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行百里者半九十九 本章:第一章

    我家后院有一口井,那也是我父母的坟。

    十岁那年,我亲眼看着父亲将母亲扔进了那口深不见底的黑井里,随后家里就冲进来了许多人。

    他们在我家里到处翻找,最终却都悻悻离开。

    还记得他们离开后,父亲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临渊,一定要活下去,逃离这个鬼地方!

    我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父亲也一头扎进了后院的深井里。

    1

    扑通!一声重物落入水中的沉闷声响,我知道,村里又有人来我家后院抛尸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里的可怜女孩被人骗进了我们这个山坳坳里的偏僻村子。

    没错,我出生的这个村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村。

    也是人贩子的天堂。

    他们拐了人之后,第一选择就是来这里销货,因为村里的人买货只看品质,只要品质好,价钱从不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法管不到这里。

    都已经21世纪了,地球都成了一个村,还有法管不到的地方

    这并不奇怪,一是因为我们村太过偏僻,位于深山老林里,大一点的交通工具根本无法使用,想要进来只能徒步翻越两座大山。

    而进村的路只有一条,常年有暗哨看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村里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更重要的是,即便警察进来了,他们也搜不到任何证据。

    那些被拐进来的女孩子,进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接受调教。

    而村里训人也很有一套,毕竟这个村子已经存在近百年了,早有一套成熟的训人方法。

    那些可怜的女孩,一个个都被驯服的十分听话,不敢有任何异心。

    当然,也有骨头硬的,怎么都训不好的,她们的下场,自然和今晚那个可怜的女孩一样,被扔进了我家后院的深井里。

    那口井连着地下暗河,怎么扔都填不满。

    它就像一个吃人的怪兽,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十年前,村里就曾发生过一起极其恶劣的逃跑事件。

    一个从外面被拐进来的女大学生,在这个村子足足隐忍了十几年,甚至替买下她的恶人生养了一个十岁的孩子。

    在孩子十岁生日这天,她终于获得了一次外出的机会。

    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县里的游乐园、电影院、水族馆,玩到晚上才在封村之前赶了回来。

    跟着他们一起进村的,还有身后整整一个中队的刑警。

    村民们手持爬犁、镰刀甚至自制的火枪将十几名刑警堵在了村口,而几名壮汉则趁机冲进了我家。

    顾兵,你老婆呢!

    为首的壮汉一脸的凶神恶煞,手中的镰刀泛着刺眼的寒芒。

    怎……怎么了父亲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他早已听见了村口的喧嚣,而今天,能有机会出去给警察报信的,只有我的母亲。

    狗日的,那个婊子把警察引来了,赶紧把她交出来,要不然你们一家三口都要死!壮汉猛然上前,手中镰刀随时有可能挥向父亲的脖颈。

    这有什么误会吧,阿宁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不可能有机会报警。父亲还想挣扎。

    砰!门口传来一声枪响,那是火枪走火的声音。

    也许不是走火,而是某种信号。

    标志着村口沦陷了,警察冲进来了。

    壮汉一把推开我父亲,他以前来过我家,和父亲关系不错,因此知道我家卧房的位置。

    而我母亲,此刻就躲在卧房里。

    砰!壮汉一脚踹在门上,强壮的身体竟被反震力弹了回来。

    又是一脚,木门纹丝不动。

    我家祖传的古宅,房门都是用上百年的铁木心做的,再加上我母亲用柜子挡住了房门,一时半会儿绝对踹不开。

    砰!又是一声自制火枪的响声,代表着形势危急。

    壮汉猛然回过头,泛着绿光的眼睛如同野兽一般盯住了我。

    郑刚,你想干什么!

    父亲闪身挡在了我的身前,喝道。

    把房门钥匙给我,不然你儿子今天得死!郑刚厉声说道。

    不可能!

    顾兵,你别忘了,那个女人也是你买回来的,让她逃出去作证,你一样得坐牢!

    郑刚一挥手,几名同伴瞬间按住了我父亲。

    父亲虽然身材魁梧,但双拳难敌四手。

    老顾,你要知道,你和你儿子都是这个村子的种,只要你交出钥匙,我们不会对你们父子俩咋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大不了之后我们出钱给你再买一个,保证比现在的好!

    郑刚换了一副诚恳的口吻,手中的镰刀却轻轻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不要怀疑我敢不敢动手,你知道的,这个村子里,谁没几条人命在身上,横竖都是一死,你觉得我要是要被抓了,能放过你们一家么

    父亲绝望地看着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钥匙在客厅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2

    那天,我母亲被父亲亲手扔进了后院的水井里。

    随后一堆穿着制服的警察冲进了我家,他们四处翻找,却没有任何发现。

    父亲送走了警察,在对我交代了几句话后也走向了后院。

    我站在窗边,看着父亲毫无留恋的一跃而下。

    警察走后,一堆人冲进了我家。

    这小子留着是个祸害,宰了算了。我听着屋外传来的阴狠声音,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不行,怎么说他也是老顾的种。老顾为了村子亲手杀了那个贱人,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他儿子。你现在杀了他,会让村子里其他人寒心。我听得出这是郑刚的声音。

    你这是养虎为患,他爸妈都间接死在你手里,你不怕他将来报复你么。

    郑刚依旧反对,两拨人甚至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最终,郑刚带着一脸笑意走进了我的小房间,摸了摸我的头和蔼道:临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爸爸,以后咱俩一起住。

