠一番的。可是终究不敢弄出声音,他的父母的寝居就在不远处。

    虽然申屠衍与他躺在一处,从小便是司空见惯的,可是终究还是不同了,本来光明正大的事情也非要欲盖弥彰一番。

    良久,才分开。

    他伸出手去擦男人额头上密密匝匝的汗水,忽的道,“喂,大块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偷情?”

    戏文里边都是这么写的,红衣婢女相中了羁旅投奔的谋士,便是一个托乔之盟,唐玄宗遇到了杨贵妃,便要许一场连理比翼,古寺里的女鬼遇上了寺庙避雨的书生,便是一场兰若遗梦,可是两个大男人,不知道算什么?

    许不了花好月圆,也许不了白头齐眉,能算什么呢?

    那段时间里,他们时常躺在一处,拥抱着彼此入睡,可是这样的关系,注定是不能为世人所知,他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他有多么稀罕这又木讷又面瘫的木头。

    申屠衍直起身子,忽的笑了,“偷情?你看不来吗,我是在偷你呵。”

    钟檐忍住酸楚,也笑,“混账东西,这样的混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也要学上一学,将来讲个须尽欢里的姐姐妹妹听。”

    “不许学。”

    “为什么?”

    “就是不许学!”

    “很抱歉,少爷我已经会了……”

    “…………”

    纵然没有明天,现在还能抱得到,不妨抱得紧些。

    梅雨将近,算是正式入了暑,画角雕梁,皆是一片艳阳晴日。偶有丽树红墙,也会端坐着三两个素衣宫女,那摇着蒲扇的宫女便是在这一季又一季的轮回中将青丝熬成白头的。

    皇帝年迈,常年不幸后宫,所以后宫虽然储着诸位丽人,却也是如同虚设的,可是今早儿,宫女领着杜太傅在御书房外候着时,却听到了些古怪的声音。

    小宫女心中一沉,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可是领着杜太傅进门的时候,却只有萧相在旁边立着,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坊间又传言,萧相姿容美好如女,堪比潘郎董贤,杜太傅虽然嘴中不说,连一个小宫女都明白的道理,却哪里瞒得住他这比干玲珑心。

    杜荀正原本估摸着萧无庸不日便会对自己下手,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到萧无庸的动作,却等来了北靖的又一次大举南侵。

    之前,拓跋凛终于斗败了他的那位倒霉后娘和两个哥哥,等到了老子卧床撒了权,终于堂而皇之的坐上了储君之位。北靖素来善武,为了向老子证明实力,他做的……以后脱了这红尘孽障,我正好去一一向他讨回来。”她的目光越过兄长,停留在幼女上,“小妍资质驽钝,哥哥多照顾他一些。”

    之后杜夫人溘然长逝,杜素妍陡失双亲,钟弈之接小妍回府,也不过是日的光景。

    可这急转光阴中,朝廷之中已经发生了件大事。

    朝中人皆知杜荀正是畏罪自杀的,可是朝中这样一大员戾气死去,免不了谣言纷纷,其中一种说法是杜荀正并不是畏罪自杀的。

    杜荀正平日里与谁最为亲近?他又是因何而蓄谋反对迁都,使社稷倾危?有三分智慧的人前因后果联系一遭,就已经明白了大概。

    年迈的帝王放下了才呈上的皱着,望着朱门重楼,宫花丽树,忽然开口问,“这是哪个宫里传来的丝竹之音?”

    服侍的小太监上前道,“是太子的宠姬。听说这曲是太子亲自作的。”皇帝愠怒,将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咬牙冷笑,“他倒是好闲情!如今兵临城下,他倒是好省心省力,仿类赵构之徒,他打的一手好主意!”

    小太监心惊了惊,东宫之位,太子一坐便是十余年,如今怕是离废黜之日不远了。

    塞外烽火连天,东阙城中的日子总是行云流水般的过着,坊间街巷里,流传着的不在绣阁西厢般的脂粉传奇,而是一日一□□近的铁蹄与军情,那一日哪一队军队打了胜仗,哪一位将军杀了胡狄人的头目,哪一位士兵临阵脱了逃,那一个村落又遭胡狄人洗劫虐杀……一场场,一幕幕,与话本传奇都不同,却是真实的,牵动人心的真实,残酷剐心的真实。

    可是日子终究走到了那日。

    兵临城下的那日。

    都城沦陷的那一日,城中就开始出现流窜离京的流民,他们急不可耐的逃离,放弃金银,放弃产业,甚至是妻子和儿女……大晁的都城被打造得这样好,纸醉金迷,繁花流光,本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舍弃应该有的繁华。

    钟檐站在茶馆二楼目睹了这一切,国将不国,君将不君,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伤怀的了,他从来都没有立过什么鸿鹄志,如今,却是连个普通人也再难担当了。

    “马车我已经安排好了,晚上就可以将夫人和表小姐送出城。”

    钟檐回过头,不知觉申屠衍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好,又转回那喧闹无秩序的街道,“申屠衍,你知道吗?这里是我的国家,生我养我的国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竟有一丝讽刺,“对了,但是不是你的,你应该是城墙上的那群人。”

    申屠衍看了他一眼,道,“我的母亲是汉人,她不是被我父亲抢去草原的,她是心甘情愿做我父亲的女人的……所以我不是胡狄人,也不是大晁人”

    钟檐诧然,他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身世。

    “我没有国,我想要怎样便怎样,现在,我只想要和你站在一起。”申屠衍继续说。

    钟檐的脸有些烧,淡道,“又说傻话!现在时局混乱,我们要早些做打算。”

    拓跋凛站在高处t望着这座城池,繁华的街道,昌盛的贸易,鎏醉的教坊……一切的一切,从今天以后,都会易国改姓。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他的背后是迎风怒扬的黑色气质,他的眼前是唾手可得的大好河山,他扬了扬手,号角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回音。

    “进城!”

