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你同我说沈家人居心叵测,说他们诓骗姑娘意图毒害老爷,我这才同你到这内厅中来!你曾是老夫人贴身的丫头,又服侍老爷多年,我自然信你没有外心,这才什么也顾不得,也要将那碗药夺下来!可如今看来,你竟是要害咱们老爷的命!我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要叫我担这样罪责?老爷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如此蛇蝎心肠,竟要谋害亲父?”
屋内的自鸣钟“嘀嗒嘀嗒”的响着,江姨娘站起身来,神色沉痛,她一步一步走向秦氏,江氏每往前走一步,秦氏便往后退一步,终于秦氏退无可退,“轰”的一声跌倒在地,江氏惨然一笑:“秦家姐姐,你倒是说话啊!”
秦氏满脸通红,她连抬头看一眼江氏的勇气都没有,自然没办法回答她连珠炮一般的问题。
“色厉内荏!”黛玉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去调解这两位姨娘之间的纷争,至于谁是主谋,谁是被诓骗来的,她也并不十分关心。秦姨娘已经是露在了明面上了,自然是跑不了的,江姨娘虽然平日里安分守己,可她这样的人若真起了什么坏心眼,那才是最难防范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屋内众人见黛玉不发话,谁也不敢上前替秦姨娘解围。秦姨娘叫江姨娘逼的无处可躲,只好梗起脖子叫道:“是啊,我是骗了你,那又怎么样?谁叫你那么蠢?居然会相信我!”说罢她冷笑着抬起头来,目光阴毒的看向黛玉:“大姑娘你知不知道?自从老太太的把我赐给老爷,老爷他连一回都没有碰过我!我是什么?我在这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都当是我不要脸爬老爷的床!面上姨奶奶姨娘的叫恭敬,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他不死,他不死我这一辈子都得困在这守活寡!大姑娘,若你是我你难道不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
“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跟姑娘这般说话?”一语未了,王嬷嬷已领了几个粗使的婆子进来。
“姑娘,你叫咱们查的东西,咱们已径查着了。”说着便将一个包袱扔在地上。
黛玉并不理睬秦姨娘,反对吴妈妈冷笑道:“妈妈你猜猜这里边是些什么东西?”
吴婆子见了这包袱,早已是冷汗直流,她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嘴里却犹自不肯承认只干笑道:“姑娘怎么叫王嬷嬷上我们屋里去了?这包袱里有什么?不过是咱们日常攒的几两散碎银子罢了。咱们虽是下人,可”
“是吗?好一个散碎银子!王嬷嬷,还不将包袱打开?”
只听哗啦啦钱响,包中滚落出数十枚白花花的大银锭。每一枚都是五十两重的台州官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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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冷笑道:“吴妈妈,这里面可是足足存了一千五百两白银,怕你祖祖辈辈不吃不喝也攒不出这些钱来。你倒是说说,这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我家是府里纪年的老仆了,自然是有些家底的。”吴妈妈强辩道。
“呸!谁不知道你那儿子是个赌鬼?你前两天还跟王婆子借债给你儿子还赌债,你当咱们都是瞎子聋子不成?还不快说,你这银子从哪儿来的?难道还要家法伺候不成?”
吴婆子眼见无可抵赖,连忙膝行至黛玉跟前,磕头如捣蒜道:“好姑娘,你大人大量,饶我这一遭吧!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干这事儿,那些人,那些人就要把我儿子的手脚都砍断啊!”
吴婆子家里几个女儿,老了老了才得了个宝贝儿子,素来宝贝的要命,也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几个女儿的月钱都用来顾着儿子的花销。非但如此,这吴家还想着将来同林如海说说,好叫儿子进书房伺候。
谁知他那儿子十分不成器,头一回出门办差就叫人引进了赌场里,那赌坊里的荷官听说他是巡盐御史府的下人,哪有一个不来逢迎的?嘴里左一个爷又一个爷的叫着,连上的茶水都是极品明前茶。那小子叫人捧得云里雾里早忘了要办什么差事,直叫那些人撺掇着便下了场,起初几回自然是赢了不少,可到了后面便渐渐越输越多,几个姐姐的嫁妆连带家里几代为奴攒下来的银钱都叫他输了个精光。
那赌场的人见他输了也不为难他,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拿着好话捧着他,眼见他越输越多,输到吴氏一家绝不可能凑出的金额,这才翻了脸,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关在赌坊地牢,又割了他的耳朵拿到门上,逼着吴家还钱。
黛玉付下身子对着吴氏柔声问道:“吴妈妈既然说了那些人,倒不妨跟我说说那些人到底是谁?是谁想要我父亲的性命?”