    好的,郑叔叔。

    见我不愿意改口,郑刚也毫不在意,眼中的冰冷一闪而逝。

    我知道,什么怕村里人寒心都是借口,他是盯上了我家祖传的这处宅子。

    我绝不能让他住进来,不然总有一天会被他弄死。

    父亲交代过,让我一定要活下去。

    父母头七那天,我踩着高跷,穿着母亲的衣服,用她教给我的化妆技巧化了妆。

    我装作母亲的样子,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把郑刚吓了个半死,连夜逃出了我家。

    不得不说,母亲的化妆技巧很棒。

    听她说自己被拐进来以前,是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知名美妆博主,在网上教人化出各种精致的妆容。

    粉丝是能吃的那种吗一百万得吃好久吧

    我天真的话语把母亲逗笑了,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几次她笑。

    母亲笑起来很好看,是个超级大美人,据说当初父亲为了买她,将家里的山参和存的金条都掏了出来,才在村长手里拍下她。

    我们这个村子不缺钱,每家都在附近的山上分了不少地,随便挖一根野山参就能卖个几万块钱。

    不过这几年,野山参越来越少了,村里人生活越来越拮据,买人的频率也降低了。

    再加上听人贩子说,现在外面打击拐卖人口的力度特别大,女孩子防范意识也强,不好拐人咯。

    我家后院的井,也好久没吃人了。

    没想到今天倒是又开了一次荤。

    后来,我母亲还魂的事越传越邪乎,村里人心里不安,想要给我父母立一座衣冠冢,让他们入土为安,再请个道士超度一下亡魂。

    我没有答应,告诉他们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母亲和我说话。

    妈妈说她没死,她总有一天会回来。

    村里人听我这么说脸都白了,连夜去外面请了个法力高深的老道士回来做法驱邪。

    我有些不解,母亲活着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怎么死了之后让他们这么畏惧呢

    我得出一个结论,死人比活人可怕。

    所以我学会了扮鬼。

    老道士过来后在我家转了一圈,告诉村里人说这屋子里有邪祟,怨气冲天,必须要化解她的怨气。

    村里人连忙问他有何解法。

    以我的道行只能暂时压制住她,不过我也会因此元气大伤。老道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顿时,有眼力见的村民递上一个布包。

    老道士掀开布包一角,只见两根明黄的金条泛着光泽,顿时喜笑颜开。

    也罢,我就拼着损耗一身修为替你们镇压此獠!老道士声若洪钟,将布包塞进怀里又道:不过这家的小子你们不能再动,一定要将他安全养到十八岁成年,最好养到二十岁生日,否则会加深那厉鬼的怨气!

    是,大师!村里人纷纷应和。

    我也因此暂时保住了一条小命。

    3

    啪!啪!

    一阵轻微的声响从后院传来,仿佛手掌拍击墙壁的声音,顿时引起了我的注意。

    长大后我依旧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屋内有一扇小窗户正对着后院。

    透过窗户,在月光的照耀下,院内的景象清晰可见。

    啪!一声轻响,一只沾染着鲜血的手猛地扒在了古井的边缘,随后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从井内爬了出来。

    那身影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此刻四肢呈现怪异的角度,如同一只断了脚的四脚蜘蛛,在院内蠕动着。

    正常人看见这种景象估计早被吓尿了。

    我缓缓站起身,拉开了书桌下的抽屉,那里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当我一脸惨白,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那四脚怪物面前的时候,她却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顾临渊,你还要装鬼装多久!

    我扯下头上的假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能被那些恶魔扔进井里的女孩,生前无疑都遭受了极为痛苦的折磨,眼前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的左脸颊被利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牙齿也被敲碎了几颗,手指甲、脚趾甲被拔的血肉模糊,双手和双腿也被人硬生生敲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之前的那些女孩被丢进井里后再也没上来过。

    她究竟是怎么爬上来的

    你想给你的父母报仇,就必须帮我把情报传出去,我们的人就在外面。女人含糊不清地说道。

    情报她是警察!

    我想起母亲给我讲的无数个小故事,在那些故事里,警察往往都是光辉正面的形象,而且他们无所不能,每次都在罪犯即将犯下罪行时从天而降,替天行道!

    哦,母亲说这不叫替天行道,这叫维护社会治安,保障人民安宁!

    可是我父母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女人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针对你们这个村子,局里二十几年前就成立了专案组,可一直找不到任何实质证据。

    直到十年前,你母亲的报警电话让我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可那天,我们没有找到你的母亲。

    女人说到这里,微微低下了头,显然她也猜到了我母亲的下场。

    很快她又重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可我们从没放弃,我师父的师父,死在了十年前和村民的冲突中,我师父也在两年前暗中潜入这个村子后,音讯全无。

    女人说的师父的师父,我不知道,当时我还小,不过确实听郑刚提过有人失手打死了一名警察。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口中师父的师父。

    据说在场的村民都一口咬定是火枪走火不小心打中了那名警察的脑袋。

    过失杀人,才判了八年。

    那名警察算是白死了。

    走火呵呵!

