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黄昏
玻璃碎片扎进掌心的剧痛让林夏猛然惊醒时,正听见母亲尖利的嘶吼:林小婉要结婚了,你必须把这套学区房过户给她!
夕阳的余晖像摊开的凝血,将客厅切割成明暗两半。母亲李芳芝的脸隐在阴影里,手里的搪瓷杯重重磕在茶几上,溅出的枸杞水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红印记,像极了上一世林小婉推她下楼时,在视网膜上炸开的血色烟花。
妈,这是我和沈砚攒了五年才买下的房子。林夏攥紧沙发扶手,指甲几乎掐进皮革。重生回2023年的此刻,她还记得三天后,就是这套位于重点小学旁的学区房,让林小婉在婚礼上风光无限地宣布哥哥嫂子送的嫁妆,也让沈砚彻底对这个家寒了心。
你妹妹好不容易找个金龟婿!李芳芝拍着桌子站起来,鬓角的白发随着动作乱颤,你是姐姐,就该帮衬她!再说了,你和沈砚结婚这么多年都没孩子,要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林夏抬头,看见沈砚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走进来,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这个连续做了七台手术的男人,即将在半小时后接到林小婉的电话,匆匆赶往机场接身体不适的未婚妻。
沈砚,你来得正好。李芳芝立刻换上笑脸,林小婉的婚事就差婚房了,你和小夏商量商量......
妈,我们累了,先休息了。林夏突然起身,拽着沈砚往卧室走。男人诧异回头,却在触到她通红的眼眶时,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疑问。
卧室门反锁的瞬间,林夏再也撑不住,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沈砚蹲下来,指尖轻轻擦过她掌心的血痕——那是刚才攥碎玻璃杯时留下的,前世的她就是用这只手,在林小婉的婚礼上狠狠扇了母亲一巴掌,然后被李芳芝骂作白眼狼赶出家门。
小夏,到底怎么了沈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月光,清冷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林夏抬头,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超声检查单,边角被攥得发皱——三天后,他会在急诊室接到她的电话,听她哭着说孩子没了,而此刻,她腹中的小生命才刚有八周大。
沈砚,我们离婚吧。话出口的瞬间,林夏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上一世,她在母亲的逼迫下一次次妥协,直到林小婉撬走沈砚,直到父亲病重无钱医治,直到她从楼梯跌落失去孩子......这一次,她要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亲手斩断命运的锁链。
沈砚的身体猛地僵住,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剧烈颤抖的阴影。他抬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途蜷起手指:是因为我昨天没接你电话还是......你母亲又提房子的事了
客厅传来李芳芝摔遥控器的声音,夹杂着林小婉撒娇的笑——她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靠在真皮沙发上啃车厘子,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沈砚的白大褂上蹭来蹭去:姐夫,我婚礼那天你可得穿得帅点,我闺蜜说你比明星还好看呢。
林夏站起身,从衣柜最深处拖出尘封的行李箱。上一世她总以为血浓于水,以为母亲的偏心只是暂时的,直到父亲躺在ICU里,李芳芝还在给林小婉的新房挑水晶吊灯。这一次,她要带着父亲离开这个冰冷的家,要让沈砚再也不用为了她受委屈。
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去民政局。林夏把房产证塞进沈砚手里,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印记,前世的最后一刻,他就是用这双手徒劳地想按住她头上的血,却只能眼睁睁看她滑入黑暗。
小夏,给我三天时间。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她皱眉,三天后,我会处理好一切。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消毒水味的气息笼罩过来,相信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客厅传来李芳芝的叫骂声,林小婉的笑声里带着挑衅。林夏闭上眼,任由沈砚将她拥入怀中。窗外,暮色正浓,远处的霓虹次第亮起,像极了前世她坠楼时看见的万家灯火。这一次,她不会再坠落,她要在这黑暗里,为自己和父亲,重新点亮一盏灯。
第二章
破碎的全家福
凌晨三点,林夏在书房整理父亲的病历。泛黄的诊断书上,肝癌晚期的字迹像把生锈的刀,剜着她的心。上一世,父亲为了不拖累她,隐瞒病情直到吐血昏迷,而李芳芝却把准备手术的钱,拿去给林小婉买了辆宝马MINI。
小夏,怎么还不睡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她买的珊瑚绒睡衣,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捧着温热的牛奶。林夏这才注意到,他眼下青黑得可怕,白大褂还沾着淡淡的碘伏味——这个傻子,怕是又偷偷去医院加班了。
爸的药快吃完了。林夏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沈砚轻叹一声,将牛奶塞进她手里,指尖擦过她腕间的红痕——那是今早李芳芝扯着她要抢房产证时留下的。明天我陪你去医院,他轻声说,我联系了省肿瘤医院的专家,会诊时间定在周五。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林夏想起前世父亲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李芳芝打着林小婉买的名牌洋伞,在殡仪馆里抱怨雨太大弄脏了皮鞋,而林小婉穿着香奈儿套装,忙着在灵堂里和男友视频。
沈砚,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呢她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以前我妈不是这样的,她会给我扎漂亮的麻花辫,会把肉包子省给我吃......
