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在舞房吃的,聂舟倩的助理从私房菜馆定了减肥餐,余苼跟着一起吃了点。午饭后,公司里来来往往的艺人明显多了起来,许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艺人演员开始出现在排练大厅,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临场彩排。
聂舟倩铖瑞公主的名号绝非虚传,凡是经过她们这个练舞房的艺人,不管年纪大还是年纪小,都会进来跟聂舟倩打招呼,一来二去,舞蹈没练上几次,余苼倒是跟着认识了不少同行,其中有很多都是早知其名、未见其人的那种。
下午五点多,人员开始陆续入场。虽然是内部宴会,但晚会现场仍然布置的十分隆重,触目所及皆是五彩缤纷的水晶装饰,寓意星光璀璨。宴会厅靠北方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中间是正式餐宴区,每一把椅子都面向前方。大厅两侧则摆放着两排长桌,精致漂亮的水晶杯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纯白台布铺设的桌面上,红酒香槟、瓜果点心应有尽有。
入场也很随意,多数艺人都是直接穿着演出服就入场了。乍眼望去,不少奇装异服,有一身绒毛衣、头戴兔子耳朵的,还有一身制式中山装、文质彬彬的,总之看上去不太像一个大型娱乐公司的跨年晚会,倒有点俱乐部化妆舞会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摄像机只对拍舞台,场内艺人都表现得十分放松,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聊天。
余苼跟聂舟倩到时,主持人正在热场,晦暗的灯光下,一群小练习生徐徐步上舞台。余苼在入口处站定,隔着茫茫灯海,一眼就看见了许嘉砾,他上身穿了件竖条纹纯白色棉麻衬衫,宽松的尖式翻领向两肩延展,露出干净流畅的锁骨线条,外头罩着件银光闪闪的素银流苏短马甲,下身配的是束腰黑裤和白色圆头皮鞋,头上歪了顶黑色贝雷帽,乍眼看去有些乖巧,细细再看只觉惊心动魄,再难移开视线。
莫绍祺这回算是使出看家本事了。
聂舟倩直奔许嘉砾在的方向而去,边走边笑着道:“穿的这么人模狗样的,你们俩今晚到底要演什么呀?”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跟她搭话,聂舟倩只好停下脚步跟人打了个招呼。这一耽搁,余苼便走在她前头了。
为了将就聂舟倩的形象风格,余苼这晚画了雾面烟熏妆,头发也被烫成大波浪,头发也稍加漂染,成了莓棕色,上身穿了件简单款蕾丝黑吊带,紧紧缚在身上,脖子上戴着黑颈带,上面点缀着细碎的流光铆钉,下身是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完美腿型,脚下的高跟鞋高出地面将近十公分,显得她整个人冷艳且柔媚。
那边,许嘉砾和有星辰早就听见聂舟倩声音,纷纷转过身,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眼瞳都微微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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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星辰试探着问了句:“小师妹?”
余苼笑了一下,走到他身旁站下了。
有星辰捂嘴,犹不相信似的,抬起手轻轻撩开余苼垂在额畔的一缕头发,十分夸张的“哇偶”了一声,回头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向许嘉砾汇报:“真是小师妹!”
许嘉砾这才从余苼身上收回视线,轻声一笑,习惯性的从桌上拿起一杯鸡尾酒递给她。余苼适时垂下眼眸,捏了个圣女果塞进嘴里。
许嘉砾面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好在聂舟倩很快便应酬完过来了,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问他:“你们今晚到底要演什么?”
许嘉砾没吭声,转过身子往另一边去了。
有星辰从桌上扒出一张节目单递给聂舟倩,答:“一支舞,一首歌,我俩都是。”
聂舟倩接过来看一眼,挑了挑眉。
几个人一会儿都要上台,也就没去观众区入座,站在候场区一边闲聊一边等候。
十几分钟后,晚会正式开始,铖瑞的管理层齐齐亮相,主持人站在台上,讲了一堆致谢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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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阳没来,座位一直空着。
开场舞之后,就是小练习生们上台表演节目,没一会儿,小鹿便过来通知让余苼和聂舟倩去后台做准备,两人这才离场。
轮到她们上台时,宴会厅内所有的灯光全都暗了下来,几个身材窈窕的伴舞在背景圆月的映衬下齐齐舞动,踩的是婉转婀娜的美人步,就在众人认定了这是一场国风舞表演时,全场灯光骤亮,几束镁光灯一齐照向舞台的正中央。
余苼跟聂舟倩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众人视野。
现场瞬间热了。
站在场边的有星辰极为捧场的嚎了一声。
许嘉砾一言不发的盯着舞台上的余苼看,看着她半跪在地上,雪白纤细的手指从发间穿过,那副妆容给了她加持,让她的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妩媚……直到全场灯光再次晦暗,他的瞳孔中映照着的还是她的样子。
有星辰惊叹不已,疯狂鼓掌:“我是真没想到,小师妹的爵士舞竟然跳得这么好,以前也没听她说起过啊!要我说她干脆别当演员了,跟舟倩组个团直接出道得了!肯定大火!”
