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中文太过蹩脚,但余苼还是一下就听懂了,登时面色微红,向上拉了拉口罩,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
许嘉砾似乎也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克里斯本来就是法国人,家又住在离阿尔卑斯山不远的小城镇,各类滑雪设备可谓应有尽有。几个人寒暄几句后没再耽搁,直接向雪场进发。
九月的阿尔卑斯山天朗气清,空气沁人心脾,连带着人的大脑皮层也跟着活跃起来。余苼心情舒畅,在许嘉砾的帮助下接连试了好几个颇有难度的滑雪动作,无一例外都成功了,除了空翻——她滑雪生涯里的老大难。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舞蹈生出身,但余苼却怕极了在滑雪的过程中翻跟头,摔跤她倒是不怕,专业教练教授新人滑雪的第一步就是要教会他如何有效防摔。毫不客气的讲,她的防摔技能甚至做的比许嘉砾都要到位,她只是克服不了内心的那种恐惧而已,以往跳舞都是脚踏实地的,再怎么翻,你的脚都会很快落地,腾空的高度也很有限。现在把这个腾空前的速度变快十倍之多,脚上还固定了一个比她半人还高的滑雪板,任何一个环节没做到位都会导致动作失败,这么多年练下来,她竟是一次都没成过。
这次也一样。
一个多小时后,余苼蔫蔫的跟在许嘉砾身后转战黑钻雪场。
每年夏秋季节,都会有职业滑雪队来到阿尔卑斯山参加专业集训。
许嘉砾和克里斯虽然滑雪技术不错,但也只能称得上是业余高手,跟真正的职业选手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趁着滑雪队休息,大家聚在山顶聊了几句天,从闲谈中余苼得知这批滑雪运动员来自瑞士。
许嘉砾不放过任何一个跟高手学习的机会,请教起他心仪已久的动作——1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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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1080这个动作,很久之前就在单板滑雪界盛行,在前些年算得上是一个天花板动作,难度极高,需要滑手上了抛台之后连续翻腾两周同时转体三圈后平稳落地,才算作成功。
许嘉砾练这个动作已经练了差不多快四年了,摔了不下百次,直到现在还心心念念。余苼觉得,只要他还能动,哪怕是七老八十,也要惦记着在雪地上翻上那么一翻的。
人生苦短,有些人硬是把自己活成了“永不言弃”的一本活字典……
但就是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许嘉砾在雪山之巅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1080。
克里斯站在山顶开心疯了,一头扎进雪地,拉着余苼大喊:“!i!”(看到了吗,他又完成了他人生中的又一个宏愿!我为他骄傲!)
余苼被他晃得东倒西歪,视线却始终注视着远处的身影。许嘉砾很快便乘了缆车上来,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得意的冲着她和克里斯笑,年轻的克里斯表达激动的方式很简单,直接把他按倒在雪地里了。
夹缝之中,许嘉砾拼命去拉着余苼的手,喊道:“苼苼,看到没,我刚才成功了!”
余苼拼命点头。
三个人坐在雪地上回味了大概十多分钟,许嘉砾再次起身。克里斯问:“再来一次?”
许嘉砾:“当然。”他说着,回头看一眼余苼,问道,“苼苼,你要不要再来一次空翻,就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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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余苼回答,克里斯开始分析:“这个抛台有些陡,对她而言,空翻难度更高,绝不可能。”
许嘉砾笑笑:“她不是技术不行,她是心里害怕,克服了就好了。”
克里斯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余苼已经抓起头盔,从地上起身。
许嘉砾朗然一笑,走上前,帮她系好。
他问:“准备好了吗?”
余苼点点头。
“走。”
许嘉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护目镜,率先滑了出去,等他滑出二十多米之后,余苼紧随其后,进入雪道。
护目镜之下的雪山失了颜色,可前方身影却像是最耀眼的那抹光,不断的引领着她向前再向前。余苼在空中做了一个完美空翻,稳稳落地。
散布在四周的滑雪队员们纷纷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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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处,许嘉砾大张双臂迎接着她。
隔着两层护目镜,余苼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知道他嘴角的笑都快咧上天了,她不由也弯了唇角,稳稳的在他面前停住了。
“做得好,苼苼!”他一把掀开头盔,丢进雪地,将她拥进怀里。
余苼笑了笑,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天高云阔,山雪升腾。弹指一挥间,他们就这么一路陪伴着,长大了。
晚上,许嘉砾做东,在山脚下的一家餐厅设宴庆祝。因着白天大家在滑雪场上取得了佳绩,又是在国外,余苼也没太顾忌,跟着两人一起喝了点红酒。中途,她去洗手间,回来时被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亚裔面孔迎面撞了一下。对方像是认识她似的,很是惊喜的喊了句:“余小姐!”
弄得余苼当场愣住。
那人上前一步,满面是笑的说道:“余小姐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小陈啊!旗袍店黄老的摄影助手,陈沉,我以前还帮你拍过照片的,你忘了?”
这话一出口,余苼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小陈看她神色,脸色当即垮下来,他站着没动,抿了抿唇说:“当年……是我太年轻了,从来没遇到像余小姐这么出色的人,头脑一热就……事后我一直想要跟余小姐道歉,可惜再也没见到……”他顿了顿说,“现在能在这里碰到余小姐也算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在这儿郑重的跟余小姐说声对不起,请余小姐务必要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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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苼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要走。
小陈急忙说:“余小姐要是原谅了我,能跟我合张影吗?我现在是余小姐的粉丝呢。”
余小姐冷淡抬眸:“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休假。”
小陈:“余小姐是还不肯原谅我吗……”
余苼蹙了蹙眉。
身后很适时的传来一道声音:“这位先生,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强人所难是为人的基本礼仪吗?”
余苼心口一松,回头,见许嘉砾双手插兜,神色平淡的走了过来。
小陈说:“我想跟自己的偶像合张影,这都不可以吗?”
许嘉砾说:“你也说了是你想,她不想。”说着,看向余苼,说了句:“走吧。”
余苼点点头,往他们餐桌的方向走。许嘉砾跟在她身后转身,听见小陈在身后喊:“许——先生,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这是我跟余小姐之间的事情,你就算是她的好朋友,这么插手也不太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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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砾面色不变的笑了笑,步伐不停:“谁说我是她朋友?”
说完,再不多言,径直转过了拐角。
余苼见他跟上来,有些忧虑的跟他说:“你何必跟这种人多费口舌,你就不怕——”
“我不怕。”许嘉砾笑着看向她。
身后,风铃轻送,一对法国夫妻带着三个孩子推门而入,年纪稍大些的男孩手里举着滑雪板,一脸笑容跟母亲讲今天晚上他想要吃什么。
余苼和许嘉砾远远看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余苼忽然说道:“小泽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在美国参加夏令营,我最近太忙,也没跟他联系,不知道他适应的怎么样。”
许嘉砾神态轻松的说:“这你可就白担心了,他那性格,到哪儿都能玩的很好。”
余苼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问道:“哥,你最近……有见过许阿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