男人沉默地搂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发顶:人不会突然变的,只是有些东西,被藏得太久了。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素圈,林小婉曾嘲笑寒酸,但沈砚说简单的才长久。
天亮时,林夏在厨房熬粥,听见李芳芝在客厅打电话:林小婉啊,那套学区房妈肯定给你要到......什么沈砚找了律师不可能,他那么疼小夏......
瓷勺当啷掉进锅里,溅起的热粥烫到手腕。林夏转身,看见沈砚正站在玄关处换鞋,西装笔挺,神情严肃得像要上法庭——事实上,他确实约了律所的老同学。
好好吃饭,别想太多。沈砚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等我回来。
门关上的瞬间,李芳芝冲进厨房,手里挥舞着手机:林小婉说沈砚要打官司你是不是撺掇他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扬起手想扇耳光,却在看见林夏腹部时猛地顿住——三个月前,林夏曾告诉她有了身孕,却在林小婉的不小心推搡下流产。
妈,林夏按住她发抖的手腕,你还记得我十岁那年,下大雨你背着我去医院的事吗你把雨衣全盖在我身上,自己淋病了半个月。李芳芝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想起了什么,指尖在林夏腕间的疤痕上轻轻颤抖。
可后来呢林夏轻声说,林小婉出生后,你把我的新书包给了她,把我的生日蛋糕让给她,甚至连我的丈夫,你都想抢给她。她松开手,看着李芳芝踉跄后退,妈,偏心是会杀人的,你知道吗
客厅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八点整。林夏解下围裙,从抽屉里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里面装着父亲的病历、房产证复印件,还有沈砚偷偷塞进去的暖手宝。她路过玄关时,看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七岁的她抱着襁褓中的林小婉,李芳芝穿着碎花围裙站在中间,父亲举着相机笑得开怀。
小夏,你要去哪李芳芝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林夏伸手抚过相框,指尖停在自己当年的笑脸上:去该去的地方,妈。有些债,是时候还了。
雨还在下,林夏撑着伞走进电梯。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砚发来的消息:在地下车库等你,带你去见一个人。她按下楼层键,看着镜面里自己坚定的眼神,终于明白重生的意义——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把那些被揉碎的爱,重新拼回原来的模样。
第三章
被撕碎的病历
地下车库的灯光惨白如霜。林夏刚走出电梯,就看见沈砚靠在车旁,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她送的手表——那是他三十岁生日时,她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
上车。男人打开车门,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林夏坐进去,发现后座放着个保温桶,飘出淡淡的中药香——是她每天给父亲熬的养肝汤。
去医院她看着车窗外后退的街景,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正被李芳芝拉去给林小婉挑婚纱,而父亲独自在出租屋里忍着剧痛,用热水袋焐着肝区。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将车载暖气调高一格。路过便利店时,他突然停车,回来时手里多了袋温热的红糖姜茶:你早上没吃姜茶,会肚子疼。
林夏鼻尖发酸,低头拆开包装。姜茶的热气模糊了车窗,她看见沈砚在后视镜里看她,眼神温柔得像春日溪水。这个男人,上一世被她伤得遍体鳞伤,却在她坠楼时,用身体护住了她最后的尊严。
省肿瘤医院的走廊弥漫着压抑的消毒水味。林夏攥着父亲的病历,跟着沈砚走进专家诊室。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病历上停留许久,突然问:这病历是谁给你们的
是我们在老家医院做的检查。林夏心里一紧,下意识攥住沈砚的手。男人轻轻回握,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有我在。
老医生突然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三个月前,有个姓林的女士来我这,说她丈夫只是普通肝炎,不需要治疗。他推过来的文件上,林小婉三个字刺得林夏眼眶生疼,那是她妹妹的签名,在放弃治疗一栏,写得龙飞凤舞。
什么沈砚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指尖捏紧病历边缘,您是说,有人故意隐瞒病情
老医生点点头,指着CT片上已经扩散的肿瘤:如果三个月前及时手术,还有50%的治愈率。现在......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拍了拍林夏的肩,准备后事吧。
林夏觉得耳边一阵轰鸣,眼前的CT片突然扭曲成无数碎片。她想起上一世林小婉哭着说姐姐,爸爸的病都是我在照顾,想起李芳芝摸着林小婉的头说还是小女儿贴心,却不知道,这个贴心的妹妹,早在三个月前就亲手撕碎了父亲的救命符。
