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万万没想到,自己回了长公主府竟然比在宗人府那几日,过得更加凄惨。
长公主那个毒妇不仅克扣了自己的餐食,还派了南星和燕良玉两人日夜不停地看护自己。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这两人还要一日三遍地盯着自己的那处上药。
这哪里是上药?分明是上刑!
原本他就伤口未愈,那处又是日日要用的是非之地,恢复起来十分不易,偏生长公主还特意交代下偏方……
每每被按着上药,他都要疼得死去活来。
这几日他被圈禁在了客院,连长风的面都见不到,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日三餐全靠米汤吊着,饿得说话都费劲,据说也是长公主吩咐底下人,要注意他入口的东西,清淡饮食……
裴昭一直烧得断断续续,没日没夜的折腾加上只有米汤保命,他清醒的时候都少,更是浑身乏力。
这晚他梦中惊跳,伤口一下子又裂开了,大半夜的痛楚深入尾椎骨,他虚弱地清醒过来。
裴昭用尽力气撑开眼皮,才看见榻前跪着的人影。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果然是长风在摇晃自己。
“公子,公……子,你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呜呜呜呜……这可怎,怎么是好?”
长风跪在裴昭身边低低啜泣,深怕自己声音太大引来了旁人。
他这几日也很是难捱,整个人都明显瘦了一圈。
裴昭出事后,他被丞相打了一顿板子,长公主府里他请不动府医,也唤不动厨娘,到现在屁股上的伤也还没好。
白天那两人轮流伺候公子,他跟本近不了身,今晚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溜进房里。
他也怕公子身上有伤,就这样被长公主折腾的一命呜呼了,那他绝对小命不保。
可进来真切看到公子的惨状,他觉得自己半截身子已经埋土里了,公子这伤势比自己更严重啊!
自那天传信去相府之后,相府派了两拨人来探望驸马,都被长公主打发走了。
第一波人来时,长公主说驸马的伤势外人不便探望,他自己也羞于见人,叫管家留下药材补品回去复命。
全程长公主都云淡风轻、笑脸相迎,口口声声说自己会亲自照顾好驸马。
那时候,他听见府里上下传的这些话,都相信了。
可等了两天不见有府医来换药,驸马的膳食也仍旧是米汤,连他都觉得饿得两眼发花。
长风意识到不对,可他已经没法子再传消息了。
好在,第二日相府又派了人过来探望驸马,他又把心放回肚子一半儿。
是了,驸马是相府嫡子,很得相爷看重。
连皇帝陛下都要给相爷几分面子,长公主必不敢胡来。
从前长公主那般爱慕驸马,心中的气消了,定会亲自来给驸马端茶倒水、请医问药,哪会舍得把伺候驸马的事情假手他人?
相府第二趟来的是驸马的庶弟裴昀,这小子从小妒忌裴昭,想要撬墙角的贼心不死,楚云凰回忆起这个名字,就知道他借故上门的目的。
驸马病着,可不就是他裴昀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吗?
所以楚云凰甚至没有露面,只叫蘅芜好茶好点心地招待一番,再七弯八绕地说些驸马与长公主同床异梦的话给他听。
裴昀便直接把裴昭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做起了取裴昭代之的美梦来……
回府复命时,裴昀当然也只挑些好话来说,就怕自家那心偏到了胳肢窝的父亲大人,知道兄长和长公主夫妻不睦后会插手,平白地给自己撬墙角的大任添阻力。
原本,驸马在长公主府也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赶巧的是,驸马和楚云凰大婚前就协商过,婚后大半的时间,还是要住在相府的。
毕竟是长公主下嫁,而不是他裴昭倒插门。
所以裴昭信心爆棚,觉得在长公主府办完婚宴,第二日就会回府,并没有花心思在长公主府这边安插心腹。
以至于他平日里身边的人都留在外院,连客院都入不得,唯一能入客院的长风,本身残了一半儿不说,连传句话出去都是异想天开。
长风好不容易见了主子,得了任务要出去求援,却也无计可想。
好在他身上还有两瓶上好的药,一瓶是参华丹专补气血,一瓶是玉露膏专治外伤,都是往常裴昭惯用的。
长风心慌气短,还是勉励支撑着给裴昭喂了药,然后又掀开他身上的衾被,准备给他换药。
这不看不打紧,衾被掀开,一股子腐肉的味道随之散开,长风看着那红肿流脓的伤口,差点当场吓尿。
往日里,公子十回有两回受伤是常事。
这伤在隐秘处,也不好回回请大夫,他处理的手法已经相当娴熟了。
可今天这伤口,实在是超纲了,他双手哆嗦着,根本无从下手。
最后见裴昭又昏沉着睡了过去,终于狠下心拿药杵胡乱上了些药了事……
长风出得门来,几乎没法子走路,是爬回耳房的。
自家公子这样的伤势,只怕是要遭,公子死了,他的小命也得玩儿完。
人被逼到绝境时,总会有一闪而过的灵光。
长风在自己床上趴了半夜,天破晓时,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
自己要想活命,只能求长公主,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公子就算是死在长公主府,也不该在身边只有他一个亲信的时候死掉,否则别说长公主了,相府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他虽是从小跟着裴昭,贴身伺候了近十年,但也不想跟着公子陪葬。
公主下嫁这件事里,他十分清楚这是相府的算计。
他一个奴才,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什么要把自己小命搭进主子们的算计里去?
趁着天还未亮,长风把自己身上的好东西清点一遍,又溜回了驸马房间,搜刮走了裴昭随身携带的所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