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夏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强行恢复了从容。
“我说的是什么,你懂的,悟。”
五条悟别开头抖起腿,“不懂不懂,我还没到十二岁,理解不了这种典型的中二妄想。”
五条夏树:“……”
“悟。”他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反派形象,“我是认真的,如果……”
五条悟两手插兜,把脚翘到面前的圆桌上,椅子一边离地,直接打断他,“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级的企图,才陪你玩游戏到现在——”
他的嫌弃快要溢出屏幕,咂摸了半天,从牙缝抠出两个字。
“……就这?”
五条夏树:“……”
逼格不够高真是对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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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蹭一声站起来,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阴沉下脸。
“五条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吗。”
五条悟也收起笑容,放下腿,身体前倾,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视线。
那眼神像极寒之地的冰刃,磅礴的咒力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给人难言的压迫感。
“可是,我也没觉得——你有给我敬酒啊?”
……可怕。
真的很可怕。
他曾无数次亲身经历过五条悟对别人的杀意,却未曾想过,当这杀意面对自己时,竟比想象中更加可怖。
这就是……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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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夏树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皮肤收紧,汗毛不受控制地直立,“你难道就真的不在乎吗,悟,你的朋友……”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拨出号码,电话那端,响起的却只有嘟嘟的提示音。
——无人接听。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
“继续说啊。”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站起来,一步步向他逼近。
“我的朋友,怎么了?”
十五分钟之前,风俗店门口。
五条悟抓着夏油杰的脖颈,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右边正数第三个通道的尽头,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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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晕,找猫。”
……这怎么可能!
转瞬之间,五条夏树已经想到无数种可能性,但无论哪一种,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学了一个月格斗,难道十个成年人都打不过他一个!?
他的第一反应是否定,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事已至此……
他咬住下唇,按下翻盖机上紧急呼叫的按键。
想要调动家里的术师,五条夏树并没有太多权限,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下一秒,脚步声震动整个防空洞,黑帮模样的壮汉从四面八方的通道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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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五条悟活动了一下脚腕,“想跑?”
就算有一千人又怎么样——只要足够快,就没人能追上。
就能追上任何人。
五条夏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到背后一凉,第六感疯狂发出警报,但已经晚了。
吸引之力,苍。
只是转瞬之间,五条悟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单手扣上他的脖颈,手上用力,将他按倒在地上。
双膝撞在地上,水泥地裂出网纹。
咔,骨骼破裂的声音。
大厅里,所有人的动作都暂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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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要当人,还是要当神?”
五条悟伸出食指,空间在他的指尖扭曲。
“虽然我对哪个都没有兴趣,但如果一定要选——”
“果然,我还是,更想当鬼吧。”
他嗤笑一声,扭曲的波纹映在透彻的眼底,宛如在地狱业火中燃烧的空气。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恶鬼。”
败局已定——
五条夏树闭上眼。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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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端的甬道里,夏油杰扒开人群,举起一张印着爪印的卡片,焦急地喊道,“悟,猫——猫不在这里!”
五条悟的动作一顿,瞬间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他之前看到的并不是猫——而是用卡片上残留的咒力伪装出的形态。
……操!
他是故意的!
他快速转过头,一个眼神之间,五条夏树的十根手指全部扭曲折断,声音冰冷。
“说,它在哪?”
五条夏树的脸色痛到苍白,冷汗不停从额头滑落,神情却诡异的愉悦。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折断的手指和被锁住的咽喉,一点点地拖着扭曲到不成形的指节,虔诚地探向身前人的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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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蛇痕。
“你要……你要成为最强的神……”
五条夏树低着头,喃喃自语。
“已经……已经来不及了啊……”
忽然,他高高地昂起头,瞳仁骤缩,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既然事已至此——就让它!跟我一起,成为神的祭品吧!”
五条宅邸,家主看着夜幕若隐若现的月牙,若有所思。
“今天是几号?”
侍女放下手中的乌龙茶,想了一下,“七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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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末伏呢。”
庭院里,洁白的夹竹桃一簇簇盛开。
门外风平浪静,小桌上,琥珀色的茶水却无故荡出波纹,茶梗直立。
“哦?”五条志雄挑眉,端起茶杯,悠然感叹,“要结束了啊,夏天。”
“在祭神日之后——”
“少爷,不管他没问题吗?”
听到这个词,他的脸第一时间臭了下来,不耐烦的摆摆手,“那臭小子能出什么问题啊??”
白发被风吹起,张扬的模样,似曾相识。
“软弱的笨蛋,可没有做我儿子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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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愚蠢的生物。
面对超出自己太多的存在,就会倾向将对方奉为神明。
将自身寄托于“神”,就可以忘却一切。
自我,责任,义务。
所有的失败与不甘。
只是,庙宇高堂上,跪拜的蒲团前。
高处所站立的,究竟是神,还是鬼呢?