    小时候,我也曾跟着父亲上过山,那时候,那些乡亲举着猎枪一枪一个野狍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走过火

    至于她口中的师父,两年前我见过。

    那天我也是坐在小屋的窗前,看着就住我家后面的周叔拎着那个不成人形的男人来到我家后院。

    他们对付男人的手段可比对付女人残忍多了。

    残忍到我都不愿回想起那天的情形。

    那个男人也是够狠,硬生生扯断了一只手,挣脱了束缚,一口咬断了我周叔的脖子。

    随后他自知逃生无望,一头扎进了身后的深井里。

    我知道你对你父母的死有怨气,可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如今终于有了一些线索,只有彻底铲除这个恶魔村,才能让他们安息。求求你帮帮我。

    女人说着挣扎着侧过身子,似乎想给我跪下。

    我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抱歉,我帮不了你,这间宅子,24小时都被人监视着。

    女人眼中掠过一丝绝望。

    4

    我最终还是没把女人交出去。

    两年前她师父为了不连累我,转身跳进了深井,我不想再有人为了我而死。

    我的小书房的书柜后有一道暗阁,里面有一个宽70公分长两米的大抽屉,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

    我将女人藏在了里面。

    给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所幸我屋里的药包里存的药还有不少,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

    村里人虽然将我禁足了十年,但却对我的物质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

    无论我是想看什么书,或是想买一些东西,他们在看过物品清单后,都会用网购的方式帮我买回来。

    所以除了自由,我啥都不缺。

    他们之所以这么‘宠’着我,和当初那个老道士说的话不无关系。

    尤其是当郑刚某天突然横死在了我家里后,村里人对我家闹鬼的事更加忌惮。

    那天,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家里的客厅上,郑刚则被一道白绫吊在客厅的正梁上,死相可怖。

    没人会想到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杀了他,这些从未迈出过大山的家伙也不懂什么叫杠杆原理。

    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吊起一个近两百斤重的男人呢

    他们认定是我母亲的冤魂杀了他,并将他吊死。

    郑叔叔要杀我!当我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证实了村里人的猜测,他们都说我母亲的鬼魂在守护着我。

    那个女警的名字叫陈鱼,很好听的名字。

    我听母亲讲过美人鱼的故事,一直对这种生物十分好奇。

    可惜山里没有鱼,我只见过一次,十年前父母带着我去县里水族馆的那次。

    当看到那些五彩缤纷的鱼儿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别提多兴奋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我嚷着想要在水族馆多待一会儿,母亲却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回去了。

    等以后,妈妈带你去看看外面的大海,那里有真正的美人鱼。

    那是母亲唯一一次骗我,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那个满是恶魔的村子。

    当我将陈鱼藏进抽屉的时候,她递给我几个微型摄像头。

    这里面有那些家伙犯罪的证据,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将它们交给我的同志。

    陈鱼漂亮的眸子盯着我,眼神中满是坚决。

    美人鱼是为了爱,甘愿舍弃自己的嗓音甚至是生命,最后化成了一堆泡泡。

    陈鱼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接过那几颗摄像头,握在手心掂了掂。

    太轻了,轻到还不足以推翻这棵盘根错节的黑恶大树。

    我随手将它们扔进了书桌的小抽屉里,和我母亲的遗物放在一起。

    5

    之后的一个月,我每天按时给陈鱼治伤,换药。

    她的伤势也一天天恢复,除了脸上那道像蜈蚣似的恐怖伤疤,其他情况都在好转。

    陈鱼除了每天会询问我村子的情况外,就只会坐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脸发呆。

    褪去满身的血污后,可以看出她曾经是个极其漂亮的美女。

    精致的瓜子脸上点缀着完美的五官,甚至不需要化妆,都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要亮眼。

    在我印象中,只有母亲这样的大美人可以和她相比。

    她比我大两岁,三年前警校毕业后就加入了县里的刑警队。

    而负责带她的老赵在两年前扮作人贩子混进了我们村子后,就彻底失踪了。

    今天村子里还是没有特殊情况么见我进来,陈鱼又一次问道。

    已经一个月了,你的队友们估计早就撤了。

    陈鱼脸上难掩失望,情报传不出去,意味着他们这次的行动又失败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看着陈鱼今天兴致不错,不像前几天那样如同一截朽木,我不禁生出了和她聊一聊的想法。

    不止是你,你们这个村子里每个人的资料我们都有。陈鱼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我,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白天没有人会来我家的宅子,所以白天陈鱼都会钻出柜子透风。

    我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就算你们把村子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但是我在装鬼的事,连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在我心里抓耳挠腮了好久,一直想问个明白。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陈鱼轻声说道:我查了所有关于你母亲的资料,她的化妆技巧确实很高超,即便是放在十年后,也足以以假乱真。

    而你的外公,是一名渔民,以前渔民在浅海区捕捞蛤蜊时,会踩着铁制高跷以扩大活动范围和减轻海水阻力。

    这两样,应该都是你母亲教你的吧,这也是让一个十岁小孩,在一群恶魔身边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我不得不佩服她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推理能力。

    和她师父一样,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戏。

    如果村子里的乡亲们都这么聪明的话,我估计早没命了。

    可是陈鱼再聪明,还是斗不过他们。

    顾临渊。见我不说话,陈鱼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有件事虽然你可能不想知道,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我斜靠在自己的小床上无所谓道,现在还有什么消息是我不想知道的

    就是现在天塌了,我都得夸一句老天有眼,砸死了一堆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恶人。

    十年前,出卖你母亲的……

    砰!刚刚躺下的我猛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到铁质的床沿也不自觉,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陈鱼。

    你在说什么鬼话!十年前明明是因为你们暴露了踪迹被村里的暗哨发现,才害死了我的母亲!

