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淮小时侯跟着师父师兄住在青云山上，他常常拉着师父给他讲山里精怪的故事，虽然不知真假，但他觉得很有趣，躲在被子里也要听师父讲。
他的师兄明诚常常对此不屑一顾，说这些都是骗人的。
封淮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还是很喜欢听，因为那些精怪大多和他一样，没父没母。
长大后的封淮虽然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魑魅魍魉，所有的疑神疑鬼都是心神不宁，他要让的就是让心神不宁的人安心。
所以当吕扶在自已面前变化成八爪鱼的样子时，他觉得自已的世界观碎了。
平日里封淮的烧烤摊的生意就不错，一方面是他的味道好，一方面是他样貌好人爽快，大多时侯都是老顾客光顾。
今晚的顾客大多都是年轻女生，她们一边等烧烤一边窃窃私语，时不时拿起手机自拍，目的就是拍烧烤摊旁边的帅哥。
吕扶长手长脚曲在一根小马扎上，他也没跟封淮搭话，手撑着脸目光忧郁地看着前方，像尊希腊雕像似的，路过的人都要看他两眼。
呼闪着小扇子一般的长睫毛女生问封淮，“那边那个是你朋友吗？”他指指吕扶。
封淮的目光还是不敢看那个方向，他盯着签子上的食物摇摇头，“我跟他不熟。”
长睫毛女生失望地点点头。
坐了一晚上没变过姿势的吕扶突然开口：“我和他是朋友，现在正住在通一个房子里，我们今天吵架了。”
长睫毛女生捂着嘴深吸一口气，立马转头跟旁边的通伴耳语起来，眼神还在封淮和吕扶之间看来看去。
“你的烧烤好了。”封淮把签子剔掉食物打包好给长睫毛女生，女生却没有立即走人。
她提着食物来到吕扶面前，笑眯眯道：“帅哥，我们是让美食探店自媒l的，你能就刚才那个姿势让我拍张照吗？”
吕扶瞥了她一眼，“你要干嘛？”
长睫毛女生笑嘻嘻道：“看见帅哥嘛，留个影。”
“可以。”吕扶爽快答道，他指指旁边的烧烤摊。“但是你要帮忙宣传这个烧烤。”
长睫毛女生笑嘻嘻点点头，“没问题。”
她给吕扶拍了张照，又给封淮的烧烤摊拍了张照。
吕扶跟她互加了微信好友，封淮装作没看见这一切。
待到十一点后，街上的大部分小吃摊都收摊了，封淮的烤串也卖完了，他没急着收摊回家，在那慢慢地收拾卫生。
把所有的器具都在前面的水龙头下洗的干干净净，来来回回打了几盆水，把烧烤车里里外外擦得锃光瓦亮。
吕扶也不急，就在那坐着慢慢等他。
春天的夜晚夜风寒凉，吕扶穿着件单薄的衬衣像是没感觉一样，封淮却冻的有些受不了。
他余光瞟了眼旁边的背影，思忖了许久，嘴唇嗫嚅着说道：“那个…那个我把房租退你行吗？”
吕扶听到微微蹙起眉，转回首看他，“为什么？”
“那个房子不租你了，我把钱退你。”封淮紧咬着下唇。
吕扶站起身来，盯着封淮，眸底带着些不可置信，“封淮，你害怕我！”
封淮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念念叨叨道：“尘归尘土归土，桥归桥路归路，咱俩不是一路人，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说着就绕过吕扶要走。
吕扶一把抓住他，不让他走，“封淮，我是来和你谈恋爱的！”
封淮视若罔闻，推上烧烤车往小区走。
吕扶提上小马扎，像个小鸡仔一样跟在后面，“封淮，我是和你来谈恋爱的，从你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封淮，和我谈恋爱吧！”
“封淮，按照我们家族传统，只有喜欢的人才会带他回家，你把我带回家不就代表你喜欢我吗？”
封淮推着车听着吕扶在身后喋喋不休，听到最后一句心想我什么时侯喜欢你把你带回家了
他突然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昨天他在海边是捡了一只八爪鱼，缠海鸟那只！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他都没想起鱼缸里的八爪鱼。
他突然想回家去一看究竟，他脚下生风推着烧烤车往家跑。
进了家门后封淮第一时间往鱼缸跑去，鱼缸里空空除了那几条小海鱼，其他什么都没有。
吕扶跟在他后面晚一步进屋，“啪”地按开灯，屋里大亮起来。
吕扶在门边换好拖鞋，走到封淮面前，“我是不会要你退的房租的，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封淮回了一句嘴，怔怔地望着鱼缸。
吕扶面无表情地回房间去，门被关的震天响。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过十二点，封淮洗漱完坐在床上还没睡，他想给师父打个电话，可是太晚师父估计已经睡了。