小夏,小夏!沈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夏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正抓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男人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走出医院时,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线苍白的晴。林夏靠在沈砚肩头,看着他打电话联系最好的临终关怀病房,听着他用从未有过的冷硬语气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让病人少些痛苦。这个总是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眼底燃着林夏从未见过的怒火。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林小婉要这么做
沈砚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林小婉和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背景是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套房。男人穿着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块百达翡丽——正是林小婉口中的金龟婿,但照片里的男人,分明是李芳芝常提起的远方表亲的儿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沈砚的声音像冰锥,他接近林小婉,只是为了我们家的资产。而你的好妹妹,为了能嫁入所谓的‘豪门’,不惜拿父亲的命换彩礼。
林夏觉得一阵眩晕,扶住旁边的梧桐树才没摔倒。树皮粗糙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想起前世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最后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原来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最疼爱的小女儿,亲手断了他的生路。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李芳芝的来电。林夏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母亲尖利的声音立刻炸开:林小婉的婚礼定在这周六!你必须把房子过户了,不然别想进家门!
沈砚突然伸手拿走手机,放到耳边:阿姨,我是沈砚。那边突然安静下来,能听见林小婉在旁边嘀咕:他怎么会接电话
婚礼沈砚冷笑一声,不如先聊聊林建国的病情,还有林小婉伪造病历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李芳芝的声音带着惊恐: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沈砚看着林夏逐渐苍白的脸,眼神温柔下来,我还知道,你们欠小夏的,该还了。他挂断电话,将林夏轻轻拥入怀中,别怕,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暮色渐浓,医院的霓虹灯亮起。林夏靠在沈砚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突然想起重生那天他煎糊的鸡蛋——原来有些爱,早已在岁月里根深蒂固,只是她从前瞎了眼,看不见。
沈砚,她抬头,看着他被夕阳染暖的侧脸,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男人低头,吻落在她湿润的眼角:傻瓜,我从来都没放弃过。从第一次见到你,在医院走廊里抱着病历本哭,我就知道,这个女孩,我要护她一辈子。
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的花香。林夏闭上眼睛,任由沈砚抱着她,在这渐暗的暮色里,她终于明白,有些债,有人愿意陪她一起讨;有些路,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走。
第四章
婚礼上的审判
周六的阳光格外刺眼。林夏站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外,看着门口巨大的婚纱照——林小婉穿着抹胸婚纱,依偎在金龟婿身旁,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照片里的男人,正用指尖轻佻地挑着林小婉的下巴。
准备好了吗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手腕上戴着她送的手表,袖口别着枚碎钻袖扣——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说重要场合才戴。
林夏点点头,攥紧手中的U盘。里面存着林小婉和骗子的录音,还有伪造病历的证据。她听见宴会厅里传来李芳芝的笑声,正热情地向宾客介绍女婿的家族产业,而父亲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靠止痛药维持最后的尊严。
小夏!林小婉的声音从化妆间传来,她穿着婚纱冲出来,脸上的妆精致得像芭比娃娃,你怎么才来我的捧花还没拿呢!她伸手想挽林夏的胳膊,却在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时,笑容僵在脸上。
林小婉,林夏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你知道爸爸在哪吗
不就是在老家养病吗林小婉翻了个白眼,妈说你非要接他去什么破医院,耽误我的婚礼......