    你冷静一点。陈鱼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

    我怎么冷静,要不是你们废物,我父母怎么会死!现在还编造出什么出卖的借口来推卸责任!我脸色苍白,宛若被人触动了逆鳞一般无能狂怒。

    暗哨的事你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况且我们也掌握了很多的线索,十年前的行动我没有参与,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答复,但是周造林是我亲手释放的,两年前他亲口告诉我,当年,是你的父亲提前通知了村里,这才将我们的刑警队员挡在了村口。

    陈鱼静静地看着我,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如同子弹一般打在我身上。

    我浑身瞬间失去力气,如同一堆烂泥瘫在了床上。

    周造林,那个失手打死警察的村民,被判了八年,两年前被放了回来。

    他是村长的心腹,不然也不会冲着警察开枪。

    如果是他说出的消息,那十有八九不会错了。

    父亲,他怎么会出卖母亲

    我耳边回响起父亲当初的话语,临渊,我的根在这里,一辈子也离不开这里了。你不一样,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

    我此刻才恍然惊觉,当初母亲被父亲从房里拖出来时,那绝望的眼神。

    顾兵,你以为你救了临渊吗你错了,他只会成为下一个你,下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我可以死,临渊也可以死,但是这个村子,绝不能再存在了!顾兵,你醒醒!

    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随后父亲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客厅。

    老顾,干的不错,这次事情过去了,村长一定会把你和你父亲的名字写进族谱里,哦,还有小临渊的名字也会写上去。

    郑刚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父亲面无表情,待郑刚走后,看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我,指着门外轻声道:临渊,看到了么,想要活下去,就得比那些人更狠!

    你妈教你的那些,你都记住了么还有我教你的打猎技巧,怎么设置陷阱,怎么掩盖痕迹,你都会记住了么

    记住了还不行,你还得学会怎么用它们学不会,就只能死!

    你跟我不一样,我是你爷爷带大的,永远也出不去了。而你是你母亲教大的,到了外面一定能生活的很好。

    我到现在才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

    恶魔教出来的永远是恶魔,只有人教出来的,才是人。

    父亲从小就习惯了村里的一切,村里都是他的叔伯长辈和兄弟姐妹,让他出卖和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亲人朋友,他做不到。

    所以他选择了和母亲一起死。

    呵呵,呵呵。

    我笑的有些癫狂。

    父亲错了。

    我虽然是母亲教大的,但我身体里流着的,有一半是他的血。

    恶魔的血。

    我看向对面的陈鱼,眼中闪过一丝冷漠,这个女人在我心上剜了一刀,她也别想好过。

    你说是你亲手放了周造林

    是,怎么了陈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知我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数声,盯着眼前的漂亮女警,寒声道:两年前他回到了村子,一眼认出了假扮成人贩子的那名警察!你的师父,曾经在审讯时,见过他吧!

    陈鱼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怎么可能!周造林明明答应了我们会当污点证人。

    呵呵。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这个村里,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拿一家老小的命去相信你们。我冷笑道。

    你们会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天真!你以为他十年前那枪真的是走火么

    我们这个村子,前身是清廷的火器营,后来营内的军官为了躲避战乱当了逃兵,才带着一营人马躲在了这个远离尘世的山窝窝里!

    走火这个村里的人就是端不动饭碗,也不会让自己手里的枪不听使唤。

    陈鱼俏脸苍白,喃喃道:可是周造林没过多久也没了消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他,难道不是被村里人灭口了

    我依旧冷笑,却没有义务替她答疑解惑。

    陈鱼呆靠在椅背上,眼中蒙上了一层绝望。

    两代老刑警都折在了这个恶鬼遍地的村子里,如今连她也是朝不保夕,难道真没有办法将这个长满脓疮的毒瘤铲除么

    我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中一步步爬出,斗志重新占据了她的眼底。

    我给你的证据呢

    怎么

    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不会放弃。你把内存卡给我,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更何况再留在这里,总会害了你!

    我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再等半个月吧,半个月后就是我的二十岁生日了。

    陈鱼疑惑,难道我想让她留下来陪自己过生日

    想起我从小父母双亡,孤零零一个人长大的情景,陈鱼的双眼柔和了下来。

    也好,自己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做好充分准备。

    陈鱼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半个月后,村里人就该来杀我了。

    老道士的一句话让他们忍了我十年,十年一过,我母亲的冤魂消散,我也该上路了。

    事实上,虽然这座古宅还偶尔传出闹鬼的传闻,但我母亲已经有好久没’出现‘了。

    没办法,随着我逐渐长大,身材也越来越高大,再装作母亲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识破。

    顾临渊,出去之后你打算干什么见我不作声,陈鱼突然说道。

    出去

    出得去么

    陈鱼故作轻松,等我逃出去后,手里的证据足够将这个村子里的黑恶势力全部铲除,到时候我说不定能成为最年轻的刑警队长,这是我的梦想。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我喃喃道:可能是看看大海吧。

    其实我还有一个梦想。

    看海陈鱼眼睛一亮,我也没看过海呢,到时候一起去海边怎么样

    说着她眼神一暗,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跟你去了,省的吓到别人。

    我上前抓住了那只颤抖的手,坚定道:一起去。

    陈鱼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我。

    在这绝望的深渊中,两颗冰冷的心渐渐靠拢。

    6

    深渊始终是深渊,即便偶然出现了一束光,也很快会被黑暗吞没。

    当我带着村长出现在家里的时候,陈鱼正在替我准备第二天的生日蛋糕。

    发酵的面粉,几根蜡烛,和一些淡奶油。

    这是陈鱼之前让我交给村里人的购买清单,她似乎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临渊,干得不错,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没有给咱村子丢份儿!村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的杀意消散的不剩多少。

    是的,陈鱼被我当做了投名状,只为了让村里人在明天留我一命。

    反正她也逃不出去,不如成全我。

    陈鱼的眼中满是绝望,和当年母亲被父亲从房里拖出来时何其相似。

    顾临渊!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冷血的怪物!你们的根在这里,你们的恶在这里,永远也摆脱不了!