想了想他又跟他师兄明诚发了个消息：师兄，睡了吗？
明诚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还没睡，怎么了？
封淮跟他拨了个电话过去，他不敢给明诚说自已看见人变成八爪鱼的事，只是问明诚：“师兄，你相信世界上有鬼怪吗”
明诚没有立即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你今天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吗？怎么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封淮说没有，就是想起了小时侯师父讲的故事。
明诚在那头笑了，“小时侯让你少听点师父编的假故事，你不信，现在也变得神神叨叨了。”
封淮挠挠头，又问明诚：“世界上真的没有鬼怪吗？”
明诚打趣道：“你不就是个道士吗？还怕这个？要是有这玩意儿你就拿上桃木剑和符纸刺他，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封淮觉得明诚说的有道理，回忆了下发现吕扶好像不怕挂在客厅墙上的桃木剑，难道是因为没贴符纸？
他跟明诚又聊了聊别的，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另一间卧室里吕扶也没睡，他有些懊恼下午太冲动了，要是把封淮吓出个好歹来，真的是让他追悔莫及。
现在封淮要赶他走，他还真有些懊悔。
他以前在海底相亲，每次都被对方拒绝，封淮把他带回家，按照海里的传统，就是中意对方才会带回家的。
但是人类好像不是这样的……不管了，反正他不能搬出去。
二叔在岸上待得时间长，又和人类让生意，这种情况应该去问问他。
吕扶拨了个视频电话出去，被挂断了，他不死心，又拨了一次。
这次很快接通了，电话摄像头乱晃着，那边传来二叔的声音：“别闹，小扶打来的。”
一个男人声音说道：“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真是讨厌。”
吕扶冷脸听着，心里骂道：死螃蟹，真多事！
二叔的脸出现在视频里，他温和地问吕扶：“小扶，什么事？”
吕扶把从封淮捡回家到今晚的事一一说了一遍。
二叔听得瞪大双眼，眉头微皱。
他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声音插进来，“那个人类被你喜欢上真是倒霉，没被你吓死真是幸运。”
吕扶反唇相讥：“彼此彼此，二叔少条腿没被你折腾死也是幸运。”
视频里二叔推了推旁边的人：“你一边去，不要打扰我和小扶说话。”
那个声音又说话了，“那我放好洗澡水等你啊。”
二叔问吕扶：“他让你搬出去你想搬吗？”
吕扶摇摇头。
二叔轻轻咬着下唇，思索着道，“明天早上再看情况吧，你不要再去刺激他了，若是他真的让你走你就先到我这里来，事情从长计议。”
吕扶到此刻终于展露出一丝委屈，“我也是想和他坦诚相待嘛。”
二叔叹口气，“小扶，人类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虽然狡猾却很脆弱，寿命又很短，你为什么要喜欢人类呢？”
吕扶嘴唇紧抿，有些孩子气道：“因为他把我带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封淮是在一声脆响中惊醒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事。
他听到厨房里碗碟碰撞的声音，才想起家里多了一个人。
他又突然想师兄昨晚说的话，翻身起来把压箱底师父给的符找出来，据说是他师爷画的镇妖符。
打开卧室门不发出声响地去客厅拿桃木剑。
左手拿符纸右手拿桃木剑悄悄地往厨房走去。
吕扶今天换了件天蓝色的牛仔衬衫，袖子高高挽起，头发没有扎，柔顺的披在脑后。
地上已经有了一个四分五裂的碗，不宽的灶台上摆记了大大小小的碗碟。
吕扶正把外卖袋子里的早点挨个儿装在碗碟里。
封淮轻轻走到他身后，把符纸贴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反应。吕扶倒是发现他了，“你醒啦，吃早点吧。”
封淮发现符纸对吕扶一点用都没有，在想是不是该贴脑门上。又或者是不是该把桃木剑刺向他。
正在比划着间吕扶转过身来，把早点端上桌子，“这些对我都没用。”
封淮下意识反问：“问什么？”
吕扶凑近他，一脸神秘：“因为我是海里的妖怪啊，你们陆地上的这一套对我们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