他在省肿瘤医院,肝癌晚期。林夏打断她,看着林小婉的脸色瞬间惨白,而你,三个月前就知道了,却故意让医生开错药,让他以为只是普通肝炎。
林小婉的瞳孔剧烈收缩,婚纱的裙摆因发抖而簌簌作响: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
还要我把录音放出来吗沈砚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和那个骗子的对话,我们都录下来了。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小婉娇滴滴的声音:反正他年纪大了,治好了也是拖累,不如把钱留给我买嫁妆......
不!林小婉尖叫着去抢手机,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差点摔倒。
第五章
真相的崩塌
林小婉的尖叫引来了李芳芝。她穿着崭新的旗袍,鬓角别着林小婉送的珍珠发卡,远远看见女儿踉跄的身影,立刻冲上来推开林夏:你干什么!今天是你妹妹的大喜日子,你非要来闹事是不是
沈砚及时扶住林小婉,却在触到她手臂时嫌恶地皱眉——这个曾经叫他姐夫的女孩,此刻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混着廉价的脂粉气,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抱着熊猫玩偶喊他讲故事的小女孩。
妈,她们欺负我!林小婉躲在李芳芝身后,扯着旗袍下摆撒娇,说什么爸爸得了癌症,还说我害他......
够了!林夏突然提高声音,宴会厅的宾客纷纷转头张望。她掏出U盘递给一旁的服务员:麻烦把这个插进投影仪,谢谢。
李芳芝的脸色瞬间变了,想抢却被沈砚拦住。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林小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那个老东西早该断气了,活着只会花我的钱......画面切到医院走廊,林小婉塞给医生一个红包:就按我说的,告诉他是肝炎......
宴会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林小婉的金龟婿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林小婉,你居然敢骗我说什么陪嫁是学区房,原来都是你骗来的!
不是的!亲爱的,听我解释......林小婉踉跄着扑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推开,昂贵的婚纱蹭到桌脚的红酒杯,酒液顺着裙摆蜿蜒成丑陋的污渍。
李芳芝颤抖着指向林夏:你、你怎么能这么狠这可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林夏冷笑,那爸爸呢他可是你们的亲丈夫、亲父亲!林小婉为了彩礼钱害他等死,你为了林小婉的面子隐瞒病情,你们有把他当亲人吗
她转身看向宾客中沉默的父亲——不知何时,他竟让护士推着病床来了。老人瘦得脱形,化疗后的头发稀疏,却努力坐直身体,目光落在林小婉身上:小、小晚,爸爸不怪你......只是想问问,你小时候说长大了要给爸爸买糖吃,还算数吗
林小婉猛地抬头,对上父亲浑浊却温柔的眼神,突然捂住脸痛哭起来。李芳芝愣在原地,看着投影仪上滚动的病历单,终于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沈砚轻轻握住林夏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力量。她看着父亲被护士推回病房,看着林小婉哭着追出去,突然觉得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正在慢慢松动。
小夏,沈砚低声说,有些伤口,暴露在阳光下才能愈合。
林夏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走出宴会厅。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沈砚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后悔吗沈砚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林夏摇摇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以前总觉得,只要我够懂事,够包容,这个家就不会散。可后来才明白,一味的妥协只会让伤害变本加厉。她转头看他,眼里有晶莹的水光,不过现在,我终于敢直面真相了,哪怕很疼。
沈砚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指尖划过她颤抖的睫毛:以后不用再怕了,他轻声说,我会和你一起,把这个家重新拼起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消息:林建国先生想见您。林夏攥紧沈砚的手,快步往医院方向走去。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她在雨中跑,边跑边说:我们小夏是勇敢的孩子,不怕打雷下雨。
病房里,父亲的手比上午更凉了。他示意林夏靠近,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还有张泛黄的照片——是林夏五岁时拍的,她骑在父亲脖子上,手里举着棉花糖,笑得眉眼弯弯。
爸没本事,老人声音微弱,这些钱......给你买糖吃......