    我满意地笑了,她终于明白了,可她醒悟的太晚了。

    带走。村长挥了挥手,两名强壮的男人架住了陈鱼,她还想反抗,却被一拳打在肚子上,整个人瞬间蜷缩在了一起。

    忘了告诉你了,出卖你师父的不是周造林,是我。那天他们俩在我家后院密谈,被我一字不落的听得一清二楚。

    陈鱼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我。

    村长,这女的脸都烂成这样了,留着也没用了,直接扔井里算了。一名壮汉嫌恶地看了一眼陈鱼,不满道。

    我心中一跳。

    村长脸色一沉,喝道:我让你干啥就干啥,脸烂了身子不还好好的么,这年头买个适龄的丫头多不容易,只要能生孩子就行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壮汉吓了一跳,顿时不敢作声。

    我不经意地看了村长一眼,他显然还没有完全信任我,把陈鱼带回去只是为了从她嘴里撬出更多的消息。

    不过幸运的是,在我家附近安插了十年的暗哨终于是被撤走了。

    两名刑警的命,足够让他对我打消疑虑了。

    我也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村子里四处走动。

    在外面逛了一大圈,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兴奋的睡不着。

    现在,陈鱼应该在遭受严刑拷打吧。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走出院门,发现许多人正朝着村口的晒谷场赶去。

    见我出来,许多人第一次对我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这个村极度排外,但是对村里人,只要你不选择背叛,他们就会对你特别好。

    临渊,出来啦吃了没

    临渊都长这么大啦!

    好多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跟亲切的长辈似的,对我问候个不停。

    直到村长笑眯眯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小顾,那个女人嘴挺硬,挖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就交给你解决了。

    跟着村长来到晒谷场,一根长长的竿子上绑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长竿是用来计时的表,上面绑过不少人,竿身被血污染的发黑,一如这个村子血腥的黑色历史。

    随着烈日的不断移动,地上的影子不断拉长,宛若生命的倒计时。

    明天日出之前,陈鱼还不肯服软,乖乖留在村子里结婚生子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听父亲说,母亲当时就是在这一关面前认输了,同意嫁给了父亲。

    丫头,只要你同意嫁人,我马上放你下来。你不是喜欢临渊么,嫁给他也可以。

    陈鱼虚弱的睁开眼,她此刻又变成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狼狈样。

    浑身上下被打的皮开肉绽,那双漂亮的眸子也变得肿胀。

    见到是我,陈鱼的嗓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顾临渊三个字如同泣血一般的带着怨恨。

    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对我的又一次试探失败了。

    也可以说成功了。

    我真的彻底融入了这个村子。

    小顾,你父亲在时,就是养参的好手,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门手艺传给你。

    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一些,怎么了村长

    哎,这几年,山上的野参越来越少,就算有,也只有几公分长,和以前的比差多了,根本卖不出价钱。没有钱,我们到哪儿去买丫头啊!

    村长一脸的惆怅,他的威信仅限于这个村子,但若是村里的年轻人找不到婆娘,别说村长了,市长来了他们都不给面子。

    我回去好好想想,再看看我爸留下的书里有没有记载。

    那就拜托你了!村长一脸诚恳。

    我点头,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看都没看被绑着的陈鱼一眼。

    7

    夜幕逐渐降临,午夜的钟声如约而至,我如愿活过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父母的房间中,我默默地翻着旧书,这还是我十年来第一次进他们的房间。

    翻着父亲留下来的关于野山参的书籍,啪嗒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纸掉了出来。

    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鬼王参,喜阴。

    适宜海拔300-1000米,气候及湿度要求……

    那潦草的字迹明显属于父亲,上面详细记载了野山参的生长特性以及环境要求。

    而在土壤那一栏,却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

    土壤特性:未污染土壤,以腐殖土及微酸土壤最佳。

    旁边用红笔标注了两个字:尸体。

    那红色的娟秀字体显然属于母亲。

    我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年,山上的野参越来越少,即便有,也长的歪瓜裂枣的样子。

    原来是缺少了肥料。

    那些被村民们拿去卖钱的野参,竟都是用那些花季少女的生命培育出来的。

    而近些年,由于警方的严厉打击,村里人不敢再将尸体埋到山上,只能通过我家后院的深井来毁尸灭迹。

    这也是为什么我家闹鬼,他们却依然要在深夜过来抛尸的原因。

    尸体顺着地下暗河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是毁尸灭迹的极佳手段。

    翻过纸张,背后依旧用红色的字迹写着打井、断绝尸源、不攻自破等词语。

    却都被用力地划掉了。

    这是母亲的计划吗也许是因为需要的时间太久而被她废弃了。

    她还是选择了报警,即便这会将我们一家三口置于危险之中。

    突然一阵淡淡的油腥味扑入我的鼻中,借助昏黄的灯光,我看到纸张的边缘有两道淡淡的指印。

    那是父亲箭油的味道。

    父亲不仅养参厉害,打猎更是一把好手,尤其一手箭术,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小时候我经常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学习箭术。