说了半天,身后一点回音没有。有星辰回头,长桌旁,空空如也,哪还有半只影子?他不由蹙眉,四下张望几眼,纳闷道:“人呢?”
余苼出了一身热汗,从台上下来后,聂舟倩就被助理叫走了,余苼没急着返回晚会现场,而是在后台略微坐了会儿,等汗消的差不多了,这才跟工作人员借了个散粉刷,补了补妆,沿着长走廊慢慢往回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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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宴会厅门口时,老远就看见许嘉砾的黑色贝雷帽混杂在人群中,迎面走来。她连想都没想,下意识的转身,拐进旁边叉出来的一条走廊,就这么左拐右拐的走了大概几分钟,一个瘦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余苼蓦然抬头,最先看到的是那双黯然无色的眼。她忽然就慌极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许嘉砾问:“为什么躲我?”
余苼垂下视线,僵硬的回道:“我没有。”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过了会儿,许嘉砾轻声开口:“苼苼,不要躲我,我真的会难过的。”
他说:“上次你躲我的那一年,我没有一天晚上能够睡好。我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那晚不该趁着酒意——”
“哥,”余苼抬头,“你喝多了。”
许嘉砾面色一僵,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他盯着她看两秒,终于还是没从她的面上读到想要的答案,只能勾唇一笑,说:“大概是吧。”
这时,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余苼抿了抿唇,从他身旁过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裴宁便出现在走廊口,满头大汗的叫:“可算是找到你了嘉砾哥!快点吧!轮到你上场了!”他边喊边跑过来,走近后不由吓了一跳,“怎、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说着就要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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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砾拨开他的手,木木的说了句:“没事。”
开口,嗓子已经哑了。
余苼在楼梯间吹了半个多小时的凉风,直到嘴唇都冻麻了,这才起身,一步一缓的回了宴会厅,她依旧没有入正席,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取暖似的靠在墙上。
几轮抽奖活动后,节目又开始了,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品,余苼对这个节目有些印象,在它之后似乎就是许嘉砾的《朝华》了。果不其然,小品结束后,主持人在台上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什么《辞华》这部剧今年得了多少的奖啊,片尾曲如何如何,然后许嘉砾就在万众瞩目下直接从前排椅子上起身,跨上舞台。
有人递了把吉他给他,他接过后径直走到音响师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把吉他直接丢在了场边,这才去到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坐好,把话筒从话筒架上拔了下来。
现场的工作人员不由都愣住了,之前递给他吉他的那个人想把吉他重新递给他,被他拒绝。
余苼全身紧绷的看着他,连身旁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
有星辰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余苼没有动作,依旧盯着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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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星辰把手中的香槟递了一杯给她:“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刚才都跑到哪里去了?把我一个人丢这儿,无聊死——”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西侧小门,封阳带着一个晚礼服装扮的女人款款入场,他不由眯了眯眼,下意识的问道:“那是沈如筠吗?”
没人回答他。
这时,台上伴奏音乐刚好响起,观众席顿时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他唱的根本就不是《朝华》,是首很是经典的老歌,名字余苼记不清了,但她以前一定听过。
他低着头,一张脸埋在强光下的阴影里,看不清晰,只有平静且沉寂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整个宴会大厅轻声回荡,他淡淡的唱着:
离开真的残酷吗
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
或者孤独的人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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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日无夜无条件
……
前面真的危险吗
或者背叛才是体贴的
或者逃避比较容易吧
……
余苼从墙上起身,下意识的向前迈了几步,每一脚都像是踩在空处,无处着力,她兀自撑着,面上不动声色,刻意压制的情绪却在风平浪静的面容下肆意汹涌,最后还是微微泛红的眼圈出卖了她。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不复存在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人,他还在唱,唱着他刚刚才跟她说过的那句“难过”。
我等的船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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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的人还不明白
寂寞默默沉没沉入海
未来不在我还在
如果潮去心也去
如果潮来你还不来
……
某个瞬间,余苼忽然记起这首歌的名字,这真的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了,老到几乎跟她的年岁差不多大,它的名字叫《伤心太平洋》。
一颗泪从她面颊滑落,她想,她到底还是伤了他的心了。