    负隅顽抗已不成势,不过一个时辰,皇城大门大开,文武百官被捆绑着跪倒在白玉台阶上,好几个忠烈些的老大人不肯跪,立即血溅当场。

    拓跋凛望着鲜血狞笑,“跪天跪地不跪胡狄奴?哼,那就去跪阎王了吧。”

    正午的日头明晃晃的刺眼,官服下已经能够挤出水来……申屠衍和钟檐回到家时,却听钟母说,钟父尚在宫中。

    钟檐一听,心已经冷却了三分。

    他们赶到正殿广场时,拓跋凛正在解决,俨然是两个天地。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的改变比以前的十几年还要大,从前不管怎么家道中落,他还是傲气并生的官门子弟,可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他以前的学得治世文章,捭阖兵法算个屁,既变不出一顿果腹的食物,也送不来给小妍御寒的棉衣,更变不成一副盛他的父亲母亲尸首的棺椁。

    于是他学着扯皮狡辩,荤话说得也不会不会脸红,蓬头垢面也不会觉得不适,干完了活满身污泥也倒头大睡,在自家妹子受了欺负时,母鸡一般的护在小妍的面前……

    钟檐每一日熬着日子,不是相信自己能有出头之日,只是单纯的想把日子过下去,看自己还能活出什么样来。

    光阴终于把少年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以前的所有他都刻意忘却,偶尔想起夫子罚了他抄了许久的诗句,“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不由得一阵讽刺。

    他站在犯人塔的最高城,极目远望,最远的地方也只能看到几里之外的地平线。

    不管是什么样的高度也望不到他的故土,他的东阙。

    小妍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边,将头轻轻枕上他的肩膀,轻轻叹息,“哥哥,我……冷。”

    他转过头来,目光空洞的看着怯生生的喊着他哥哥的小姑娘,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他,又说了一声,“哥哥,我是真的很冷……”

    钟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明白这个女孩看似驽钝,其实最是聪慧,她从来不去戳他的痛处,只是佯装着柔弱,仿若三月黄花,需要人捧在手心护着才能活下去。

    他忍住酸楚,生了开玩笑的心思,“小丫头片子,倒学会拐了肠子威胁人了,我不进去,你是打算要陪着我挨下去了么?”

    小妍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吐了舌头。

    片片雪花随着风,穿过这层云苍穹,伴着不远处矿场中酷吏凶狠的鞭笞和谩骂,急不可耐的跌落下去。

    小妍,见自己的哥哥,迟迟没有进来,正要转过身去,忽然听到风雪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声音,起初以为自己是幻听,等到确定这声源是真实存在的,忽然涌出滚烫的泪来。

    “我不会死的,我们谁也不会死……”

    ☆、第五支伞骨起(下)

    钟檐是被风翻书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窗外是一片梨园,纷落的枯叶堆积在庭前,鸟雀偷窥,细声簌簌扰人清眠。

    他身上仍旧是一身囚服,身边却放着一身干净的衣服,似乎是特意给他准备的,他换上衣服,是一身江湖人的短打,心中也明白了大半。

    听着门外沙沙作响的脚步声,却不愿意动弹,只是闭目养神。

    “呀,可算是醒了,再不醒过来将军可要急透了……”那声音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的。

    “将军?哪个将军?”他才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这话是多余了,“他人呢?到哪里去了?”

    钟檐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面部毁坏,已经辨不清原来的模样,声音倒是爽朗的北方口音,“别着急,将军他进城办事去了,晚上就回来。你是将军的弟弟,我和婆娘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弟弟?”钟檐冷哼,他倒是很好意思?

    穆大有不明所以,继续说,“是啊是啊,我跟了将军快十年,没听过将军念叨什么人,只有一个叫做‘小檐儿’的,将军平日里很是严厉,唯一提到这个小檐儿,脸上才会柔和起来,起初我和弟兄们,都猜测,这个“小檐儿”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媳妇呢,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个闺女名……哎哟,兄弟,你这是什么表情……”

    钟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好去发作,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诅咒了申屠衍千儿白遍的。

    据穆大有讲,这个居所位于城郊,极是隐蔽,所有不用说是人,连猛禽牲畜都很少。等到穆大有两夫妻离开,便只剩下了钟檐,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在台阶上坐着,这个季节,什么都没有,一片枯林,平日里鸟雀入林,都很少有怕人的,站在枝头叫嚣着,不知是借了谁的势。

    深秋正是好梦留人睡的季节,伴着熙熙攘攘秋涛似的的鸟雀虫鸣声,仿佛万般烦恼都不必往心中过,钟檐竟是又睡了过去。

    而此时,申屠衍正推开客栈的大门,那房门本来是虚掩着,一推只听得吱拉一声,屋子里早已变了模样。

    原本摆在案头的包袱没了踪影,秦了了的琵琶也没有踪影。

    莫非是遭了贼?

    申屠衍苦笑,掀开了床头的帘子,只见得锦被里交缠的身体白花花的刺痛了他的眼。

    床上的男子护着怀里的少年,大声嚷嚷,“你谁啊!闯爷的房间还有理了?”

    申屠衍赶紧转过脸去,“原本住在这里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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