    想要练好箭术,就要学会用心保养它。父亲当时摸着我的头说道。

    父亲每次上山打猎时,都会提前用箭油擦好箭头,而每次也能带回来一堆猎物。

    唯有一次,父亲沉着脸下山,手上却空空如也。

    回家后,父亲将自己关在房内抽干了半袋旱烟,这才打开门盯着母亲道:我想在后院打口井。

    我如今才明白母亲当时眼里的错愕是什么意思。

    自那之后,母亲也不再向以前一样总是对父亲冷眼相向,甚至偶尔还会关心他,让他上山前多添件衣物。

    那是我们一家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很短,却记忆犹新。

    如果他俩能正常认识的话,也许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如今,却被这个吃人的村子逼着在自家后院亲手挖下了属于自己的坟。

    我将纸张夹回书里,拎起了一旁的箭袋。

    箭袋里,是满满的箭矢,锋利的箭头被我用箭油抹的锃亮,闪烁着寒光。

    8

    一路上十分顺利,我几乎没遇到任何阻拦,就来到了村长家。

    若是以前,恐怕我还没出门,就被暗哨拦住了。

    站住!两名壮汉从阴影中走出,他俩是村长高薪聘请的保镖,几乎和他形影不离。

    王哥,李哥。我打了个招呼,我有事找村长,是关于野山参的事,我查到了一些资料。

    村长显然也已经打过招呼,两人点了点头,让开身子,进去吧。

    我赤手空拳走了进去,至于箭袋,则早被我藏在了路上的某处草丛里。

    对付个老头子,还用不上箭。

    村长把我迎进屋,脸上的褶子仿佛笑开了花,小顾,听说野山参的事有眉目了不错不错,你先坐,我这里有客人,一会儿咱们详谈。

    我一惊,看向屋内的一个獐头鼠目,脸色蜡黄的男人,此刻正眼带精光的打量着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见村长没有避讳我,那男人也不在意,看向村长道:默叔,这次的丫头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你养个几年就能生养了嘛,而且年纪小,更容易调教,十万块你不亏的啦。

    我一惊,这些家伙已经这么无耻了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村长故作为难道:黄皮子,你也知道我们村的情况,这么小的娃,光吃饭就得不少粮食,一个大丫头你以前也才要十万。这样吧,七万块,我买了。

    默叔,你这是为难我!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抓的多紧,就这一个小娃娃,我还折了一个弟兄进去,要你十万块不算多。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两个畜生讨价还价,最终他们商定了最终价格,八万八,讨个吉利,双方也都挺满意。

    小孩留在了村长家里,黄皮子拿了钱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小顾,久等了。村长咧着嘴给我倒了杯水,看来这单生意他能赚不少。

    这么水灵的一个小丫头,卖给村里的饥汉子们至少能卖十五万。

    这一倒手,他能赚一倍。

    听说你知道野参长势不好的原因了

    我点点头,将尸体能当作肥料的事告诉了村长。

    这么说,以前山上的野参长得好,是因为埋了人的缘故村长点点头,显然认同了我的说法。

    这些年条子查的紧,若是在山上埋人,恐怕会被他们抓到把柄。村长眉头紧皱,显然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村长,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村长大喜,连忙坐在我身边,鼓励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把你们埋进去就好了。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手中的匕首狠狠插进了眼前披着人皮的怪物脖子。

    呃,呃。

    村长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殷红的鲜血从那枯瘦地指尖渗出,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我拔出匕首,用村长的衣服擦干净血迹,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女孩。

    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她竟一声没叫。

    大哥哥,你是来替天行道的大侠吗小女孩看着我单纯道。

    替天行道算是以恶制恶吧。我摸了摸她的头,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警察叔叔来了再出来。

    嗯。

    我若无其事地走出屋外,那两名大汉没看出一丝异常。

    来到晒谷场,陈鱼被绑在长竿上,只剩下半条命。

    给她喂了点水,她才从昏迷中醒来。

    顾临渊!她咬着牙,似乎想把我活吃了。

    别叫。我松开她,将一块玉牌和一支手机塞进她手里。

    拿着玉牌去县里,有了信号就报警。

    玉牌是通行证,因为山里没有信号,所以平日想要出去,必须要有村长的玉牌。

    十年前,我们一家三口就是这么出去的。

    陈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你别管,想要铲除这个村子,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这里面的证据足够了。我将陈鱼被村长没收的微型摄像头塞给她,其中还多了几个款式老旧的内存卡。

    那是两年前,老赵临死前给我的,是他搜集的这个村子犯罪的证据。

    里面的内容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我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陈鱼看着我熟练地给她包扎伤口,厉声问道。

    周造林回来揭穿了他,他临死前咬断了周造林的脖子,并告诉了我藏卡的地点。这些内存卡,我昨天才取回来。

    陈鱼盯着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的说辞,她显然被我骗怕了。

    你跟我一起走。最终,她咬牙道。

    我摇头,将她扶了起来,顺手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食物和水。

    快走吧,一会儿村长的死被人发现引起骚动,你就走不了了。

    你杀了村长

    没错!我现在也是杀人犯了,你不要管我了,赶紧离开。见陈鱼还在犹豫,我不由喝道:你想让你师父,还有那么多烈士白死么

    村里人不知道的是,十年前那天,我们一家还去了烈士陵园,母亲告诉我,现在的幸福生活是无数烈士拼了命换来的,不能让一个村子毁了。

    虽然我不幸福,但我看到水族馆里那些嬉笑打闹的同龄人,我觉得母亲是对的。

    我是母亲教大的,她不仅教会了我知识,还教会了我做人。

    看着陈鱼逐渐走远,我毅然转身。

    她手里的证据是一个个牺牲的警察拼死换来的,足够将村子这棵恶树砍倒,但却伤不到这里的根。

    我要去把这里的根挖出来。

    身后,陈鱼颤抖的声音传来,顾临渊,说好了,出去之后我们一起去看海,你答应我的,一起去,不能再骗我了!