吴氏听见黛玉问话,身躯一震,缓缓抬头,看了看黛玉。她嘴角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黛玉见她如此固执只好叹道:“你明明是前院的管事,却天天往后院跑,这是也是那些人吩咐的吧。你早知道秦姨娘想离开林家,于是你便撺掇她,叫她想法子治死我父亲。或许你是这么同她说的,咱们家太太没了,只剩下一个六岁的姑娘,要是老爷也死了,这家里也就没有人了,到时候秦姨娘不但可以离开林家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秦姨娘原本或许还有几分顾忌,未曾想父亲突然御赐,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不但可以要了父亲的性命,将来同宗们问起来,还可以说是沈家人居心不良,是沈家人害死了我父亲,毕竟我父亲遇刺的时候身边几乎只剩下沈伯伯和云飞哥哥。”六岁的女孩跳下座椅,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好整以暇的说着自己的推论,好像早已成竹在胸。
黛玉抬起头来,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的沈云飞,少年微闭着双眼,冷峻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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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绝不是大姑娘!”秦氏忽然尖叫起来,她满脸惊恐的蜷缩在地上,指着黛玉嘶豪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妖怪!你一定是个妖怪!”
“啪!”王嬷嬷早已三步并做两步奔到秦氏面前,左右开弓给了秦氏两巴掌:“你竟敢污蔑姑娘!”
秦氏挨了两巴掌非但不闹反而扶掌大笑起来:“哈哈,星星,有星星,你看星星呢!”
此番变故凸起,屋内众人都面面相窥起来,秦氏这是疯了吗?
黛玉历经两世也未曾见过此般场景,只见秦氏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说着疯话,手上也开始拉扯起自己的头发衣服。
黛玉一时也有些吓着了,便有些愣住了,谁知恰在此时,那秦氏猛然站起身来,朝着黛玉猛撞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啊呀”一声惨叫,秦氏已经飞出了门外,沈云飞不知何时站到了黛玉的跟前。
“还不将这疯妇押下去!”众人都叫这番变故吓呆了,王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几个粗使婆子这才醒过神来,赶忙将秦氏押了下去。
“多谢沈家兄长!”黛玉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沈云飞行了个礼。
沈云飞低下头来,细细打量着黛玉,好在她哪里都没有伤到!他清楚的看到那女人手里是拿着一根簪子的,她拨弄头发的时候就已经将簪子藏在手里了,而后趁着众人都以为她疯了放松警惕的时候向黛玉发难,这妇人可真是难缠!
“兄长受伤了?”沈云飞的右手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血珠凝在指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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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你没事便好。”少年的耳珠通红,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
黛玉轻轻牵起他的手,卷起他的袖管,沈云飞的小臂之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臂肘一直延伸到手腕,显然方才秦氏手里是拿着利器的。如果不是沈云飞及时相救,这道伤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这点小伤过些日子就好了”沈云飞低头看了看黛玉,眼里浸满了温柔。
“姑娘,剩下这些人怎么办好?”王嬷嬷处理完秦氏,便来请黛玉的示下。
黛玉这才看向众人,吴氏脸上一片惨白,她带来的那几个仆妇也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些下人都好打发,难就难在江氏,论身份她算是良妾,又曾为林家开枝散叶,她又坚称自己是被秦氏诓骗,这才犯下大错。若要处置她非得林如海出面不可。
“今日来闹事的下人,一概关入下房,寻几个可信的家人看管着,别叫他们跑了或是自寻短见死了。至于江姨娘。”黛玉看着江氏皱了皱眉:“先关在后面楼上,等着父亲醒了,在做处置。”
王嬷嬷赶忙称诺,叫着几个粗使婆子,押着屋里的人下去了。
黛玉揉了揉额角,她实在是有些累了,可扬州林府还不知有多少吴氏这样的奴仆,不把他们都清出来,怕是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