月牙悬在山顶,鸟居的红柱剥落掉漆,人流提着灯笼,点亮逶迤狭窄的山道。
他们穿着一致的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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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正中,抬着一个同样破旧掉色的、镶着廉价金边的红木盒子。
盒子里,小小一团的白色波斯猫无意识地昏睡,侧躺在贡品和糕点中间,蓬松的尾尖随着盒子上下轻轻晃动。
片刻后,摇晃停止。
那是一座长相奇特的山,向阳一面平缓,背光一面却格外陡峻。
从山顶向下看,峡谷中溪水静静流淌,断崖有如刀削。
飘忽的烛光照亮了夜色。
身前,就是万丈深渊。
“祭神日?什么意思?”
“一群没能耐的蠢货搞出的无聊仪式。”五条悟面色阴沉,“强力的诅咒死亡后,身体的一部分无法销毁,可以作为咒物镇守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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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物没有意识,但免不了有些自作多情的神经病,把对方当成‘普照天下’的‘和蔼’神明,年年往山下白扔点甜点祭品之类的。”
扔下山?
一瞬间,夏油杰立刻有了不太好的联想,“该不会,他要把猫……”
“还有比那更糟糕的。”五条悟长出一口气,“说到由五条家拥有,祭神日安排在七月的诅咒,就只有那个了吧。”
“为了今年的交流会,提前一点点解除封印的特级咒灵——”
他冷冷道。
“应该,也快要醒了。”
一定,要来得及啊。
黑衣人的队列高举双手,脚边是刀削的陡峻断崖,向着无边的夜色,齐声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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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安宁!予我安宁!予我安宁!”
“赐我救赎!赐我救赎!赐我救赎!”
“诶,你们等等!”
队列身后,巡逻的术师姗姗来迟,强行插进人群,拉住领头的衣领,出声驱赶。
“你们怎么回事?今年这里不许祭神!快走快走快走……”
然而,领头完全不为所动,任凭术师拽着他的衣领,脚步踉跄,眼神却死死盯着面前的崖底。
云遮牙月,影子一点点将崖底覆盖。
时钟嘀嗒,吉日良时。
忽然,他头一歪,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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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
黑衣人们再次集体抬起手臂,举起装着祭品的红盒,嘴里念念有词。
【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
【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
【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
【汝之不思议事,千万劫中,不能得尽】
黑衣人的手臂抬高。
领头的提高了音调。
“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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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空间扭曲,白发少年的身影瞬间闪现,声音和领头的黑衣人重合。
“上贡——”
“吵死了!”
装祭品的盒子在空中划出弧线,五条悟睁大眼,眼看盒子和他伸出的手交错擦过。
一公分——
只差一公分。
他没有犹豫,直接向着断崖跳了下去。
夏油杰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上山顶,五条悟和猫都没个影子,只看到呆若木鸡的巡逻术师和祭祀队伍,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下一瞬,庞大的咒力从谷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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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黑影拔地而起,有如连绵的山巅,直到高出山顶半座山的高度才戛然而止,黑影逐渐凝实,褪去黑色,停止颤动,睁开眼睛。
浑身上下,无数只眼睛。
特级咒灵,影山大枝丸。
封印解除。
【“三级咒灵!?”夏油杰一脸“你绝对是要谋杀我”的表情,“有人上来就用三级的吗??就不能从一级二级开始??”
五条悟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三级是倒数第三弱的,还是说,你想挑战更高难度的东西?”
夏油杰:“……”
“没有,不是,不用了,谢谢。”
“话说。”他好奇地问,“一级咒灵是最厉害的?有多厉害?体型更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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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五条悟回答,“不太好说,基本是通过观测的“窗”和术师的报告来进行评定,总体来说,会说人话的咒灵等级会划的更高,二级和一级的区别是能否使用咒术。”
“至于最厉害的,一级以上,还有特级。”】
原来,这就是特级咒灵吗?
和人不同,面对咒灵的时候,咒力的压迫感要更强,那种无穷无尽的负能量,仿佛高山倾覆、大浪扑袭,可以在瞬间将人压倒。
夏油杰呆愣的一瞬,这庞然大物已然苏醒,它像一团被水浇化的肉色橡皮泥,却覆盖着比无比坚硬的外壳,每挪动一下,就像摧毁一切的推土机,推平身前的一切。
山石颤动,身前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刚才还虔诚祈祷的黑衣人们已经吓倒了一大半,屁滚尿流地往山下跑,经过夏油杰身边的时候,巡逻的术师惊恐地扶住他的双肩,试图将他往后带。
“跑啊!你不跑还在这发什么呆!”
夏油杰被他拉的踉跄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稳住身体。
他的心跳的很快,冷汗浸湿了后背,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让指甲刺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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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从本能中攥取了一丝清醒。
“不行,我不能走。”
他吞了口唾沫,推开术师的手,望向那怪物的方向。
“我的朋友……还在那里。”
咒灵上空。
肉色的躯壳上,大大小小的眼球不停转动,没有眼睛的地方不停抽出肉色的藤条,像从沙土冲出的蠕虫,张着长满尖刺的嘴,攻击那些被眼球锁定的对象。
五条悟抱着祭品盒子,依靠“苍”不停在眼球之间穿梭。
一旦停下来,就会被密集的藤条包围,拉进咒灵的身体,就算因为无下限,那些藤条碰不到他,也可以令他窒息。
躲避的间隙,六眼同样望向山崖上,夏油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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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五条悟想的事,却和夏油杰截然相反。
——你怎么他妈的还不走???
快!走!啊!
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