    我摆了摆手,我也想去看看海,但那之前,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梦想。

    我现在要去实现它。

    9

    我一脚踹开了祖祠的大门,那些躲在黑暗中吸血的蛀虫们就藏在这里。

    村长不过是他们养的一条狗。

    嗖!箭矢破空,瞬间带走了两名守卫的性命。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警铃声大作,显然村长那条老狗的死被人发现了。

    时间刚刚好!

    我冲进祖祠,这里的守卫还真是不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当那些守卫冲到我面前时,只剩下了两三人。

    顾临渊,你想干什么,想对祖宗不敬吗!一名中年人手中拿着锋利的砍刀,毫不停留地砍向我的脑袋。

    祖宗我杀的就是祖宗!

    我用长弓架住砍刀,拔剑抹了他的脖子。

    这些家伙太久没和人动手,手脚都生锈了。

    如何是我一个年轻人的动手,更何况这十年来,我每天都没停止过锻炼,这也是我的身材越来越高大的原因。

    一脚踹飞一道扑上来的身影,接连两刀收割掉两条性命,我冲进了祠堂的中门。

    这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我顺手拿起供桌上的长明灯,一把火将那些木牌烧了个干净。

    随后毫不停留,顺着左边的耳道冲着后院而去。

    一进门,我就惊住了。

    后院两边的衣架上,挂着一排排几乎赤裸的女子。

    没错,那些女子就像衣服一样被绑在了晾衣杆上,身上布满了鞭痕。

    更为残忍的是,有几名女子明显怀有身孕,此刻竟被开膛破肚,肠子鲜血流了一地。

    而其腹中的胎儿竟被摆在了院子中央的餐盘内,几个衣着暴露的美貌少女,正一脸麻木地将其喂到几个躺在藤椅上的老家伙嘴里。

    我差点当场吐出来,总算明白父亲当初提到祖祠时那一脸麻木的神情。

    是顾家的小子吧,和你父亲长得倒是有几分神似。一名头发掉的不剩几根的老者咀嚼着腮帮,勉强咽下口中的东西,慢悠悠道:怎么杀气这么重呢,有要求就坐下来谈嘛,你想要什么尽管说,金钱美女什么都行,只要我们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我几乎气笑了,感觉和这些老东西简直活在两个世界。

    我要你们的命,你们给吗

    那老者的脸色冷了下来,给脸不要脸,侍卫何在

    侍卫这老头还以为活在他的大清呢

    我一箭射出,宛若西瓜破裂的声音响起,那不剩几根头发的脑袋瞬间爆起一道血雾。

    孽障!竟敢弑祖!剩下的几名老头明显慌了,挣扎着爬起想要逃命。

    我冲上前,用剑疯狂的刺着,剑身被血染红,变得湿滑无比,我又顺手拿起了一把砍刀。

    直到这几个老头一动不动,直到祠堂外传来呼喊的声音,我才停下了手。

    山高水远,在这外界极难进来的土山窝里,这几个老头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他们建立了秩序,并一层层的剥削下去,巩固着自己的统治。

    而村长甘愿成为他们的狗,维护他们的统治,并不是因为忠诚。

    而是他知道这些老家伙们总有一天会成为案桌上供奉的牌匾,到时候躺在这里享受的,就是他了。

    这就是这里默认的‘规矩’。

    村长之后,还有下一任村长,就像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

    所以杀了他们问题并不能解决,不久后一定还会有新的皇帝‘上任’。

    我要挖的根,还在。

    我看了眼院子里还活着的女人,砍断了束缚她们的绳索,可她们却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连逃命都不会。

    显然,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她们已经麻木了,仅凭言语是改变不了他们的。

    我放火烧了祠堂,随后灵活地翻出了院墙。

    院墙外,早已有人等候。

    他在这里!

    那个小子杀了老祖宗,替老祖宗报仇!

    呵呵,谁杀了我,谁就能当上下一任的皇帝。

    我一箭射穿了那人的喉咙,穿过巷道,向着后山跑去。

    只要进了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在我又一箭取走一人性命时,砰的一声枪响,我的左肩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下我的箭术算是废了。

    那些家伙也不再畏首畏尾,嗷嗷叫着向我冲了过来。

    砰!我一枪爆了跑得最快的那人的头。

    那头颅如西瓜般炸开,威力可比弓箭强多了。

    新的东西总是比旧的好。

    不像这座村子,老东西赖着不死,还挖空心思的吸取着年轻人的血液。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我钻进了村后的大山。

    不出我所料,身后的人对我紧追不舍。

    我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杀我之心并未被我手中的火枪吓退。

    这样才好!

    毕竟我的梦想,是拉着村里所有人一起上路。

    哪怕漏掉一个,那些曾经享受过或是见到过那奢靡景象的人,都会在别处再次建立起一个遍地恶鬼的恐怖村子。

    赶尽要杀绝,斩草必除根!