林夏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痛哭起来。沈砚轻轻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握住老人的手,郑重地说: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夏,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记得爷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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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嘴角扬起微弱的笑,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渐渐闭上了眼。心电监护仪发出绵长的嗡鸣,林夏听见沈砚在耳边说:别怕,我在。这一次,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崩溃,而是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像他曾经握住哭泣的自己那样,给予最后的温暖。
夜幕降临时,林小婉浑身湿透地冲进病房。她的婚纱沾满泥污,脸上的妆哭花成一片,却紧紧攥着个塑料袋:姐,我买了糖......爸爸爱吃的水果糖......
林夏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想起小时候两人分吃一颗糖的时光。她轻轻拉过林小婉,将她按在父亲床边:爸,小晚来看你了,还给你买了糖。
林小婉颤抖着拆开糖纸,将糖果放进父亲掌心,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李芳芝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块手帕,却不敢上前。
妈,林夏站起身,声音平静,有些错,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李芳芝抬头,对上女儿的目光,突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泣不成声。
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林夏靠在沈砚肩头,看着妹妹和母亲围在父亲床边,突然明白,真正的救赎不是报复,而是给彼此一个机会,让破碎的灵魂重新靠近。
这一晚,她终于在沈砚的怀里,沉沉睡去。梦里,父亲穿着干净的衬衫,牵着她和林小婉的手,走在开满鲜花的小路上,路边的糖炒栗子摊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第六章
迟来的成长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林小婉突然消失了。
林夏在她的抽屉里发现张字条:姐,我去南方打工了。别告诉妈,等我攒够钱,就把骗爸的手术费还上。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她临走前红通通的眼眶。
李芳芝整日用父亲的茶杯泡茶,对着全家福发呆。有天清晨,林夏发现她在厨房笨拙地熬粥,围裙系反了,头发乱得像鸡窝,锅里的米黏成一团。
以前你爸总说我煮的粥像浆糊,老人笑着抹眼角,现在想给他煮,却没机会了。
林夏接过锅铲,加了勺清水:我教您,先把米泡半小时,大火煮开后转小火,要时不时搅拌。李芳芝像小学生般认真点头,在旁边递勺子,不小心碰倒了盐罐。两人看着雪白的盐粒撒满台面,突然相视而笑,眼里都有泪光。
沈砚下班回来时,看见餐桌上摆着两碗卖相不佳的粥,林夏正在给李芳芝擦围裙上的粥渍。老人看见他,有些局促地说:小沈,尝尝我煮的粥......要是不好吃......
闻着就很香。沈砚接过碗,吹了吹才喝下去,比小夏煮的还好吃。林夏瞪他一眼,却看见李芳芝笑得像孩子般开心,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林夏开始去医院做义工,帮沈砚整理病历,偶尔给住院的孩子们讲故事。李芳芝找了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每天下班都会带些特价水果回来,说是给小沈补维生素。
某个周末,林夏在厨房切菜,听见门铃响。打开门时,差点没认出眼前的林小婉——她剪短了头发,皮肤晒得黝黑,穿着朴素的T恤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两大袋海鲜。
姐,我在海鲜市场打工,她有些局促地换鞋,这是刚捞的虾,可新鲜了。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李芳芝,声音突然哽咽,妈,我......
回来就好。李芳芝站起身,想抱她却又有些犹豫,最后只是轻轻拍她的背,瘦了,多吃点。
林小婉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扑进母亲怀里。林夏转身继续切菜,听见身后传来李芳芝的唠叨:头发怎么剪这么短......在外面住得惯吗......声音里满是久别重逢的欢喜。
晚餐时,林小婉讲起南方的生活,说她住在集体宿舍,同屋的大姐教她织毛衣;说她第一次杀鱼时吓得尖叫,被老板骂没出息;说她现在能认出所有海鲜的品种,还学会了做椒盐皮皮虾。
等我攒够钱,她咬着虾钳,眼神坚定,我要去学护理,以后照顾爸这样的病人。
沈砚给她夹了块鱼:想好了护理很辛苦。
林小婉点点头:以前总觉得读书没用,现在才知道,有知识才能救人。她转头看林夏,眼里有愧疚和感激,姐,谢谢你没放弃我。
林夏伸手摸她的头:傻丫头,一家人哪有放弃之说。
李芳芝突然起身,从卧室拿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钱:这是你爸的抚恤金,本来想给你留着结婚......现在你拿去学手艺吧。
林小婉看着那些钱,又看看母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捂住嘴哭起来。窗外,暮色渐浓,万家灯火亮起。林夏看着身边的亲人,突然明白,有些成长或许会迟到,但只要愿意转身,就永远有拥抱温暖的机会。
深夜,林夏靠在沈砚怀里翻相册。林小婉小时候的照片里,她总是皱着眉头,而现在的她,在南方的海边拍下的照片里,笑得阳光灿烂。
知道吗沈砚吻她的发顶,你妹妹今天问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坚强。
林夏轻笑:告诉她,坚强不是天生的,是摔过跤、流过泪,还能爬起来继续走的勇气。
男人将她搂得更紧:那你呢还会害怕吗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心中一片澄明:以前怕,怕失去,怕伤害,怕再也遇不到真心。但现在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
沈砚低头吻她,温柔而坚定。窗外,月亮爬上树梢,洒下银色的光。这一晚,林夏做了个梦,梦见父亲站在彩虹下,对着她们笑,林小婉穿着护士服,手里捧着鲜花,李芳芝系着干净的围裙,在厨房煮着香甜的粥。
她知道,有些伤痛永远无法愈合,但爱会让裂痕里长出新的希望。这一次,她终于懂得,所谓家庭,不是完美无缺的假象,而是彼此包容、共同成长的勇气。
第七章
新生
春末的阳光里,林夏站在护理学院的毕业典礼上,看着林小婉穿着学士服,戴着圣洁的燕帽,在南丁格尔像前庄严宣誓。她的皮肤不再黝黑,眼神却依然坚定,说到救死扶伤时,声音里带着哽咽。
李芳芝穿着新买的碎花裙,手里捧着鲜花,悄悄抹眼泪。沈砚站在林夏身旁,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超声波检查单——再过三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姐!林小婉跑过来,学士帽上的缎带在风中飞扬,我拿到优秀毕业生了!她怀里抱着证书,胸前的护士表闪闪发亮,以后我就是正式的护士了,和姐夫一样,能救人了!
恭喜你,小晚。林夏拥抱她,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小时候她们共用的牌子。
沈砚笑着递上花束:我们家终于有两个白衣天使了。
林小婉红了眼眶,突然对着李芳芝深深鞠躬:妈,对不起,以前我太不懂事......
傻孩子,李芳芝摸摸她的头,妈也要谢谢你,让我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路过操场时,一群学生笑着跑过,其中一个女孩不小心摔倒,膝盖渗出鲜血。林小婉立刻蹲下去,从包里拿出消毒棉和创可贴,动作熟练地帮她包扎:小妹妹,下次跑步要看路哦,先别碰水,明天就会好的。
林夏看着妹妹温柔的侧脸,想起前世那个在婚礼上抢她房子的女孩,想起在医院走廊里痛哭的林小婉,突然明白,生命的奇妙就在于,它永远给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傍晚,全家去海边散步。林小婉光着脚在沙滩上跑,捡了一堆贝壳,说要给未来的小侄子做风铃。李芳芝坐在礁石上,看着夕阳下打闹的姐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沈砚揽着林夏的肩,看着远处的海平面: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海边吗你说想变成海鸥,自由自在地飞。
林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腹部轻微的胎动:现在不想了,她轻声说,我想做棵树,根深深扎在土里,枝叶向着阳光生长,这样就能把重要的人,都护在树荫下。
男人低头吻她的唇,咸涩的海风里,带着幸福的味道。远处,林小婉的笑声传来,李芳芝在喊别跑太远,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沙滩上拼成一幅温暖的画。
夜幕降临时,林夏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沈砚从身后抱住她,手轻轻覆在她腹部: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她望着满天繁星,想起父亲、林小婉、李芳芝,想起那些破碎又愈合的时光,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就叫‘新生’吧,她说,愿他永远记得,生命中有裂痕,是因为光照了进来。
沈砚轻声应了,下巴抵在她发顶。远处,不知谁家传来婴儿的啼哭,那是真正的新生,带着希望与祝福,降临在这个并不完美,却依然温暖的世界。
林夏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终于明白,重生不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是为了学会在不完美的现在,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爱。那些曾经的伤痛,终将在时光的淬炼中,变成照亮前路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