    当我迎着朝阳,手刃了村子里最后一位乡亲的时候,远处的大山中传来阵阵警笛声。

    来得真快!

    幸亏我的动作也不慢!

    父亲不仅是养参的好手,他教我的捕猎技巧也十分高超。

    村里一共九十八口人,全部伏诛!

    我看着山下那闪烁的红光,迎着朝霞逐渐靠近,缓缓闭上了眼睛。

    父亲错了。

    我身体里流着恶魔的血,永远无法在阳光下生活。

    新的太阳已经升起,而我手上却沾上了近百条人命。

    就像我对那个小女孩说的,这不是替天行道,而是以恶制恶。

    在新的社会是不允许的。

    我最好的归宿,是和村子一起走向毁灭。

    我闭上眼,扔下刀,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耳边依稀响起陈鱼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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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了,我不能实现一起看海的诺言了。

    10

    顾羡,恭喜你,荣立个人二等功。

    国徽下,一个英俊的青年立正敬礼,合身的警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精神。

    青年凭借精湛的易容术和娴熟的追踪技巧,破获了一起特大贩毒案件,被授予个人二等功。

    顾哥,你这次可牛逼了,连电视台都来报道了,听说还有市里的领导亲自来嘉奖你呢!

    就是,顾哥你可得请我们吃饭啊!

    你小子,你手上的集体三等功是白拿的吗!青年瞪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几名队友,笑骂道。

    顾哥啥时候教教我们易容呗,这易容术太牛逼了,面对面毒贩都没能看出来。

    就是,还有顾哥一个人在山里追了那毒贩头子三天三夜,最终成功将他斩于马下,要说顾哥拿这个人二等功,我们真是一点脾气没有。

    顾哥,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咱们警校可没教这个啊!

    跟谁学的青年按着头,一股撕裂感从脑中传来,时不时闪过一些自己浑身浴血的画面。

    我忘了。青年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可能是把我捡回去的老道士教我的吧

    老道士围着的众人一阵惊呼,莫非是什么隐世的前辈高人,顾哥帮我问问他老人家还收徒吗

    顾临渊!就在青年被众人折磨的不胜其烦的时候,一道好听的女声传来。

    我靠,大美女!

    羡慕顾哥,成为顾哥~

    你成个屁,看看她的警衔!

    我艹,两毛一溜了溜了!

    顾羡转过头,阳光下,一名身材高挑,模样靓丽的美女警官缓缓走近。

    颁奖时,顾羡就曾注意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首长好。

    穿上警服挺精神的嘛!美女上下打量着顾羡,肩上背着的老旧布包看着有些眼熟。

    首长为什么叫我顾临渊,那是我以前的名字

    你听过临渊羡鱼吗你叫顾羡我叫陈鱼,所以叫你顾临渊咯。

    陈鱼嘻嘻一笑,顾羡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一道轻微的疤痕,似乎是做过植皮手术。

    首长,我们认识吗

    叫我陈鱼就行。陈鱼点了点头,我们当然认识。

    顾羡双眼睁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认识自己。

    即便是将他捡回家的老道士,每次被他问到关于自己以前的事时,都只是不断摇头。

    我也不知道救你是对是错,但你是我养大的,以后记得给我养老。

    老道士每次都这么说,不过自从他知道顾羡竟然不声不响地考进了警校还当了警察后,吓得连夜卷铺盖跑路了。

    顾羡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陈鱼,总觉得她很眼熟:你能和我讲讲以前的事吗我们很熟吗

    陈鱼俏脸微红,凑近了小声道:当然,我是你的未婚妻嘛!

    未婚妻顾羡惊呆了,一觉醒来,美女上司竟成了我未婚妻

    是啊,你当初答应过我,要一起去看海的,你不会忘了吧!陈鱼一脸凶巴巴道。

    看海啊。我看着眼前凶巴巴的陈鱼,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疤痕。

    一起去!

    陈鱼怔怔地看着我,语带颤抖道:临渊

    我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顾临渊已经死了,我叫顾太公。

    顾太公陈鱼美眸流露出一丝疑惑。

    顾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捏住陈鱼莹白的下巴,轻笑道。

    还是顾羡好听。

    陈鱼白了我一眼,打开背着的布包,里面是用面粉和淡奶油做成的简易蛋糕。

    用来庆祝我的重生。

    生日快乐!

    ——————

    番外

    太阳照常升起,在见到老道士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村子的根虽然没了,但世上还有许多的根存在。

    当时我浑身是血的躺在草丛里,却意外遇到了上山偷挖野参的老道士。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我,自语道当初之所以让村里人别杀我,是因为他认准了村里人不可能让我活下来。

    只要我一死,他就还能再到村子里捞上一笔。

    但他没料到,我学会了装鬼,还用父亲教我的陷阱之术弄死了郑刚。

    人一旦有了贪欲,有的时候比鬼还可怕!

    太阳既然照常升起,意味着黑暗依旧会来临,我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结的是法网,除的是劣根。

    只是这一次,我是警察,还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

    维护社会治安,保障人民安宁。

    这将会是我的终身使命。

    我会和那些为了扫除村子这颗毒瘤而牺牲的前辈们一样,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劣根一个个拔除。

    这不是赎罪,而是母亲自小教会我的做人的道理。

    海真的很蓝,我叫顾羡,有一个叫陈鱼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也是幸福的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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